迪化回民起义与妥明
马成基
一、妥明领导回民起义
妥明，一名妥得璘，经名达吾德。生年不详，卒于1873年(清同治十二年)，回族，原籍陕西渭南(一说是甘肃河州)。青年时代，因家境贫寒，遂出走家乡，在宁夏灵州、甘肃、青海等地游坊念经为生。他到甘肃河州后，曾拜伊斯兰教格的目(阿拉伯语，意为“尊古”)、虎夫耶(阿拉伯语，意为“低念”)门宦某支系教长的名下为徒。因为他勤奋好学，聪慧过人，经文学识渐长，很快就“穿衣”，曾在宁夏金积一带讲经，被回族群众尊称为达吾德“哈里发”(“哈里发”系阿拉伯语，意为“传教师的高徒”)。
清同治元年(1862年)，陕甘回民起义，由于统治阶级的残酷镇压，在回民中颇有声望的阿訇妥明无地立足，便携眷出关来到迪化(今乌鲁木齐市)，旋即与清军绿营中军提标参将索焕章取得联系，住进索家。他在传教讲经之时，抨击清朝政府残酷镇压陕甘回民起义，屠杀回族人民，迫害宗教人士的罪行，激发教民们的反清思想。
索焕章是原甘肃甘州提督索文之子，回族，祖籍宁夏固原，世代军籍，其部下官兵有不少是回族。在妥明的影响下，索焕章对当时关内各地人民起义日炽，政局动荡的形势有所了解。这时，关内各省为筹措镇压回汉起义军的军需中断了供给新疆的协饷，官府对军饷粮款一再拖欠，士兵怨愤。有的地方发生兵丁胁官索饷事件，营官无法约束。迪化都统平瑞为筹划防饷，卖官鬻爵，裁减绿营兵额，加征田粮赋税。一时，差役四处严刑催逼，百姓度日艰难，离乡背井，流浪四方，民怨沸腾，社会秩序极为混乱，大有“官逼民反”之势。索焕章审时度势，静观待变，也想伺机起事。于是他便拜妥明为师，并推举妥明为掌教阿訇。他们利用民族宗教关系，在迪化、吐鲁番和今昌吉回族自治州所属各县的回族人民中进行秘密活动，谋划举行反清暴动。
正当妥明等人在迪化积极进行起义准备之际，新疆库车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起义。
同治三年五月初一(1864年6月4日)，参加起义的库车各族农民，在维吾尔族托乎提尼牙孜哈里、回族马三保、马隆及玉门回族杨春等人的领导下，攻占了库车城，杀死了清朝官吏和王公伯克。库车人民斗争胜利的消息鼓舞了附近各地人民的斗争。布古尔(今轮台)、拜城、赛里木、库尔勒、喀喇沙尔(今焉耆)等地农民纷纷起义，聚众持械，攻城杀官，开仓放粮。不到半个月时间，起义烽火便在东起喀喇沙尔，西至阿克苏所属拜城的大片土地上燃烧起来。库车办事大臣萨灵阿、喀喇沙尔办事大臣依里奇、叶尔羌帮办大臣武仁布、英吉沙尔领队大臣文艺等清朝官吏和库车扎萨克郡王爱玛特、阿奇木伯克库尔班及另外7名伯克，都在这次农民反封建斗争的怒火中丧生。在各族反清义军占据的地方，清朝官府和本地王公伯克所构成的全部统治机器随之被推翻。
库车农民起义胜利的消息传到迪化，清朝官吏惊恐万状。同治三年五月初八、初九(6月11、12日)两日，都统平瑞连接告急文书，急派都司张维昶率兵100人于五月十三日(6月16日)先发，再举绿营提督业布冲额统兵前去镇压，业布冲额托病不出。平瑞无奈，只好改派协领穆克德肯、佐领冬瑞等率清军400名于五月二十一日(6月24日)由巩宁城出发，赴南疆镇压起义，并急调喀什乌苏领队大臣文永、佐领穆隆阿等率清军600名、团勇陈子才等400名继后，于五月二十五日(6月28日)陆续起军南行。索焕章得知后，立即密遣马如智(迪化城南关回族商绅)率数百回民昼夜兼程赶赴要隘埋伏截击清军。
