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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

剑彬


  □主攻连170多人,走出战场时仅剩7名同志
  □固城岭突破口激战五日,贴上去流血、撕下来牺牲的“膏药战术”
  □断敌退路,黑夜降奇兵;巷战歼敌,第19团夺桥立首功
  □黄河铁桥,张宗逊望着血水从桥头流入黄河
  沈家岭。
  营盘岭。
  豆家山。
  ……
  从拂晓的万炮齐发,到傍晚的零星枪声,尽管每个阵地上都是一片血火,一片泥污,一片分不清是敌我双方哪一方的破衣烂衫,或者是残刀断枪,丛草焦灰,荆棘涂炭……但是,回到一野将士手中的山山岭岭,在疲惫的夕阳夕照中却是出奇地宁静。
  山下凌乱的脚步,以及小股马家军溃逃的喘息声、叫骂声,还有解放军战士穷追不舍的追击的呐喊声……都无法动摇一山一岭坚如磐石般的肃穆和宁静。
  当一抹夕阳穿过渐渐散去的硝烟像金子一样地涂在营盘岭主阵地上时,第6军军长罗元发,沿着主攻部队进攻的道路,正向主阵地走来。
  见军长只身一人向他们夺下来的阵地走来,正在打扫战场的战士们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着罗元发,七嘴八舌地拉起了家常。
  这时,一群满面污垢的俘虏兵被战士们从主阵地上押了下来。
  罗元发看了他们一眼,回过头来问一战士:“向他们宣传了没有?”
  “报告军长,宣传过了。”
  战士一个立正,伶牙俐齿地回答了罗元发的话。
  罗元发满意地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说:“好,这就好。他们受马步芳反动宣传的毒害太深了,一时可能还转不过弯来……尽管他们作孽多端,可一旦当了俘虏,就得由我们的政策来处理,千万不能乱来,啊?”
  说着,罗元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眼前的小战士:“曹德荣同志的后事处理好了没有?”
  “报告军长,我们已经把他埋在阵地上了。”
  身旁一位胡子拉茬的士兵接着向罗元发报告说:“我们在处理曹德荣烈士的遗体时,才发现他的手指上,缠的都是手榴弹的拉火环和炸药包的拉火线。”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罗元发也没再说什么,抬头望了望正浸入苍茫晚霞中的群山,看了看周围,说道:“是啊,这就是曹德荣同志忠于党,忠于人民,英勇杀敌的真实见证!”
  其实,罗元发心里明白,用鲜血和生命开辟胜利道路的,何止是曹德荣一个人呢?
  就在他所指挥的第6军的一个主攻连,全连170多人,走下战场时,只有7个同志了。
  比较所有参战部队的大举进攻,激战在古城岭突破口的王刚林排,却是满满当当地打了五天五夜。
  按照罗元发将军所说,这是第63军郑维山将军的一片“膏药”,可这样的膏药,从贴上去,到揭下来,却要付出怎样的流血和牺牲啊!
  为迅速解放兰州,我们部队于8月21日6时,向据守古城岭之敌发起了进攻。经三次突击,激战十小时,仅占据敌第一道外壕,发展不够顺利。为了迅速突破敌人的防御,上级首长把突击排的任务交给了我们1连1排。当时我在这个排任排长,接受任务后,全排同志把刺刀磨得飞快,每人带12颗手榴弹,每班3包炸药。我们正副排长除手枪外,每人还带步枪一支。营、连领导明确指出:“为了迅速突破敌人防御,扩大战果,全歼纵深之敌,首先巩固住突破口,消灭向突破口反扑之敌是关键。因此,你们上去后,必须把突破口巩固好,稳住阵脚,像根钉子似地钉在那里,只有这样,才能保障你们这把尖刀插入敌阵。”为了保障我排完成任务,对营连支援我们也作了具体部署。
  出发前,我排班长以上同志到突破口的后侧,请2连的同志给介绍了地形、敌情及经验教训,经实地观察与研究了敌人可能反冲击的规模、路线和我们的打法,做到了心中有数。
  全排做好了一切准备,迅速隐蔽地进入了阵地,换下了兄弟分队。就在这时,30余名敌人在炮火掩护下,有端着刺刀的,有举着马刀的,嘴里喊着“升天、升天”向我扑来。我排当即以各种火器向敌猛扫,当敌靠近时,又以排子手榴弹向敌猛投,接着1班端着刺刀冲了上去。激战了30分钟,残敌狼狈逃回。我排抓紧时间修筑工事,抢救伤员。
