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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在武汉和延安

钱韵玲


  1983年1月25日,当吕骥同志和妮娜接过星海的骨灰盒时,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的思绪飞到四十多年前,飞到了当年的武汉、西安、延安……
  记得1937年9、10月间,你随着党领导的上海救亡演剧二队,经由江、浙、豫等地来到武汉。在一次中小学音乐教员为你举行的联欢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你。你那样朴素、谦虚,是那样热情、诚恳,全然没有“留学生”、“音乐家”的架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我们经常在救亡工作中接触,你和我们无拘无束地谈话,谈祖国的前途,民族的兴亡;谈音乐的力量,音乐工作者的责任。在你的主持和指导下,不久成立了“海星歌咏训练班”。你关心我们每一个青年。你的学生中,有中小学教员,有工人、店员,还有流亡学生。你不辞辛苦,孜孜不倦地给我们讲音乐理论、讲作曲法,你手把手地教我们指挥,不厌其烦地为我们修改作业。你在艺术上一丝不苟,从不放过微小的错误,然而你又总是鼓励我们哪怕是一点一滴的进步。你是一位令人尊敬和爱戴的良师和益友。
  你是中国新音乐运动的斗士,你说:“聂耳的方向就是中国新音乐的方向!聂耳的道路就是中国新音乐的道路!”你对此身体力行,经常深入到乡村、工厂、矿山以及伤病员中,教他们唱救亡歌曲,你也在他们之中捕捉创作的启示。记得有一次你在大冶煤矿深入生活,在煤矿门口看到一幅工人们欢迎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冼泰斗!”你马上对他们说:“这个泰斗应该是聂耳!而不是我,我还不够格。”1938年聂耳逝世三周年纪念日,你在《新华日报》发表了《聂耳,中国新音乐的创造者》一文,对他充满了敬仰和崇拜之情。
  1938年5月在武汉,由三厅主办的抗战扩大宣传周的日子里,你带领我们——海星歌咏队及其他歌咏队走向街头巷尾和大家一起宣传,嗓子都喊哑了。7月你又和张曙等同志们一起发动了歌咏火炬游行,将近一百个左右的歌咏队和群众,高举火炬在黄鹤楼下,在长江水面通宵高唱救亡歌曲;愤怒的歌声传遍中国大地,从四面八方汇成震天的怒吼。
  在武汉的一个难忘的日子,一次周副主席做报告,报告中讲“全面抗战”光靠军队不行,还应该发动群众。周副主席报告完了,你就站起来指挥大家唱《全民团结》。歌唱完以后,周副主席走到你身边,亲切地和你交谈。自此以后,周副主席经常派人来找你去谈话。每次你从周副主席那里回来,都有一种兴奋和激动的神情。你对周副主席十分钦佩和敬爱,你对我说:“周副主席真是一位杰出的政治活动家,和他在一起真感到信心和力量!认识了周副主席真是一件幸事!”这年的九月,我们在周副主席的安排和关心下,离开了武汉,去革命圣地延安。我们离开武汉的那天为我们送行的有赵启海、苏拍、黄冰等同志。到了西安,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耽搁了约一个月。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劝阻你不要去延安,要你留下来为他们工作,然而你是那样坚定,不为金钱和名利所动摇。
  1938年11月3日,我们终于到达日夜向往的延安。到汽车站来接我们的有鲁艺副院长沙可夫和吕骥等同志,你是那样的高兴和激动。党中央的领导同志关怀我们,派人来问寒问暖。记得到延安不久,贺老总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去请我们到西北饭店吃饭,他们鼓励你要为抗战写出更多的歌,要为革命培养更多的人。文艺界的同志也热情地欢迎你的到来。一次鲁艺举行会餐,还专门请我们去,你深深体会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同志们的深情厚意,使你感到了无穷的力量。新的斗争条件,新的斗争环境也为你的工作和创作开辟了新的天地。你日以继夜不知疲劳地忙于教学工作和创作,有时通宵达旦。你总是感到自己做得太少,有愧于党,有愧于前方将士,有愧于同志们的期望。你象老黄牛一样,默默地奉献着自己。到延安不久,1939年春天,你就接连创作出了《生产大合唱》、《黄河大合唱》等许多著名作品。陕北初春的夜是很冷的,那时延安的木炭很缺乏。夜深人静,炭火熄了,但你创作的热情比火焰还要炽热!