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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中央国家公园

  2005年4月,《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总编单之蔷来到秦岭,登上主峰太白山,并穿越秦岭。当年6月号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随即推出了他的文章《秦岭:中国人的中央国家公园》,这个响亮的标题,让陕西人为之一震,也让国人有点出乎意料,为什么秦岭能够赢得这样的称号?可是单主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用三篇文章来间接作答,这三篇文章是:《太白:中国东部可以感受雪山的地方》、《“四大国宝”:何以避免灭绝的命运?》、《秦岭:把中国一分为二》。

  综合单总编的论点,他认为,秦岭是在中国的中心地带崛起的庞大山系,秦岭有许多秘密。秦岭是中国的南北分界线,它划分我国的亚热带和暖温带,秦岭以南的汉中和四川盆地完全享受着秦岭的庇护和恩惠,是秦岭挡住了北方频频南下的寒流,造就了汉中盆地和天府之国——四川盆地的富裕,秦岭使四川盆地成了一个远离霜冻之害的比南方更南方的大暖盆。假如没有秦岭,黄土高原将南扩,四川盆地将被黄土所填满。秦岭地处中国的核心地区,是中华文化最发达、最悠久,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却保存了世界上最珍稀的野生动物——大熊猫、羚牛、朱鹮、金丝猴。他说,进入秦岭的艰难性,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秦岭避免了人类大规模的居住开发。高海拔的大山,从山脚到山顶,能够依次产生不同带状分布的自然带,不同自然带生长着不同的植被,这就为野生动物提供了可以回旋的生存空间。太白山,距离大城市西安很近的地方,人们就可以看到壮观的冰缘地貌,那些第四纪冰川的遗迹——石河和石海非常值得人们去欣赏。太白山的峰脊线,是黄河水系与长江水系的分水岭,也是中国动植物区划的南北分界线。太白山的魅力,在于它是中国东部惟一能让人感受雪山的地方。在中国,你想体会南方与北方的不同,看南方与北方景观的差异,那么就请来穿越秦岭。

  单总编的系列文章面世后,让许多人开始重新认识秦岭的价值,秦岭地处甘肃、陕西、河南之间,而精华部分集中在陕西,他用肯定的语气告诉陕西人,秦岭不属于一个省份和一个小的地域,而是属于中国。汉江水进入北京之后,秦岭已经属于北京的重要水源涵养地。单总编强调秦岭的重要性,其实和十多年来对秦岭价值重新认识的思潮相吻合,他强调了秦岭对中国的实用价值,还有些人,则在强调秦岭对于地球以及未来的意义。

  2003年4月22日,国际最大的自然保护组织——世界自然基金会(WWF)颁发证书给陕西省政府:《秦岭:献给地球的礼物》,秦岭成为献给地球的第83份礼物。为什么世界自然基金会把这份荣誉颁给陕西?为什么秦岭能够赢得国际关注?

  世界自然基金会认为,秦岭为多种生物生存繁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据统计,秦岭有兽类126种,鸟类335种,两栖爬行类68种,鱼类近百种,种子植物3400多种,是野生动植物的天然“基因库”,它因此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的关键地区之一。分布于秦岭地区的大熊猫、朱鹮、金丝猴、羚牛四种珍稀动物被誉为“中国的四大国宝”,享誉国内外,尤其是生活在秦岭地区的大熊猫,以其优雅的仪态和旺盛的生命力成为大熊猫家族中的佼佼者。大熊猫对于自然保护的意义在于,它是中国乃至世界自然保护的象征,而秦岭是大熊猫在中国分布的最北限。

  对于这块宝地,陕西所做出的贡献值得嘉奖。陕西建立了秦岭大熊猫保护网络,在大熊猫的分布最北限和分布密度最大的区域之一——秦岭地区,陕西新增5个保护区,建立了5条大熊猫走廊带,使秦岭大熊猫保护面积扩大了15万多公顷。在接受世界自然基金会颁发证书的那一天,陕西省政府允诺,2004年再建7个大熊猫保护区,这些工作的完成,将使秦岭大熊猫受保护的面积新增37万多公顷,使陕西秦岭大熊猫保护面积达到50多万公顷。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保护区和走廊带的建立,将使被分割成5块的秦岭大熊猫栖息地重新连接成为一个整体,使大熊猫等野生动物能够自由迁徙,长久地繁衍生存下去。

  截至到目前,陕西秦岭地区的自然保护区,已经从2002年以前的3个发展到22个,一个庞大的自然保护区群已经在陕西省林业厅和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共同推动下建立起来了。这份珍贵的自然遗产留存下来,秦岭才有可能达到生态保护与发展利用的良性循环。

  说到国家公园这个舶来品,我们不妨来看看美国国家公园开创之初的情况。约翰·缪尔被美国人视为“国家公园之父”、“美国自然保护运动的圣人”。他首先提出了通过建立国家公园系统的形式来保护自然环境的构想。约翰·缪尔认为,大自然是上帝的庙堂,拥有生命的廊柱才会完整,破坏这座神圣的庙堂就是对神明的亵渎,因此,无论身居何处,对这些上帝的庙堂的保护都是至关重要的。1901年,在《我们的国家公园》最初的序言中,缪尔写道:“我用尽浑身解术来展现我们的自然山林保护区和公园的美丽、壮观与万能的用途,我持这样一种观点:号召人们来欣赏它们,享受它们,并将它们深藏心中,这样对于它们进行长期的保护与合理利用就可以得到保证。”缪尔在书的结尾说:“在所有美妙而沧桑的世纪里,长久以来一直是上帝照看着这些树,把它们从干旱、疾病、雪崩以及上千次毁灭性的风暴与洪水中拯救出来;然而现在他却无法从白痴手中拯救它们了,能够拯救它们的只有山姆大叔。”在缪尔的呼吁下,美国政府采纳了他的建议,黄石公园、优胜美地等美国国家公园相继建立,到今天,这些优美的自然环境已经成为美国人生活的一部分,成为衍生美国文化的一部分。

