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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巧渡黄河
龚长富口述，张哲整理
一场漫天的鵝毛大雪，給太行山秀丽的山岳披上了銀白色的新妆，阴云密布，朔风刺骨，三五九旅的战士们正在冒着风雪前进。
沿途的窑洞和房屋，全部被日寇燒毁了，大雪也掩不住燒得焦黑的断壁頽垣，到处是战争的創痕，看不到老百姓，日寇的三光政策是多么恶毒啊，这荒涼淒惨的景象，激起了战士們对敌人的仇恨。
那天晚上，部队就宿营在沒有門窗的破窑洞中，第二天清早，我們几个干部一起去見王司令員。走进一間比較大的門窗被燒毁的窑洞中，就看到王司令員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地图，他看到我們第一句話就說：“部队明天就得渡黄河。”說着拿起一支紅藍鉛笔在地图上指着，告訴我們渡河的地点，他说：“据先去侦察的人回来說，这一带有三、四只小船，又不在一起，相距有四、五里地，河水很急，船要拉到一起也困难。但是部队一定要渡过黄河。”王司令員停了停，环視我們几个人一眼，好象要看看我們在困难面前有什么反应似的，然后又用肯定的話气说：“你們的任务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船只，当然，有困难，也別打算在这里扎木排，这里的門板树木都被日本鬼子燒光了，要依靠羣众想办法。”之后，他又在地图上指出那些地方有敌人，多少兵力，交代得很具体詳细。
我們接受了任务出发时，王司令员又說：“最迟在明天早上，你們要把找船的情况用电报报告我，給你們带去一台机子!”
回到了部队，偵察队一部分队員踏着积雪，冒着呼啸的北风出发了，将近黄昏时才到达河岸。混浊的黄河，奔騰叫啸着，滔滔的河水中漂着大块大块的浮冰，在浪花中碰撞着，河面十分宽闊，水急浪大，站在高岸上望着，使人头昏目眩。河对岸敌人的碉堡，在雪夜中閃耀着微弱的灯火。
我们沿着河岸找寻船只，到半夜时分，才找到三只小船，每只船只能装20人。为了把它們集中到一起，我們用绳子在岸上拉船，河岸冻了冰，一步一滑，几个船民很费力地帮我们拉，好容易集中了两只，下游的那只船，因为是逆水往上拉，路又滑，拉着拉着，绳子就断了，也沒有拉上来。大家都十分焦急，再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我想王司令員一定比我們更着急哩。
我們正在焦急时，刘偵察員找来了一个穿着破棉衣的老头，冷得躬着腰，双手插在袖筒里，腰里系着一条破布带子。
“副队长，我在上边碰到这位老大爷，我把他請来了，想问问他上边有船没有?”刘侦察員向我說。
“老大爷，从上边来嗎?”我问他。
“是……是从上边来。”老人用手挥了挥说，他看到我們带着枪，显出不安的样子，我猜这老头兒有些犯疑，就解开皮袄，把里衣上“八路”符号給他看，老头利用雪光看了看这个熟悉的符号，这才放了心，他说：
“同志，这么大的风雪，你們上哪里去?”
“老大爷，我們打算过河，可是找不到船……”
“船，没有哇，你們要过河?慢点，慢点，”他用手抓抓头。“同志，上边河弯里冻了冰，看样子也許能过人。”他不敢肯定地说。
“冻冰?”我奇怪地想，从没听说黄河封过河，我又问他：“你說冻了冰，是真的嗎?”
“同志，是冻了冰呀，那兒是回水弯，上边漂来的冰都挤在一起，冰碰冰，都冻在一起了，能不能过人可不敢说呀!”
“那好!老大爷，你能带我們去看看嗎?”我高兴地问。老大爷犹豫了一下，沒有说什么就领着我們走了。
“以前，听說冻过一回，据说有百八十年了，我还是听别人说的呢……”老头一边走一边满有兴味地说。
到了回水弯，河水真的冻冰了。我们在黑夜里試探着往冰上摸，看看是不是冻到了对岸，摸到了对岸就証实了老头说的情况，这里的确是封了河。但是能不能过得很多人馬呢?我們蹲在冰上用刀子挖着，看到底有多厚，挖呀挖的怎么也穿不透，挖冰的喳喳声和我们小声說話声惊动了河对岸碉堡里的伪軍。
“喂！哪一个?”一个伪軍哨兵大声叫。
我們誰也不理他，还是挖。我们把手榴彈放在冰洞中，用绳子系上导火索，然后退回河岸拉响，想准备試試能不能炸穿冰层。
“叭!”的一声，敌人从碉堡上朝我們打了一枪，我们还是不理他，这时我一拉绳子，“轰!”手榴彈爆炸了，几个人又回到冰上，摸到爆炸地点，四周都是碎冰渣，冰层却没有炸透，我們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岸上，敌人接连不断地打枪，我們根本不理它。老大爷也很高兴地说：“看样子还可以跑汽车哩。”
我再三谢过了老大爷，就把这个发现报告杨科长，他十分高兴，馬上用电报向王司令员报告了。
天亮后，我們派一个侦察員从冰上走过去，向碉堡里的伪军进行交涉，要他們让路。他們回答說：“上头沒有命令，我们不能退，你們向我們师部交涉吧!”我們又写了一封态度强硬的信，派侦察参謀罗正坤去交涉，又没有結果，却带来一个敌方代表，参謀长苏鰲同志义正詞严地对他說：
“我們是抗日部队，为了打敗日本帝国主义，解放人民羣众。你們背叛人民已经有罪，現在不但不协助我們，反而阻撓我們过河，这是中国人的态度嗎?”
伪军代表紅着臉结结巴巴地不知說了些什么，参謀长最后坚定地說：“发动人民抗日，这是我們坚定不移的意志，杀也得杀出条路来，你們究竟采取什么态度，你们估量着办吧!”敌方代表回去了。
敌人还是不肯让路，我们又派人送去一封信，信上說：“你們如果拦击我們渡河，我们将用重炮轰击你们，不要后悔……”这一回敌人給我們吓坏了，連忙退了十五华里。
那天下午五点钟左右，王司令員和三五九旅数千人馬，全部集中在河岸边，王司令员站在高处，亲自指挥渡河，为了防止滑倒，又派人从附近找来許多柴草鋪在冰上。
我军排成四路纵队，浩浩荡荡从冰上渡过了黄河。
三五九旅南下散记/龚长富口述，张哲整理.-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