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页 人物库概述 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 边区中共组织领导人 边区参议会领导人 边区政府领导人 边区军事领导人  
 全文检索:
边区著名英模人物 边区著名科教文卫人物 边区著名爱国人士及侨胞 边区著名国际友人  

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 > 谢子长 > 全文图书 > 奠基大西北--谢子长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第三章 民呼青天
强铁牛

  7.出任团总
  公元1924年1月28日,正好碰对农历1923年腊月二十三的送灶节。庄户人家用黄纸折成三角形,用面糖贴在锅台左墙上,言此糊住了灶妈爷的嘴,叫它“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这一天的黄昏送灶神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谢占元圪蹴在羊圈旁抽着旱烟,守着羊群吃饲料,一回头看见弟弟谢子长往硷畔上走来,便高喊:“大(爸)、妈,德元回来了!”闻声跑出院子的家人七嘴八舌问这问那。谢彪鹏嘴里含着烟锅说:“到窑里拉(说)话,外边天冷”。贺氏挣扎着从炕上往起爬,谢子长一个箭步跨到炕棱边扶住母亲:“妈,您怎啦?”大嫂说:“老三,咱妈半身不遂瘫痪了。”谢子长含着眼泪说:“这几年我东奔西跑,出门在外,家里的事让你们吃苦操心了……”他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一分给家人。谢彪鹏说:“德元,别忙了,拉(说)个话,等你大哥回来一块吃饭。”嫂子和侄儿们打问着外面的新鲜事。这二年,谢德惠忙了家里忙门外,眼下就要过年了还有一份牵挂。一大早,他向店伙计交待完事,便吆着毛驴、驮着年货给前后路庄的孤寡老人送。一阵冷风吹来,天空飘起了雪花。两年多没见子长弟了,他现在干什么呢?走着想着不觉上了硷畔。谢德惠肩上搭着毛线编织的褡裢,披着一身雪花走进门来。“大哥!”没等德惠回过神,谢子长便急书忙上前拍打哥哥身上的雪花。德惠拉住弟弟的手左看右看。“嗯,身子骨结实了许多。”
  吃完饭,谢彪鹏把三个儿子叫到一起说:“德元,你文也学了,武也学了。不要叫人家说你文个文不下,武个武不下,什么事也做不成,让人笑话(讥笑)。”
  谢子长回答:“这次回来,我想拉队伍。”
  “什么,拉杆子造反,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父亲和哥哥不由自主地同声发问。
  谢子长放慢语气说:“不是造反,是组建民团,为老百姓办事”。
  “想法不错,眼下咱县里已有几家豪绅都建起了自己的民团,北区的折可达,东区的黄儿子(天锡),南区的宋应昌,西区的山神爷。这几股数三十里铺山神爷的人枪多,逢集遇会他就把民团带到安定城,明里是维护治安,实则抢人刁人……你再想办团恐怕就难了”。
  谢子长接过大哥的话头:“他办他的,咱办咱的,咱办的民团可和他们的不一样”。
  二哥占元说:“哪来的钱办民团,团兵要枪,要吃、要穿,这钱从哪里来呢”?
  谢彪鹏说:“德元,先不要急着张扬出去,这事得慢慢来,弄不好丢人现眼不说,落下骂名可就难看了”。
  一阵无言的沉默,麻油灯吱——吱——的响声倒是大了起来。近年来父子间难得坐在一块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大哥德惠往灯里添着油说:“老二说的除了钱外,要办成事还得县署和乡绅的支持。现有的民团不断跟老百姓索要保护费、鞋袜费、枪支费……拿不出钱,他们就牵牛、拉驴、赶羊、挖口粮。老百姓说没民团怕土匪,现时是民团、土匪都害怕。老三,别人能做的事,咱不能做,那可是丧天良的呀”!
  谢彪鹏附和道:“德惠说的对,这事得想好了再说,千万不敢莽闯胡弄。咱不能抬脚前面走,就让人跟着戳脊梁骨”。
  谢德惠嫌纸烟不够劲,装了一锅旱烟点着说:“今年秋里,咱家来了个关中人,叫李象九,看望咱大(爸)咱妈。还打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临走时说他在咱这里找活干”。
  谢子长问:“他现在在哪里?”
