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首歌在战争年代,对我军起到过极大的鼓舞作用,同时,也是那时的生活写照。
1947年春,在国民党反动派大举进犯延安时,延属分区的延川、清涧也先后被敌人占领了。我们延川游击第一支队便在敌占区的延川、清涧毗邻的中间地带进行游击战争,抗击敌人。当时我们的生活非常艰苦,每天只能喝到一点从华北运来的黑豆做的糊糊充饥。面对这种情况,支队命令我们一中队设法从敌人手中夺取粮食。中队便派出几个侦察组分头出去摸敌情,我也带了一个小组,共三人,来到一个叫张家湾的地方。
张家湾地处群山环抱的半山腰中,上面是陡峭的山峰,下边是一道平川,半山腰有一条可走马车的道路,是延川与清涧运输物资的必经之地。这里距延川城有25华里。敌人在山上每隔四五里设一碉堡,一个碉堡住一个班。我们三人化装成农民,在山头上的碉堡周围徘徊了一天,由于敌众我寡,且容易暴露目标,所以抓舌头的打算没有实现。离张家湾大约三里地有一个叫毛山河的村庄,群众深受敌人欺凌,对国民党反动派十分痛恨。这天傍晚,我们来到这个村上,找到一位姓李的老乡,当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便热情地把我们领到他家里安排住下。向我们介绍说,张家湾山上,敌碉堡里的班长姓蒋,我认得他,是个十分嘴馋的家伙,提起吃鸡肉就忘掉了一切。前些时候,他常带着几个兵痞下山抓鸡抢粮,弄得乡亲们不得安宁,可是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再没有下来过。根据老李提供的情况,我们商量后,决定如此,如此。
第二天早晨,老李找来本村一位可靠的乡亲,我们给他作了一番工作后,他表示尽力帮忙。饭后,我们侦察组的白祥民同两位老乡提着四只鸡,登上山顶来到碉堡下面,便喊着说给蒋班长送鸡来了。蒋班长闻讯急忙跑出来,一把抓住老李手上的鸡,连说:“太好了!太好了!”便带着老李他们往碉堡里走。刚到洞口,他突然停住,回头用狡黠的目光盯着老李,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把鸡藏了,反而送上来呢?”
“老总好些日子没下山要粮要鸡,乡亲们说准是你们体贴我们,所以,”老李用手指着蒋班长手里的鸡,接着说:“一点小意思,往后老总多关照我们就是了。”
“噢,这好说,好说。”蒋班长翻翻眼珠,说着走进了碉堡,老李他们也紧跟了进去。碉堡里正在打牌的国民党兵,一看见鸡,顿时乱了套,抢的抢,夺的夺,弄得鸡“咯咯”乱叫。有的抓着这只鸡说是三斤,有的抓着那只鸡说是四斤,吵闹着互相打赌。还有个家伙抄起一把刀就要宰鸡。蒋班长对他们摆了摆手,他们不喊叫了。蒋班长两只小眼睛盯着我侦察员白祥民滴溜溜转了几转,问道:“你也是毛山河的人吗?”
“是的。”白祥民从容地答道。
“前几回下山,我怎么没见过你?”蒋班长鼓起眼,又问。
“我们庄稼人怎么能天天蹲在家里呢!”
白祥民从容镇静,大大方方的答对,使蒋班长消除了疑虑和戒心。他从一个士兵手里要过一只鸡,掂了掂,咧着嘴说:“嘴福,嘴福。”说罢,“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日子不下山找吃的怎么生活?”老李问蒋班长。
“最近上边有命令,说共军在这一带活动的厉害,要我们坚守碉堡,不得随便下山。”蒋班长说罢,脸上立刻生起了阴云,刚才咧得合不拢的嘴,现在能挂起油瓶子。
“那你们怎么吃饭呢?”白祥民装着关心地样子问道。
“有的是白面,大米,马上就送来了。”蒋班长愤愤地说:“要不真得叫老子挨饿!”
