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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战斗

蔡明亮


  仙沅乡(现中龙乡)是泰和县东南端的一个山区乡。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广大劳动人民紧跟毛主席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成立了苏维埃政权,与吉安的东固山、兴国、瑞金、赣县、万安的窑头、百嘉连成了一片坚强的革命根据地,是江西重点老区之一。
  1947年3月,蔡敏、池冲等同志,按照闽浙赣区党委恢复与发展江西工作的部署,来到泰和县仙沅乡,并以紫瑶山区为中心,开展群众斗争,发展党的组织,创建根据地,湘赣边工委机关就设在“雷公坑”。先后在这个乡的文溪、周溪、亩芫、黄沙、中龙、龙下、车田、良坪、曹汲、瑶岭等村发展党员,建立了党的支部,成立了有欧阳清、曾鲁、唐继章等7人组成的黄亭中心区委,开展了抗兵、抗粮、抗税等各种斗争。
  到1948年春夏,国民党统治区,人心背离,民变风起,“三抗”斗争蓬勃发展,阶级矛盾、社会矛盾、日趋尖锐。腐朽政权和一些地主老财惶惶不安,还积极策划成立乡自卫连,企图对群众实行镇压。就在自卫连成立问题上,石陂肖孚民与古坪朱国璋发生了尖锐矛盾。当时,仙沅乡有两姓大户:一是石陂肖孚民,曾任伪乡长、大地主,私藏枪支,家有保镖,做了幢大房子设有岗楼,出门骑马坐轿,前呼后拥,声势赫赫。在任伪乡长期间,抓丁、收税、抽捐、逼租,搞得民不聊生。还有其兄肖保臣(又名国生)竟有良田百顷,山林万亩,山棚多处,一年四季开赌场,设烟馆,高利盘剥,不少农民,甚至中小地主为之倾家荡产,是远近闻名的大富豪、吸血鬼。他们兄弟俩,一个有钱、一个有势,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横行乡里。二是古坪朱国璋,曾任县参议员、靖卫团长,也私藏武器,佣人、保镖一大帮,不仅有钱,也有势。肖、朱二人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素来不和。在成立乡自卫连问题上,更是各怀鬼胎,都想把自卫连掌握到自己手里,变为保护自己的工具。因而,对自卫连长的人选和连部住址,各抒己见,互不相让,曾在一次乡联保会议上,僵持不下,几乎动武,矛盾公开化。针对这一情况,我黄亭中心区委认为利用朱、肖矛盾,掌握自卫连并使其成为我党的一支地下武装,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于是,决定采取派进去,利用朱国璋,孤立肖孚民的策略,进行了一系列工作。一方面趁当年保长轮流换届之机,派丘进冲(党员)出任四保保长。该同志为人正直,办事公道,在全乡群众中有一定声望,很快获得当选;另一方面,利用丘进冲、欧阳清(党员)当保长的合法身份,推荐唐继章出任自卫连连长。当全乡第二次联保会议上,朱、肖再次激烈争论的时候,丘进冲、欧阳清根据地下党的指示,以统观全局的观点,提出:自卫连是保卫全乡境内治安问题,是全乡群众的一件大事,我乡有7个保,连部应设在全乡中心地带,对石陂,对古坪,对其它地方都能照顾,一旦出现事情,各保联络比较方便,因此,我保意见应设在黄沙。这里比较中心。至于连长人选,我保推举唐继章,大家都知道,他为人正直、宽厚、有胆识、在群众中有一定声望。这个意见对不对请大家研究。他的发言既争取了多数,又缓解了朱、肖矛盾。而且,到会人员,早就对朱、肖争权夺利,无视各保不满,但又怕得罪他们,不敢异议。一听丘保长的意见,既合情合理,又出了一口气,博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朱国璋考虑唐继章是自己的佃户,平时有些接触,比较了解。于是抢先表示同意。肖孚民看到多数赞成,朱国璋又已表态,也就无可奈何的顺水推舟表示赞同。