  谢德惠说:“他在咱县里当警佐”。
  谢子长一拍大腿说:“这事就好办了,他是我在太原的同学”。
  谢德惠说:“听人说李象九是从井岳秀部石谦营来的,我担心是这伙害人贼,把他安插在安定怕是没安好心。不过这几个月他倒没干过什么坏事”。
  说起井岳秀,的确是陕北的大祸害。陕西蒲城县人井岳秀,原是陆军第九混成旅陈树藩部的一个工兵营长。早在1913年秋天,他曾率部来陕北镇压神团反割烟(大烟)苗的斗争。其后于1916年冬,已升任步兵团长的他,再次率部盘踞陕北。1919年夏黎元洪封其为陕北镇守使,驻防边城榆林,从此至死都没有挪窝走人。后来又经吴佩孚、段祺瑞、冯玉祥、蒋介石册封,由团长、旅长、师长逐级而升。虽几易其主,但他的反动本质却有增无减,成为统治陕北时间最长的土皇帝。
  井岳秀凭借军队把持政权,陕北23县的县长,警察局长,税收官,民团头目都由他委派任命。别看他是个粗通文墨,五大三粗的一介武夫,结党营私那一套比谁都干的得心应手。旧时的狐朋狗友,胡姑姑假姨姨投其门下,出任各县肥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这样织成了一张统治陕北的网络。随着其势力的一步步坐大,贪欲残暴也越来越暴露无遗。他勾结豪绅地主经常无辜捆绑、吊打、杀害手无寸铁的百姓。他巧立名目,豪夺强取,什么烟税、印花税、牲口税、屠宰税、羊头税、开跋费、年节费……多达数十种。人过留钱,雁过拔毛,层层盘剥,百姓苦不堪言。一些年轻气盛的百姓铤而走险,啸聚山林拉杆子抢地主、夺商人。当然,其中也有不问青红皂白,打家劫舍坑害平头百姓的。自古兵匪一家,老百姓担惊受怕没个活法。此时有人破天荒地要撕烂这张大网,向黑恶势力宣战了,这个人就是谢子长。
  陕西白水县人李象九回家乡谋职不就,经人指点来到“北上无平地,连山走穷谷”的陕北,在安定县找到远房表姐夫石谦。这石谦确有点传奇色彩,他小时候因争强好斗坏了一条腿,走起路来有点跛,因此,人们又称他石拐子。年轻时,他一气之下杀死霸占妻子的恶少,逃身北方大漠,后投奔井岳秀,因作战勇敢而升为营长。他不忘旧情,托人向井岳秀说情,才让李象九当了警佐。
  枣树坪前村头,谢家新修起不久的五孔石窑洞里,谢子长、李象九两位热血青年高一声低一声地交谈着。见他们谈得十分投机,老先生谢彪鹏笑眯眯地圪蹴在碾盘上怡然自得,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锅。
  李象九说:“拉队伍的想法是老弟性格的体现,但这不是好办的事”。
  谢子长笑着说;“正因为难办,才请你出主意想办法嘛。”
  李象九说:“据我所知,要办团得百姓联名提出,乡绅们的支持。县署里我可以走动走动,向他们推荐你。这世道可是黄钟尽弃,瓦釜雷鸣……”
  谢子长说:“咱先就这样干吧。林则徐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下决心建一支武装,用枪杆子反抗军阀的统治”。
  年关将近,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黄尘被消融的雪水渗了个瓷实。送走李象九,谢子长和二哥占元去立一川给魏敬德上坟烧纸,顺便找任广盛谈一谈办民团的事。
  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呢?许多人很难说得清楚,但有一点就是人活到最后的想法大概是一致的。那就是当他离开这个世界,有人烧钱挂纸,有人经常念想。魏敬德就是给人留下念想的人,逢年过节为他上坟的人的确不少。西山头托住了冬日的残阳,吆羊喊牛的声音从远处不时传来。“时候不早了,咱走吧”。任广盛抬起头说。谢子长又深深鞠了一躬说:“师傅安息吧,弟子干不出个人模人样的事情来,愧对你在天之灵呀!”
  任家砭村一院土窑洞里的土炕上,谢子长、任广盛隔灯盘腿而坐,十岁的女儿任志贞爬在父亲身边,专注地倾听着大人的谈话。任广盛说:“你办民团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好事。这几年没心没肺的井岳秀可把咱害苦啦。他的兵不剿匪,粮草却一点不能少。这摊派、那摊派,出不上来不是抢就是拉,你说狗日的算个人吗?”他点燃一锅烟继续说:“这二年土匪不少,打家劫舍的事,时有发生。豪绅地主为保自家生命财产,出头搞了些武装也叫民团。可他们拿百姓的钱财,却不为百姓看家护院,老百姓对这样的民团没一点好感。那些家伙球个本事没一条,抽洋烟,吃喝嫖赌却样样在行,弄得许多人家家破人亡……”
  谢子长说:“咱来个顺风行船,你代表百姓呼吁,李象九从中打帮,办一支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让他们认可的武装是有把握的,也为打垮旧世界集蓄力量……”
  过罢旧历大年,任广盛送来了立一川数千名百姓举荐团总的联名书。李象九在县署、绅士中间打点游说。绅士们对乡村土地主办的民团也有些看法。他们认为团丁大都是不识文、不懂理的山汉,遇事只为自己谋算,且又贪生怕死,这样的民团有没有都一样。至于谢子长办民团,他们认为学过文、习过武的大知识分子,或许比那些乡村土财主要好些。但是担心谢子长有了枪杆子,腰板一硬,翻脸再把他们赶下台。少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平安,绅士们又想谢子长办起民团,军饷、粮草还不是靠咱供应。俗话说喂条狗也不会反咬主人……县知事王干侯也在盘算这事,他认为只要有个能人出来撑门面,倒是安定地方,笼络人心的好机会……
  一张张落款安定县知事王干侯的布告,引起了大群大群人的围观:“为安定地方计,本县与绅士商议,百姓联名推举。由谢浩如(子长)组建安定县人民自卫团并任团总……”一时间安定县乃至陕北传遍了谢子长办民团、当了团总的事情。
