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古来有女神

  中国古代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女,秦岭却有人人向往、美丽无比的神女。

  《诗经》中的女子

  秦岭山高水长,清泉流淌,养育了无数勤劳美丽的女子。最早的莫过于《诗经·国风·南国·汉广》中记载的女子:

  (一)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二)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这是一位樵夫见到美丽的汉江游女,顿生爱慕之情,即兴唱给心上人的山歌,他明知这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单相思,便以一首山歌唱出了内心的失望和痛苦。

  南边有高大乔木,要问我可不可以去歇荫纳凉,那是不可能的;汉江之上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想去追求也是不可能的,要想渡河游泳求见也是不可能,因为中间隔着滔滔宽广的汉江,既没有可渡的船,也没有木筏,况且柴草错杂丛生,眼看姑娘就要出嫁了,赶快喂饱她的马儿,让她在悠悠的汉江边上畅游。

  从这首歌可以证明汉江古来就有美女,经常出没在汉江两岸,她美丽得让人失魂落魄,迷失了自我,无法自持。但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可思不可求的。她是樵夫的心上人,永远活在人们的梦境和理想中。

  有人疑问,这是个远古诗经中的女子,汉江并没有真正的美女。

  可后来到了周朝,孔子也遇到了汉水美女。在《韩诗外传》中这样记载:孔子南游楚国,到了一个叫阿谷之隧的地方,看到了两位戴着闪亮珍珠项链的少女,正在江边洗衣服。两位姑娘清丽窈窕,勤劳善良,孔子一见心有所动。碍于文人的矜持,他就让自己的两位弟子去投石问路,先是送上两份礼物,但被这两位洗衣的汉江女子婉言拒绝了。

  这对于一个满腹经纶的文化人,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如果他是富商或权臣或许今天就成了另一种结果。

  《拾遗记》载:周昭王伐楚,返济汉,楚人献胶粘之船,船之中流胶解而溺昭王,两位侍女延娟、延娱“夹拥王身,同溺于水”,化为神女。

  到了汉代,我国最早的神仙故事集《列仙传》,又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从北方来的郑交甫在汉江之滨,遇见了时常游走于此的两位美丽大方的女子。因为汉水女神名满天下,所以郑交甫一见就失魂落魄。他对仆人说:“我要向两位女子索要她们硕大的配珠。”仆人凭经验就劝阻他,但郑交甫径直向两位美女搭讪,发现两位美女并无反感,顿生邪念,张口就要配珠。女子解释说,配珠是爱情的信物和敬献神灵的祭品时,郑交甫更轻狂地回答,无论是橘子也好,柚子也好,我都喜欢,我把它们装进一筐,让它们在汉水上漂到我的跟前,我会趁着新鲜,狼吞虎咽吃下去。

  对郑交甫的话中之意,两位女神心知肚明,只是淡淡地一笑,大大方方就将佩珠送给他。郑交甫高兴地用手接了,把它藏在怀当中。转身刚走了几十步,再看玉佩,怀里已空,不见了,回头再看二女,忽然不见踪影。

  这真是“琳琅玉佩虚相赠,无踪无影怎追寻?”试问:“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此真假焉?不过《楚辞·九思·疾世》则说:“周徘徊兮汉渚,求水神兮灵女。”

  汉水是秦岭之南收尽南坡清泉的一江碧水,北有高大的秦岭阻挡北方的寒流与风霜,南屏巴山,雨量充沛,气候温润,鱼米之乡;是我国北方的南方,又是南方的最北方,是理想的人类集居地。自古以来,人们不裹毛革可以越冬,夏披蓑衣,腰系短裙,挽裤露腿,就在河边捕鱼插稻,浆洗嬉水,与秦岭以北人们相比别具风情。这里的女子大多水色宜人,倩腰细腿,大方洒脱,从夏商周开始,北方的人们来到这里,就被这里的女子和风情深深地迷恋,交口称赞,自古有汉水游女和汉江女神的记载并不奇怪。

  其实,无论是《诗经》中“不可求思”女子,还是孔子眼前朴实的洗衣女,以及郑交甫眼中热情大方的美女,都是日常生活中极其普通的汉水渔家女。她们始终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彰显了汉水女子的机智理性,既没有唐突鲁莽、满面怒色,也没有粗言厉语、拂袖而去,而是给足了客人的面子和礼遇,在不显山、不露水、不留痕中,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了宽容和大度,淳朴与勤奋,美丽与纯真。