  在枪支配备上,朱国璋想,既然,连长定为自己佃户出任,就得主动支持把自卫连争取到自己身边。因此,又首先表示,先搞一个班的装备,人员可以多些,发给12支枪支,10枚手榴弹,把架子搭起来,以后慢慢扩大。至于枪支和手榴弹的筹集,建议古坪和石陂各半,唐连长需要一支手枪我负责给,人员组成先请唐连长提个名单,请肖乡长审定就行,肖乡长你看怎样?肖孚民觉得枪支平均分担,还算合理,尽管朱国璋多给一支手枪,明知另有所图,但自卫连组成名单,要我审定,对自己表示了尊重,也提不出异议,很快就通过了。
  唐继章于第二天走马上任,在黄沙义仓挂起了“中国国民党泰和县仙沅乡民众自卫连”的牌子。接着,朱、肖二人把各自承担的枪支、手榴弹先后送到了自卫连。对自卫连人员组成,唐继章根据地下党组织的意图,在地下党员、青年知识分子、穷苦农民中选了20人的名单。其中指定林明堂(地下党员)为自卫连文书,周定信(地下党员)为自卫连通讯员,还指定两个地下党员任排长。连同15名战士,分别送去朱、肖过目后,于1948年5月,正式组建了起来。但一检查,送来的枪都是旧的,特别是肖孚民那6支,不是烧壳就是撞针坏了,真正可用的只有6支。
  1949年4月23号,中国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解放南京,直捣总统府,宣告蒋家王朝在大陆的彻底覆没。我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江后,以势如破竹的声势,大举南下,国民党土崩瓦解,党、政、军要员纷纷南窜,国民党江西省政府及保安第十团,早已撤离南昌,迁到赣州,紧作逃台准备。
  吉安专区剿匪副司令、吉水县县长贺云翼和警察局长(贺的外甥)看到大势已去,6月27号,急急从县警卫队、宪兵队,凑合了100多名队员,临时组建了一支武装队伍,由警察局长苏东亲自指挥,计划南撤赣州,与省政府汇合。因吉安城内,早已发现我便衣队,不敢走大路,便偷出南门,朔赣江边而上,经吉安水东、值夏、新圩至东固,第二天转泰和县小龙来到自卫连。他们动身前派了2名士兵打前站,先与我自卫连接头。因此,唐连长早有准备,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安排他们在百记住宿,互相自我介绍之后,自卫连全体动员,宰猪、杀鸡、买酒,准备大摆宴席。贺云翼和警察局长看到这种热烈场面,非常高兴,便把唐连长请来说:我们这次匆忙来到贵方,蒙你热情接待,甚为感激。这时,警察局长一边在桌上摊开地图,一边说,我们这次随贺部南撒是奉命与省政府汇合的。明早我们就走,地图标明,这里去赣州有两条路线,但不知走那一条比较方便,想听听你的意见。唐近前一步,郑重其事的指着地图说,这里去赣州确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这里出发,继续往南走,经石陂过大遥岭,到北坑过田段到老营盘,再走马路经兴国到赣州,路程约100多公里,需走两天半时间。这条路线中间要翻过一座大山,高程约600米,上下20多华里,路径田段,还有一地方势力王障川,家里常驻一营兵力,他村子的壮丁、捐税长年不交,县政府都不奈其何,这个人是否靠得住,不摸底;另一条路是从这里出发,往西走,到沙村上公路,虽有一段小山路,但地势平坦,没有高山,没有地方势力,一天可到兴国,第二天可到达赣州。贺云翼听了唐的介绍后,与警察局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走第二条路线。这时,通讯员进来叫吃饭,三人同行走到门外圩场一看,整整摆了十多桌,人员都已坐定,就等他们。三个走到桌前坐下,唐连长站起来端着酒杯,高声地说:弟兄们!你们辛苦了!鄙连略备酒菜,为贺县长、苏局长和弟兄们洗尘,请干杯!大家一饮而尽,热烈鼓掌致意。这顿丰盛酒饭,大家吃得很高兴。散席后,唐连长陪贺云翼回到宿地,稍叙寒喧,一看手表已是晚8点了。唐便起身说,贺县长,你们赶了两天路程,辛苦了,明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贺说,你也忙了一天,也早点休息。待贺云翼睡了以后,警察局长出去检查了各路岗哨也回房去了。