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2月6日
    张闻天
    报告
    四中全会后，中央坚决执行了共产国际关于富农问题的指示。国际认为：一、在革命失败以后，富农分子站在豪绅地主方面反对革命；二、在革命遭受失败时，要在乡村中建立革命根据地、扩大革命影响，就必须坚决反对富农及一切剥削者，否则是不可能的；三、党要同富农争夺对于广大贫农、中农的领导。从这些论点出发，国际指示，在反对地主豪绅的斗争中要加紧反对富农。中央及各苏区在农村阶级问题上的决定，都是坚决的执行了国际这一指示的。
    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同了。第一，现在是革命时期，特别是民族危机加深的时期，广大阶层都参加了革命斗争。第二，现在我们党不仅在农村中有了基础，有了广大苏区及红军，而且在全国和国际上都有极大影响。党已成为民族革命战争的领导者与组织者。第三，国民党统治使人民做亡国奴，灾民难民流离失所，工人失业，农民失地，黎民百姓饥寒交迫，在死亡线上挣扎。与此相反，在苏维埃下面，则消灭帝国主义势力，组织民族战争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土地分了，农民生活得到改良。这就使群众看到，只有苏维埃好，苏维埃不仅是代表工农的，而且是代表全国民众的。
    在这种情形下，富农所采取的态度与以前不同了。以前，在革命失败后，富农参加地主豪绅方面反对革命。现在，在白区内，富农参加反对地主豪绅、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站到革命方面来，对革命采取同情或中立态度，甚至参加革命斗争。富农的参加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不是可怕的。现在我们要在全国范围内争取广大群众到革命方面来，反对我们的主要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及蒋介石。因此富农态度的变更，我们是欢迎的。我们现在如采取加紧反对富农的策略，把他们推到地主豪绅方面去，显然是不适宜的。我们在农村要集中力量反对地主豪绅。
    过去苏区工作的经验表明，加紧反对富农，变成了消灭富农，以致动摇中农，影响到农村中不安定，以及中农对生产不发生兴趣。这样，不但把富农推到坚决反对苏维埃的道路上，而且影响到中农。在白区，加紧反对富农也不易为群众清楚了解，群众觉得在苏区有钱就危险。现在我们改变策略，使群众觉得不仅政治上可以自由，而且可以大大的发展生产，使生活更加好起来。我们必须了解，在目前革命阶段上，资本主义的发展对我们不是可怕的，而是有利的。
    总之，我们认为，在目前情形下，要改变我们对富农的策略。策略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情况不同了，仍然采取旧的策略，就是错误的。所以现在要改变。
    现在，在白区，在反对地主豪绅的斗争中，一般可以联合富农，造成统一战线。在斗争深入时，分配土地、消灭豪绅地主势力时，则要求得富农善意的中立，使他们不做地主豪绅的应声虫，以孤立地主豪绅势力。
    在苏区，只取消富农的封建剥削，如出租土地的剥削方式就要取消。他们自己雇用劳动力耕种的土地，就不应该没收。高利贷，50%利息之类的中世纪式剥削，应该取消。以前出租耕牛给农民的那种剥削，也应取消。耕牛除了为耕种自己土地所需之外还有多余，而又为广大群众需要，就应该捐助给农民。骡子也应如此。在某一区域中，如雇农贫农、特别是中农愿意，也可以平分土地，这时富农也应平均分得土地，不能特别分给坏田地。除此之外，富农的钱及用具，不管有没有，都是不能动的。现在有许多地方弄得很厉害，不但使富农站在地主豪绅一边，而且影响到中农。富农不能参加苏维埃政权，但可以参加群众团体，如互济会，反日会。这种政策，可以取得富农善意的中立，使他们看到，可以过得下去，可以发展生产。但若已分配过了，就不要反过来，只好让他们吃一些亏了。
    参加革命很久的富农可以取得苏维埃公民的资格。对知识分子则要吸收他们在苏维埃政权下做工作。
    在改变对富农的策略过程中，要加强无产阶级在农村中的组织，如贫农团、雇农工会，以巩固我们力量。我们不是在富农面前表示恐慌，而是吸收工农到苏维埃来，保障党对苏维埃的领导。这样，对富农政策的改变，就可以使苏维埃更加巩固，使我们取得对民族战争的领导。
    结论
    现在要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集中力量反对主要敌人，在广泛的统一战线中争取党的领导。在富农问题上，鉴于目前革命特别是民族革命的发展，又鉴于过去的经验，即在加紧反对富农中的丰富经验，所以要改变策略，为的是集中力量，反对主要敌人。这个策略，在现在的情况下，在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国民党及其苛捐杂税的斗争情况下，就是团结全体农民反对主要敌人，组织整个农民战线。
    在苏区，对于富农的“左”的办法要纠正。这不是假的政策。政府过左的行政办法要纠正，党，工会也是一样。过左的要求，我们都是反对的。我们站在整个革命利益及阶级利益的立场上，政策是一贯的，不论在哪一方面都是这样。在参加政权问题上还是不改变，累进税及劳动法还是要执行。但是我们保障他们营业、生产的安全，使他们能赚钱。
    现在主要的是要组织我们的力量：党、贫农及雇农。在工人中，要纠正过分的要求。问题不是靠要求提得高，而是要组织力量及进行教育。要求提得过高，会影响到整个革命利益。过去汀州工资很高，但对工人并不怎样好。要懂得应该提甚么样的口号、要求，才能实行党的政策。工会在这方面要有坚定的立场。要使工人了解，实行这个方针，商人可以做生意，富农可以赚钱，这对工人组织自己的工会，生活的改良及文化教育的提高都有好处。要提高工人阶级的觉悟。对于工人阶级的部分利益妨碍工人阶级整体利益的现象，需要斗争。简单的行政办法，不能巩固工人组织及提高工人觉悟。
    总之，对于策略的转变，各方面都要坚决贯彻执行。要在党内进行广泛的教育，使我们的同志懂得，目前无论如何都要转变策略。
    几个具体问题明确一下。第一、富农自己经营的土地不动，出租的土地没收。第二、出租的牛羊可以分。第三、土地是否平均分配由中农决定。第四，合作社可以让富农投资，但不能让他们参加政权。
    题解：这是张闻天同志在瓦窑堡举行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所作的报告和结论。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以后，党中央立即着手解决遵义会议没有来得及解决的党的政治策略问题，系统地纠正这方面的“左”倾错误。改变对富农的策略，就是首先采取的重大步骤之一。在张闻天同志作这个报告的同一天，中共中央作出了《关于改变对富农策略的决定》。
    原载《张闻天选集》第66—70页，人民出版社，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