  几经周折,团总的头衔总算拿到手,但谢子长并没有感到大功告成,一身轻松。他在想,有多少双眼睛瞅着他,希望他为民作主;又有多少人冷眼相看,希望他穿新鞋走老路,看他的哈哈笑。他在思考,如何一改旧民团的恶习,使自己新创办的民团,成为一支老百姓称道的新式武装。这支武装力量又该如何区别于旧军队,从而发展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革命武装……
  民团团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在一些人看来,手中有了这个权力,就可以高居百姓之上,耀武扬威、作威作福。也可以利用这个权力,搜刮民财,过上舒适的生活。一些报名当兵吃粮的团丁,也是抱着耍枪弄棒抖威风,照护自家门户而来的。因此,谢子长在民团初建之时,就提出:“第一,成立团丁委员会,实行民主治军;第二,制定民团爱民约法,视老百姓如父母;第三,制定军人职责,惩恶扬善,保一方平安”。这三条是谢子长的立团之本,也是立命之本。把他精于治军,严明纪律,爱护百姓,镇压反动劣绅恶霸的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彰显得一清二楚。
  因此,谢子长在招收团丁时既严格又慎重。他亲自到县第一高小,安定县瓦窑堡第二高小,瓦窑堡米粮山侯锡康老先生的平民学校,招来了一些年龄较大,且品学兼优的学生和诚实厚道的农家子弟。第一次团兵会上,谢子长就讲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我们都是老百姓的子弟,因此,我们决不能欺压老百姓。民团、民团,就是人民的团,保护老百姓是我们的天职。老百姓那么苦,那么无助,我们不关心他们,就不是人民的民团。”接着他又宣布:“全团上下,一律严禁贩卖吸食烟土(鸦片);严禁招场窝赌,参与赌博;严禁打架斗殴,伤害群众;严禁欺压百姓,仗势欺人;违犯军纪者严惩不贷……我们的民团与土匪不同,与军阀武装更不同。我们这支武力为谁所用?是实践中要回答的问题!”这就是谢子长给团兵上的第一堂课。
  听说雷恩均报考榆林军事讲习所未果,谢子长就让团丁雷恩厚回家去找他。雷恩均高兴地对父亲说:“大(爸),我跟谢子长老师当兵去!”“去吧,跟着谢子长当兵,保准错不了……”谢子长专门召集雷恩均、侯奉高、侯奉孝等念过几年书,且年龄又在20岁左右的贫苦农家团兵开会。他说:“请你们来,第一不叫你们当团丁,第二不要你们站岗放哨。每天只给你们上一个钟头的步兵操典,其余的时间都是学习。你们要学习军事知识,学习新文化,将来要担当起革命的重任……”
  1924年春,河湾里的老柳树在春风里舒展着枝条,一簇簇盛开的桃花、杏花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安定、安塞、靖边三不管的白庙岔一带,一股十多名匪徒,撬门入室拦路抢劫、杀人掠货,致使附近几个村庄十室九空,民怨鼎沸。民团刚刚起步第一次上阵剿匪,无论如何大意不得,谢子长便亲自带队。
  快到县川椿树砭村时,一个扛着拦羊铲,衣着十分破烂的少年挡住了去路,哭泣着要求当兵。谢子长摸着少年的头和颜悦色地问:“小娃娃别哭啦,你有难事需要帮忙就快说吧,我们有公务忙着呢。”“我叫白应奎,11岁那年我妈妈得病没钱医治去世了,家里光景实在没法过下去,我大(爸)让我给财主家拦羊,把我这一张嘴托给了人家。我白天拦羊,晚上睡在羊圈照看羊。累死累活地干,换来的不是打就是骂……我要跟你们去当兵!”白应奎抹着眼泪说出了心里话。谢子长含着泪花把白应奎揽到怀里说:“好娃娃你年龄太小,等大些了再来当兵好吗?”这一年的初冬,白应奎偷偷跑到县城又要求当兵。谢子长一见笑着说:“应奎怎么又来了?”白应奎站得端端地说:“你不说叫我长大些再来吗?现在我长大了。”看他一脸的孩子气,谢子长又笑又说:“你还小,个头还没枪高,过上两年我去找你,行吗?”好说歹说,白应奎只是哭着死缠硬磨,看来他是下决心不回去了,谢子长只好把他留在身边当了一名勤务兵。
  第一次剿匪就旗开得胜,不仅使团兵在战火中经受住了考验,也让老百姓看到了希望。白庙岔一带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总结会上该褒扬的褒扬,该批评的批评。谢子长带兵的门路架道被老百姓看在眼里,传为佳话。
  安定西城门上,建有一座高大宽敞,雕梁画栋,木结构的楼阁,一块书刻“怀远楼”的匾额挂在横梁上。安定县人民自卫团的团部就驻在这里,由谢子长的两位嫂嫂亲手绣制的团旗高高的飘扬在城门楼上。70多人的民团士兵分住于城楼和西城门下的藏兵洞里。因编制已满,谢子长又把踊跃前来报名参加的青年,按地域分编为民团预备队,逢集遇会就派骨干团丁到瓦窑堡、杨家园则、玉家湾集中训练。为提高团兵的战斗力和阶级觉悟,谢子长就将不识字的团丁组成低级班,把识字的团丁组成高级班。他一有空就亲自教团丁们断文识字,讲解时事政治。他忙的时候,就让高级班的团丁轮流执教,还把搜集到《共进》月刊、报张、杂志摆放在阅览室让团丁们阅读。清晨县城第一缕灶烟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民团就列队出操,哨子声、喊杀声打破黎明前的寂静,在群山间回荡。谢子长按步兵操典的正规路数指导他们拔慢步、越障碍,一招一式都是那么认真而且是那么专注。为活跃团兵生活,加强军民关系,谢子长经常带队和县一高师生打篮球,踢足球,比赛歌咏,清扫街道市场,修筑破塌的城墙,为孤寡老人担水扫院。安定县城安宁稳定,秩序井然有条,老百姓都说:“谢子长带的民团就是好!”