唐继章便悄悄的离开百记圩,避开岗哨,到约定地点鹅颈下陈家祠开会。到会的有部份中心区委同志,连部干部,还有10多个地下党员计20多人。原来,昨天得到贺部要到自卫连住宿的消息,中心区委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进行研究,一致认为正是扩大我武装力量,加强自卫连,迎接解放的一次重要机遇。决定大摆“鸿门宴”,指引路线,于今晚召开一次骨干会议研究对贺云翼进行军事阻击。看人己到齐,唐继章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开个紧急会议,商量一下如何打贺的问题。我先介绍一下贺部情况,他们共计104人,有步枪80支,机关枪2挺,手枪3支,手榴弹40枚,还有几担辎重物资。总之,每人都有武器,没有枪的,每人配备了手榴弹2枚。已商定明早启程,从百记出发,路过彭家境的“望梅亭”,往沙村方向上赣州。现在我们要研究的是,打不打,如何打,在哪里打?我想不打则已,打则必胜,请大家各抒己见,把问题研究透彻一些。顿时,会场沸腾起来,多数同志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张要打,但也有同志认为他们武器比我们多且好,力量悬殊太大,怕吃不烂,打不下来,反遭其害。唐继章认为这种看法合乎情理,但需打消顾虑,便进一步分析说,单从武器对比,我们确实比他们弱,但从整个形势对比,我们比他们强。主要是:一、解放军大举南下,已进驻南昌、吉安,泰和即将解放,已成大军压境之势,加之他们逃跑心虚,实为惊弓之鸟;二、他们来到这里人地生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主动权在我;三、这支队伍素质差,是临时凑合的,思想不稳定,又没有打过仗,缺乏战斗力:四、沿途山高路窄,他们武器虽多,无法施展,而这些恰恰有利于我们,不利于敌人。同时,我主张只取一部,不作全歼,避免促其顽抗。我们的目的是要枪不要人。对于人,只要不持枪顽抗,放下武器就不予加害。唐继章这番话,使大家茅塞顿开,既坚定了打的勇气,也鼓舞了必胜的信心。一致赞同他的意见,主张打。唐又引导说,既然大家同意打,现在我们再研究一下,怎样组织力量,在什么地方打,如何打法?提出切实的方案。这个问题,因大家都是本地人,地形比较熟,而且其中有的还参加过红军,有一定经验。他的话音刚落,一班长接着说,我看打的地点放在“望梅亭”(离百记约15华里),那里山高路窄、森林茂密,两边山脚下尽是灌木、草丛,中间是水田、山坑不到50米宽,北边山脚下一条小山路伸延10多华里,既无人家,也无岔路,有利伏击。至于如何打法,首先要扩大力量,靠我们这些人和自卫连是不够的,武器虽少,声势要大,造成大部队压境之势,使他们摸不清底细,还要组织好火力,把枪支手榴弹集中隐藏在南山脚下的灌木丛中,待他们进入伏击圈内,一齐发起进攻,使他无反扑之力。对于如何扩大力量,大造声势,我还没有想好。接着一位老红军战士站起来说,可以运用一下土地革命时期红军的战略、战术,会后分头去发动群众,组织二三百人,拿上梭镖、鸟统、马刀、小红旗及油瓶、爆竹(有人插了一句,拿油瓶、爆竹干什么?你不知道,爆竹点燃放进油箱里,就象打机枪一样,逗得满堂大笑)。还有,另选两个司号员,扛去两面大红旗,分别安排在南北两边山头,摆开阵势,待下面打响后,两边山头树起红旗,吹起冲锋号,群众摇旗呐喊,以助军威,迷惑敌人。大家听了二位同志的发言,认为这是好主意。唐继章非常高兴,频频点头,并补充说,除同意上述同志意见外,还要注意擒贼先擒王,那就是那位警察局长,和二挺机枪。只有先把警察局长干掉,压住二挺机枪,问题就好办了。大家一听,更加信服,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齐声说,老唐你就下命令吧!这时唐继章站了起来说,好!攻打贺云翼的事就这样定了,希望大家回去抓紧准备:一、到会同志分头负责,除自卫连的外,每人回去发动 15到20名基本群众,亭前、黄沙一边的登南山头,鸡山、阳丘一边的登北山头;二、由丘X X、赵X X担任司号员,另选2位同志抬红旗分别安排在南北2边山头上;三、自卫连12支步枪和所有手榴弹分成3个组,由一、二排长和一班长分别率领在“望梅亭”出口南山脚下埋伏,组成交叉火力。