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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陈文炳等

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这场战争是人类的五分之一为保卫民族独立——生命、自由和幸福的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饥饿的、只有半半拉拉武装的中国农民，也同样是为了你和我，而站到了人类进步的前列，向那威胁着亚洲、美洲和世界和平的帝国主义发动进攻。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跟随中国的八路军辗转各个战场。八路军在这场战争中举足轻重，并不只是因为它是共产党所领导的那支已经改编了的红军。改编这个事实表明了中国这十年来在相互交战的军队之间已出现重新和好，一致对外的新的团结局面。八路军之所以举足轻重，还因为它在中国的抗日地争中创造出了某些战略战术，而中国其它方面的部队以及中国政府，为了赢得胜利，也正在越来越多地采用这些战略战术。取得农民的紧密合作，迅速满足农民的要求、有效地发动农民，组织农民，以对付侵略者，这些都是中国在优势的日本武装力量面前而要赢得最后胜利的重要保证。同时，也是中国人民在结束这场长期战争之后，不仅能够从外国侵略者手里赢得独立而且也能赢得国内民主——即赢得统治自己国家权利的保证。 　　这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地错综复杂的战争。中国人口众多，而绝大部分人口也是世界上最勤劳、最能吃苦的农民。他们世世代代与自然奋力拚搏，才得以维持自身的生存。但是，亚洲土地上蔓延不断的荒沙，汹涌澎湃的洪水，年复一年地使千百万人于饥荒中丧生。只要那种原始落后的生产工具和陈旧过时的社会制度存在一天，中国民众也就无法摆脱他们苦难的命运。广大的民众处于愚昧无知、迷信落后、耳目闭塞，与世隔绝的状态。地主、放高利贷者、大批贪官污吏以及自命清高的士大夫们都在欺压劳苦群众，使他们处于愈来愈加悲惨的境地。 　　尽管来自工业化西方国家的影响使古老的中国人向前飞跃了一个世纪，可是这同时却也给中国带来了新的问题、新的剥削形式和新的希望。外国帝国主义还在威胁利诱，并以钱财和武力腐蚀要挟中国的统治者。为此，自太平天国至今，争取民族独立、社会变革的浪潮持续不断地席卷全国，日益深入人心。一九一一年，清王朝覆灭，千百万爱国知识分子壮志已酬，扬眉吐气；可是，盗匪、内乱又随之而起，百姓叫苦连天。因此，在国民党、共产党的联合领导之下，各阶级的爱国运动，于一九二七年迅速地发展到整个中国，给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新的政权。但是，十年的纷争和内战使这些新的希望遭到了破灭；与此同时，以上海银行家为首的中国资产阶级，镇压工、农组织，企图统治中国。 　　日本帝国主义利用中国内部的矛盾，向它发动进攻，于一九三一年侵占东北，进而渗入热河、察哈尔，并对南京的中国政府软硬兼施，使其处境消极被动。接着，日本进入中国长城界内，夺取古都北平，袭击华东大口岸上海，并向内部推进，攻下首都南京。无数老百姓，不堪日本人的烧杀奸淫，纷纷逃往内地——他们身在异乡，四顾茫然，无处为家。 　　这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灾难、空前的浩劫。然而，面对着这种侵略的压力，中国人民开始觉醒起来、团结起来、并产生了一个民族的整体观念。蒋介石修路架桥，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中国的力量；这些工作如今都比以前有了更加迅速的发展。中国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各省的地方部队。这些地方武装不讲纪律、贪赃枉法，跟打家劫舍的土匪相差无几。中央政府虽然建立起比较好的二十五个师的国民军；但是，跟现代化的日本武装力量相比，国民军的装备就显得太可怜了。有些省的地方领袖，他们手中也掌握着一些精锐部队——其中最著名的是桂系部队。这支部队曾在一九三八年四月的山东战役中击败过日本军队。中国的士兵在白刃战中曾表现出英勇无畏的气概，淞沪之役，一个营一个营的战士宁肯壮烈牺牲而绝不离开阵地。这些壮举固然可歌可泣，但是，军人的职责并不只限于为国英勇捐躯，而是去夺取胜利。 　　处此危难之际，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立场成为促进中国团结的首要因素。而十年来，南京政府一直与中国共产党和红军进行内战。一九三一年，日军侵略满洲之后，正是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首先呼吁停止内战。