  敌人见正面反扑吃了亏,就改变战术,对我阵地先进行20分钟炮火猛烈袭击,然后以50余人分兵两路,正面只有少数敌人,主力则从右侧向我猛扑过来。我们利用有利地形向敌射击。六〇炮班集中对付右侧敌人。神炮手张大栾向右侧敌人突然开火,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东跑西窜,接着就瞄准敌指挥官和督战队,连发几炮,使敌指挥中断,督战失灵。三班长李有勇趁此时机带领两个小组,利用土坎突入敌后,与2班协同前后夹击敌人。敌人见断了后路,没人指挥和督战,就夺路逃跑。我2班跃起追击,3班冲入敌群,用刺刀、手榴弹消灭敌人。3班长李有勇左臂被敌马刀砍伤,两腿骨被打断,站不起来,还用手榴弹消灭敌人,后头部中弹牺牲。三班战士张玉明和敌人扭在一起,在乱枪射击中,与敌同归于尽。经与敌反复拚搏,毙伤敌20余人,使敌龟缩于阵地前。
  21日,我们与敌激战了一整天,突破口的阵地始终在我手中。入夜,敌人仍不断组织反扑,但均被击退。
  我们利用敌人反扑的间隙,及时调整组织,抢修工事。至22日拂晓,我们已打退了敌人7次反扑。还构筑好了各种掩体、堑壕、交通壕、防炮猫耳洞、冲击出发阵地和道路。全排同志越战越强,表现出战胜敌人的高度信心。
  为了抗击敌人再次反扑和准备向敌进攻,在天亮前,7班被派来加强我排。这时我们了解到,经21日试探性攻击后,其它各主要阵地我军均已停止攻击,各兄弟部队在继续进行战斗准备和动员。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我们这里已经突破敌人阵地,并且巩固住了突破口,就要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等全线开始总攻时,再继续扩大战果,歼灭纵深之敌。我们遵照上级的意图,调整了人员,将2班所剩几个同志拨入1、3班。连里弹药组在军械员刘连池带领下,做到了弹药随打随补,并储存一部分在工事内,足够我们再打一整天。他们提出:为了巩固阵地,消灭反扑之敌,需要多少弹药,保证按时送到,让敌人吃饱喝足!
  22日天明后,敌人见不仅没消灭了我们,而且在我们阵地上还有了工事,就改变了花招:以轻重机枪和狙击手,严密监视和封锁,使我抬不起头来难以行动。如观察射击动作稍慢就会头部中弹,我排当天头部中弹牺牲的就有7人。同时集中所有炮火向我猛烈轰击,企图破坏我工事。我们也相应地改变了对付敌人的办法:多数人进入防炮洞隐蔽,少数人以突然抬头观察射击,打一次换一个地方,以监视和消灭敌人;工事随坏随修,并以六〇炮压制敌人火力。当敌反扑时,全排迅速占领阵地反击敌人。
  我们一直坚持到11时许,敌突然集中所有火力向我袭击约30分钟,我工事大部被毁,又以一个连的兵力分成三路,以少数兵力正面吸引,主力则从东西两侧向我反扑。我们适时提出“人在阵地在”的口号,并利用残存工事和堆积起的敌人尸体,以1、7班首先集中火力消灭西面距我最近、威胁最大之敌,尔后以7班协同3班消灭东面之敌。战斗打得非常激烈,1班伤亡过半。7班长吴洪亮和一班副袁广田见敌人从正面攻得猛,就各带一个小组主动从阵地左侧,利用地形隐蔽地迂回到敌后,勇猛冲入敌群,以手榴弹、刺刀消灭敌人。7班长吴洪亮左臂被敌砍一马刀,左小腿中弹鲜血直流,仍端着冲锋枪向敌扫射,一连打倒7个敌人。1班副袁广田见5个敌人在洼坑内,一下扔过去两个手榴弹,将敌全部炸死。一班战士刘有见敌人往回跑,一个箭步紧追上去一连刺倒两个。敌人的督战队用手枪、马刀往回赶也无济于事,这路敌人终于丢下伤员、死尸跑了回去。此刻东路敌人直逼3班阵地跟前,该班已伤亡一半,情况十分危急。7班返回头来和机枪班协同3班一齐向敌人猛打,消灭其一部,将其击退。
  战至12时,我们打退了敌人12次反扑,我们排虽然伤亡较大,但越打越英勇顽强,战斗情绪饱满。5名负伤的同志说啥也不下火线。
  为了再次打退敌人反扑,我们立即让7班接替3班阵地,3班剩下的4人补入1班。连又调来5班归我们指挥,并补充了弹药。
  战士们越战越有智慧,越战越勇敢。1班长赵双锁提出:“为减少敌炮兵火力杀伤,更有利于向敌发起冲击,我阵地应向前推进。”大家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我们在火力掩护下,开始挖掘堑壕,向敌逼进约20米。敌见势不妙,企图以炮火摧毁我堑壕。可是这前进的20米工事很少中弹,后面的工事中弹最多。这又使我们认识到,越靠近敌人,敌炮火越难发挥威力,越能使敌人丢魂丧胆。以我之长,击敌之短,以劣胜优,避开敌人的炮弹,减少自己的伤亡。因此,我们更加积极地一边打一边向前挖,步步向敌逼近。战至天黑,不仅使整个阵地向前推进了50米,还打退了敌人四次反扑,而且改变了我们的不利态势,并大大减少了伤亡。
