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诤声——感言 |
续范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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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民党总裁蒋介石先生,最近发表了一篇“中国之命运”,我想凡是一个中国人,都必然很关心很注意这篇东西,因为中国之命运,就是我们四万万五千万人大家的命运,就是或生、或死、或存、或亡、或荣、或辱的前途,如何能不关心、不研究、不批评呢?就是不识字的同胞们,也应该问一问蒋介石先生说的些什么话,办的些什么事。如果你以为这是蒋委员长①写的,不用研究,不用批评,绝对没有错误,盲目的接受,那你就不是革命者,不是国民党员,更不是共产党员,不是进步人士,不是中国的国民,那你就会是没有脑筋的只知顺从的奴才走狗,因此我也要谈谈中国之命运。 当我看到蒋介石先生“中国之命运”的预告时,也是恨不得以先睹为快,及我既看到“中国之命运”时,觉得抗战六年,不但毫无进步,而且变本加厉,使我对蒋先生的一点幻想,也完全打消了。鸣呼?!此亡国之论,胡为乎来哉!其中细节,已有陈伯达、范文澜、吕振羽、齐燕铭、何思敬、艾思奇诸先生批评甚详,可谓真矣!可谓诚矣!我的话比较粗鲁些,但也是赤条条的。我所看到感到的,就是这本书彻头彻尾都是反革命、反三民主义的言论,总合起来,就是“法西斯主义中国化”。蒋先生决心要把中国拉到黑暗的深渊里去。而法西斯奴才们,正以此灌输我们的青年,毒害我们的青年。全国同胞,你们看可怕不可怕! 看了“中国之命运”之主要内容,一方面主张完全保留中国封建制度政治经济文化,用不着再来革命;一方面反对共产主义,同时反对自由反对民主,与同盟国政策路线完全相反。前者是反对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后者是助长法西斯蒂的独裁主义。试问旧的中国,如果是好的,为什么百年来挨打挨得落花流水,几至亡国,孙中山先生又何必革命?如果说法西斯独裁是好的,同盟国为什么决心要消灭它?共产党如果是不好的,同盟国为什么又努力的帮助它赞扬它? 蒋先生最标榜的是一个“诚”字,但诚是一个抽象的名辞,希魔、墨魔、日魔他们对于法西斯主义,有决心、有恒心,可谓有诚心。中国有句旧话说:“假君子斗不了真小人”。以十分的精力做坏事,就是真小人,真小人有了组织,也颇厉害。但是,今天他们所遇到的不是假君子,是以苏联为基干的同盟国统一战线。真小人遇上真君子,他就非失败不可。中国的事也是如此,不能例外的。 他这一篇东西,完全是反革命的中国式的法西斯主义,法西斯主义中国化。国人试想,世界大战结束后,尚能容许法西斯主义存在吗?这完全是违反中国人民意志,违反世界潮流,蒋介石自己主观的命运,而不是中国之命运! 中国之命运究竟何在呢?中国之命运,就在于抗战胜利,协同盟国消灭法西斯,建立三民主义的新中国。毛泽东先生的“论持久战”、“论新阶段”、“新民主主义论”诸种论文,那就是中国的真正命运。再不能有其他命运。因为这些论文,都是合乎客观真理的,唯物的,革命的,而不是个人幻想的,唯心的,反革命的“中国之命运”。 当袁世凯想做皇帝的时候,是以他个人的命运,来决定中国之命运。说他的八字好,正合乎做皇帝的资格,皇帝是做了,可惜没有算准时间,两个月后就吐血而亡。 吴佩孚也常常扶乩,算卦打八字,说他可以统一中国,想拿个人命运来决定中国命运。可惜也没有算准确,十四年让国民军打得落花流水,十七年北伐摧毁了他的全部基础。现在他也死了。 今日蒋先生提出“中国之命运”,名辞上似乎比他们高一着了。然而观其内容,也完全是以唯心论、主观主义、自私自利、独裁梦想的个人英雄主义,来决定中国之命运的。而其中又有许多话,都是和日本法西斯军阀的目的相同的。全国同胞们,我们要万分警惕呀!这是制造内战的准备工作。 中国的推命家,都是从个人命运出发,来决定国家大事,这是完全唯心的。真要推断国家命运,必须先推断世界命运。中国是世界一部分,不能遗世而独立,毛泽东先生说:“大道理管小道理”,这是非常正确的。没有世界眼光,妄自尊大,以个人野心梦想,来推断中国之命运,那都是梦话、胡说、妄想,必然走了死路。 我们推断现在的世界命运是走红运的,向光明一方面发展,而不是走黑运的,向黑暗一方面发展。法西斯主义就要死亡,革命的力量正在发展。中国是同盟国的一员,中国命运也必然是向着光明的方面发展。而蒋先生偏偏押到黑的一方面,现在宝盒子已经揭开了,明明白白是红的,你怎么硬说是黑的,非独裁不可呢?除了法西斯第五纵队这样讲,还有谁肯这样讲?由此证明,中国国民党法西斯化不只一日了,今天才完全揭露出来。法西斯奴才们,由抽梁换柱的方法,把国民党盗窃去了。