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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甘宁边区的女工（1940.10.4）
钟毅
陕甘宁边区的女工，已经在生产战线上，尽了她们应尽的责任。下面是她们抗战三年来生活和工作的轮廓。
边区女工的来源成分及分布情形：
占了全边区工人总数二分之一的女工，她们的出身及来源约可分为这样几种：
(一)最大多数都是陕北地方的农村妇女，受了过去土地革命及妇女解放运动的影响，而从家中走出，挺身于社会生产事业之中的。
(二)×军过去长征中的女英雄。
(三)军人的家属及抗属。
(四)极少数由外面来的女技师和女工。
一般地说，她们的文化程度很低，也没有专门的工业技能，尤其是陕北的女工们，她们几乎完全不曾遭受到资本家压迫和失业的恐慌，资本家的垄断和压榨，以及帝国主义在半殖民地在工厂中的残酷统治等，她们都是今天才从别人的口中和文化课中知道的。但是她们对于中国农村封建社会中的那一整套东西，如地主的剥削，租税之重，婚姻问题，做媳妇的困难……却又知道的很清楚。因此，她们今天虽然是生活在产业工厂之中，但是她们的本身一方面是具有着浓厚的农村家庭妇女的气味，另一方面则是几乎完全不了解一般资本主义国家中的产业工人的痛苦。这里不需要工人集体大规模的去进行为获得各种权利的残酷罢工和斗争，因为她们的生活过得又很安适，她们没有外面产业工人那种愁苦的气息，当你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的精神都很骄健，穿着很整齐的制服，象各机关中的女工作人员一样。
从边区现有的许多工厂中，我们经过了调查和统计，——虽然这种调查，由于边区工厂的分散，由于我们所用的时间的短促是太不完全的，——关于有着女工的工厂，共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关于工业性质的，如光华制药工厂、抗属工业社、纺织厂、农具厂、边区印刷厂、延安纺纱厂、保安被服厂、光华农场等。第二类则是属于工业合作社的，如被服合作社、鞋靴合作社、化学合作社、毛织合作社、纺织合作社、染织合作、造纸合作社、安塞纺织工业合作社、团结纺织工业合作社、周成洞合作鞋社等。
她们的工作和工资：
由于她们大都是几乎不熟练的工人，她们在这些工厂之中，关于工作的情形约可分为：(一)学徒(系人数最多者)，(二)工厂中的杂务人员，(三)工人，(四)技师(为数极少)。她们的工作大约是这样的：
光华制药厂：包药，将来准备分配到各部门中。
工业合作社：做学徒的，从去年八月到十二月为学习做衣服的时期。
农具厂：主要的工作是翻砂。
边区印刷厂：装订。
光华农场：园艺。
纺织厂：纺羊毛，卷羊毛棉花。纺线、织布。
被服厂：做被服。
新华化学合作社：制肥皂、熬碱、包装。
造纸合作社：晒纸。
其余各合作社的女工，多为学徒，兹不一一列举了。
关于各厂男女工在各个工作部门中所占的比例，我们可以以纺织厂为例画成下面的表格：
以她们的工作能力及所属的工作部门来决定工资，这是边区和其它地区相同的，但是决定这工资的方法及手续，在边区的工厂中却和全国各地有着迥然不同的办法，这里在每个工厂之中，存在于厂方和工人之间的，有着一种由厂方和工会双方共同拟定而经过全体工人讨论后公布的，叫做“集体合同”的东西，它在内容上包括了工资、待遇、工作时间、例假，工会、女工等各条例，凡每一个工作人当他一走到工厂来时，他就有权利也有义务来遵守这种集体合同，同时这个合同未经厂方工会工人三方面同意时是不得修改的，普通这种合同的期限是一年，但如遇没有必要修改的时候，是可以展期的，在没有修改之前有关这个合同的三方面——即厂方、工会、工人都是要完全遵守它的。