  22日夜,敌人唯恐我夜间向其发起冲击,天黑后又组织向我反扑。尤其是在夜晚11时,敌首先以猛烈炮火袭击我阵地20分钟,接着以一个多连的兵力向我反扑。他们在正面以少数兵力佯攻,吸引我们的兵力火力,而主力则在我侧后猛攻。敌人的企图是分割我与营、连的联系,打乱我部署和指挥,断我弹药补充,相机将我围歼,夺回其已失阵地。当时,我们已失去指挥和上级炮火支援,被敌四面包围,处境极为困难。但是全体同志沉着应战,坚决听从指挥,机动灵活地消灭敌人。我们除以5班和机枪班重点对付侧后之敌外,对东、西、北三面都配置了反击力量,并以1、7班的机动组作为机动力量,哪里需要,就支援哪里战斗;六〇炮班调到排阵地中间,以猛烈炮火杀伤敌人。一股敌人突然从5班阵地突入,情况非常紧急。这时5班已伤亡过半,但仍然顽强扼守阵地与敌拚搏。班长张有才身上虽然多处负伤,仍然坚持战斗,直至晕倒。机枪班长赵昌明和副班长各端起一挺机枪向敌扫射。机枪班的战士一面压送弹夹保障正副班长射击,一面用手榴弹消灭敌人,打得敌人再也不能前进。这时,1班和7班迅速隐蔽地插到敌侧后,协同5班用刺刀、手榴弹将突入的敌人消灭。此时,又一股敌人沿外壕突然从1班左侧突入我阵地,直逼我六〇炮发射阵地。妄图打乱我战斗队形,情况十分危急。为消灭突入之敌和阻敌继续进入,六〇炮班以手榴弹消灭敌人。机枪班立即调转头来从侧面,以猛烈火力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我们正副排长组织各班留有能机动的5人,和其他班一起消灭了突入之敌。随即由副排长武佩吉带两个步枪组和一挺机枪,向企图切断我与营、连联系之敌出击,与兄弟分队协同,将敌击退。
  激战了一个小时,敌人的第19次反扑终于被我粉碎。敌人在我阵地内外弃尸近40具,狼狈逃回。大家高兴地说:“敌人‘升天’,就是为我们加高掩体送来做工事的‘材料’,我们欢迎敌人多来几次。”
  击退敌人这次反扑后,我们派一班副袁广田等二人向上级报告战况。团首长鼓励我们说:“你们打得好!”并由连将2排4班和机枪班加强给我们。
  战至24日拂晓前,兄弟部队来此换防时,我们共打退敌人22次反扑,消灭敌人150余人,守住并扩大了突破口上我们的阵地。
  四天四夜过去了,这四昼夜是激烈战斗的四昼夜,是在突破口上与敌反复争夺的四昼夜,突破口的巩固,为我军扩大战果,全歼纵深之敌创造了有利条件。我军于25日拂晓发起全线总攻。我排经调整组织,补充人员,总结经验后,25日下午和兄弟部队一起向敌展开激烈的攻击,直至最后攻占古城岭,将敌之“王牌”100师第2团全部歼灭。
  这是排长王刚林多年之后,所写的《古城岭突破口激战五日记》的几乎所有内容。
  当罗元发将军正漫步在营盘岭那血色的黄昏中时,远近周围的各个阵地上,时不时,还有流弹在空中穿梭,既似庆祝胜利的爆竹声声,又似彻底肃清敢于顽抗之敌的命令。
  入夜,第2兵团第3军接到彭德怀的命令:立即配合第4军肃清狗娃山残敌,然后迅速向兰州城西七里河方向攻击前进,夺取黄河铁桥,断敌退路。
  兰州黄河大铁桥,是清朝时期由英国专家帮助设计,用钢铁建造在黄河中上游的第一座气势宏伟的大桥。它位于兰州古城的西北角,南接兰州城西,北连白塔山公园,将黄河南北两岸的兰州市区联为一体。汹涌澎湃的黄河正值汛期,犹如万马奔腾,激浪排空,惊涛拍岸,滚滚地穿桥而过。
  激战的硝烟弥漫在兰州上空,如浓云压城一般,经久不散。
  敌军乘着黑夜,除在前沿留少数部队与解放军保持接触外,沈家岭、营盘岭、马架山及东岗镇之残敌,全线溃逃,兰州城内陷入一种空前的大混乱。
  军长黄新廷,政委朱明,把扫清狗娃山残敌、攻夺黄河铁桥的主攻任务,交给了第7师。师长张开基,政委梁仁芥,根据彭德怀的统一部署,决定以两个团为第一梯队,配合第4军扫清狗娃山残敌,尔后向七里河、兰州城迅速攻击前进,坚决夺取黄河铁桥;另以一个团为师的第二梯队,向兰州城南五泉山方向实施攻击。
  漆黑的夜晚。约10时许,第19团奉命向狗娃山搜索前进。连长贾秋忠,带着突击队第4连,像一把尖刀,直插狗娃山。
  夜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火药味,呛得人直想咳嗽。
  突击队在崎岖的山路,急速前进着。离狗娃山只有200多米时,忽然,迎面闪过来两条黑影。
  贾秋忠仔细观察了一下,断定是敌人,当即派两名身强力壮的战士,很快将敌人活捉过来。从两个马军逃兵的口中得知,狗娃山残敌已经开始逃跑。
  突击队得知敌人逃跑的情况后,一面派人向营里报告,一面火速冲上狗娃山。果然,敌人正朝着兰州城狼狈逃窜。
  战士们一见敌人逃跑了,急切地说:“连长,我们乘敌人混乱的机会追进城去,突然出现在敌人心脏里,同敌人打巷战,拼刺刀手榴弹,彻底打乱兰州城里的敌人!”
