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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安中学到鲁艺

续磊


  1945年4月12日,我从延安中学毕业的前夕,荣幸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预备期半年。在我的政治生命刚刚绽开花蕾的时刻,又面临着升学、选择专业的关口。我们延中三班的毕业生30多人,大部分进入延安自然科学院学习,报考鲁艺文学系的有5名同学:刘力群、陶萍、程远、张龙题和我。记得入学前,要求我们每人写一篇文章,我的自命题是《黄昏》,写的是傍晚黄昏时分,延中的一些女同学在课余聊天时,听一位从前方来延中学习的大姐讲述一位被日寇残杀的抗日女英雄的事迹。文章交出不几天,我们5人都被通知录取了(当时我们是供给制学生,是带有保送性质的考核。)
  在这里,我顺便讲一讲延中和鲁艺的渊缘。当年鲁艺和延中的校址都在桥儿沟,鲁艺在桥儿沟的前沿,延中在后沟。延中的不少同学晚饭后散步,常到鲁艺去玩,有的曾被挑选参加过鲁艺的黄河大合唱,记得有于立修、贺高洁等;有的还交下了朋友,张鲁的爱人孙延辉就是延中的学生,我们还参加过祝贺他俩新婚的舞会呢!此后,还有关鹤童与贺高洁、刘力群与音乐系程瑞征、陶萍与“大春哥”李百万,都结了亲。我那时虽未敢步入鲁艺的“领地”,但却是鲁艺最忠诚的观众之一。当歌剧《白毛女》还在排练之时,我同几位女同学闻声寻觅,曾爬到鲁艺窑洞的屋顶偷看排练,“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那优美动听的旋律,很早就飘扬在延中的上空。在大闹秧歌的热潮中,我们更是赶着去鲁艺看热闹。不久,延中的秧歌队也活跃起来,我们排演的反巫神秧歌剧,也曾为鲁艺师生和邻近的老乡们表演过,还到边区大礼堂演出过一场。我饰演迷信的老婆婆,刘力群演患病的儿媳妇,演巫神的是一位陕北籍男生。我们还在鲁艺大礼堂演出过冀中的抗日小话剧,我也是演老太婆。
  我在鲁艺文学系学习的时间很短,从1945年4月底到8月底。我们算是第5期学员,但延中的同学是插班进来的。我到文学系只想多学点文化知识,我在中小学时期的作文常常受到老师的称赞,对文科学起来似乎比较容易些。当时我对“文学”这个领域有多大,作家的使命有多重,知之甚少。
  记得我到文学系学习不到一个月,只听公木老师讲过一次中国文学史,就开始了纺棉花的生产活动。我纺的是一等纱,这是在延中大生产运动中练出来的。
  我在文学系就读时,系里的领导和同学们对我们延中来的新生非常关心。我们组里的同学有高岳森、张兆虎(现名林冬)、李冰、刘荆兰和我。高、张二位是冀中小八路成长起来的,政治上比较成熟;高岳森是学习小组长兼党小组长;我那时是预备党员,他对我很关心,经常约我散步谈心,思想上给予我很多帮助,建立起很好的友谊,我赴东北时,他还特地写了一首长诗《送女郎上前线》鼓励我,这首诗至今我还保存着。他现在是湖南省年龄最小的顾问委员,退居二线之前任省文化局局长。李冰是陕西人,早已成为湖北省的著名诗人了。刘荆兰毕业于绥德师范,她有一副好嗓子,非常活泼,解放后不久,终于成为中央歌剧院的歌剧演员。当年我们这个小集体是十分团结友爱的。
  在抗战胜利后不久,党中央决定组建东北工作团赴东北开展工作,并由鲁艺组成一个工作队,鲁艺各系的师生积极报名应征,出乎意料地是,我和刘力群、陶萍竟获准参加这支远征的行力列,我们真是惊喜若狂啊!陶萍是东北人,她的舅父在延安枣园工作,参加了这次的工作团,她按理是要“打回老家去”的;我和刘群(刘景范之女)则是要求到艰苦的环境去经受革命锻炼,这种愿望更得到了父辈们的支持和鼓励。文学系被批准的还有黄仁、肖彦、纪云龙等10数位师生。整装待发之际,在鲁艺大礼堂门前的那张合影,坐在前排中央的就是我们三个短发女友。遗憾的是,从延安出发的第二天,刘力群突然鼻腔大出血,不得不返回延安医治。陶萍最为不幸,到东北两年后,她患了脊椎结核,竟过早地夭折了。我算是幸运儿,虽然行军途经绥德时,又发了一次疟疾,但在组织和同志们的关怀、照顾下,很快便痊愈了,骑了一程毛驴,继续随队前进。特别是过封锁线急行军,一气跑了足有十几里,黑夜茫茫,也不知是哪几位同志暗中帮助我,几乎是轮番拉着我跑过去的,真太感谢他们了。经过两个月的艰苦行程,终于胜利地到达了目的地——沈阳市。
  在这次行军途中,我结识了鲁艺的许多著名作家、戏剧家、美术家、音乐家,有严文井、公木、田方、沙蒙、王大化、华君武、张平、刘炽、于蓝、欧阳如秋等。10月12日,我的入党预备期满,我是在行军途中讨论通过按期转正的。到达沈阳后,鲁艺工作队临时改建成东北文工团,进行了将近两个月的宣传演出活动,我也充当起合唱队员和群众演员,撤至本溪后,我被分配到东北日报工作。
  写到这里,我要特别感谢舒群老师,他是文学系主任,又是鲁艺工作队的领导成员之一,他对我一直很关怀。几年前,他的长子李霄平带来一封复制的信件,那是我父亲续范亭在我们从延安出发的前夕,写给舒群同志的亲笔信,难得在动乱年代保存了下来,特抄录于此:“舒群同志,你来了两次都未能一谈,歉甚!小女续磊随你们去东北工作,请你多加指导。北去天气很冷,每人最好能带一件毛衣和棉衣,我的身体日渐好转,请释念!即此祝你一路健康,工作顺利!再会!续范亭八月廿七日”。我走后不久,一位同学将我临行时拍摄的单人小照送交我的父母,父亲看到后,即抒发他对女儿的思念和期望之情,曾仿《木兰词》,书写了“念续磊”一诗:“阿爷无大儿,续磊无长兄,愿随工作队,从此替爷征。革命事业大,非可期速成,临行拍此照,聊以慰双亲。”诗后注曰:“续磊吾之长女,今年18岁,1945年随军东征,病中念及,代为此句。”
  1987年12月
  

延安鲁艺回忆录/文化部党史资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延安鲁艺回忆录》编委会.—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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