从这种集体合同之上，首先我们看到了边区女工所具有的第一个特点，它便是男女工同工同酬的规定，没有贱价剥削女工的条例摆在这上面，在各个工厂所有的合同之中，你不可能找出“男工工资”及“女工工资”区别的字样，它只是一般地说明某种工人的工资为多少。同时在边区所有的各工厂之内，关于工作的时间一律是八小时，平常如果因为需要加工时，是要经过工会的动员，及全体工人的讨论和同意后才能实行突击的，在春秋两季，他们是以工业的生产代替农业劳动的办法，增工一小时。
现在我们试来举几个同工同酬的例子看，如新华化学合作社的集体合同中，关于工资及时间这一项便规定着：
一、男女工人海日以八小时工作为原则，但为帮助抗战的需要，经工人全体会议后，得增加一小时，女工不得夜晚十时以后，早六时以前时间内做工。
二、男女工人工资依据技术高低，及熟练程度为标准，同样工作得同样工资。
边区印刷厂集体合同中同样载明：“女工、青工同样工作者得同样工资。”(第三章工资第十二条)。
陕甘宁边区纺织工厂集体合同中也是：“工人工资根据各部分工人技术高低，及其技术熟练为标准……”(第一章工资第一条)而同样无男女字样之别。
就边区现在所有的女工，她们的工资为下列三种：
学徒——普通是一元五——六元。
附属部工作者——平均七元。
工人——约为七元——二十余元。
一般工人衣食医药住宿等费为厂方供给，他们是较一个机关的工作人每月所获得的津贴还要多。
为她们所制定各种保护条文：
边区的女工们不只在工资及工作时间上完全享受到与男工同等的权利，而且普遍于全边区各工厂之中，明载于各个合同之上的又都是特为女工制定的保护条例。现在我们引用化学合作社、纺织厂及印刷厂的女工保护条例为例证吧，(三者相同者从略)
新华化学合作社：
三、妇女每月应由厂方发给卫生费三角(纺织厂生理纸十张)并得给生理假(即经期例假)，工资照发(纺织厂规定为三天)。
四、女工、女学徒于产前后各给假二月，工资及津贴照发。并酌予产妇津贴费，女工五元，女学徒十元，小产者以病假论。 (印刷厂产前产后给假各一月)
五、凡女工及女学徒有小孩，哺乳时间规定在每日工作时间内上下午各乳一次，每次二十分钟。(印刷厂为凡女工有小孩需哺乳者每天给以四十分钟为哺乳时间)。
六、凡有害健康之工作，均不得使用女工、及十六岁以下之青工及学徒。
七、小孩之父母皆为本厂之学徒者，小孩每月发代乳费五元，自乳者三元，父母一方为工人者发一半，皆为工人者厂方得酌予津贴。上项待遇以一年为限。
八、女工、女学徒所产小孩在周岁后至六周岁之前，由厂方每月津贴伙食费三分之一，至十二岁，津贴伙食半数，每年发给单棉衣各一套。
九、工人及学徒所产之小孩，医药费由厂方负责。
此外，纺织厂增有：童工奶奶禁作夜工，(集体合同二十五条)
印刷厂增有：每月以一百元为开办托儿所经费。
可是象星期日、元旦、五一劳动节，练习生半年以上有要求一周休假期、及工人练习生满一年者得有两周以上休假等规定，女工还是一样的可以享有的(休假期间工资照发，如厂方此时有必须之工作得加发工资)。
除此以外存在于边区的还有由边区政府及总工会共同所制订的劳动保护法草案，其中也有许多关于女工利益的特殊规定，惟此现在正在从新的讨论修改中，尚未正式公布故从略。
女工小孩是怎样处理的：
上项许多关于女工利益的特殊规定，尤其是关于产妇、奶妇及小孩的优待，已经减少了边区女工的很多痛苦，这在外面的一些产业中女工看来，简直是天堂上的幸福而为她们所从未梦到的。
可是妇女解放事业和儿童问题的处理是相伴而生的，无论如何，小孩却总是妨碍着母亲来从事社会活动的，因此在边区，这个问题便也必然的是女子们很大的负担。
边区的女工们大部分是有小孩的，象纺织厂将近有三十个女工中便有二十以上有小孩，她们的抚养往往夺取了母亲的很多工作时间。