  贾秋忠听了战士们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挥着手中的驳壳枪,果断地说:“哪里有敌人哪里就是战场,我们不能失掉战机。同志们,跟我追!”
  突击队的指战员如同群虎下山,追得敌人把武器弹药扔得遍地都是,沿途遇到跪在路旁缴械投降者不计其数。
  拼死逃命的敌人,一直跑到城门下,一边朝后乱放枪,一边朝守城的士兵喊道:“快开城门!解放军追来了!”
  城上的士兵半信半疑,用手电筒朝下照着瞅了半晌,才慌忙打开城门。
  逃敌一股旋风似地从城门道里卷了进去,在混乱和拥挤中,被挤掉的军帽,被踩掉的鞋袜,能装几大筐。
  突击队这时也追到城下,守城的马家军士兵还没看清楚,贾秋忠带着全连战士早已冲进了兰州城。
  敌人发现解放军进了城,大惊失色,一面开枪乱射击,一面尖着嗓门怪叫起来。
  “解放军进城了!解放军进城了……”
  这一喊,城里的马军就慌了神。霎时,枪声、炮声接连不断,敌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吓得魂不附体,到处乱躲,全城大乱。
  突击队的战士们沿着街巷冲杀顽抗的敌人,他们越战越勇,人人奋勇追杀,个个冲锋在前,穿街越巷,猛追猛打,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街巷里敌尸横七歪八,遗弃的枪炮弹药和其它物资堆积如山。
  突击队从城西,朝着城东横扫过来。战士们沿街拣起敌人扔下的弹药,补充自己,灵活地与敌人进行巷战。
  贾秋忠一边挥着驳壳枪与躲在街巷两侧房屋和墙壁后面的敌人对射,一边对战士们高声喊道:“同志们,用手榴弹炸敌人!把兰州城里搞得热闹些,配合城外部队攻夺铁桥!”
  张开基师长接到突击队第4连的报告后,得知兰州南山一线残敌正向兰州城内溃退,并企图通过黄河铁桥,向黄河北岸逃窜,立即命令第19团作为师的第1梯队,向兰州城攻击前进,迅速攻占黄河大铁桥。
  第19团副团长申文范,亲自率领第3营,首先发起攻击。
  申文范对已经冲到狗娃山半山腰的第3营指战员,果决地发出命令:“同志们,今夜大家都要打出威风来!把刺刀上好,下山夺铁桥!”
  部队犹如离弦的箭,直逼兰州城。
  申文范气喘吁吁地赶到部队前面,对第3营教导员杨文贵和副营长邢彩江说:“敌人失去沈家岭、营盘岭、马架山等主阵地,已经全线崩溃。现在的关键是卡住黄河铁桥,把敌人堵在城里包饺子!”
  杨文贵应了一声,带着第8连,冲在最前面。第7连和第9连紧随在后,向兰州西关猛插。
  部队接近兰州西关时,发现了敌人。第7连迅速占领马路右侧一座楼房,居高临下,机枪和步枪一齐开火,封锁了兰州城西大马路。敌人如惊弓之鸟,一打即乱,慌忙朝东逃去。第7连乘势追击逃敌,一直追到西关大街,沿街进入巷战。
  第9连紧随在第7连之后,接近兰州西北城角。守城马家军一见又来了解放军,吓得浑身发抖,枪也打不准了。第9连立即架起云梯,很快登上外城,没费多大力气,歼灭了西城和北城上的马家军,部队沿黄河由西向东迅速散开,很快控制了兰州北城和黄河南岸。
  杨文贵指挥第8连直扑黄河铁桥。
  第8连副连长张金生带领突击排,把3挺轻机枪和8支冲锋枪集中起来,摆在前面,以猛烈的火力,开辟前进的通路。
  沿途不时有零散的敌人,借建筑物为掩体,不停地向突击排射击着,妄想阻拦突击排的前进。
  张金生回头一挥手,命令道:“同志们!不要管这些!后续部队会解决他们的!我们的任务是抢占铁桥!”
