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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资料——国民党陆军八十四师政训处长给陕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的报告*
(1935年3月)
本师奉命开赴陕北迄今已历两月，对于民众之联络，匪情之侦察，以稍具端倪，感觉匪化之深刻，民众之懈漫，足使陕北危机日益严重。关于陕北过去之情况，因驻军①隐讳过甚，消息封锁，故当本师于洛阳动员时，仅闻陕北为无组织之土匪所骚扰。现经两月之观察，知悉情事极为紧张，所谓流为匪寇之民众，已为共党领导，形成有力之组织分子，到处活动，造成恐怖现象。其气焰之猖獗，声势之浩大，几遍及陕北各乡村。更因陕北地势险阻，其严重性实不亚于过去赤匪盘踞之江西。以是本师两月来之工作，悉侧重于匪区之镇压、赤匪组织之破坏，并加紧民众剿匪宣传与保甲组织及训练。时日虽短，实予匪以重大之打击。赤匪感其组织之崩溃，即改换策略，集中主力于吴堡、安定②、清涧等县境，时向我军袭击。我军虽取稳扎稳打之方策，然以本师兵力单薄，防地辽阔，兵力配置难期完密，游击策应亦感困难，致使陕北局面更趋紧张。故以现时观之，本师围剿一时势难收效，而驻榆林之八十六师井岳秀对匪完全敷衍，地方民众多讥之为制造赤匪机关，其不能负担剿赤任务概可知矣。兹谨将陕北之匪情及本师两月来工作报告如下：
一、陕北赤匪之起源及其猖獗之原因：(一)民众苦于捐税之负担。以粮捐一项言，原定每斗多不过6角，现绥德竟附加至2元8角5分以上，清涧则加至9元6角余，其他特税捐与八十六师驻防时代之军事派款及地方摊款，每亩有多至百元以上者。遂与赤匪以绝好煽惑之资料，以抗粮抗税之口号，竟坚定民众对赤匪之信仰心，而造成目前之严重局面。(二)官吏衙役之横行。陕北吏治不良，人民怨声载道。上下官吏贪污勒索无所不为，而衙役则沿袭满清成例，多为无给职，每县名额竟达百余，其生活费用径诈索自民间。是项吏衙专任摧征捐款，下乡之时，率皆急如星火，粮户欲求缓纳，则必食以酒肉，贿以金钱，否则枷锁监禁，蹂躏备至。辄闻有乡民捐户缴款曾已超出原捐款额3倍以上，然俱为衙役土劣所鱼肉，而正款仍未完纳。结果县府犹以抗捐罪名入狱。人民因此有被逼走险为匪者。(三)过去驻军之勒诈。过去之陕北驻军为八十六师井岳秀部，驻陕北将近20年，平日与土劣贪污互相勾结，压榨人民，民众稍有表示不满及所图不遂者，辄加以屠杀或逮捕，甚至逐其全家，人民遂铤而走险，加入共匪。(四)土豪劣绅之〔猖獗〕。陕北土劣至为猖獗，且派别至多，每一土劣一面欲求攫取地方公益机关以为压榨人民之工具，一面则勾结官吏，征税派款，从中获利，他方又惧共匪情势膨胀，遭其杀害，故又令其亲旧密行妥协，替匪暗通消息，或贩卖武器，给予赤匪行动上之便利。此实为目前最矛盾之现象，以是赤匪一面利用人民对于现状之不满，遂以打土劣、分田地、抗粮抗税等口号相号召，他方兼施恐怖手段相威逼，并搜罗陕北昔日贩运大烟今无出路之烟匪，以为主力，游击各地，而匪势更因之猖獗矣。
二、陕北赤匪之势力及其活动之形势：陕北赤匪之最高机关陕北特委，直属共党中央，受共党北方局之指导，至其实力，据侦察所悉，现已由12支队扩充为15支队。分担保安③、安定、安塞、肤施④、延长、延川、清涧、绥德、吴堡、神木、榆林、横山、安边、靖边等处游击工作。其每支队人数约百余，枪支最多者不过40支。目前又成立陕北红军独立师(番号为红八十四师，以淆乱听闻)，师长杨琪，并由3个团扩为5个团。各团人数约300余，枪约百余枝(红军有指挥游击之权)。至其赤匪之党、团与地方之组织，有革命委员会，设主席、副主席，执行委员会下隶政治秘书、司法科、卫生科、土地委员会、军事委员会、肃反委员会、经济委员会、劳动委员会、文化委员会、食粮委员会。各地又有贫农会，内有正副会长各1人，交通、宣传、调查侦探各员。又有赤卫队，该队组织法以10人为1分队，3分队为1中队，3中队为1大队，3大队为1支队，3支队为1总队。自分队至总队，皆有正副队长各1人，凡队长均系稍有军事知识者。又有少年先锋队，以5人为1分队，编制方法如赤卫队。又有破坏队、耕耘队、运输队、招待员、外交员等。男孩则为童子团。妇女则有妇女会，会内分设慰劳队、缝衣队、洗衣队、姊妹团等。盖赤匪之组织以会为单位，各该会成立3会以上即升为支部，除原有职务外，又设书记、组织、政治、经济各员。