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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到延安去——“我要去延安”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在轮船上整整度过十八个昼夜,一月下旬,白求恩到达香港,随即转乘飞机来到武汉。
  一踏上中国的国土,首先映入白求恩眼帘的是:日本侵略军向南步步逼进,国民党反动派节节败退的大字消息,充塞在各种报刊杂志。津浦线重镇济南陷落;日军在青岛登陆,国民党退兵诸城、沂水;芜湖、南京相继失守,守卫南京的十几万国民党军队仓惶撤退,国民党政府抱头鼠窜,逃迁重庆。日本法西斯在南京实行了惨无人道的血腥大屠杀;就连作为临时首都的武汉,也已经处于日本飞机的轰炸和骚扰之中了。
  面对这严峻的现实,白求恩心里象塞着一团火,烧的他坐立不安,几次激动地走上街头。他清楚地看到,敌人已经加快了侵略的步伐,战斗更加激烈,他去延安的心情也越加急切了。
  白求恩立即赶往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办事处设在长江北岸的汉口。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同志会见了他。当他带着满意的心情从办事处出来的时候。狂风吹散了翻滚着的乌云,阳光溶化了大街上的积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立刻润透了他的肺腑。一丝欣慰的笑容,涌上了他的眉间。“啊!到延安去,会见毛泽东同志,奔赴抗日战场,就要实现啦!”
  白求恩沉浸在无比兴奋的会见之中。他迈着激动的步伐,向摆渡码头走去。一路上,他环视街道两旁矗立着的高高低低的建筑,打量着那一幢幢奇形怪状的楼房,回顾他对中国历史的了解,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方才会见的谈话中去。
  多少年来,在帝国主义用炮舰轰开中国的大门之后,这个几千年来闭关自守的国家,就开始写下了一页又一页的国难史。帝国主义在这块辽阔而又美丽的土地上,争先恐后地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国中之国”。英租界、法租界、日租界……,这一幢幢矗立的楼房,分明是帝国主义强占的侵略据点!通商权,驻军权,领事裁判权,一纸一纸的不平等条约,象武汉这各式各样的建筑一样,把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分割得七零八落,践踏得面目全非。她的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矿藏,茂密的森林,富饶的江河,都变成了帝国主义的财源,而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的血汗,又都化为一块块闪光的美元,流进了外国资本家的腰包!
  多少年来,酷爱独立自由,富有革命传统的中国人民,举行过多少次起义!他们不屈不挠,再接再厉,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剥削压迫他们的统治者,使得帝国主义至今不能灭亡这个民族,而且也永远不能灭亡这个民族。但是,历史上劳动人民多少次的起义,总是在革命中和革命后被剥削阶级所利用,当作他们改朝换代的工具。直到现代,皇帝贵族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是地主阶级、大资产阶级的联合专政;反动统治者的刀矛剑戟被砸烂了,他们的手里又换上了洋枪洋炮,中国人民还是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
  谁能结束中国人民的苦难历史?又是谁才能使这古老的民族恢复壮丽的青春?
  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是毛主席缔造和培育的中国共产党!毛主席在长期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和同党内右的和“左”的机会主义路线斗争中,使中国共产党从几十个共产主义者小组,发展壮大为领导中国革命的政党。毛主席亲自领导了秋收起义,建立了第一支工农红军,在井冈山创立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指出了中国革命武装夺取政权,只能走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道路。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毛主席领导中国工农红军长途跋涉二万五千里,来到了抗日前线。在国民党军队败北南逃的关键时刻,毛主席、中国共产党领导八路军、新四军坚持了敌后抗战。历史已经证明,拯救民族的重任,已经落到中国无产阶级的肩上。
  中国人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这一阶段的中心任务是“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的胜利”,而“争取抗战胜利的中心关键,在使已经发动的抗战发展为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战。”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反对一切投降卖国的活动。遵照毛主席的伟大战略思想,工农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大踏步地挺进华北敌后,在五台山、晋东南、晋西北等地,开辟了革命根据地,展开了大规模的抗日游击战争。八路军、新四军,分兵深入广大农村,与地方党组织相配合,大力发动和组织群众的抗日武装斗争。各个根据地的军民,艰苦奋斗,英勇善战,几个月来分别粉碎了日寇的多次围攻,收复了不少失地。在毛主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根据地军民取得的伟大胜利,打击了敌人的凶焰,鼓舞了人民的斗志,“民族救星”的声浪传遍全国。当这拥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四亿五千万人口的中国,置身于民族解放运动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行列时,整个世界将发生多么巨大的变化?恩格斯在一八五七年所期望的整个“亚洲新纪元的曙光”,在今天,在中国,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白求恩又想起周恩来同志是那样自豪地谈起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正是毛主席,为这个黑暗重重的国家,指出了一条光明之路;正是毛主席,开辟了中国革命的新纪元!