你用整个身心创作《黄河大合唱》发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怒吼。一部巨作完成了;你却消瘦了,憔悴了,可是你的声音却传遍了神州大地,激励着中国人民为祖国而战斗。在5月间的鲁艺一周年纪念会上,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也来了,亲自聆听了你指挥的《黄河大合唱》,听完以后毛主席站起来鼓掌,并连声称赞:“好!好!好!”你是多么激动啊!你转过身来向主席连连点头,热泪盈眶。以后,毛主席专门派人送给你一支派克金笔和一瓶派克墨水,这在当时的延安是极为珍贵的。这年的七月,在欢迎周副主席回延安的联欢会上,你再一次亲自指挥演出了《黄河大合唱》,演出后,周副主席当场为你题写了“为抗战发出怒吼,为大众谱出呼声!”的题词。
  1939年6月14日,是你永生也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你从外面回来,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对我说:“我的组织问题解决了,从今天起已成为党的一员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一天。”你又对我说:“我还有缺点,要很好的学习,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并叮嘱我也要尽快地解决组织问题。你在工作之余特别注意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主席著作,当时有的书买不到,我记得你就向莎莱等借来学,而且还很细心地做了许多笔记。你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在音乐上过去不能解决的问题,在学习马列主义和毛主席著作中得到了解决。你的工作和创作实践,就是你成长为共产主义战士的见证。
  我永远也忘不了1940年4月下旬,你从城里回来告诉我:“组织上决定派我去苏联,为电影做配音工作。”
  在你要离开鲁艺的头天晚上,音乐系的同学座谈你的幼年生活及你学习音乐的经过,谈到下半夜。你希望同学们一定要坚持聂耳的方向,再三告诉莎莱等同志要记住7月17日这一天。
  你离开桥儿沟鲁艺的那天,许多同志送你到飞机场。你和同志们依依不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你和大家合影留念,这是你在延安最后的一张照片。
  我还记得五月初,我们在杨家岭附近的延河边,你抱着女儿妮娜和我散步,碰见了毛主席。他老人家满面笑容,我们向他打招呼。主席用广东话和你亲切交谈,问你抱着的妮娜叫什么名字?又问妮娜多大了?……
  记得你临离开延安前,又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毛主席在百忙中,在他家中接见了你同袁牧之同志,我和妮娜也去了。主席同你谈话中说你的任务是半年,任务完了就回来,这里还需要你工作。这天晚上毛主席还招待我们吃晚饭。5月11日,这一天是你的生日,又是你离开延安的一天。清早,鲁艺同学白韦、关鹤童、庄映、刘炽等还有我小时的老师袁溥之同志,(大革命前的武汉称她为女将,人们称她为五虎之一)也来送你,当我们步行到汽车站时,周总理不久也来了,他问冼星海同志来了没有?你答来了,周总理亲切地说,那就开车吧!当你上了汽车,再次回头来向我们挥手再见,并说:你们不要忘记7月17日这一天,你们一定要坚持聂耳的方向。
  汽车开动了,卷起了阵阵的灰土,开向了远方,渐渐地看不见了,你的声音却长久地在我们心头回荡。
  抗战胜利了,人民解放了,正需要你回来工作时,你却永远离开了我们,在异国的土地上长眠了。你是多么思念祖国和亲人,直到临终前,你还倾吐对祖国的眷恋之情。
  星海,你是永生的!你把自己的一切和党的事业、和民族与人民的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你不愧为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党的优秀儿子。祖国和人民永远怀念你!
  

延安鲁艺回忆录/文化部党史资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延安鲁艺回忆录》编委会.—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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