  桥头上,挂着昏黄暗淡的路灯,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黄河水面上铁桥的雄姿。
  丧魂失魄的敌人从城内逃出来,一窝蜂似地涌向桥头,人挤马踏,车辆堵塞,在一片拥挤混乱中夺桥逃生,自相践踏。
  第8连连长许世奎,当即将全连仅剩的4挺机关枪、3门小炮和8支冲锋枪集中起来,命令道:“瞄准桥头敌群,狠狠地打!”
  许世奎喊声未落,机关枪、小炮和冲锋枪一齐朝桥头敌群猛轰猛射。顿时,敌军人仰马翻,呼号连天,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马家军的载重汽车,刚刚逃到铁桥当中,正开足马力,隆隆怪叫着与混乱的士兵夺路逃生。
  许世奎对炮手下令道:“瞄准敌人汽车,放!”
  轰隆!轰隆!只听得几声炮响,炮弹不偏不斜,正中敌军车辆。中弹的汽车上原来满载着弹药,立时在浓烟烈火中燃烧着,爆炸着,冲天的大火照亮了雄伟的大桥,映红了汹涌的黄河激流。汽车油箱炸裂后,燃火的汽油飞落在黄河水面上,火苗在浪尖上一闪一闪,惊心动魄。
  铁桥被炸毁的汽车拦腰堵死,桥南人叫马嘶,枪响炮吼,烟火吞空,乱成了一锅粥。
  强大的火力,压住了桥头敌堡里射出的串串火舌。张金生带着突击排,朝着桥头混乱的敌群猛扑过去。
  马家军一个营长,一手举着指挥刀,一手举着驳壳枪,冲天打出一梭子,怪声吼喊着:“弟兄们!不要乱!赶快趴下,原地趴下!与共军拼,不拼就没命啦!”
  马家军一个连长,朝冲过来的解放军突击队甩了一颗手榴弹,骂骂咧咧地叫道:“弟兄们!被共军抓住是死,与共军拼命也是一死,横竖是死,奶奶的!还不如死在刀下枪下痛快些!拼啦!”
  乱成一窝蜂的敌人,又一齐趴在地上,躲在弹坑里、街墙边、大树后、桥头上、路坎下拼命地射击投弹,负隅顽抗。
  桥头堡里的敌人,也乘机疯狂地扫射着,枪声、炮弹爆炸声、呐喊声和黄河的涛声混杂在一起,犹如沉雷辗转滚动,震耳欲聋。
  突击队眼看接近桥头了,突然被敌人的猛烈火力拦阻在开阔的路面上,接连伤亡了几个同志,冲不上去,又撤不下来。
  张金生左臂也挂了花。他顾不得包扎伤口,一边朝路旁有树的地方翻滚着,一边对身后的战士们下命令:“敌人火力太猛,暂时冲不上去,大家尽快利用地形地物,还击敌人,匍匐接敌!”
  马家军营长一见突击队被打得抬不起头,一时得意忘形,一只手臂支着地半撑起身子,连连挥着指挥刀,吼道:“弟兄们!打得好!共军要退了!拼命打!”
  敌人在煽动下,发疯地射击,拼命地投弹,冰雹一般的弹火倾泻着,直打得火光闪闪,土飞风吼。
  就在这时,占领北城墙的第9连集中重火力,从西北城墙拐角处居高临下,朝城头敌人猛烈轰扫,用火力援助第8连攻夺铁桥。
  桥头敌人的火力立时被压了下去。张金生带突击排勇猛冲击,很快接近桥头,先投出一排手榴弹,接着集中火力朝桥头敌人扫射。敌人又一次被打乱了。
  马家军营长被打飞了帽子,仍然举着指挥刀,疯狂地叫嚣着,企图组织一次反扑。
  “弟兄们!都起来!跟共军拚马刀!”
  张金生看得真切,驳壳枪一举,“叭”地一枪,将马家军营长打倒了。
  马家军连长带着十几个不怕死的士兵,抡着马刀,直扑突击队而来。
  “死了升天!”
  “天门开了!杀!……”
  敌人乱喊乱叫着,与突击队刀枪相见,拼上了刺刀。
  战士何文兴迂回到敌人侧后,瞅准敌连长的屁股,在刺刀捅入的同时扣动枪机,子弹从屁股上穿了过去,刺刀也捅进了大腿,只听得“扑通”一声,那家伙栽倒在地,连声哀求着:“长官,别杀我……”
  “解放军优待俘虏,一律缴枪不杀,发路费放你们回家!”
  许多敌人一听,当时就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枪缴械投降了。有不少敌人,趁着混乱与黑暗逃跑了。剩下几个不肯投降的,被打死了。桥头战斗即将结束。
  这时,另一股溃逃下来的敌人,像退潮的洪水一样,从第8连的后面涌了过来。
  指导员朱群,挺身而起,立即指挥第2排,扭回头来,迎头痛击残敌。敌人一见情况不妙,又掉转头朝城里逃窜。
  何文兴头上负伤,坚持不下火线,一面英勇战斗,一面喊着鼓动大家说:“同志们,加一把劲,消灭兰州的敌人,就看咱夺桥这一下子了!”