这时候，驻防迪化的满汉官兵多被调赴南疆镇压起义，伺机举事的妥明、索焕章等人急与从库车潜来迪化的杨春密谋，决定以掌教阿訇妥明的名义连夜召集马升、马泰、萨拉阿訇等数十名回族头面人物在城南关清真寺内列炬横戈议事，响应起义的回族群众闻讯后，也持械赶来集结在清真寺周围各街巷待命。不料此举被开赴南疆落伍的遣勇朱小贵看到，顿起疑心，慌忙返奔向提督衙门喊报，声称他亲眼见有许多回民持械藏于某街巷待变，提督业布冲额命中军参将索焕章前去察看。索焕章在行前已先密遣亲信将集结的回众疏散，待他返回向业布冲额复命时，谎称并无回民聚众行叛之事，并说这是朱小贵诳报军情，有意蛊惑人心，应按军法诛之以安军心。业布冲额轻信索言，即将朱小贵就地处死。驻在满城的都统平瑞得知这一情报时，立即派主事荫德赫去汉城欲提朱小贵亲询。荫德赫飞骑汉城索人，朱小贵已被诛杀。平瑞疑心更甚，遂下令满汉两城实行戒严，对出入城内外的人一律严行盘诘，谨防不测。自是以后，再无人敢以回民举事之情况向官府告发。
同治三年六月十日(7月13日)，杨春被妥明派往迪化南山一带农村率领回民2000余人，攻取达坂城，全歼喀喇巴尔噶逊营清军400余人，扼守住吐鲁番、托克逊等地清军增援迪化的通道。十二日(15日)，妥明得知去镇压南疆起义的清军在喀喇沙尔的领队大臣文永等官员被杀死的消息后，即决定于当天宣布起义，攻打迪化汉城，并派人相约马明率领古牧地回民义军(马明所统义军，原为古牧地回民自卫组织，平时从事农商，战时按册应召入伍)去包围巩宁城。入夜后，索焕章借故巡城，令部下马顺开启城门，将起义回民接入城内，打开军械库房，夺取枪炮戈矛，围攻提督衙门。提督业布冲额闻变，惊慌失措，急趋索焕章家藏匿，待知索已参与兵变，和妥明联合起事，遂服毒自杀。绿营把总金章、卸任游击张雄峻不知索变，犹率数十名兵丁与起义回民军巷战，张维峻被杀，金章负伤逃往巩宁城。平瑞得报知迪化城危，便急忙率满汉官兵百余人驰救。军行红山嘴下，与起义回民相遇，激战少时不支，平瑞败回巩宁城，因惧怕住在城内的回民策应起义，下令将他们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戮，将城外的满汉商民移入城内。同时，飞报伊犁将军，请求派兵增援。起义回民占领迪化城后，起义首领之一的杨春被萨拉阿訇所杀，索焕章惊愕，随即和部下拥戴掌教阿訇妥明为领袖，以防令出多头。同时，公举索焕章为元帅，马升为先锋，与古牧地回民起义军首领马明等奋力攻打巩宁城。
在迪化回民起义的当天，昌吉城乡的回民也聚众起义，杀官据城。同治三年六月十四日(7月17日)，玛纳斯南城被当地起义回民占领。十五日(18日)以后，三道河子、乌苏、沙湾、济木萨尔、奇台等地的回民纷纷起义，攻城戕官，抢夺武器。伊犁将军派出的援军，在向迪化行进中被呼图壁县起义的回民义军击溃。吐鲁番等地的回族、维族人民也相继起义，占领县城，领队大臣荣庆只身逃回巩宁城。马如智等率领吐鲁番起义的维吾尔族、回族人民五六千来迪化助战。霎时，回民起义军声威大振，将巩宁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城内的清朝官兵，惊恐万分，人心惶惶。
同治三年七月初一日(8月3日)，平瑞与镇迪道尹伊常阿等人计议，令其遣使赴汉城向索焕章致书劝降。七月十五日(8月17日)，索焕章复书拒降。伊常阿复遣使乞和，妥明不准，清使被逐而还。平瑞、伊常阿、吐鲁番逃回的领队大臣荣庆等看到孤城被围近月，外无援兵，内乏食粮，讲战不能，求和不成，慌作一团，束手无策。城内牛马猪狗及可食之物均被吃尽，军民饥号，饿殍横陈街巷。巩宁城被围困80余日，终于在粮尽援绝、军无战力的情况下，于九月初三日(10月5日)被起义回民攻破。平瑞召满汉营壮丁20余人，伧促应战至鼓楼东，见义军蜂拥而来，自知身不可免而自杀，镇迪道尹伊常阿投井而死，领队大臣荣庆、迪化州知州孔昭恒等大小满汉官员100余人均被回民起义军所杀，巩宁城也在此次战火中彻底焚毁。至此，迪化城已完全被回民起义军占领。