  毛主席,他是怎样的一个巨人?当白求恩从八路军办事处走出来之后,就深深地感到在西方他读过的那些介绍中国的著作、文章,远远不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在努力地思索着:毛主席是怎样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怎样制定了中国革命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又是怎样把他的光辉思想变为胜利的现实?
  “呜——”一声汽笛的长啸,打断了他的思索,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江岸了。白求恩向江上望去。江上激浪翻卷,奔腾呼啸,江水一泻千里,滚滚向前。长江啊,你奔腾吧,咆哮吧,你将荡涤人间的一切渣滓,迅猛向前!
  …………
  因为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还要同延安和沿途的有关单位取得联系,进行安排,所以,白求恩他们去延安的时间还未确定下来。白求恩决定利用等待北上的时间,给医疗队补充一些药品和手术器械。
  在一家药店门口张贴着“战时售药,廉价拍卖”的广告,白求恩满怀希望地走了进去。老板殷勤地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把一本药单送到他手里,白求恩认真地翻阅着,老板在一旁殷勤地指点:“这是思的彩虹,是戒烟特效药。这是白敬宇,敝国的名牌货。这是嘛,特补尔,是……”
  白求恩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指点:“还有别的吗?象外科用的绷带、凡士林等等。”
  “这个?本店不经售。”
  “不是战时售药吗?为什么不准备这些?”
  “政府没有指示,也没有货源呀!”
  白求恩愤怒地在柜台上用力敲了一下,转身走出了药店。伸手撕下了那张“战时售药、廉价拍卖”的广告。
  那些天,白求恩还去过许多家药店,几乎家家如此。他深深失望了。
  白求恩到武汉的消息,象一阵风似的传开了。他的桌头上常常有国民党军界、政界和卫生界的请柬。作为一个医生,他只答应了一项邀请,到一个国民党陆军医院去“参观指导”。
  这算是什么医院呢?院子里,带着脓血的绷带纱布,打碎了的玻璃器皿,比比皆是;病房里,阴湿的霉气和着伤口的臭味,扑鼻而来。据那些南京失守时撤下来的伤员们说,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医生了。
  这一片腐败的景象,再一次证明了他那个由来已久的认识:一个地主资产阶级的政府,不可能领导人民把民族解放斗争进行到底。只有毛主席领导的中国共产党才能挽救中华民族的危亡,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真正领导抗日战争。他到延安去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白求恩再也不理睬那些邀请了。他厌恶国民党政府的昏庸腐败,他对那些军政官僚们的虚伪腐化作风非常反感,他不愿意为一具政治僵尸耗费宝贵的时间。但是,国民党反动派并没有放松对他的“关怀”。一天晚上,门房又送来一张名片。还没容得拒绝,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国民党军队的军医署长和随从他的翻译钻进来了。
  白求恩一言未发地听完了这个署长一长串的恭维、客套。最后他用令人厌恶的口气说出了来访的本意:“敝军长官敦请白求恩博士莅临指导并冀留汉任职……”
  “留汉任职?”白求恩禁不住冷笑起来。他从眼镜下面打量了一下那个署长,耸耸肩膀说:“不,我要到前线去。”
  “啊!”那个署长凑上来,又满脸堆笑地说:“白求恩博士为我中华民族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实在令人钦佩。不过,前线在那里呢?大武汉就要成为两军必争之地啦!”
  白求恩拿起一支纸烟在烟盒上敲打着,讽刺地说:“是啊,这结果怕是不能避免的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还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后撤嘛!这我可不能奉陪。我的岗位,是在敌后坚持斗争、浴血奋战的八路军、新四军里。我要去延安!”