并指定两个射击手,专门监视2挺机枪,如有反抗立即把他击毙;四、明早6点以前全部进入阵地,不得迟到,听我的枪声一响,发起攻击。山下打响后,山上立即吹起冲锋号,树起红旗,点燃爆竹,齐声呐喊,声势越大越好。总之,按上述部署做好,胜利是有把握的,万一失利,各自撤到黄沙小学集中,再行计议。好,散会。一看手表已是晚11点了,时间非常紧张,只有7个钟头的准备时间,大家回去采取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的连环快速通知法,不到4点钟,人员均按要求,分头集中了起来,向指定地点运动,凌晨5点全部进入了阵地。
  散会后,唐继章回到百记圩住处休息。第二天凌晨5点苏东命值班排长吹号起床、用饭。吃完饭,全体士兵集合,警察局长向前走了几步,说,弟兄们!我们就要启程了,这次路过此地,蒙唐连长热情接待,我们表示谢意。接着又说,我们还有两天路程就到赣州,不过这两天,有很长一段小山路,比较辛苦,希大家互相帮助,坚持行军;另一方面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测,万一出现情况,要听从指挥。为了安全起见,从现在起,队伍编3个组,一组5人由一排长率领打先锋;我率主力走中间,便于瞻前顾后,互相呼应;县长骑马带几个士兵压后,拉开一段距离,便于行动。出发!唐连长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后,带连部2名战士,急速朝另一条小路赶在他们整个队伍的前面,抢先到达“望梅亭”。早在“望梅亭”等候的几个组长看到唐连长到来,忙问怎么样?唐说,一切正常,快!他们就要到了。又说,人都到齐了吧?几个组长忙回答说到齐了,按原计划全部进入了阵地。唐连长说,好!你们赶快回去,听我的枪声一响,全面发起攻击。阵地临时碰头后,他爬到路旁一棵浓郁的大樟树上,利用树干、树叶蔽身,能看到路上一切,而且射程很近,手提快慢机,子弹推上膛,扳开枪栓,注视前方。带去2名同志埋伏在离他不远的树下灌木丛中。每人几颗手榴弹,打开了保险盖,扣住了导火线,静静的等候着。一会儿,敌人先头部队进入了“望梅亭”。接着,警察局长急速跟进,整个主力部队,暴露在我伏击圈内。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静寂的山野晨空,这是唐连长放的信号枪声。只听到警察局长高声叫嚷,大家镇定,跑步前进,冲出去!轰隆一声,一颗手榴弹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爆炸,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同时,我伏击组的交叉火力放出了排枪、投出了手榴弹。敌人5个前锋听到背后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便丢掉枪支拼命往前跑。警察局长以为前面受阻,举起手枪打了两枪,又大喊向后撤,与县长靠拢。这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更加密集,山上山下喊声大震,冲呀!活捉贺云翼、苏东!两边山头上竖起了红旗,吹起了军号,还听到一连串的啪啪、碰碰的密集声,分不清是机枪声还是爆竹声。警察局长回头刚要靠近“望梅亭”,埋伏在唐连长树下的两位同志接连甩出了两枚手榴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好在灌木丛作了他的掩护,不然,早已把他送上了西天。警察局长打了一个寒噤,以为前后受阻,进退维谷,把100多人的队伍堵在不到100米长的狭小的山路上,乱作一团,只听到枪声、爆炸声、军号声,喊声震天,红旗招展,却看不到人影,只是忙乱放枪。警察局长又命令机枪手掩护,其余士兵强占北山头,自己退到一棵茶树下窥视动静,发现樟树上一个人影闪动了一下,拿起手枪向樟树上瞄准。