  跟随单之蔷先生一起考察秦岭的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刘闯研究员曾说,在中国工业最发达的东部地区,很难找到像秦岭这样植被繁茂的大山了,可以说秦岭是伸进东部工业发达地区的一个绿岛,是一个吸进二氧化碳、吐出氧气的巨大的空气清新机。

  国内的专家们说出了秦岭作为荒原(应该是指没有被人们开发利用的土地,涵盖河流、湿地、森林、沙漠等)的部分价值,但是,对于荒原价值的系统认识,美国人还是比我们要科学全面的多。

  19世纪中叶,美国环境保护主义先驱梭罗说:“最野性的东西往往是最有生命力的东西。”梭罗让“荒野成为家园,”他说:“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护这个世界,”因为“荒野意味着美好和健康,”所以他希望在“文明的沙漠中保留一小片荒野的绿洲。”上世纪四十年代,美国“生态伦理之父”利奥波德也对荒野的价值进行了思考,他说,人们必须改变只从经济增长的角度来看待自然、只用金钱价值来衡量土地的旧观念。他认为:“保护荒野对美国人来说意味着一种高质量的生活——那种超越了物质需求的国家福利,”他认为享受荒野是一种不可剥夺的人权。他说,人类对土地的健康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人们必须培养一种生态或环境良心,人类不是土地的主人,而是土地社区的一个公民,人类、河流、植物、动物等组成了整个土地社区,所有成员都有其相应的位置,都是相互依赖的,在生物进化的长途漂泊之旅中,人类只是与其他生物结伴而行的旅者。他提出:“任何有利于保护生物社区的完整、稳定和美丽的行为都是对的,反之都是错的。”他建议人们“不仅要保护荒野,而且要精心地耕种和护理荒野”,因为荒野是人类的根基,是使现代人意识到他与自然界关系的提醒物,只有保持土地的健康,才能保持人类文化的健康。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作家艾比为荒野辩护说:“保护野生动物是一个道德问题。所有的生物都是生来平等的……为没有声音的生物代言是人类的责任。”“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情同手足。”他在《大漠孤行》中写道:“荒野不是一种奢侈,而是一种人类精神的必需品,对于我们的生命,它就像水和面包一样重要。”他告诉生活在现代都市中的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片荒野,它是一个避难所,它可以缓和现代社会的矛盾,纯洁人的心灵,呼唤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以及人类与自然的原始关系,没有荒野,城市的生活将会把所有人都逼进犯罪、吸毒和疯狂的深渊。他还说:“所谓原罪,真正的原罪,是那种对围绕着我们的自然天堂的贪婪与盲目的破坏。”面对自然美景,他感叹道:“人有生有死,城市有起有落,文明有兴有衰,唯有大地永存。”

  艾比的感喟,放在秦岭身上,也是那样的贴切,周秦汉唐——中国古代最强盛的古国文明,都灰飞烟灭了,可是福佑这些王朝的秦岭,依然矗立,它为我们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巨变。

  在秦岭建立起自然保护区群之前,秦岭存在六大森林采伐工业局,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砍伐生长数百年的参天大树,好在一切在21世纪初结束了。我们对于荒野的认识虽然比西方晚了几十年,但是今天我们对荒野终于采取了友善的态度,而这种友善在秦岭是源远流长的。老子在秦岭讲授《道德经》,就在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形成于秦岭,宋代大儒张载在秦岭脚下说:“物,吾与也。”上世纪90年代,北京大学潘文石教授在秦岭经过十年研究,他说,千百年来,生活在秦岭南北的人们已经和自然达成了一种默契,以秦岭的海拔1300米为界,以上是动植物的家园,以下是人类的家园,这条界线,虽有个别地区逾越,但总体是相符合的。今天,随着天保工程、退耕还林工程的实施,以及秦岭自然保护区群及众多森林公园的建立,人们又回归了传统,开始珍惜并热爱自己身边这块大自然的馈赠了。

  现在,当人们重新审视秦岭时,才发现自己对秦岭的认识是多么片面和狭隘。名声显赫的五岳之一的华山,只是秦岭的一个小儿孙而已;巍峨的太白山,只是秦岭的主峰而已;人们已经认识到,秦岭不是一列山脉,它是万山之海!如今,秦岭的陕西段已经建立了许多森林公园,比较有名的是:华县的少华山,华阴的华山,临潼的骊山,蓝田的王顺山,长安的翠华山、太兴山、终南山、南五台、沣峪,户县的朱雀,周至的楼观台,眉县的太白山,凤县的嘉陵江源头,留坝的紫柏山,汉中的天台山,宁陕的天华山,柞水溶洞群,镇安的木王,商南县的金丝峡等等,这些地方,都已经敞开大门,迎接人们来此尽情远足。

  2007年春天,西安市政府向外界公布,秦岭北麓从太白山至王顺山这一段,将申请报批加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

  今天,对于秦岭的保护与利用,陕西要做的,是整合大熊猫栖息地生态旅游资源,使秦岭大熊猫栖息地成为秦岭中央国家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以此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与可持续性发展。实现了这个目标,秦岭才会当之无愧地、永远成为中国人的中央国家公园。

出处:

秦岭家园/陈旭,周灵国编著.-西安:陕西旅游出版社,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