同治四年二月(1865年3月)，妥明阿轰被部下奉为“清真王”。妥明封马升为统领总兵元帅，马泰、马仲、马明、马官、索焕章等10余人分别为各路元帅，分兵攻打各地清军据守的城堡。马升坐阵迪化号令全军；索焕章镇守吐鲁番地区；马官分军向昌吉、呼图壁，玛纳斯，沙湾、乌苏一带推进，联合当地起义回民攻占各城；马明防守古牧地及迪化郊区，并图取阜康；马升传令奇台、古城等地起义回民会合向西推进，自率一旅由迪化向东推进，攻打济木萨尔、木垒等东路各县，并向哈密地区挺进。当时，驻守在北疆各地的清军已无斗志，有的接仗就败，有的未战即溃。迪化都统所依赖的劲旅满州骑兵，在各地回民起义军的重创下，有幸活下来的只有150余人，且散居各地，不成一军；上万名绿营兵和当局从“遣犯”中挑选编入清军的数千名遣勇，也先后被回民起义军歼灭，侥幸脱逃的少数散兵游勇加入了地方团练，在迪化地区与回民起义军作战。到同治四年八月(1865年9月)，清真王妥明的统治势力范围西起乌苏，南至吐鲁番，东至木垒，还曾一度占领过哈密。原属迪化都统管辖的北疆各州县，除巴里坤外，均被回民起义军占领，甚至甘肃西部的一些回民起义军首领，如肃州的马四、河州的马彦龙、西宁的马尕三、宁夏的马化龙等人都接受了清真王妥明封给他们各自所在地区的元帅头衔，曾一度听从妥明的号令，配合了迪化回族人民的起义斗争。
二、反抗阿古柏的入侵
正当迪化回民起义斗争节节胜利之际，中亚浩罕国军官阿古柏与柯尔克孜头目思迪克和回族头目金相印勾结，于同治四年 (1865年)春入侵南疆，侵占了南疆主要城镇，并于同治六年 (1867年)正月在喀什自封为“巴达吾来特阿孜”(意为“洪福之王”)，与英俄帝国主义勾结，得到了英国的军事援助，旋即驱兵进占库尔勒，觊觎吐鲁番。同治八年(1869年)，阿古柏要求妥明让出吐鲁番遭到拒绝。回民起义军首领索焕章看到起义军外有侵略军的威胁，内有徐学功民团的袭扰，遂致书清军驻哈密领队大臣文麟请降，愿归顺朝廷，受清军节制，共同反击外国入侵者，文麟复书拒降。
同治九年(1870年)二月，阿古柏兵进吐鲁番，回民军全力反抗，收回库尔勒、库车、拜城等地。四月，阿古柏派兵6万再次围攻吐鲁番，十月初九(11月1日)，马仲、马人得父子开城投降，并引导侵略军进攻迪化。十月二十九(11月21日)，侵略军兵临城下，起义军奋力抵抗兵败，闰十月初(11月下旬)，妥明开城投降，被废黜“清真王”；降将马仲被封为阿奇木伯克，总理迪化地区民政事务。
同治十年(1871年)五月，迪化回族人民与南山汉族民团首领徐学功取得联系，再次攻占迪化，马仲被徐学功擒杀，妥明又恢复“清真王”的统治政权。而马仲之子马人得为报父仇，复引阿古柏侵略军进攻迪化，妥明率军迎战不支，败走玛纳斯。
同治十一年(1872年)正月，妥明向徐学功表示摒弃前嫌，联合回汉军民，合攻外国侵略者，收复迪化等地。二月，徐学功进驻迪化，妥明也从玛纳斯回师，形成回汉人民团结合作、并肩抗侮的大好局面。五月，妥明令回民起义军首领马金贵在达坂城堵截阿古柏由南疆增援迪化的侵略军，激战数日，起义军溃败，阿古柏进逼迪化。徐学功、妥明又率军迎战侵略军，义军败，妥明率残部复逃玛纳斯。阿古柏写信威肋妥明投降，妥明置之不理，阿古柏派兵西进入侵玛纳斯，妥明在势单力薄、孤军无援的情况下坚守数日，城破后便自杀身亡。迪化回民起义亦随之失败。
《西北回族与伊斯兰教》 (第一章 揭竿而起的反清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