  城内的敌人,被贾秋忠带的突击队第4连打得晕头转向,不断向桥头拥来,拼命想打开一条退路,但都遭到迎头痛击。桥头的敌尸马尸,层层堆积起来,血水沿街横流。
  黄河桥面上装载弹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爆炸着、燃烧着,子弹和炮弹的飞鸣声爆炸声响彻夜空,弹头和弹片纷纷落入黄河水面,激起无数的水柱和浪花。
  黄河大铁桥,像一条浑身燃烧着的火龙。冲天的火光,照亮着黄河两岸,映得奔流的黄河一片血红。
  张金生指挥突击队,经过一阵反复较量,终于炸掉了敌军两个桥头堡,攻占了黄河大铁桥。在炸敌人桥头堡的战斗中,何文兴将爆破筒塞进去,敌人又顶出来,他毅然拉响导火索,与桥头堡里的敌人同归于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接着,教导员杨文贵指挥第8连巩固了桥头阵地。
  从狗娃山到桥头,从攻占铁桥到巩固桥头阵地,15里枪林弹雨的冲锋路,一场争夺铁桥的激烈血战,仅仅用了90分钟。
  这天夜晚,指挥兰州战役的彭德怀仍然没有休息,他在指挥所里不时地询问攻夺黄河大铁桥的战斗进展情况。深夜12时,当他得到攻占黄河铁桥的捷报时,兴奋地说:“好啊!这一下,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兰州决战,我们已经胜了!”
  黄河铁桥攻占后,切断了兰州城里马家军的唯一退路。半夜时分,第19团、第21团和第20团先后攻入兰州城内,展开了巷战。
  激烈的巷战整整持续了一夜。街道里,敌尸马尸一堆堆,血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天刚蒙蒙亮,第63军第187师,沿黄河南岸和西兰公路,从东面攻入兰州城。这时,马继援第82军残部,还有保安团和骑兵团,搅在一起,混乱不堪,一会儿拥向市内,一会儿又卷回野外,像是被围困的野兽,到处乱撞,走投无路。
  大部队乘胜追杀逃敌。沿途的群众纷纷加入追击马家军的行列,东岗镇一位老乡自告奋勇主动跑来给部队带路。
  马家军主力谭成祥第100师残部,和青海保安第1团,从十里山、豆家山、古城岭和马架山一线溃退下来之后,东突西窜,在兰州城东折腾了整整一夜,拂晓时分,被追击的解放军压到黄河岸边,无路可逃。
  谭成祥抱着一线侥幸心理,命令残部渡河逃命。敌人纷纷落水,争相抢渡,有的抓着马尾巴,有的抱着木块,有的趴在门板上,活像一群落水狗,狼狈不堪。
  更多的敌人,纷纷退回南岸,乖乖地做了俘虏。被黄河的浪涛吞没、葬身鱼腹者不计其数。黄河南岸的沙滩上,站满了俘虏,宛如一大群被赶上岸的落汤鸡。
  最早冲入兰州城的第3军第7师第19团突击队第4连,在连长贾秋忠的带领下,独立作战,打了一夜巷战,天亮时分,已经从西关冲到了城东的飞机场。
  天刚破晓,太阳还没升起来。飞机场内,黑压压地聚满了敌人,估计足有2000多人。贾秋忠立即将3个排分别埋伏在飞机场周围,尔后只带着10来个人,向飞机场的敌人开始喊话:“赶快缴枪投降吧!我们的队伍冲上来了!”
  贾秋忠故意放了3枪,虚张声势地喊道:“第1营向左,第2营向右,第3营从侧翼插过去,重机枪和追击炮架起来,对准敌人狠狠地打!”
  接着,四面的伏兵一齐高喊:“缴枪不杀!不缴枪可就没命了!”
  几乎在同时,司号员也不断地吹起冲锋号和调动号,俨然是一支大军围住了飞机场。
  兵败如山倒。敌人真是如临绝境,满耳杀声号声,四面楚歌,吓得心惊肉跳,手足无措。
  战士们不停地向敌人发出命令:“把枪都放下,站到一边,不然就打!”