  8.呼唤青天
  从古到今,中国的弱势群体对关心、爱护他们,甚至不畏强权拯救他们身家性命的官员呼为青天!历史上被老百姓称为青天,且又流传至今的可谓屈指可数。千百年来喊得最响的莫过于包文正包青天,海瑞海青天。到了近代又一个青天被老百姓传呼,他就是谢子长谢青天。
  1935年秋,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彭德怀率领党中央、中央红军进驻瓦窑堡的时候。老百姓并没有因为谢子长的离去而忘记他所做的好事,为革命做出的卓越贡献,仍然交口传颂着谢青天的故事。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彭德怀不时听到人们对谢子长的称赞。耳熟能详,1939年毛泽东挥笔为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为奠基大西北,创造中国革命大本营,而牺牲的谢子长写了一篇碑文,其中有“……人民因有谢青天之称……”一个人之所以被百姓称之为青天,是他做到了在享乐面前不动摇,好处面前不伸手,名利面前不动心,始终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是他诚心实意办实事,尽心竭力解难事,坚持不懈做好事的必然结果。谢子长就是撑起来的一把伞,为民遮风挡雨;就是蹲下来的一头牛,为民鞠躬尽瘁。
  1924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安定县城正逢集会。操练完的团丁都到各自的岗位上执勤站岗去了。谢子长、李象九、任广盛、贺延年在怀远楼大厅里讨论时局,突然城门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带烟土进城?你看墙上的布告,那上面有规定!”“那上面写的我都知道,今儿偏偏要把它带进城”。“说不清楚,你别想带进去”。“哼,刚穿了两天军服就不认人了。告诉你,我是谢团总一个村里的,烟土是谢老先生托……我就不信当了团总不认亲娘老子。”“那你等着,我去报告团总”。背枪的团丁刚走几步迎面碰上团总他们。谢子长说:“不用报告了,你干的对,公事就得公办,不要说我大(爸)让带的,就是我大往里带也不行”。他走到头拢白毛巾,身穿土布汗衫的远房哥哥面前,神情严肃地说:“烟土没收充公,进城赶集去吧”。走上怀远楼,李象九说:“这点小事,你就不怕落个不孝之名吗?”见谢子长低头抽烟,任广盛说:“这事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怕把老先生给气坏了”。几个人轮番数落,谢子长扔掉烟头说:“诸位老兄,不行啊!自己定的规矩自己推翻,以后怎带兵?老百姓对我又是什么看法?再说当儿子的还能不知道父亲的品性,他老人家会理解的。在你们看来,这是我对父亲的不孝。其实我是为国家,为百姓行大孝。只要对国家,对百姓有利,何不远离小孝而近大孝呢”?贺延年站起来说:“德元说的好,一个只行小孝的人,他的心胸是狭窄的,不一定就能行大孝。一个行大孝的人,他的心胸是仁厚宽广的,就一定能行小孝。”
  这事一传开,老百姓说谢子长就像开封府的包文正铁面无私,是咱的大靠山……李耀辉,王伯阳一伙绅士却惊得六神无主,大眼瞪小眼。他们说谢子长六亲不认,眼睛可得睁大点,别让他抓住把柄,栽到他的手里。
  陕北有句俗话“狼不吃人,谁还敬个山神爷”,意思是说作恶的人,人们都很害怕他。另一层意思是说陕北当时狼群很多,大白天叼人侵害牲畜屡见不鲜。人们以为这是山神土地作怪,于是修庙供奉之。后来演绎为赃官不作威作福,哪个人还会给他行贿送礼呢。
  安定县麻河川三十里铺姓李的豪绅生有两个儿子,老大李丕成,老二李丕盛。父子三人狼狈为奸、霸占田产、奸人妻女,方圆几十里的百姓深受其害。所以称其父为老狼、又叫山神爷;称其两子为狼儿子,又叫大狼和二狼。后来山神爷买了几支枪自任团总,两个儿子自然是帮凶和打手。谢子长组建新民团后,三条狼认为抢了他们的头彩,坏了他们的好事。于是暗地里和谢子长较上了劲。
  群众反映,山神爷征收社会治安费时,西区一乡每户加收了五毛钱。多收的650元,不知做了什么?谢子长即派雷恩均暗地里查证,确有此事。谢子长心想瞅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又到了每月逢五逢十的安定集会,团丁们照例上街巡逻。谢子长送走吴岱峰、杨庚武十多名去安边杨虎城教导团学习的进步青年,刚走进团部大厅。一个穿戴破烂,满头银发的老汉握着滴血的手,闯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哭诉道:“谢团总,我没法活了……”谢子长把老汉扶到凳子上,问:“老人家,怎啦?”包扎好断了的中指,老汉伤心地说:“团总啊,去年冬天为糊口,借了山神爷的三斗高粱,说定夏收后还三斗麦子,谁知老天爷不睁眼麦子黄疸了,收得不够籽种。山神爷不依不饶地逼着我卖窑还债,鸡狗也得有个窝,卖了窑怎安身呢?今逢集,我来瞅个熟人借点钱……谁知道在街上碰上这个畜生,二话没说,就用鞭杆打断了手指……”听完老汉的哭诉,谢子长气就不打一处来:“哼,这坏种要账也得有个迟三过五,怎能这样侵害人呢?这家伙敢在民团眼皮底下撒野,得好好教训教训”。说到这,他吼道:“白应奎,把雷恩均叫来”。谢子长给老汉倒了一碗水说:“你慢慢喝,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一会,雷恩均一班团兵把山神爷带到团部。一进门看到老汉坐在凳子上喝水,山神爷更加嚣张,口气强硬地说:“谢德元,你摆得什么谱?借债还钱自古而然,你有本事就坏了这规矩,我看你有多大能耐?”见谢子长沉着脸一言不发,白应奎踢了一脚山神爷说:“老杂种,怎这么个跟谢团总说话”。山神爷并未因此而收敛,反唇相讥道:“人人都说谢德元带的兵不打人不骂人,今算是领教了,也不过如此嘛!”