这时监视两挺机枪的射击手,还没等机枪手放下机枪,啪啪两枪,打伤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丢掉机枪就往山上跑。这一切唐连长在树上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注意到警察局长在瞄准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间,扣动扳机射出了第二颗子弹,只听到警察局长哎哟一声,便倒下了。突然,喊声四起,震撼山谷。弟兄们!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缴枪不杀!这时,伪军警们看到警察局长已被击毙,又听到呼喊的是解放军,心里十分恐惧。继而又听到对面树丛中在喊话:你们赶快放下武器,举起手来,到亭子那边坐下,保证你们生命安全,否则,死路一条。众军警更是浑身哆嗦,惊恐万分,纷纷就地丢下武器,举起双手跑到亭子边蹲下。这时,唐连长仔细观察现场,确认这些军警已全部放下武器,举手朝“望梅亭”这边走来,便从树上下来,自卫连战士也迈出草丛,山上人群沸腾,举枪欢呼,快步朝着“望梅亭”涌来。伪县长贺云翼听见前面枪声大作,知道出了事,不敢前行,便勒转马头落荒而逃。
  经全面打扫战场,清点战果,共俘虏军警官兵50多人,缴获步枪70多支,机枪2挺,手枪1支,手榴弹2箱,子弹3箱,辎重物资几担,打死警察局长1人,我军无一伤亡。唐连长吩咐就地掩埋了敌尸体后,押上俘虏胜利撤军。
  回到百记圩已是早晨8点,圩镇群众正在吃早饭,看到自卫连打了大胜仗,缴获那么多战利品,不约而同地涌到圩坪上看热闹,问长问短。有的鼓掌称快,有的说你们真不怕死,胆子真大,县长的枪都敢缴:也有的担心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来。群众的心情是可理解,唐连长这时来不及做解释工作,便命大家把战利品拉回连部,搞饭吃。吃完饭,把俘虏集合在一起,每人发给一块银元,并告诉大家,你们自由了,赶快回家去,迎接解放吧!这些伪兵俘虏,听到这里非常激动,热泪盈眶,不约而同,一拥而上,与唐连长握手告别。
  战斗还没有结束,攻打贺云翼,虽然取得了重大胜利,壮大了自己,消灭了敌人的力量,但贺云翼的逃跑,也留下隐患。而且,泰和尚未解放,赣州驻守的保安第十团,以小路路程计算,离百记不到200华里,且有石陂肖孚民,古坪朱国璋,小龙护矿队,以及乡公所几支地方武装,有枪100多支。假如贺云翼逃至赣州搬兵,杀个回马枪,地方武装予以配合,形势对我非常不利。基于上述情况,中心区委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认为必须针锋相对,公开亮相,发动群众应付事变,做到有备无患。第二天,刚好百记当圩,唐继章根据中心区委的决定,在圩坪上召开了“攻打吉水县县长祝捷大会”,把缴获的枪支,弹药等全部搬到会场。唐继章向群众发表了演说:父老乡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自卫连和参加战斗的乡亲们,昨天早上阻击了伪吉水县县长贺云翼,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他们逃跑路过这里,准备去与赣州保安第十团汇合,留他们就是养奸助劣,缴他们的械是我们的责任,也为人民解放事业增添了一份力量,从此,自卫连更加壮大了。可能大家会问:仙沅乡自卫连到底是一支什么队伍?今天,我可以告诉大家,自卫连是我们穷人的队伍,专为穷人办事的,是一支共产党领导和掌握的地下武装,现在解放军已渡过长江,蒋家王朝就要彻底垮台,上海、杭州、南昌已经解放,解放军便衣队已进入吉安城,我们泰和县也即将解放,历史就将翻开新的一页,穷人就要翻身了。唐继章接着说:我们仙沅乡是老苏区,我们要发扬苏区人民的光荣传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警惕敌人的造谣破坏,帮助维持地方秩序,迎接解放军的到来。唐继章的话音刚落,整个圩场沸腾起来,个个欢呼雀跃,议论开了。说这下子可好了,毛委员、朱总司令就要回来了,我们穷人熬到头了,再也不怕那些地主恶霸了。压在穷苦人民心头的怨和恨,喜和乐,交织在一起,象潮水一般,迸发出来。会议虽然早已结束,但聚集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