3支部以上即可成立区委，3区委以上即可成立县委，3县委以上即可成立特委。而陕北特委直属共党中央。至匪军武力之大本营，前设于甘陕交界之庆阳县。该地有红军二十六军刘子丹⑤部及红四十二师谢子长部，总约三四千人，并有骑兵200余，枪枝亦较齐全，在宁陕甘3省交界处之南梁堡组有苏维埃政府，设立红军学校、兵工厂，发行纸币，现被中央军⑥剿击。该军已窜至保安、安定、清涧、吴堡、安边、靖边、横山等县。赤匪游击支队向我军袭击，并策应富县、延川、宜川、佳县、米脂、绥德、神木、府谷各县赤匪之活动，以扩大苏区对陕北取最大之包围形势。目前陕北各县除县城及主要交通线上区镇外，几无地无匪，各乡村民众均已受匪极严密之组织与训练。其严重之形势实不亚于赤匪过去盘踞之江西，至其活动办法亦多仿效昔日江西赤匪：(一)以化整为零，集零为整的方法，将实力密布于各乡村中，使我军来匪散，军去匪来，不作正面之接触。(二)匪军部队番号多仿效剿匪各部队，以淆乱听闻(如红四十二师、红八十四师)。(三)到处组织游击小组，配合赤少队，不分昼夜向驻防兵力单薄之我军袭击，使剿匪军疲于奔命。(四)施行坚壁清野之政策，使我军无法向匪军进剿。(五)利用无知群众拆毁山寨、掠夺宝财、破坏电线、交通。(六)利用劳动儿童担任交通连络通讯等。(七)鼓励群众不完粮不纳款，与政府发生互接冲突。(八)封锁城区，断绝粮食接济。(九)以抗粮抗税之口号号召民众。以屠杀放火之手段胁逼民众。(十)实行土地分配以增其诱惑群众力量。(十一)胁逼乡村妇女担任剿匪部队补缝洗衣工作，从中诱惑士兵携枪投匪。(十二)煽动各地民团、军队要求发饷及哗变。(十三)利用富家及豪绅弟子刺探军事调动及剿匪消息，并运用其地位号召群众及自卫团队投匪。(十四)搜集民众土枪大刀长矛以为屠杀工具。此为赤匪在陕北活动之概况也。
三、陕北之政治及民情：溯自秦汉以还，陕北地处边陲，羌夷匈奴常来盘踞。明末李自成即揭竿于此。因无定河之横流，无定山脉崎岖之阻，交通梗塞，省府鞭长莫及。民元以来，地方政权悉为驻军操纵，陕北政治完全割据局面而以榆林为政治中心。近数年来，地方一切设施全为士劣、驻军所把持，县吏虽有达练者，亦无法推动，且与之同流合污。以是陕北人民感捐税之繁重，吏治之不良，怨声载道，志者流于沟壑，壮之散之四方，乱源之成不待智者亦知之矣。陕北地境多山，水力不多，田土硗瘠。清末以还多种鸦片，故烟毒炽盛，流害甚深，加以连年荒歉，兵匪交逼，农村悉濒破产。民间多以小米充饥，每人月用至多1元，金融枯竭，商业凋敝，市面纸币充塞，绝少现洋。除陕北地方实业银行发行纸币外，其他各县之村镇小商店铺均滥发纸币，金融状况紊乱已极。本师现已协同地方组织财政清算委员会着手清理，使用中央纸币⑦以昭统一，使中央威信深入民间，惟时日不久成绩未著。当地出产以小米、黑豆、皮毛为大宗，安定煤炭、延长煤油均甚驰名。惜交通不便，未作大规模之开采。至于交通工具，除架窝骡马外即无代步。地方民情懈惰笨拙，然狡奸刁淫，欺软怕硬，卑鄙谄媚更甚于内部各地。居民不讲卫生，粪溺污秽罗列街前，除夏日以河水沐浴外，其他各季绝少沐浴，故陕北鲜有浴室之设。本师到达以来，协同地方成立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推行新生活，然以积重难返，一时尚无若何成绩。至教育除榆林有女子初级师范1所、中学1所，绥德有初级师范1所外，其他各县仅有高小一二所，女子教育更付缺如如，失学儿童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民智之低落概可同见，而所谓民众教育机关亦皆有名无实。至于自卫团队，因经费困难，武器缺乏，窳取零落，最近如绥德保卫团之结散，吴堡保卫团之哗变，是其名证。其他各县间有团队二三十人，亦仅为有力土劣之保证品、压榨民众之工具，实非真正民众自卫之力量。关于陕北党务工作⑧，不仅不能深入民间，领导民众，且腐败不堪，每县正式党员多仅二三十人，而且党部各级负责者多借党营私，与驻军、土劣勾结。据知绥德县委白又宜吸食鸦片，行为腐浪，敲诈贪污。赤匪以其为中国国民党标准党员，在四乡扩大宣传，使民众对本党发生反感，故白某下乡时，赤匪不但不加杀害，且派人保护，诚本党党务中之怪现象也。