雷恩均正想发火,谢子长挥手制止说:“叫他说完……”这时,山神爷才看清谢子长怒而不发,自己难逃这劫了,于是放缓语气说:“人是我打的,可你的人,也踢了我一脚,两平两码拉倒算啦!再没事我就走了。”雷恩均说:“这门好进难出,有理说嘛,干嘛不说呢?”谢子长转过身双眼像剑一样盯着山神爷说:“怎么不说啦?理行都是你的,真是个无赖。”山神爷一听话音不对,拉开架势咆哮道:“姓谢的,你能把老子怎样?看你,也是小娃跌炕拦吓唬老子。”“我让你今个叫唤够”,谢子长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你小子有本事就打呀!杀呀!光说不练,老子不吃这一套!”山神爷牙齿咬得咯嘣嘣响着吼道。“那好吧,你慢慢听着,催粮要款,逼死人命有没有你?霸占民妻,使人家破人亡有没有你?你的两个儿子龇牙咧嘴,坏事做绝知道不知道?借机摊牌、多收百姓血汗钱,你能说没有吗?”谢子长一条一条地数落着山神爷的罪状。山神爷吹胡子瞪眼,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哑巴啦?你不是常有理嘛”。谢子长讥讽地说。山神爷自知理亏,来硬的不行。干脆来个一言不发、不说话。
  沉默中老汉站起来说:“谢团总,谁叫我借了人家的,自认倒霉吧,我走了。”谢子长扶住老汉说:“你坐下看,我要叫他把吃了的人骨头吐出来!”一个眼神,雷恩均一班彪形大汉三下五除二,把山神爷捆了个结实。谢子长拿起马鞭说:“姓李的,你坑害百姓,私摊款项,该如何处置?别揣着精明装糊涂”。“哼,你偏听偏信,都是那些狗杂种血口喷人,诬告老子……”“我叫你一条道往黑里走”!雷恩均吼着,指挥团兵把山神爷吊在了怀远楼的二梁上。开始山神爷还张天没地地乱吼乱叫,一顿皮鞭过后,他就像霜打了的庄稼叶子蔫了下来。
  “从今往后,再敢不敢欺负老百姓?”
  “不……再也不敢……了”。
  “欺负了怎么办”?
  “你们说咋……咋办,就……咋办”。
  “好,今先把你逼债打伤老汉,贪污多收款项的事当众来个了结,以后再无缘无故欺压百姓,叫我知道绝不轻饶”!谢子长字正腔圆地说。
  太阳转到了正南,安定的集会也圆了(到高峰期),是最热闹最红火的时刻。熙熙攘攘的赶集人,穿梭于狭窄的街道上,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提筐、背褡裢的乡下人用山货交换针头线脑。雷恩均一班人押着山神爷,谢子长扶着老汉,来到集市当中,前呼后拥地围观群众高兴地说,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子长走上土台子,挥着双手大声说:“乡亲们,停下手里的营生,我说几句话。”谢团总有话说,赶集人把半条街挤得水泄不通,喧哗的讨价还价声顿时停了下来。谢子长继续说:“这位老人家借了山神爷的粗粮,说定还细粮,老汉种的麦子连籽种都没收回,家无隔宿之粮。借债还钱,自古如此,但总得容人家手头宽裕呀。今老汉赶集借钱还债,钱没借下,山神爷就把他的手指打断了。都是一担山,一条沟里的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怎能这样狠心呢”?
  台下有人说:“山神爷霸道惯了,变着花样欺负人。欠了他的债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狼心狗肺的龟孙子,看把老人家打成什么样了”。“谢团总不能轻饶了这坏杂种,不然他张着血盆大口还要吃人哩”。
  谢子长接着说:“已查清山神爷多收百姓的650元,说是交到县财政科,经查没有这笔钱”。
  台下又有人说:“老天爷不睁眼,怎不叫山神爷和狼儿子早些死了。他们把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太多了……”“狗日的山神爷也有今天……”
  谢子长当众宣布:“第一,老人家借粮事一笔勾销,由山神爷出钱给老人治伤,并当众认错赔礼;第二,山神爷侵吞的款项如数退出,发还百姓;第三,山神爷暂押民团,事一了结,写下保证并有人担保,方可放人。乡亲们,这样处理行不行?”台下齐喊“能行,就是不能便宜了那坏种”。
  山神爷威风扫地,当众跪下认错,心里很不舒服。昔日都是穷人给他下跪,今天居然跪在安定当街道向穷人赔罪。思谋良久,他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姓谢的,我老了,儿子也不会放过你们。
  绅士王伯阳心里直犯嘀咕,谢子长虽然没把自己抬出来,但当众收拾山神爷也给了自己难看。哎!都怪当初瞎了眼推荐他当了团总。
  老百姓则拍手称快,赞不绝口,谢团总像包青天,敢在恶狼嘴里拔牙,为咱出气,为咱撑腰。老汉更是逢人便说:“谢团总是咱大恩人,咱下辈子也不能忘了他”!
  生活苦焦,交通闭塞的陕北,庄户人家都有养驴的习惯。喂个驴出门驮炭、送粪上山、驮水拉犁十分方便,所以是生产生活少不了的帮手。自从井岳秀来到陕北后,他的亲戚朋友,士兵出差,就经常强拉老百姓的毛驴支差。整得老百姓不喂个驴不行,喂个驴又担惊受怕。因此,许多人家为躲避拉驴支差,干脆把驴藏匿在偏僻的地方喂养,自家使用时才偷偷拉出来。
  毛乌素大沙漠刮过来的寒流,弥漫着陕北大地,谢子长查完岗往回走,看到一家饭馆前的阳圪*(左土右劳)里,圪蹴着几个老头议论的正起劲,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哎!这世道叫人怎个活嘛!不喂驴弄不成,喂上了光给井老贼的大兵支差……”“支差不消说,还惹下了祸事,看那些狗日的把周老汉打成个甚”。老头们见谢团总走过来站起来让座,他们虽然没和谢团总搭过话,但都认得他,晓得他的为人和做事。饭馆掌柜也拉了把板凳递过来,谢子长扶一位年龄大的坐下问:“你们刚才议论什么来着?”