  这次会议,影响很大,消息很快传向四面八方,不仅震撼了泰和四乡,连周围几个县如兴国、吉安、万安、遂川县都受到很大震动。大大鼓舞了穷人士气,刹了反动派的威风,为迎接解放,起了一定宣传动员的作用。
  接着,中心区委根据湘赣边工委指示,在仙沅乡黄沙中心小学,正式成立了“中国共产党江西省第七工作团”。公开亮出了牌子,竖起了红旗,门口架起了机枪,团部由欧阳清、曾鲁、唐继章、丘进冲等7人组成。分工欧阳清任主任,负责全面,曾鲁为副主任,唐继章为副主任,主管军事,丘进冲为副主任,负责保卫,林明堂为团部秘书,王吉焕为组织部长,王世仪、蔡明亮负责宣传;肖土襄负责财务,康定信负责通讯联络。还有刘思兴、叶佳发等一批地下党员和知识青年都分别在团部担任一定的工作。团部成立后,立即着手扩大武装力量。组建了第七工作团游击队,即赣江纵队第七支队。从参加“望梅亭”战斗的青壮年中招收战士100多名,以自卫连为基础发展到150多人,下设2个连,唐继章兼任一连连长,丘时椿任二连连长。配备武器120多支,没有枪支的每人配备几枚手榴弹。并在军事上作了周密部署,往赣州南路、西路要冲,各派出了一个加强排的警戒哨,两个排驻守团部,整个兵力部署,成为三足鼎立之势,相距不到15华里,有利于互相策应。同时,派欧阳清和王世仪同志,赴八都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九八支队取得联系,并对当前面临的形势和工作部署作了介绍,争取九八支队的支持。那时九八支队暂时无暇分兵增援,但对工作团的成立和军事上的部署,表示同意,并表示如有什么大的动向,他们立即支援。对工作团的工作开展给予了很大的鼓舞和支持。
  外围军事力量部署后,面对地方几股势力如朱国璋、肖孚民、小龙护矿队、乡公所,采取了“先礼后兵、区别对待、谈打并重”的方针,尽可能不先使用武力,稳定局势,以便集中力量防御外犯。首先,以中共湘赣边工委第七工作团名义,接管了仙沅乡公所,解除了他们的武装,获得十多支枪。接着又以工作团名义向朱国璋、肖孚民、小龙钨矿发出了通告,说明当前解放战争的大好形势,我工作团,为维持地方秩序,迎接解放,奉命接管了乡公所。凡仙沅乡境内的地方武装、企业武装、私人武器弹药如数封存,不得毁坏,不得转移,不得动用,造册上报工作团,听候调度。否则,以破坏解放论处。希大家站到人民一边,帮助维持地方秩序,为迎接解放做出贡献。通告发出后,小龙钨矿张矿长来到工作团,欧阳清、唐继章热情接见了他。一方面向他宣传了解放战争形势和中共湘赣边工委第七工作团的主要任务,要他仍然担任矿长,护矿队继续护好矿,照常抓好生产;另方面,向他明确指出,从现在起,凡部队编制、部队调动,需经工作团同意,否则,找你负责,这样一来对他个人触动不大,矿长照当,便欣然答应了。但朱国璋、肖孚民没有反响,欧阳清、唐继章分别登门“拜访”,做工作,也勉强同意封存枪支,人员解散,听候调度。
  唐继章考虑这几股地方势力的武装虽被我控制,但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先从思想上给他个打击,使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其实武器尚在他们手里,随时都有动用武器进行反扑的可能。唐继章考虑到这里,并根据工作团的决定,及时采取了防御措施,分别向小龙钨矿、石陂、古坪几处派出了3个秘密哨点,监视动静,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不出所料,打掉贺云翼部的第五天,又逢百记当圩,传出了保安团第十团要来“血洗仙沅乡”的消息。消息传开后,一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这个情况,工作团虽然早有所料,且在军事上作了部署,但当前的重要问题必须安定群众情绪,查清消息来源,进一步作好思想上的应变准备。经研究立即派丘进冲、蔡明亮等同志深入群众进行调查。经再三查问,“血洗仙沅乡”的消息是今天当圩时,从一个算命先生模样的人的口里传出来的,后来这个人往古坪方向去了。消息查明后又向广大群众宣传解放军大举南下的大好形势,工作团已作好了应变军事部署。同时,为安全起见,动员沿途群众暂时搬到偏僻山村去居住。