当今边区受着经济与保育人员寻找的困难条件限制不能一一开托儿所时，这些存在于各工厂的孩子，只有使母亲们一面抱着他一面工作了，可是这里的厂方为了体恤女工的痛苦，并不象外面的资本家或工头一样非要强迫她抛弃了孩子来站在机子前象机器一样的动作着，这里是可以通融的，如你走到各厂中便可以随时看到许多母亲把机子搬到了自己的房间，或者因为她是工属，她和她的丈夫、小孩住在了一起，那么她的丈夫则于闲时照管着孩子，便利她工作，她们更采用着大的孩子有组织的带领小孩子的办法，留了母亲的时间去做工。
在边区印刷厂的托儿所里是做了同样的工作，八小时的工作员的保姆，带着四、五个孩子当每天女工要走去上工时即把孩子交给了她们去带，母亲只四个钟头来喂一次奶，关于保养孩子的经常工作都是由保姆来干的，孩子在晚上仍是由母亲带回去睡，这批托儿室的经费，完全由厂方负责。
女工们的日常生活：
第一，她们的生活是有组织的。
存在于边区各工厂中工人自己的组织是工会，这在边区是完全合法的，同时在集体合同上都还订定了工会活动的权利。各工厂工会的组织下皆设有劳动保护及生产、组织、文教等部门，而女工青工部便也同是工会的一个必然的组织单位。如纺织厂便有女工部，印刷厂有妇女小组(这是以人数多少为定的)，全厂所有的女工都参加到这个组织中来，它主要任务是：保证生产计划的完成，进行对女工的教育，保护女工的利益。只有极少数的有着很坏行为的人，才没有权利参加工会，如纺织厂只有一个因通汉奸而被判罪的女犯人，她没有加入工会，这是对她表示着一〔种〕惩罚的意思。除此而外，工人的各项权利她都能享受。
女工部或妇女小组有着自己的经常的会议，关于改善女工生活，解决孩子的问题，督促生产等，她们都经常讨论，女工在这里完全是过着有组织的集体生活的。
第二，他(她)们的生产是自动的，没有被强迫剥削的事发生。
边区各工厂的生产计划是由厂方的工务科长拟定，与工会的生产都协同，共同领导工人全体大会讨论同意后才执行的。因此，她们每月所需要完成的工作计划，等于是她们自己所拟定的。她们不感觉到一点厂方强迫的痛苦。
同时各工厂中却有为工人设立的合作社，完全按原本来卖东西给工人，交通不便的地方，还为工人设立了采买部——这些设备尤其方便了母亲们，她们一点也不懂得厂方多方剥削工人这话怎样解释。
而工业合作社的组织又是由工人自己集股推选了理事会合组而成的，合作社的一切完全是工人自己办理。在工人尚未能自主以前，政府只派人协助。这种合作社的权利是为工人所共分的，在合作社中的女工大部分因为都是学徒原无股本，但是她们都一样可以按劳动分动〔股〕。
第三，她们有着文化娱乐的生活。
这些女工原来绝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但今天她们一般的都已经可以认到三四百字了，普通的报纸和信可以看，她们从一进厂门后，便开始每天要上文化课，有的是晚上两小时，有的是早晨一点钟，由工会文教部担任。她们每周都还可以听听报告，开一两次讨论会。
此外，她们还有救亡室以及工人俱乐部的组织，在每一年的五一节职工会都特为她们演剧，以供她们去娱乐。
边区女工在中共中央及边区政府的领导下更受了许多其他地区绝不可能的优待及幸福。
为发展边区工业，吸收大量妇女参加工业生产，现在各个工厂的负责人以及边区工会等都注意了这一个问题，根据中国工业合作社西北区延安事务所妇女工作支部的计划，在现有的各手工业合作社准备大量发展女工的，如在各合作社中要设立的识字班，托儿室，保育院，妇女俱乐部等，皆是改善今日现有女工生活，发展今后女工的准备工作。并拟在各乡中成立识字班，设法接近农村妇女，给她们以纺织生产的常识，并开设妇女技术训练班。(先以延长、延川、固临等产棉区为中心)直接教育她们纺织的技术，增加组织“妇女纺织合作社”，“孤儿纺织合作社”二者是今后动员边区妇女大量参加工业生产的具体计划。
边区虽然落后，边区的女工今天虽然还很少，但在这种主客观的努力之下，边区的产业女工是在日益增加的。
(《新华日报》1940年10月4日第四版)
陕甘宁边区工人运动史料选编上册/陕西省总工会工运史研究室编.—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