古人有窃国窃钩之喻,今日竟有窃党而兼窃国者,当得何罪? 一九三五年,我在陵园剖腹后,答各友人信中就说,“中国如果法西斯实行了,我们不但有杀头之罪,而且有阉割之虞”。那时候,只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来反对法西斯。一九四〇年我答友人信中,也给法西斯命运推算了一卦,得到三十四个字的结论:“日暮途穷,倒行逆施,没落阶级,势必至此;勉强挣扎,不足救死,前途如何?一段丑史而已!” 今天国民党的反动派,如果还不觉悟,遵照蒋介石之“中国之命运”发展下去,那末,他们的前途也必然是如此,是自找死路的。而真正中国之命运却是胜利的、光明的、民主自由独立平等的。为什么?因为有了共产党的保障,中国劳苦群众先进人士的保障,毛泽东政策路线之保障。 就以蒋介石本身说,国民党本身说,也并不是日暮途穷,并且不应倒行逆施;只要他们肯向前进,不要倒退,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因他们自私自利的近视眼,看的既不远,走的又是黑道,所以总觉的前途没路了;于是乎倒行逆施,提倡旧礼教,羡慕旧制度,传法西斯衣鉢,集封建之大成。北洋军阀余孽气死孙中山的段祺瑞老狗,上海大流氓屠杀工农革命群众的黄金荣等,蒋介石都早拜为老师;对段祺瑞死后主张国葬,对黄金荣则推崇为当代圣人,为他建立德政碑,创修花园马路,又复任用官僚政客杨永泰,卖国外交家黄郛等一班坏人。总合中国军阀、官僚、流氓、大地主、大资产阶级还有那托派余孽,一炉而冶之,变成了中国式法西斯的庞大组织。这些走狗们散布全国,尤其是八路军新四军范围内,挑拨离间,造谣惑众,反对进步,破坏团结,叛国通敌,无所不为。携带了毒药、手枪、短刀,实行暗害、刺杀、活埋、盗窃等等,无耻手段,诡诈残刻,无以复加。就在我自己的周围,已经发现了五六个特务,差不多都是和日本特务、汪逆特务有联系的,他们简直快成了一家了。但是他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中华儿女,都还有些良心,他们看见边区的一切,都是为国为民的、坚决抗日的,于是他们良心发现了,自己说出来,不忍完全遵照特务们的指示,害人害国。有的说:把手枪交了公家了。有的说:把毒药、短刀扔掉了。我虽没有被他们害死,但是前一月把我保存的整风文件十八个被他们盗走了,最初我非常生气,后来想盗去了也好,送到他们指挥机关去,让他们好好看一看,把他们的歪风、坏风、恶风、妖风也捎带整一整,或者也有点好处。现在国民党区域,真乃是特务横行,民不聊生;抗日军队,消极怠工;文武官吏,上下其心;人民认识,模糊不清;敌人乘间,引诱投诚;进退维谷,摇摆不定。你看他们把国家弄成个什么世界了?他们的行为,下流无耻到什么程度了?还正在那儿执迷不悟哩! 当我在民国二十四年总理陵前自杀的前几月,国民党开代表大会,我虽没有参加会议,但是会议的内容我也知道许多:选举委员时,指定、圈定、包办、贿买,比曹锟贿选总统时代花样更多。彼时黑暗形态的反映,我还记得有四句诗,是其中一个代表写的,传遍了全会场及南京、上海等地。那四句诗是: “一身猪狗熊,两眼官势钱,三诀吹拍骗,四维礼义廉。” 这四句诗,是了解具体情况的人,把他们的典型人物描画出来了。“猪狗熊”是不象人样子。“官势钱”是官僚、军阀、资本家。“吹拍骗”是吹牛、拍马、骗人。“礼义廉”是无耻。提倡新生活多少年,依然还是如此无耻,这又怨着谁?难道是共产党迫你们干的么?一切罪恶行为都是由于独裁梦想演成的吧。当时我真悲观失望,愤慨极了,感到偌大中国四万万人民,被这些无耻的东西断送了,真太冤枉,于是有陵园剖腹之事,鼓起我的大无畏精神,流了我的满腔热血,才把你们駡了一顿。但是你们的特务分子们,说我是:“失恋了”。不错,我诚然是失恋了。我热爱的国民党,当他十三岁的时候,交了共产党做朋友,替他打扮了打扮,也觉得相当漂亮,很有出息;但是他到了十六七岁就变了节了,被人引诱改嫁了,现在他已三十二岁,应该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然而因为他十余年的自残形体,已经不成人样子,我也早不爱他了。又说:我是“得了神径病了”。不错,是有神经病,但我的病是被你们丧心病迫成的,当时全国爱国人士,全国青年,奔走呼号,开会、请愿、挨打、杀头、囚禁、活埋,举国若狂,那都是神经病!不过,他们的病和你们的丧心病不同;主要他们都是爱国病!呜呼!自从你们掌握政权以来,除了你们少数奴才、走狗享乐舒服以外,试问那一个中国人神经不受刺激,不伤脑筋?你们的独裁政治,特务政策,把中国人民欺负坏了,摧残极了。六七年来,蒋委员长走入抗战,虽然是勉强的,我们对于这一点却是确实拥护,并且以忠厚之心,不念旧恶,相忍为国,希望你们在抗日过程中,由于事实的教训,或者能有所改进。