  议论的是安定西区孙家河村,周老汉挨打的事。周老汉吆上毛驴驮了些山货变卖,想换点石炭回去。走到张家岔碰上两个从张家畔(靖边)下来的大兵,非要周老汉赶驴送他们到瓦窑堡。周老汉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那两个狗日的硬行拉驴,还拳打脚踢把周老汉打了个半死不活。
  另一位老头叹了口气说:“老百姓真恓惶,东山日头背到西山里,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不明不白的气。这年月向谁诉说呢?谁又敢惩治这号作孽的坏种呢?”
  谢子长听罢老汉们的议论,一把无名大火早已升起。说话间,一位四五十岁身穿破羊皮袄的老乡,扶着一瘸一拐,满脸伤痕的周老汉从粮市摊走了下来。谢子长抬腿跑过去,周老汉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地说:“谢团总,我冤枉呀……”
  谢子长赶紧扶起周老汉说:“老人家不要哭,有冤慢慢说,我谢德元给你作主”!送周老汉的老乡说:“谢团总,我认得你。今一出门看见路上躺着个人,我就扶着他找你告状。”周老汉抬头看着年轻和蔼的团总,拉起衣袖,裤腿让看伤,说:“谢团总,挨打受气是小事,寻不回驴,这今后的光景怎过嘛?”“老人家别着急,你身上有伤,天又冷,我先扶你到饭馆吃点饭”。
  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饸饹端给了周老汉,谢子长转过身对白应奎说:“快去,叫雷恩均带一个班跑步去瓦窑堡方向,找回那两个匪兵,千万别忘了把驴拉回来”。
  过了两个时辰,雷恩均抓回了那两个匪兵,毛驴也牵了回来,谢子长在饭馆月台上当众审问。两个匪兵仗着后台井岳秀,嘴很硬根本不认错,嬉皮笑脸地说:“兵丁拉夫支差是井长官的规定……小团总能把我们怎么样?”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的谢子长指着匪兵的鼻梁说:“我一个团总连老百姓都保护不了,就没脸当这个团总”!一鞭子抽了过去,团兵们一拥而上把两个匪兵抽打得鬼哭狼嚎,跪在地上直给周老汉磕头赔罪。
  谢子长扶着周老汉走上台子讲道:“乡亲们,你们以后再不要受当兵的窝囊气了!一、过路的士兵不得随意拉差;二、给办公的军人支差,也得通过地方政府指派;三、军人过路吃饭、买货、用草料必须按价付钱,不准赊欠登账,亏损老百姓。以上三项我民团也不例外。往后若碰到、听到不肖兵士违令损民,本团总将严厉惩办,决不宽容。望父老乡亲周知并检举揭发”。
  在听众的欢呼声中,周老汉跪下边磕头边说:“谢团总,你真是个青天大老爷呀!……”谢子长急忙扶起周老汉说:“老人家不能这样说呀!为老百姓办事是咱民团的职责”!
  “谢青天”一声发自肺腑的呐喊,很快传遍了陕北的村村寨寨,得到毛泽东的认同和肯定。这一声出自人民大众的声音一直回响到今天。
  9.北京入党
  1924年年底,李大钊任书记的中共北方区执行委员会成立,领导着东到东三省,西到陕西北部,南到直隶(河北)、山西,北到内蒙的北方党的工作和革命斗争。这一年的夏天,李子洲离开榆林中学,出任陕西省绥德第四师范学校校长,开始着手创建党团组织。在榆林中学、绥德四师、井岳秀部石谦营秘密发展党团员。这一年的秋天,杨虎城从三边挥师南下,与盘踞关中一带的镇嵩军刘镇华部作战,行前他与井岳秀达到协议,要其派兵攻打关中小军阀麻老九。井岳秀即晋升石谦为团长,令其所部挺进关中作战。石谦担心南下后,防区清涧、瓦窑堡、安定落入他人之手,便找李象九商讨对策。“我这一走,这一带的防务该怎么办?再回来恐怕没个安身立脚的地盘”。李象九说:“安定谢浩如民团是个依靠,此人德才兼备,老百姓很拥护他。瓦窑堡也让他兼而管之,唯独清涧那块还真是个问题。”石谦说:“这我也想好了,现在任命你为第三连连长驻守清涧、瓦窑堡,至于如何招兵买马那是你的事了。”石谦说的第三连,就是人们常说的补充连,除了连长李象九,没有一兵一卒,是个名副其实的空架子。
  送走石谦,李象九策马直奔安定县城,开门见山地把石谦安顿的事情说了一遍:“……浩如,你人地两熟,人缘又好,这事该从何处入手?”“象九,这是个绝好的时机。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把三连建立起来,牢牢掌握在咱们手里。最近孙中山先生重新解释了三民主义,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新三民主义纲领。另外,应李子洲的邀请,李大钊先生委派王懋廷、田伯荫等来绥德四师教书。他们正在秘密筹建共产党的小组。中共北方区委号召联合国民军,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不少同志已到国民军,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中进行活动。因此,我们应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谢子长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李子洲指示,要我最近去北京……临走之前,先帮你把三连的架子搭起来,再从社会上招收一些识字的年轻人……”没等谢子长说完,李象九急着说:“浩如,现在可不敢撒手而去,你一走招兵恐怕就有了困难”。“象九,我谢浩如向来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我们不但要组建好这支连队,而且要动员说服石谦团长和我们一道进行国民革命。你先从民团中选一个班带去,作为连队的基础,行不?”李象九十分高兴地说:“浩如,你就忍痛割爱把雷恩均那个班支援给我,打心里感激你。今后我一定努力把他们带好”。“行,这个班可是我花了几个月的功夫,亲自培养训练出来的,全班十多名战士个个赛过小老虎,他们都是民团里最精悍的年轻人”。谢子长说完,李象九握住了他的手。
  接连几天雷恩均发现,团总一有空就到他班里走一走,看一看,有时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他想是不是班里哪做得不好,让团总生气了,还是有什么任务要我们去完成?一天,谢子长把雷恩均叫来说:“我打算把你们班调给李象九,帮他先把三连的架子搭起来,你看行不行?”