  在今天的汉水沿岸,这样的女子随处可见,有的跋山涉水,勤劳朴实,活力充沛;有的柳眉倩影,风风火火,敢作敢为;有的说一口蜀语楚调,婉转悠扬,凌波微步,举止文雅;乍一听就让人动情,猛一看就会惊鸿一片,找一个不离不弃。难怪汉代以后,汉水游女的形象开始慢慢被神化,汉水游女的典故被文人墨客在各种典籍作品里反复引用,各大名家也反复称颂,可以说是累牍连篇了。在著名的《水经注》里,在张衡的《南都赋》中,在孟浩然、李白的诗歌中,在很多很多作家的诗词曲赋中,都不断引用汉水神女的典故。有的直接将汉水游女当做汉水神女,如梁朝的《琴赋》中就直接这样记载:“游女,汉神也”,俨然把汉江游女化为汉水最神圣的女神。

  著名汉水文化学者、陕西省理工学院梁中效先生认为,《诗经》中女子,美丽、矜持、高傲,可望而不可即,可遇而不可求,她是劳动大众的梦中情人;孔子见到的女子,她们是汉水渔女,勤劳朴实,洗衣做饭样样都行,上得了厅堂,下得去厨房,豁达纯洁,人人向往;郑交甫所遇的两位美女机智理性,落落大方,步尘上无迹,行日中无影。美丽、灵动、大方,是春风得意者的追求;陪伴周昭王南征一起淹死的两位女子,辩口丽辞,巧善歌笑,琴棋书画,无一不能,长得窈窕婀娜,信奉高大上,走在钢丝上,最终被供在神坛上。

  而我想说,汉水神女是千万年来汉水女儿的化身与写照,是人们追求刚柔相济女性美的向往和理想。

  倾国倾城数褒姒

  在汉水上游的汉中,《国语·郑语》和《史记·周本纪》还记载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褒姒:夏朝末年,褒人的神灵“化为二龙,以同于王庭”。留下一摊龙漦。夏王深感恐惧,占卜问神,结果“莫吉”。于是夏王拿来玉帛,把它包藏在椟匣里,严加保护。历夏商周三代,王室均以郊礼祭之。传至周厉王末年,厉王禁不住好奇,便打开观看,一不小心把龙漦洒落于王庭,化为玄鼋,周厉王慌慌张张,让宫女裸着身子大声喧哗,以赶走玄鼋。后来,这只黑色的大鼋爬到王府里去了,恰巧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碰上。周宣王年间,在这个小姑娘“及笄”之年竟然“不夫而育”,随囚于幽室,直到四十年才生下一个女婴,以为不祥,弃之。这个女婴就是褒姒。

  《东周列国志》载:当时,因有“檿弧箕箙”之语,朝廷对卖桑木弓和箭草袋的男子一律斩杀。这天,一个卖桑木弓和箭草袋的男子在仓皇逃跑中捡到这个弃婴,沿褒斜道翻越秦岭,逃奔到褒国,寄住在褒姒铺,将褒姒抚养成人。虽才一十四岁,身材窈窕,更兼目秀眉清,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有如花似月之容,倾国倾城之貌。

  公元前779年,周幽王征伐褒国,褒人献出这个美女乞降,周幽王得之爱如掌上明珠,并立为妃。次年,她生下一子,幽王欢喜过望,取名伯服。从此,周幽王整天花天酒地,为博褒姒一笑,竟点燃烽火取乐。后来干脆废掉王后申氏和太子宜臼,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公元前771年,申后之父申侯联络鄫侯(河南方城)以及犬戎入寇,进攻镐京。此时周幽王正与褒姒在骊山纵情淫乐,急举烽火招诸侯,诸侯以为又是骗局而不救,戎兵杀周幽王、伯服,掳走褒姒,“尽取周赂而去”。

  然则,这个悲惨的美女,却落了个红颜祸水的骂名。《诗经》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堂堂大周,竟然毁于一个女子之手,真是滑稽可笑。同是汉江美女,却有天壤之别的差距。但这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汉水养人,汉江出美女,是久远的历史,也是现实的验证。