他们认识到日本侵略者是今后中国广大人民前进的主要敌人，也是他们国内和国际方面事业发展的主要威胁。他们最后从团结抗日的利益出发就在自己所控制的区域内采取了某些让步政策。他们还把红军置于政府的领导之下；当红军被改编为八路军后就立即进入晋北，并在敌人的两翼和后方开展了运动战。 　　八路军在战场上所使用的战术是它在十年内战中付出巨大代价学来的。八路军是世界上最有经验的游击战士；他们学会了怎样在农民的密切配合下，发动突然袭击，击溃敌人的优良装备。由于八路军自己非常了解人民群众的需要，所以他们就能够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给群众以希望，使群众学会保卫家乡的战斗方法。这就是中国赢得抗日战争胜利的首要因素。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这本书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通过八路军在晋北最早进行的几次战斗中遇到的一些细节问题来介绍八路军的。这头几仗给中国带来了新的希望，也给中国各条战线提供了新战术。通过这部书，我们还可以了解到中国农民的贫困、愚昧的程度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他们面对着那些早已领教过的军阀部队又是多么恐惧。我们还能够看到松松垮垮的地方军在向后方撤退的场面；但是这回他们比过去可大有进步了，因为他们好歹并不象过去打内战那样，谁打赢了就跟着谁跑了。我们在这部书中可以看到农民出身的八路军指战员又是多么勇敢、坚定，然而也还有不少地方表现出幼稚和无知。他们第一次碰到火车就大惊小怪，看到美国电影后便为之惊愕；他们把几万元日本纸币付之一炬，竟不懂得它们是能够当钱花的。但是，他们却懂得一件事：即怎样去团结民众，反对日本侵略者。我们看到他们把民众组织起来，也看到由于农民的惧怕、省里官员们的妒嫉以及那些稀里胡涂的盟友利用八路军名义去解除其它政府军队的武装。他们的组织工作因而受到了阻挠。总之，我们可以从书中看到在中国农村里的众多混乱情景。尽管如此，但由于八路军对人民的极大耐心，对人民利益的忠心耿耿以及对忠实地保卫自己家乡的广大老百姓的高度信任，他们终于赢来了胜利。 　　本书堪称一部伟大的著作。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她多年来倾注在中国普通民众身上的挚爱。她是一位终生不遗余力地支持着被压迫民族权利的美国作家，她曾为印度民族主义者的事业奋斗了许多年，后来于一九二九年，以《法兰克福日报》——这是在希特勒上台前夕欧洲一家最著名的自由派报纸——记者的身份前往中国。不过，从她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开始，她就为中国的被压迫阶级义务工作，这比她花在自己职业上的时间还要多。 　　她在中国和孙中山夫人一起为争取民权、争取工人、农民、共产党人的权利而努力，许多年中间，她几乎是上海唯一的一个能听到中国苏维埃内部情况的外国人。因此，她才写下了《中国人的命运》和《中国红军在前进》。这两部书被译成多种外国文字。它们在当年被看做几乎是唯一的有关中国共产党情况的国外报道。报道里面的材料是由那些被悬赏通缉的人士通常在晚间偷偷地送给她的。她自己也经常身居险境。由于她和中国红军关系密切，所以她一直受到监视，而苏区之行也因此多年未能实观。 　　最后，当她一旦有了机会进入中国苏区时，她就抛下一切，毅然前往。异日能否返回，则毫不介意。日本、中国开战之时，她已是身临其境了。在那里，她毫不吝惜自己，虽然病魔缠身，仍然决定跟随已经改编为八路军的红军部队走上前线。本书中辑录的日记、信件就是作者在前线各地行军途中，忍饥挨冻和不顾背伤的折磨而匆匆写就的。不过，她总是那样一贯尽心竭力地为八路军工作，而常常顾不上自己的写作。当一九三八年二月我在汉口最后见到她时，她正在日夜为中国北方农村的民兵筹款购买药品和棉衣，却没有时间去完成应写的那几十篇文章。 　　中国的局势发展迅速，没有哪本书能及时反映它的变化。战争所要严峻考验的已经不再是书本中所讥讽的那些旧式的地方军阀的武装了。一切中国军队的整编工作正在加速进行，八路军的战略战术也正在被其他部队所采用。由于八路军驻汉口代表、自二月份以来又担任全国军事委员会“动员委员会”副主任的周恩来大力协助，组织农民的工作也在所有的战场上开展起来。八路军精心发明的运动战与作者认为尚未完全过时的出色的阵地战已经结合了起来，从而产生了人们所称的“弹性战”，即在运动中袭击摧毁敌人的交通线，以大举进攻来消灭敌人。这种结合的过程进展得如此迅速，这在华北——实际上在所有中国各个战场上，都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了。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陈文炳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