谁能想到我们这一点点最后的希望竟然落空,“中国之命运”竟公然宣布封建独裁,实行法西斯的勾当了!对于抗战,消极怠工;对于边区,枪口照准;对于人民,不顾死生。妄谈什么“诚”什么“公”。我们都早知道了,你们对于开倒车,是早已有决心、有恒心了,这就是所谓“诚”!对于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不给一枪一弹一钱,要他们抗战挨饿,受苦牺牲,最后还要要他们的命,杀他们的头,这就是你们所谓之“公”!我曾说:“大资产要占大便宜,小资产要占小便宜,封建阶级,要占老便宜,无产阶级只求不吃亏,绝不向人要便宜。”你们把便宜占尽了,还不甘心满意么?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曾向重庆来的联络参谋说过:“请告重庆当局,古人说‘有奶便是娘’;今日无奶也是娘,不给吃,不给穿,不给枪弹,也是要服从抗战到底的。”这还不够便宜么?为什么还要一定把人置之死地?实在告诉你们吧,现在大奸卖国的秦桧虽有,再不会有多少愚忠误国的岳武穆了! 你们的特务政策并没有成功,一方面只是无法无天得罪了人民,一方面是自私自利又被日寇汪逆利用了。前月,邓宝珊将军过延,相随了一位驻榆林的大公报记者杨令德,他问我:“续先生既是国民党员,为什么住在延安?”我说:“我孤立多年了,因为不愿加入一个小圈做奴才,所以宁愿孤立。古人说:‘宁为鷄口,勿为牛后’。我今天是宁为牛后,不做狗头。请您把这话告诉重庆的朋友们吧。”实际上他们为法西斯当奴才,也做不了个狗头,也不过是狗腿、狗尾、狗毛而已。法西斯制度一定死亡,他们不过落一个死狗腿、死狗尾、死狗毛而已!历史也就够丑了。 我这篇感言,在奴才们看来,一定说我是大逆不道。在动摇分子看来,一定说我是言之过甚。然而在革命的人看来,还许说我忠实无比呢。我觉得世界上除真理以外,再没有任何威权可以使我屈服。一九三五年我在西湖养伤时,曾作过一首抗日的诗:“不怕死,不怕疼,不怕辛苦不怕穷;养成一片大无畏,誓与倭寇决雌雄。”在西安事变蒋先生被释放回南京后,我曾写了几篇文章,其中有:“我是一个国民党员,但我没有受过南京政府的洗礼,吾人生当共和民主之世,而受专制流毒之苦,推其原因,皆因蒋先生独裁一念有以致之。”不当奴才,须是任何人的奴才也不肯当。如果这些特务分子奴才们说:“我是愿意当蒋先生的奴才,而绝不当日本奴才”,这都是骗人的话。因为基本上奴才的本貭是相同的。主要他们是又怕死又怕疼,又怕辛苦又怕穷。不管国内国外的统治者,不外两个法宝:一个是威胁,一个是利诱。这就使这些奴才们,一方面做国民党特务,一方面又做日本汪逆特务。这还又有什么奇怪呢? 如果没有奴才们为基础,就无法实现其独裁。在时势造英雄一方面说来,实在也不能把一切罪过,都推在蒋先生身上。但是在英雄造时势的一方面说来,蒋先生要完全负责的,因为没有独裁,就没有这么多的奴才。如果蒋先生没有独裁的迷梦,走上了三民主义的民主道路,这些奴才们也会因人民的民主力量,一步一步教育好了。但是蒋先生不知道民主力量的伟大,所以始终认为“个人威权可以决定一切”,才走上今日之道路,才有“中国之命运”之发表,这也是思想方法之错误养成的;所以我觉得整风,要把全国整一下才有办法。今天我们批评纠正反对蒋介石之“中国之命运”,就是用民主力量来整风的工作。 全中国的同胞们,孙中山的真正信徒,大家起来吧!根据三民主义,批评纠正,反对这个“中国之命运”的错误思想,是必要的。拯救蒋先生,拯救那些奴才们,拯救中国,拯救世界,是何等急切伟大的事呀!日寇是洪水,凡是中国人,都是同舟共济的,船到中流,风高浪大,我们在船上的人,同时都是篙手,努力加油,一篙也缓不得。危险了,失掉了重心了,大家都要脱鞋下水,脱裤子下水。脱得赤条条下水,来挽救这只危船!有三民主义的指南,有新民主主义舵手毛泽东先生,我们一定能战胜日寇,建立新国,到达彼岸。中华民国是亡不了的,胜利全在我们的努力。 ①蒋委员长即指蒋介石。1932年,蒋介石自任为其军事独裁组织“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以后蒋政权人员就通称蒋为“蒋委员长”。蒋介石实行法西斯特务统治,要人对他“绝对服从”,这里有些话就是针对这种情况而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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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范亭诗文集/续范亭遗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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