  闲暇,我常常徘徊在古褒国土地上修起的水库大坝,去探寻曾经的褒姒,只可惜褒姒铺已淹没在水库库底,连同褒姒打入了冷宫,还有历经了夏商周三代的悠久古褒国,也将悄无声息地淡出人们的记忆,就连附近毫不相干的石门上闪光的文字,也被切割得身首异处,完全失去了当初娇艳的容颜和鲜活的生命。只有住在这里的女子一个个依旧那么楚楚动人。

  我想褒姒是痛苦的,历史会腐朽的,文字是孤独的,汉水的女子依然是靓丽的。

  洛河有神女

  秦岭东端,美丽富饶的伊洛河里也有女神。

  传说伏羲氏的女儿宓妃,因迷恋洛河两岸的美丽景色,降临人间,来到洛河岸边。那时,洛河流域居住着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有洛氏。宓妃便加入到有洛氏当中,并教会有洛氏结网捕鱼,还把从父亲那儿学来的狩猎、养畜、放牧的经验传授给他们。

  劳作之余宓妃就拿起七弦琴,奏起优美动听的乐曲。不巧,这悠扬的琴声被黄河里的河伯听到了,河伯便潜入洛河,看到美貌的宓妃,一下子就迷恋上了她。于是河伯化成一条白龙,在洛河里掀起轩然大波,吞没了宓妃。

  河伯把宓妃禁入水府神宫,据为己有后又另寻新欢,让宓妃独自一人郁郁寡欢。宓妃只好用七弦琴解忧消愁。这时后羿因射死了九个天帝的儿子,被贬到人间。后羿知道了宓妃的遭遇,非常同情,将宓妃救出深宫,回到有洛氏,并与宓妃产生了爱情。河伯得知后恼羞成怒,化作白龙,吞噬了洛河两岸许多田地、村庄和牲畜,后羿怒火中烧,拉起弯弓射走了河伯。从此,有洛氏便在洛河岸边安居下来,过起了幸福的生活,天帝得知加封后羿为宗布神,宓妃为洛神。

  这应该是洛河神女最早最真的原型。她勤劳,善良,美丽,博爱。

  后来,建安文学最负盛名的诗人曹植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洛神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这篇描写细腻、辞采流丽、抒情真挚、字句华丽的辞赋,活脱脱地把一位洛河神女写得貌若天仙、举世无双,人神惊羡。

  号称“初唐四杰”的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来到洛阳,都曾徘徊在洛滨,不忍离去,总想见一见洛河神女的风采。

  《昭明文选》卷十九《洛神赋》之《纪》却这样记载:“魏东阿王,汉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与五官中郎将,植殊不平,昼思夜想,废寝忘食。黄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见之,不觉泣。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赍植。植还,度轩辕少许时,将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见女来。自云:我本诧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今与君王。遂用荐枕席,欢情交集,岂常辞能具。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发,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尔!言迄,遂不复见所在。遣人献珠于王,王答以玉佩,悲喜不能自胜,遂作《感甄赋》,后明帝见之,改为《洛神赋》。”

  这就一下把本真淳朴、善良美丽的洛神,演变成曹植迷恋嫂嫂甄妃的事件。

  此《纪》与《感甄赋》一出就有人考据辟谣:《感甄赋》确有其名,但“甄”并不是甄后之“甄”,而是鄄城之“鄄”。《三国志·陈思王传》载,黄初二年,曹植被黜为鄄城王(今山东濮县)。至黄初三年,其谒帝返回途中,经洛水,联想到战国时宋玉曾随楚襄王游云梦泽,见高唐云气而作《神女赋》,故仿其体作成《感鄄赋》。赋中所说:“托词宓妃以寄心文帝”,“长寄心于君王”,正是曹植以此赋抒写自己不能实现抱负与无法效忠王室的抑郁心情,实与甄后无涉。

  其实河洛地区气候适宜,俊男美女古今不绝。听,出生在洛河岸边大小香玉浑厚的乡音催人奋发;看,少林弟子威武雄风依然飘荡,那种阳刚美与阳光美,经久不衰。

  以此看来,洛河出美女,是不争的事实。

出处:

华夏龙脉大秦岭/周吉灵著.-西安:陕西旅游出版社,2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