四、本师两月来之工作情形：本师于去岁12月23日全部开抵绥德，当时军队部署系以吴堡、绥德、清涧、安定为重心，而匪情以此4县为最严重，故以我四九九团担任绥德至宋家川镇维护东路交通，进剿绥德城防；以我五〇〇团担任绥德东北区及南区进剿工作；五零一团、五零二团之一营担任清涧、安边进剿工作；五零二团之两营担任绥德西川及安边边境之进剿工作。以是绥、清、吴、安4县于本师到达后，赤匪在该处即不能活动。各团、营训练员分赴各乡，召集民众讲演，宣传赤匪之罪恶，与民众取得深切之联络，从中调查侦察匪情及赤匪党、团与地方之组织，协同部队破坏并捕获其领导者。其情节较轻之匪共，则交本师设立临时感化院，施以感化教育，其为匪所胁从之民众加以教导则开其自新之路，以是赤匪感受极大之打击，匪方觉悟分子多来师自首，四方妖气已渐平息。此为本师移防陕北剿匪之第一阶段。至1月9日，驻西川之五零二团两营，调定边、靖边担任堵剿杨匪猴小，同时肤施、延川、延长、安塞之防地，亦划归本师。以是兵力分配渐感单薄，在此期间，以五〇〇团之一营赴西川接防。并派五〇〇团团训练员随同五〇〇团团长赴绥德北区、西区一带编查户口，编练保甲组织、铲共义勇队及壮丁队，而各团、营训练员与各该团、营驻地周围30里内均从事编查，于两周内亦已分别编成。各政工人复会同部队轮流训练铲共义勇队，编查户口，并组织通讯网及密探队，以扩大本师之耳目。而在清涧县更成立保甲训练所，分批训练保甲长。于部队本身则各团、营训练员，至少每周需作精神讲话1次，剖释赤匪罪恶及其弱点，引证过去江西剿匪情形及本师进剿时官兵应注意之点，以增高部队官兵之战斗意识及胆量，并就部队中组织内部秘密侦察队，以防止赤匪兵运活动。且各部队均分抽兵力随时在防地左近游击，故赤匪在本师防地内不能作任何活动。而驻三边⑨之我五零二团，在宁条梁、定边一带堵击杨匪，斩获颇众，现杨匪尚在边疆骚扰。当斯时本师担任防地共有11县，因兵仅4团，故重要城镇仅能驻兵1排至1连，其中尚有重要村镇未能配置兵力。兼之庆阳县之刘、谢二匪被击溃，至我师防地内举其主力不时来袭。2月1日，我师驻安定县属南沟岔之1连被突破袭击，该连虽极力抵御，然因众寡悬殊，地形复杂，遂遭失利，损失兵力1排。13日，清涧东区川口镇之阎王砭五〇一团之1连被匪夜袭，亦损失兵力1排，排长阵亡。而四九九团三营七连驻慕家园⑩之1排与该营机枪三连驻石堆山之1排，先后发生士兵携枪潜逃、枪杀排长之事件。由此，赤匪气焰又渐燃高，此为本师到达陕北之第二阶段。我师经此失利，乃以连分驻各县要隘，并抽调五〇〇团之两营组成游击队，向安定边界赤匪之主力进剿，斯时各团、营训练员多侧重部队之训练，以防止士兵为匪骗诱，并坚定官兵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然我不能分兵驻防乡村，赤匪又重张旗鼓，大肆活动，破坏我师来陕北已成立之保甲组织，再以烧杀手段，逼使民众胁从，形势更形嚣张，此为本师到达陕北剿匪之第三阶段。今者本师游击部队正在进剿之际，又闻有调防肤施、洛川等11县，而绥、清、吴、安4县以八十六师接防，民心摇动，不可终日。恐此后绥、清、吴、安之匪情将因此而更激烈，于最短期间难以肃清。
总上所述，陕北匪情之严重，诚非少数时日而偶然形者。近周以来，陕北赤匪以我师之将移防，及川陕边境之紧张，更形活跃，互为呼应，扩大匪区，建立赤匪南北之根据地，以达打通国际路线企图。故陕北之情势实须增加中央有力之部队，分别推进，协同围剿，能在最短期间使匪区缩小，助民春耕。否则，养痈成患，良足深忧。谨呈陕西省政府邵(11)
陆军第八十四师政治训练处处长张德容
民国二十四年三月于陕北绥德
*本文本书编者略有删节。
注释：
① 驻军，指国民党第八十六师(井岳秀部)。
② 安定，即今子长县。
③ 保安，即今志丹县。
④ 肤施，即延安。
⑤ 刘子丹，即刘志丹。
⑥ 中央军，主要指蒋介石集团的部队。
⑦ 中央纸币，指国民党政府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
⑧ 党务工作，指国民党的党务工作。
⑨ 三边，指定边、安边、靖边。
⑩ 慕家园，即慕家原。
(11) 邵，指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
陕北革命根据地/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榆林地委党史研究室编—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