  不大一会儿,两个留着小胡子的保安团团长,各带一名副官,手里晃着小白旗,战战兢兢地来到贾秋忠的面前,哀求道:“长官,我们乘此良机,缴枪投降,全体官兵甚幸。”
  耷拉着脑袋站满飞机场的敌人,一见他们的团长出面交涉投降的事情,便纷纷扔下枪,乱嚷嚷地叫喊道:“不要打了,千万别开枪,我们缴枪了……”
  就这样,一个连就俘虏敌人2500多名,并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马匹和其它物资。
  天亮后,第4军和第6军,也从沈家岭和皋兰山压下来,以雷霆万钧之力,锐不可当之势,从南面攻入兰州城内,投入巷战。
  8月26日清晨,巷战在兰州全城展开,战斗仍然打得十分激烈。
  从兰州城内夺路而出的残敌,仍然一批接一批地拥向黄河大铁桥的桥头,企图冲越解放军桥头阵地,夺桥北逃。桥头激战一夜未停,仍在持续着,人尸马尸堆积如山,血水从桥头一直流入黄河。黄河水变得愈红愈浊。
  黄河上的第一座桥,正在经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血与火的洗礼……
  在这血与火的洗礼当中,原一野第3军第7师第19团第3营副营长邢彩江的回忆文字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洗礼”过程——
  3军7师19团的任务是配合7军攻占狗娃山敌阵地,于25日晚10点左右出发,向狗娃山迂回。当接近敌人前沿阵地时,先遣部队抓获了两名敌散兵,经过详细盘问,得知敌人已败退下山,正向兰州城涌去。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仍按原计划,迅速摸到山顶。阵地果然空无一人,满目狼藉,这分明是敌人丢盔弃甲,仓皇退逃的。当时,我是3营副营长,跟随我营指挥作战的副团长申文范同志,他虽然身体瘦小,但英武干练,智勇双全,以指挥有方而受人尊敬。他对我和教导员杨文贵说:“敌人失去沈家岭、狗娃山主阵地,说明已经全线崩溃。现在的关键是卡住黄河铁桥,把敌人堵在城里‘包饺子’。接着,他命令我营直插兰州城,控制铁桥,断敌退路。我们立即率领8连、7连、9连向兰州城急速行进。
  找桥
  八月的兰州,正是雨季时节,当时虽没有下雨,但乌云满天,四野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加之敌人层层设防,地雷星罗棋布,一不小心,就有踩上的危险。我们选择了一条大路,摸黑向兰州方向前进。当行进到现在的少年文化馆的地方时,由南山坡下来一股敌人与我尖兵遭遇了。经过短时间的战斗,抓获了十几名俘虏,其余又逃回原路。由于时间紧迫,我盘问俘虏黄河铁桥在什么地方,让他们带路。这些狡猾的家伙都自称是新兵,不知道。我故意大声吓唬他们说:“一排长,把他们通通枪毙掉!”俘虏一听枪毙二字,一个个吓得胆颤心惊,忙说:“我们带路,我们带路。”我见他们怕了,就让其中一个叫得最响、又是一个结巴子的俘虏带路,其余的交给7连处理。我们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黑洞洞的高大建筑物,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走近一看,原来是土城墙,询问“向导”,才知道到了西关城门口。透过城门口向里看,还亮着稀稀落落的电灯哩!于是,我们沿着城外一直朝东北方向走,走着走着营长和教导员急速跑了上来,说后面发现了敌人。我立即让部队停在马路两旁,叫8连连长许士魁带领一个排往回打,防止敌人从背后插刀子。正说话间,见一支部队黑乎乎地在大路中央走着,我让他们停下,连喊两声他们不理睬,继续往前走。我急忙跑了过去,截住一个领头的,这时才发现那家伙手握马刀,头戴大沿帽。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一手抓住马刀,一手用盒子枪照他胸膛,扣动了扳机,并大声呼喊:“敌人!”停在路两旁的战士不约而同地开了火,打死了一部分,一部分拼命向前跑,我们紧紧尾追敌人,一直赶到了黄河桥头。
  夺桥
  到了桥头一看,嗬!只见十几米宽的桥面上,挤满了敌人。桥头上黑手乎地聚集了一大片,你争我抢,拼命往桥上挤。现在的西关什字、滨河马路这些地方更是一片混乱。敌人的步兵、骑兵、马车、汽车,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向桥头。
  乘敌人混乱之机,我们的13支冲锋枪同时喷出股股火焰,把敌人打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霎时间敌尸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桥面、桥头、街道,有的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其他各路逃来的敌人,见桥头已被占领,一个个抱头又缩了回去,有的 河逃跑,被湍急的洪流卷进漩涡,成了黄河鲤鱼的美餐。
  据说,我们占领桥头的消息传到前线总指挥彭德怀那里,他高兴地说:“打得好,打得好啊!”