  第二天一早,朱国璋突然来到工作团,找唐继章说,昨天下午一个陌生人到他家里,自称是江西省保安第十团派来的,带有欧阳刚团长的名片,对我说:贺县长失事后到达赣州,要求保安第十团出兵仙沅乡,为此,受命前来,要我出面调停,提出只要自卫连能赔偿银元一千元,由我送去赣州,并表示道歉,算了结此事。不然,他将出兵“血洗仙沅乡”。到时,不仅全乡群众遭殃,我也难免遭殃。当时,工作团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在场,便问朱国璋你看怎么办?朱说,我想为免全乡群众遭受涂炭,出点钱算不了什么!如自卫连筹集困难,我去与小龙张矿长商议解决。唐继章等几个主要领导研究了一下,觉得有诈,时间已过五六天,为什么提出赔偿?如若他敢出兵,来个突然袭击,抓到几个人后提出要钱赎人,岂不更好!何必先放风要钱?因此,断定“血洗仙沅乡”是假,以此施加压力,向我们勒索银元是真,决定不予理睬。唐继章拿定主意,便严肃地对朱说:你的好意,我们领了。但必须明确,缴贺云翼的枪,完全是正义的,是代表人民利益的,因此,就没有必要用金钱去赔礼道歉。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就不必操心了。至于“血洗仙沅乡”的问题,我们一切自有安排,谅他欧阳刚没有这个胆量,他现在火烧屁股,逃都逃不赢,还敢杀回马枪,难道他不怕碰上解放军?进一步说,如果他真敢冒风险,那也不要紧,兵来将挡嘛!我们正张着口袋等他呢!朱国璋听到这里,觉得在理,心想,真要出1000银元,最少自己也要拿500元,还要去赣州道歉,心有余悸。便说:你们说的是,那我该怎么办呢?唐继章说,那好办,就把我刚才说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来人就行。欧阳清接着说:今天你的行为不错,希望今后也这样,遇到什么情况,及时报告我们。朱国璋连连点头,是,是!退出了工作团,回到家,赣州来人还在等待他,朱便把工作团的意见如实转告了他,最终伪军未敢轻举妄动。
  朱国璋刚走,派去石陂监视肖孚民动静的陈大勇,气喘吁吁走进工作团报告说:肖孚民确实不是好东西,昨天听到保安团要来“血洗仙沅乡”,非常高兴,大摆宴席,揭开封条,把枪支又重新分发出去了。昨晚还与几个地方恶霸开会密谋,准备保安团一到,杀猪迎接,紧密配合,然后随团逃台。唐继章问他这一情况你是怎样知道的,陈说,是肖孚民家里一个佣人转告的,分发枪支我也亲眼看到,现在石陂街上已放出了岗哨。唐继章感到情况非常严重,既然肖孚民不老实,必须先发制人,立即把他的武器缴掉,以除后患。在场的其他领导都表示赞同。这已是下午4点钟了,到石陂尚有十多华里,唐继章立即集合队伍,带领两个排,全副武装,连夜走小路,隐蔽在肖孚民住宅后山。夜幕降临,把肖的住宅团团包围了起来。唐继章带着警卫员沿大路大摇大摆的走去,刚刚走到石陂街口,突然一声站住!干什么的?肖孚民的武装岗哨阻止了唐继章的去路。唐继章从容不迫的回答说,哦!我是工作团连长唐继章,来找肖乡长有重要事情商量。岗哨卫士说,那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报告。那人去后不久回来说:肖乡长叫你们进去。原来肖孚民听到报告唐连长来到,只带一个警卫员,心想可能因保安团要“血洗仙沅乡”,害怕了,向我求援来了,因此,肖很不在乎把唐放了进去。唐继章走到肖的住屋门口,又见设有岗哨,唐连长主动向门卫打招呼,吩咐他进去报告肖乡长,说唐连长到。唐和警卫员紧随其后进入厅堂,肖孚民和家人正在吃晚饭,忙站起来招呼,请坐!