“从哪送来呢?”老李随便地问道。
“从城里,从延川城里。”蒋班长说。
“粮食运来后,老总若是扛不上山,说一声,我们乡亲们帮着扛;你们若怕‘共军’,有情况我们来报告。”那一位老乡说。
“对,对。”蒋班长说:“要送来两马车,共5000斤粮食呢,这么高的山,我们怎么能扛得上来?你们帮我们扛上来,真是太好了。”
“啥时候送来呢?”白祥民关切地问。
“后天。”蒋班长说道:“不光我们吃,这些粮食还有别的用处。”
白祥民故意说道“你们这里面也有许多人哩,你们多扛些,我们撇下自己的农活,也帮着扛点。”
“妈的!”众匪兵一齐叫了起来:“全部都要你们往上扛,我们有我们的事儿。”
“这样吧,”老李要诱蒋班长下山,便说:“还是请老总亲自下山到村里对乡亲们说一说,大家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你下来也顺便带几只鸡。”那位老乡说。
蒋班长踌躇了一下,说道:“好,明天上午我下来。可别忘了再给我找几只鸡哇!”
“好办,好办。”白祥民说。他早已注视了碉堡里的人员和武器装备。这儿共有十个国民党兵和两挺轻机枪,其余都是步枪和手榴弹。然后,白祥民同两位老乡起身告别,蒋班长还把他们送出碉堡。白祥民回来后,向我汇报了情况,我们作了准备,专等蒋班长下山。
这天前半晌,蒋班长独自一人下山,来到毛山河村老李家院里。这家伙虽然官小,但却个大腰圆,满腮横肉。他手里提一颗手榴弹,小眼睛瞻前顾后地打转转。我们侦察组三人和老李以及那位老乡“热情”地接待他,但他不进窑,却站在一块石板上说:“快去叫老百姓,把这个村十来户人家的青壮年都喊出来,我要训话。”那位老乡说了一声“好”,便从院子出去了。白祥民走到蒋班长跟前说:“老总哇,你拿这个圆不溜球的东西,是什么呀?”说着,伸手要他手里的手榴弹。
“不要动。”蒋班长把右手握的手榴弹换到左手上,说:“这叫手榴弹,可厉害哩!喂,你给我找的鸡呢?”
“在这里。”我们另一位侦察员把早已准备好的两只鸡提来了。白祥民一边接住,一边向蒋班长递去,说道:“老总,先把这两只拿着,待会儿还有别的乡亲给你送哩!”蒋班长一乐,放下手榴弹,接过两只鸡掂了掂,说:“不错!不错!”就在他眯着眼睛,估摸鸡有多少肉的时候,白祥民把手榴弹拿到了手里,我同另一位侦察员便猛扑上去把蒋班长按倒在地,掏出绳索就捆。白祥民把手榴弹交给老李,也来帮忙。这家伙的劲儿还真大,我们三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捆住。
蒋班长象泄了气的皮球,瘫软成一堆。他惊恐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把我怎么样?”
“我们是什么人,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说:“我们要杀掉你,为老百姓除害。但先给你个机会,若能赎罪,还可免死。”
蒋班长说:“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效劳。”
“从延川城运来的粮食到底有多少,什么时候来,押送粮食有多少军队?”我紧紧地盯住他:“你要是不老实,可别怪我们不饶你。”
“明天上午就送来了,有两马车,共5000斤粮食。”蒋班长皱着眉头说:“押送粮食只来一个班。我说的全是实话,快放我上山吧!”
“等我们验证了你说的都是实话后再说。”我警告他:“要是你欺骗了我们,那你准备回老家。”
“不敢,不敢。”蒋班长打着哆嗦,说:“我说的全是实,实话。”
我们搜查了他的身上,没带武器,只有一张国民党党员证。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把他送往山洞里。走到半路上,这家伙突然挣断了绳子,撒腿就跑,我们几个人追了足有一华里地,才把他撵上。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我们又缚住了他。这次,我们把他狠揍了一顿,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塞上毛巾,关进一个很深的山洞里。
我们立即向中队汇报了情况。这天夜里,中队派出一个排,来到张家湾附近一个绳套似的大弯道,我们侦察组和这个排埋伏在弯道的沟坎里,专等敌人送粮。第二天放羊前后,满载白面、大米的两辆马车,在敌人一个班的护送下,来到了这个弯道里。经过一阵紧张激烈的战斗,敌人全做了我们的俘虏,5000斤白花花的大米、白面全被我们缴获,大大改善了我们延川游击第一支队的生活。并且,由于俘虏了押送粮食的敌人那个班,使我们掌握到延川城内敌人的一些重要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