  守桥
  大约在夜12点钟的时候,我们完全控制了桥头。这时,由西关城门口上城墙的9连也来了,增加了守桥的力量。我让他们继续留在城墙上控制桥头制高点,配合8连坚守桥头。8连因为没有隐蔽物体,只好就地趴下,以敌人遗物为掩体。有些不明真相的小股敌人,仍然不断地奔向桥头争相逃命,一个个都成了8连的俘虏,被关在桥头附近的一个大院里。就这样,我们像抓小鸡似地,伏击小股残敌和散兵,坚守着桥头阵地。忽然间,西关什字的街道上烧起了一团火,越烧越大,看得见是一排汽车上的汽油燃烧了。我想,如果火着大了,把我们显在明处,不仅暴露兵力,对宇桥不利,还会吃不完敌人暗处的冷枪,增加我军的伤亡。我叫两名战士去搞水,迅速把火灭掉。水还没有弄来,汽车上的弹药、汽油桶爆炸了,顿时火光冲天,炸声连片,由汽油桶喷出的汽油,洒满了街道,成了一片火海,吓得敌人再也不敢靠向黄河铁桥。据说一股马匪败兵准备过桥逃路,当走到雁滩时,以为我千军万马在桥头厮杀,就泅渡黄河,结果被洪水吞没。烈火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火势才慢慢减弱下来。我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四处静悄悄,突然,黄河桥北的白塔山敌人的机枪射来一梭子弹,把我身边的通信员打伤了。我立即组织火力,猛烈地向对岸敌机枪开火,经过十多分钟的战斗,敌人的机枪哑了。可是桥工敌人的汽车被打着了,引爆了弹药,一辆接一辆,变成了一条火龙。从各处涌来的敌人,见桥面被烈火封锁,再也不敢靠近桥头,只等束手就擒了。天亮了,我人民解放军进入兰州城,消灭了残匪,解放了兰州。长期受马匪白色恐怖的兰州人民,从此见到了光明。他们纷纷涌向街头,跳啊、唱啊,欢庆胜利。
  8连胜利地完成了抢夺黄河铁桥的战斗任务,从头至尾,全连竟无一人伤亡。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军里特授予8连“夺桥首功”的锦旗一面。
  但是,邢彩江副营长在完成了他的“找桥”、“夺桥”、“守桥”的系列回忆之后,却没有想到,在这场震惊大西北的决战的尾声中,还有个“土洋专家抢修桥”的小小花絮。
  黄河大铁桥虽然经历了地动天摇的大“洗礼”,但是,铁桥的木质桥板却无一保留地烧毁了。当刚刚走出前沿指挥所的第63军军长郑维山将军,好不容易来到尚有人尸马尸的铁桥边上时,正在烧毁的木质烂板还在冒着刺鼻的浓烟。
  “这怎么行?”
  郑维山二话没说,走上前去就要到桥上试一试。
  尽管这种试法对于黄河大铁桥来说无足轻重,可第187师副师长徐信还是叫了一声:“危险!军长。”
  说着,上前就要拉郑维山。不想郑维山却笑了,说:“我的天,我一个人你就惊成了这样?要是全军通过呢?”
  说着,就很大气地朗笑了一声,继续说:“不行,这桥得修。否则,我们怎么跨过黄河,北进宁夏呢?”
  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周围的人们都认为没法修。
  “这样吧。徐信同志,请你立即去请示张(宗逊)副司令。我估计,这桥没有专家来,恐怕是修不好。”
  郑维山一说毕,徐信转身就走人。刚走出两步,却被郑维山又叫住了,他说:“我们在这等着,最好能把专家带回来。”
  这时正是黎明时分。
  徐信一走,郑维山就带人上了铁桥。
  走着,走着,借了风势,刚才迈过冒烟的桥板一下却着起来了,不一会儿,火势便沿桥板底部燃烧到了桥北头。
  “快扑火!”
  郑维山一声命令,随行人员便飞快地行动起来。
  “不行,得组织部队。”说着,郑维山便转身,简洁地对身后各师的领导下了命令。
  不一会儿,徐信回来了,飞快地跑到郑维山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道:“报告军长,张副司令要亲自来看看。”
  “好啊。我们先把火扑灭,等张副司令来了,就可着手抢修了。”
  “还得备材料啊!”
  郑维山和徐信正说着话,张宗逊到了。
  “张副司令!”郑维山一惊,起身叫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握张宗逊的手,才发现两手都是黑糊糊的,伸了一半,就摊开双手,冲着张宗逊不好意思地笑。
  但张宗逊却把郑维山的手拉住了,一转身就把他介绍给紧跟其后的一个戴眼镜的人,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这里的军长郑维山。”
  “你好,你好。”郑维山上前就要握手,伸出手了可有些尴尬。
  “握不握都不要紧。”张宗逊又说,“这是本地的技术专家。来,我看我们要握就把手握到铁桥上。”
  说着,大步就朝火势较猛的桥北走去。
  这时部队正在组织扑火,紧紧张张,一派繁忙。
  看了一会儿,张宗逊问技术专家:“怎么样?”
  技术专家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不慌不忙地说:“此桥经火烧之后,钢架结构可能发生物理变化,承受力会大大减弱。我看,即便是重新搭板,要过重兵,也有危险。”
  “噢。”张宗逊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郑维山一眼。郑维山马上就接着问:“有什么好办法吗?就是说既快又安全?”
  “很难说。这还得测定一下。”
  “噢。”张宗逊完全明白过来了,即便是抢修好了,过兵也得分期分批,轻轻地进行。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一块冒着烟火的桥梁板就掉进了黄河里。
  人们惊诧之余,却见那冒着烟火的桥梁板已顺了黄河的流向,一沉一浮地流向了远方。

一野最后一战/剑彬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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