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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传说(组诗)

作者:上官文轩

  一只蝴蝶在冷冰冰的湖面上舞蹈 

  

  三月,阳光打在地上,不是计划中的温暖。 

  春天,樱花树的叶子开始凋落 

  我在一群孩子的目光里,写着 

  秋天的诗句。二两酒没有一点醉意 

  

  风起时,我想不出和爱情有关的故事 

  雨水从眼睛里流出,大河里的鲫鱼和鲤鱼 

  在落日浑圆时接通血脉。传说就从这里开始 

  ——村庄里的男人和女人再也不敢单独取水 

  

  多出来的一张脸,在九月到来时露面 

  我通过一个少女的眼睛,看到—— 

  一只蝴蝶在冷冰冰的湖面上孤独地舞蹈 

  身后的万水千山失去传统的色彩,河流看不到源头 

  

  也许就是这样。我应该控制好速度 

  少女的舞蹈,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青春 

  村庄里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如此—— 

  他们的蝴蝶早已飞不过沧海 

  

  三月,天还没有黑,有阳光打在地上 

  我看到一个少女在冷冰冰的湖面上舞蹈 

  落日浑圆时,变成一只红褐色的蝴蝶,飞走 

  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从前,有一个…… 

  

  秋天的蝴蝶八斤半 

  

  蝴蝶停止飞舞。 

  疲倦的落叶,在黑泥变形的雨中 

  最后一次洗净棱角分明的骨头 

  

  那只在夜里失去记忆,偷窥我的 

  小狐狸——别让我看清你的指纹 

  在兰若寺无人问津的季节里 

  你用刚学会的变身术做游戏 

  

  八斤半的蝴蝶,洗净面庞 

  轻轻挥动少女脸形样的翅膀 

  透过那双含有月光的眼睛 

  我看到她的前世和来生 

  

  跟母亲对我讲述的一样 

  跟父亲一生的经历一样 

  一生流泪,火苗八斤半 

  一生打铁,铁锤八斤半 

  

  一把镰刀九米长 

  

  青草住在母亲细小的腰上。 

  母亲挥动九米长的镰刀,身后 

  群山摇晃,像是在深夜喝醉的父亲 

  找不到自家的酒壶 

  镰再长,也长不过父亲回家的路 

  

  母亲的镰刀,是大河里的蒲苇 

  秋末的鲤鱼露出水面,在与 

  母亲一起舞蹈时,患上老寒腿 

  那年的鲤鱼九米长,跟我的年龄一样 

  却不如说是卡在喉咙里的刺有九米长 

  

  于是,沉默若这把四季如一的镰刀 

  在平原,在山野,在河川,和湖面 

  割去你少女时的长发和身段 

  恒久的悲伤换来黎明到来时你的一丝微笑 

  前一个夜晚,饱含记忆与深情的月光隐藏 

  

  父亲在酒醒时得了失忆症 

  却在你不及镰刀的高度时 

  跟一只迟归的燕子找到了家 

  

  我从青草丛中探出头,仿佛看到 

  你少女般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九米长的镰刀终于割断了那九米长的刺   

  

  祖父迎着北风 

  

  一条路连接故乡和远方,路的一头 

  多年来没有雨水,只有荒草凄凄 

  和,带着咸味的风。静脉失血 

  流得再多,也流不成一条可以 

  养活妻子,鱼,和前世的大河 

  

  祖父开始放下教鞭,穿上祖先传下来的 

  大衣,扛起枪。在那个月亮没有好脸色的 

  晚上,向北走去。他说,那里的一粒麦子 

  就可装满粮仓;他说,那里的一户人家 

  就是一个村庄,酒醉后不用提防 

  

  上路。迎着北风。迎着成五十二度角斜吹的 

  北风。赤裸着硕大的脑袋,一根根尖针 

  穿过眉梢,射入瞳孔。枪膛里子弹沉默 

  神经就是说不清的、无用的符号 

  无法拔出来插在路边的水坑旁 

  

  头发也是这样,带着很多人们不愿承认的信息 

  眼角的纹络和再也打不响的老枪,告诉祖父: 

  家里的妻子才是一条大河,才是走不到的远方 

  你养不活的只是那个在夜里常常摔倒的自己 

  

  多年之后,祖父总是在某个特殊的黄昏 

  站在村庄的北面,望着那条长满蒲苇的河 

  用力塞好身上的棉衣、棉裤、棉鞋 

  扎紧也扎进大大的棉帽,躲入自己年老的世界 

  

  北风来时,他总是醉在劣质的酒里 

  ——五十二度的酒,是风吹的度数 

  不敢回忆那把刀,失窃在多年前的夜里 

  却总是疼痛,在某个清醒的时刻—— 

  一把刀插在心上,自己疼,女人也疼 

  

  暗黄色的曾祖母是一把蒲扇 

  

  几十只暗黄色的蝴蝶 

  落在北面的墙上,体温偏高 

  没有风,一动不动 

  像曾祖母手扎的蒲扇 

  沉思时,带不来一点气流 

  静止着,望向西天,瞎了双眼 

  

  诗人康健说,“村庄里的女人都是小刀” 

  而我的曾祖母在那些群狗狂吠的夜晚 

  是一把暗黄色的蒲扇 

  摇摆在东河营村年老的寂寞里 

  多年之后,我才听见她 

  曾经夜夜在呼唤,碎了屋顶的瓦片 

  

  窗子的左边,一片绿意盎然 

  背对着春风和秋天的蒲扇 

  泪水涟涟。多年之后,我才明白 

  你本是一只红色的蝴蝶 

  却做了一生的蒲扇 

  

  

  深灰色的曾祖父是一口老井 

  

  东院的槐树下有一口老井 

  几十年来,涌动着相同的水 

  不急不躁。让一根绳子连接妻儿和腰身 

  所以,遗失在春天里的花朵就来不及捡 

  像皱纹的深度再也无法用时间去丈量 

  

  我是在八月的一天回到的故乡 

  归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 

  只剩一包白菜籽等待死亡仪式开始 

  不用奏响哀乐,上帝早已从地心传出 

  最后的井水,毫无表情地把眼神与世界断开 

  

  不知道该不该哭泣 

  泪水会不会渗入大地,滋润一粒种子 

  其实血液就是如此,血管长不过两米 

  却是一个男子用生命挤出的乳汁 

  

  一口老井,深灰色的曾祖父是本体 

  他走那天,我刚好走在放逐的路上 

  他走之后,我知道,总会与曾祖母会和 

  一个是水,一个是风,人们都说东院是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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