  雷恩均迟疑了一下,啪!立正、敬礼、回答:“坚决服从命令!”
  谢子长笑着说:“这就对了,我和象九商量过,连队扩大后让你当排长。但有一条必须牢牢记住,走到哪里咱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队伍”!
  送走雷恩均十多人,谢子长起草了一份招兵布告:……一、年龄18岁左右,社会经历纯洁;二、五官端正,体魄健壮;三、具有一定文化水平。招兵布告在安定、清涧、绥德等地广为张贴。明眼人一看这招兵条件就与别的军队迥然不同。
  插起招兵旗,必有吃粮人。安定县瓦窑堡西门坪村的阎红彦,12岁时为家计所迫,给财主家拦羊、放牛、带小孩……一次失手将主人家的小孩跌伤遭到一顿毒打,他一气之下出走绥德,神木一带打短工度日。今天还给东家推磨拉碾,明天就又为西家担水砍柴。他没有人疼爱,没有人问寒,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流浪生活。阎红彦看到招兵布告,便风餐露宿赶回安定,找到谢子长要求当兵。他站在团总面前,自然大方地回答着提问:“我小名侯雁,大名红彦,今年15岁,读了两年冬书”。“家里大人同意你当兵吗”?“家里光景不好,大人当然同意了”。“你年龄太小不符合招兵条件呀”!“这我知道,但我个子长得高”!阎红彦拍着胸脯说。谢子长站起来说:“知道不符合条件,为什么还要来”?“反正我要当兵,你不收,我就不走了”!阎红彦坚决地说。谢子长转身对坐在桌旁的人说:“看他高大结实、精力旺盛是块当兵的好料子,你看这后生怎样?”李象九说:“身体还壮实,就是年龄小了点”。“我看破格录取了吧,先让他给你当个号兵”。谢子长说。
  经李子洲、谢子长介绍推荐,史唯然、呼震西等到李象九三连工作。白麒麟、郝怀仁、南风池、吴锡昌、白对等一批青年和阎红彦一样,走进三连的军营。
  李象九三连的架子基本搭建起后,谢子长安排妥当民团的事务,带着文书史子芳以游历的名义来到北京。
  塞外的寒冷空气越过残破的长城,弥漫在北京城里大街小巷、高墙大院。然而,北京到处洋溢着的革命气氛,倒使谢子长觉得没了寒意。高校的校园里,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革命统一战线深入人心,公开组织的工人、农民、学生运动蓬勃发展,一大批学生加入了改组后的国民党,呼吁召开国民会议的声音响彻北方的大都市。谢子长住进了北京大学三眼井公寓,此时正在北大地质系读书的陕北绥德人白超然和在北京农业大学读书的陕南安康人白志诚,受党组织委派,经常找谢子长谈论俄国十月革命和国内各种政治问题。一次白超然、白志诚约谢子长到沙滩北大红楼的一个教室说:“子长同志,党组织要我二人正式找你谈话。你回家乡所做的一切和政治表现,李子洲给北方党的报告里都谈到了。北方党准备接收你为中共党员,我二人愿做介绍人。”谢子长说;“我来北京主要是学习,用马克思主义来武装自己,请二位多多帮助”。拿着北方区党委近期主编的机关刊物《政治生活》,谢子长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公寓,谢子长认真翻阅着《政治生活》上刊载的每一篇文章。
  “……这种求真的态度,熏陶渐渍,深入于人的心性,则可造成一种认真的习性。凡事都要脚踏实地的工作,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而惟以求真的态度作踏实的工作”。
  “我们始终不当忘记的是,国民会议本身是一种革命的口号,是一个号召民众真切的标语,是一次公开的合法的进行民众政治运动的机会。因此,应当是在这个口号下着重掀起一个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军阀统治的人民运动,使群众在这一运动中受到教育,更加觉醒起来”。
  说的真好啊!告诉我们应该抓住这一机会,到广大群众中去开展革命工作。谢子长一头埋进书堆里阅读、思考。
  如果说,陕北独特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家庭环境所孕育的地方性文化,铸就了陕北人所特有的豪放个性和顽强拼搏的精神。那么,谢子长这次北京之行,对他的政治思想和革命生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毛泽东发表于《政治生活》上的一篇文章,深深吸引了谢子长。他为毛泽东洞察中国社会的独到见解击节叫好;他被毛泽东犀利的笔锋,幽默诙谐的语言所折服。面对国内纷杂的形势,谢子长对中国革命的问题、行动办法有了新的认识。
  1924年11月28日,李大钊组织领导了推翻段祺瑞卖国政权,建立“国民政府”的示威游行斗争。这一天早晨,示威游行人群齐集神武门前。学生敢死队,工人保卫队走在队伍的前面,谢子长报名参加了北京大学学生敢死队,这对从小练过武的他来说,正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所以豪情满怀,敢打敢冲。与军警的冲突中,他勇敢果断,拿木棒开道。游行队伍包围了政府,占领了警察局、邮政局,仿佛一夜之间就能推翻段祺瑞政府。谢子长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不仅感动了北大学生,而且得到党组织的赞扬与认可。这次行动虽然有“即日解除段祺瑞一切政权,由国民裁判”。“组织国民政府临时委员会,召开国民会议”的目标,但因为没有武装力量的支持,自己也不懂得武装群众,所以看似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无果而告终。经过这次身临其境的斗争,谢子长更加坚定了走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埋头苦读,谢子长对马克思主义学说和共产主义思想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同时,对所处的国际大背景和中国社会环境有了更加全面深刻的认识,并深入反思这种罪恶社会产生的根源,关注劳苦大众的未来,开始在先进思想的指引下,寻找救国救民的道路。中华民族贫穷落后,劳苦大众受压迫剥削,仅仅靠办教育、靠反官僚、办民团是远远不够的。要彻底解放劳苦大众,就必须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推翻旧世界,建立社会主义社会。只有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团结工农大众才能实现这一伟大目标。
