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诤声——追悼鄒韬奋先生之死想到一切人之死

续范亭

回忆西湖哭鲁迅，延安今日悼韬奋! 　　细菌猛虎杀人多，不及当今苛虐政! 　　这几句诗从何说起?我们追悼韬奋先生之死，要追究其致死之由。究竟是谁把他杀死?我们要查明正凶，公诸人民，付之审判。 　　自从世界有了法西斯，中国也有了法西斯。这个法西斯，就是人民的对头，尤其是新文化的对头。中国新文化旗手鄒韬奋先生，实死于中国的法西斯。他们仇视他、陷害他、威胁利诱他、通缉逮捕监禁他。茫茫中国，使他无立足之地，使他寄迹海外，身如漂萍。使他愤怒忧愁，啼笑皆非，使他眷念故国而不得归，使他脑耳受伤无法医，尤其使他痛心的，是法西斯摧毁其成绩，焚毁各种刊物。封闭其各省分店，使他十余年结晶，废于一旦，人之最难于牺牲者，是其辛苦之结晶，摧毁其成绩，比杀头还要难受。此其所以致死之由也。正凶就是中国法西斯。我们追悼韬奋先生，要打倒世界法西斯，尤其要铲除中国法西斯，真正建立民主政权，驱逐日寇出中国，才能使先生真正瞑目，才不愧为追悼死者。 　　人类三大害：野兽、细菌与苛政，古来野兽为害最凶，当时尚不知有细菌。在农奴制度、封建制度之下，苛政杀人非常厉害，生杀予夺，操之君主，地主酷吏，到处横行，人不堪其苦，多有逃入深山，借免绝种之患。昔者“孔子游于北鄙之山，闻一妇人哭甚哀，使子贡问之。曰：一子被虎噬。曰：胡不居乡市，而居荒山?妇人曰：吾世居乡市，吾祖吾父吾夫俱死于苛徭虐政之下，于今三世矣!今吾避居深山，冀或免于灭族耳。孔子顾谓弟子曰：‘苛政猛于虎’。”我们现在也可说“苛政毒于菌”。自有法西斯以来，世界发生空前大战，人类之损失亦属空前，战死者数千万。其被压迫惨杀，饥寒疾病，忧愁恐惧而死者，尚不知几倍于战死者!法西斯杀人之多，真比猛虎细菌都为可怕。人类之大患，莫过于此! 　　我们追念先贤之死，就我所知，孙中山先生死于肝癌，年六十岁。胡笠僧先生死于疔毒，年三十五岁。续西峰先生死于胃溃疡，年四十七岁。鲁迅先生死于肺结核，年五十余岁。邹韬奋先生死于脑癌，年方五十岁。此数人者，皆革命之导师，人类之精华，秉赋既厚，素养亦深。而俱不得享高寿终天年者有如疾风吹劲草，实封建余孽与法西斯制度缢杀之，细菌为害不过其结果耳。苏联科学家认为人类寿命，应为一百三十岁左右，其所以夭折而早死皆因政治不良，社会不安，人类知识浅短，科学未大昌明有以致之。 　　据科学家统计，中国人之平均寿数只有三十岁，尚不及正寿的四分之一。英澳人寿数最长，平均不过五十五岁，亦只正寿之三分之一强。由此看来，全世界人类，自古及今，皆不得其正当之死。独裁专制，恶劣政治之杀人，由此可见一斑。我们必须铲除这些政治野兽、政治细菌。 　　自从蒋介石建立起南京独裁政权以来，惨杀中国的进步人士、爱国青年、共产党人、孙中山先生的真信徒，据抗战以前的统计，有数可纪者已经六七十万人以上。恶劣政治影响所及战争期间更不知有多少冤死的人!所以我们今天追悼先哲，要加紧铲除现行的法西斯制度，成立联合政府、改造统帅部是今天必要的措施。中华民国是一副大担子，必须让各党派，各阶层共同担负起来，才能战胜日寇，拯救了国家危亡，拯救了人民。我们要知道蒋介石所负的担子，我们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的生命、财产、土地、主权都在这里，关系太大了，现在他实在是担不动了，并且已经丢掉了大半有余了。我们华北、华中、华南多少根据地人民，都是被他断送遗弃而又被共产党拯救出来的。如果他所担的担子，只是宋美龄的嫁粧，那我们就不太关心了，并且也不必与他争了。今天既然是我们全国人民生死存亡所关，那就非争不可，非争到底不可。我们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对不起我们的先哲，我们的邹韬奋先生!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刊于解放日报) 　　 续范亭诗文集/续范亭遗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