就在这一刹那,警卫员抢前一步,左手抓住肖孚民,右手持枪对准肖的脑壳,不许动!否则,打死你。门卫看到这突然情况,走出门口大叫起来,不好呀!肖乡长被绑架了!正在旁屋吃饭的家丁、保镖,听到呼喊,丢下饭碗,想去拿枪,唐继章举枪连放三枪,命令他们不准动,原地坐下,谁动打死谁。外面围屋的工作团战士听到枪声,一边鸣枪接应,一边跑进厅堂,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保镖个个目瞪口呆,手脚哆嗦。唐继章命令把全部枪支背上带走,放了肖孚民。就这样肖孚民的枪支缴了下来,一数正好二十支,计有长枪18支、短枪2支,还有部分手榴弹。
  唐继章反复思考,觉得肖孚民的举动值得举一反三,引以为戒,不如利用防止保安团“血洗仙沅乡”,保护全乡百姓为名,尽早把朱国璋的枪支一起收缴掉,既可避免肖孚民事件重演,也可解除心腹隐患。欧阳清、丘进冲等几位同志非常赞同唐的主张。于是唐继章又带领一个排,来到朱国璋家里。朱看到唐继章全副武装突然到来,甚感紧张,原来他听到“血洗仙沅乡”消息后,也曾想把枪支分发出去,但又考虑为时过早,正处于等待观望之中,听到肖孚民的枪被缴,也感自己处境不妙,手脚似乎都在发软。唐继章看出了他的窘相,说道:参议员,不要慌,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因保安团要“血洗仙沅乡”,实感兵力不足,昨天我们已拒绝赔款,万一来犯,到时,你我都不好办,特别是你,我们还可以靠共产党,你怎么办?为此,想把你封存的枪支先借出来充实工作团,如何?朱国璋这时稍微镇定下来,来回走动,却不答话,心想,这些枪是我的命根子,借吧,一定是老虎借猪头,有去无回,自己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了。不借吧,又已兵压堂前,别无退路,考虑来考虑去,不如顺水推舟,先借给他们,送个人情。想到这里,才说,好!不用借了,就拿去用吧!这对我也确有利,不过,这些枪是全村子凑钱买的,原说封存,现在又拿走,搞不好全姓都会责怪我。唐继章接着说,那好办,决不使你为难,我们给个凭证,你就好说话了!朱默然。就这样把朱国璋的枪也收缴了下来,计有步枪30支,手榴弹3箱,手枪3支,当即打了收条。唐继章随即命令鸣枪撤军,只见朱国璋暗暗流下了眼泪。
  此时,已是1949年7月上旬,赣江纵队第七支队,已发展成为拥有两个连二百多人的游击队伍,有长短枪支一百五十多支,机枪二挺,手榴弹五箱。仙沅乡所辖境内,除小龙护矿队外,大批武器基本收缴完毕,少数私人武器可能还有,来不及搜查。7月28日泰和县解放,九八支队进驻仙沅乡,工作团第七支队继续配合九八支队攻打东沔洞,围剿靖卫团长王障川,接管小龙钨矿。泰和县大队成立时,工作团全部人员和武器改编为县大队。唐继章继续任县大队一连连长,欧阳清任泰和县工商科副科长,还有10多名青年学生分别到县直机关正式参加工作,蔡明亮同志先前由工作刚介绍到中共吉安地委干校学习。8月间,蔡敏等同志将泰和县黄亭中心区委活动情况,正式向泰和县委作了汇报和移交。
  仙沅乡地下党组织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在敌后进行了由秘密到公开的、不屈不挠的斗争,从无到有建立了武装、袭击敌人、收缴敌伪武装,壮大人民力量,维持地方秩序,配合解放和接管工作,做出了一定贡献。同时,为我党、政、企事业单位培养、输送了一批干部。这些同志,现在虽分散在省内外各地,谈起地下党这段斗争历史,大家还是心潮澎湃记忆犹新的。
  ——一九八八年七月整理
  (此稿选自泰和政协主办的《泰和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 
  

延安精神哺育中共湘赣边工委从诞生到胜利/江西省延安精神研究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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