  北方区委刚成立不久的党校,就设在北京大学三院。各地不时派人来这里学习培训,学员最多时达二三百人。经过短期的训练后,他们又被派往各地工作。李大钊非常重视为党、为革命培养骨干,一有空就亲临党校指导。白超然领着谢子长走进北大三院一间并不宽敞的房子说:“子长同志,中共北京地委书记刘伯庄同志约你单独谈话,请等一会,他马上就到”。房子里的摆设很简单,窗子跟前摆着半新不旧的桌椅,不远的地方支着一张破木板床,脚地中间的火炉里炭火正旺,靠北的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谢子长专注地盯着横亘欧亚大陆的苏俄版图,他们在共产党领袖列宁的领导下,正在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之所以取得这样伟大的胜利,关键是苏俄共产党有一支自己领导指挥的战无不胜的军队……
  一个穿棉长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进房门说:“你是陕北来的谢子长吧?我叫刘伯庄……”谢子长急忙转过身,伸出双手。刘伯庄接着说:“你的情况,超然和志诚同志都给我说过了。李子洲同志的报告里也提到了你办民团惩恶霸,为老百姓做主的事情。坐吧,坐下来咱慢慢谈”。刘伯庄询问了谢子长的家庭及近年活动情况后说:“孙中山先生重申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新三民主义,我党十分赞赏,为此正在推动国民会议运动。但是,国民党右派却视共产党人为洪水猛兽,限制打击共产党人的活动。因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伯庄同志,我想这是因为共产党没有武装力量的必然结果,所以他们才敢胆大妄为。但最主要的是奋斗目标的不一致,因此,我想这种合作迟早会破裂。我们党应该抓枪杆子,发展壮大自己的武装力量……”谢子长毫无遮掩地痛痛快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的对,北方区党委已派人到冯玉祥等旧军队开展工作,就是组织我党领导的队伍。陕北井岳秀那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听说你已经在那里开始建立军队,这一点很好,希望你坚持不懈地搞下去……”刘伯庄满怀希望地对谢子长说。
  “子长同志,大钊先生对你也很关心,他指示,要我以中共北平地委的名义直接批准接收你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区委党校正在训练一批去各地工作的同志,你也去学习一段时间,再回陕北如何?”刘伯庄用征询的口气问谢子长。
  “坚决服从党的安排!”谢子长站起来回答。
  入党宣誓的那天,谢子长在鲜红的党旗下举起右臂:“我把一切都交给了党,听党的话,跟党走,为实现共产主义奋斗终生,永不叛党”。从这一刻起,谢子长就把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都交给了党。他历经千回百折,为创造红色军队,红色根据地一直战斗到最后一息。
  几十年来,关于谢子长入党的时间,存在着两种说法。有说1924年,也有说1925年,但都没有说出某月某日的具体时间。公历1924年12月26日,是农历甲子年的腊月初一;公历1925年1月24日,是农历乙丑年的正月初一。因此,谢子长的入党时间应该是在公历与农历年交替的这段时间里。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人在回忆此事时容易产生年份交替间的混淆。但是有一点说明的是,不管是1924年年末,还是1925年年初,这对一个英雄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从入党那一刻起,他就把党的事业看得高于一切。
  短暂训练一结束,中共北方区委就将谢子长的党组织关系介绍到绥德四师党小组。他也奉命回陕北,利用正在形成的国共合作的机会开展建立军队的工作。
  新年钟声的余音还在人们的心头萦绕,爆竹的火药味,仍在天空飘浮。谢子长和史子芳就急着回陕北,他们一路有车就坐,没车就甩开大步前行。人在路上思绪早已飞回生他养他的故乡。李象九三连的兵招得怎样了?不知顺利不顺利?一年下来了,临走时,千安顿万嘱咐,想法让团兵吃上一顿“八碗”。不知道这顿“八碗”吃了没有?年迈的父母倚门盼儿归,老人家的身体健康吗?
  

奠基大西北 谢子长与中国革命/强铁牛.—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0
您是第位访客!
版权所有:陕西省文化厅主办"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陕西省分中心
Copyright 1998-2014 www.shawh.org.cn All Rights Reserved
陕西省图书馆维护 | ICP备案:陕ICP备10200749号-2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