  “八路军?新四军?”军医署长骄横地仰起身子干笑了几声,轻蔑地说:“他们抗战?凭什么?人在那里?枪在那里?他们的抗战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宣传罢了。白求恩博士怎能轻信?依我看……”
  这是险恶的挑拨,下流的诽谤,肆无忌惮的污蔑!白求恩再也不能容忍了,他拍案而起,义正词严地驳斥:“依你看怎样?他们人少吗?全世界反法西斯人民都和他们站在一起;他们是缺少枪枝,但他们不缺乏斗争的勇气。我到中国时间不长,但我知道,有人一枪未放,就断送了中国肥沃富饶的东北四省;又有人拱手相让,将辽阔的华北变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属地。这些人,就是要通过日本帝国主义之手,达到他们反共多年,未能消灭共产党的狂妄企图。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去讥笑那些浴血奋战的人民和军队?中华民族解放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的胜利寄托在他们身上!署长阁下,这可不是宣传,这是事实,华北战场取得的伟大胜利就是明证。”
  那个署长十分狼狈,他想不到,这样一番话,竟出自一个世界著名的胸外科医生之口。他理了理披散在前额的长发,有气无力地说:“白求恩博士,我们再冷静地商量商量好吗?”
  “用不着了。我们没有共同的命运,也没有共同的语言。我只能告诉你,我是来抗日的,我要去延安,我要去前线!”白求恩说完,就倒背着双手,侧转身子,几步跨到窗前,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灯火。
  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被彻底粉碎了。那个署长悻悻地拿起帽子,和翻译一起夹着尾巴跑了。望着他们仓惶离去的背影,白求恩猛地关死了房门,从桌子上拣起那张请柬,顺手扔到窗外。一阵寒风吹过,请柬飘飘荡荡,落到街头墙角的垃圾堆里。
  事隔不久,八路军卫生部部长因事到武汉来了。根据周恩来同志的指示,他在翻译的陪同下特地去看望白求恩。一见到这位从延安、从毛主席身边来的八路军卫生部门的负责同志,白求恩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用坚实的双臂搂着部长,紧紧地拥抱了很久。感情是那样的真挚,那样的亲密,就好象久别重逢的战友一样。部长拉过一把椅子,请白求恩坐下。还没坐稳,白求恩又站起来,兴冲冲地向部长提出了他关心的一连串问题:前方又打了什么大胜仗?有多少伤员?他们是否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目前整个部队的医疗工作如何?迫切需要解决什么问题?……
  看着白求恩那激动的面孔,听着他提出的一连串的问题,部长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热流,这位外国老同志,多么关心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啊!部长告诉白求恩:在毛主席、党中央的领导下,八路军、新四军在前线、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又取得了许多胜利。随着抗日战争的发展,军队的卫生工作也发展得很快。八路军的卫生工作人员继承发扬了红军卫生工作的光荣传统,紧紧依靠群众,克服种种困难,取得了很大成绩。特别是介绍了在战争中,各个抗日根据地的军民深入前线,抢救伤员,照顾伤员的模范事迹。
  听了部长的介绍,白求恩十分感动,他赞扬说:“这确实了不起,你们的经验值得学习。你们所做的,是在许多国家里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部长也向白求恩介绍了目前面临的一些困难:由于部队发展很快,边区不断扩大,医务人员显得十分缺乏。大后方一些爱国的医务人员多次组织北上抗日,又被国民党政府以各种手段拒绝和扣留。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封锁和国民党政府的破坏,八路军、新四军连绷带、纱布这些常用的东西都难以搞到。战斗十分频繁,战士们常常忍受着极大的伤痛,坚持战斗。
  说到这里,卫生部长的声音非常沉重,字字句句都好象打在白求恩的心上。白求恩的脸色由严峻变为怒不可遏。他再次站起来,挥动着双臂热烈地要求说:“部长同志,请转告周恩来同志,尽快安排我们北上吧,到延安去,到前线去!我们不能面对着敌人的残暴静坐旁观,更不能看着自己的阶级兄弟在流血牺牲而不走上前线!”
  在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安排下,北上的日子很快确定了。可是,就在这时,医疗队偏偏发生了问题。加美援华医疗队三成员之一,一个曾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慷慨陈词的医生,在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面前,恐惧地声明:他要留下来,不北上了。他的退却使白求恩感到痛心,因为八路军非常需要医务人员,可是,对于这样一个懦夫,又怎么能指望他在炮火连天的前线发挥应有的作用呢?使白求恩最不能容忍的是,这个人还挥霍了他们带来的加拿大和美国人民的援华捐款!白求恩愤怒地谴责了这个人的卑劣行径,坚决地同他决裂了。白求恩激昂地宣布:“你留下吧,我们要北上,我们要去延安,就是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决不动摇!”
  冒着敌人的炮火北上
  一九三八年二月初,正是华北最寒冷的季节,也正是日本侵略军更猖獗的时候。迎着漫天风雪,迎着敌人逼来的方向,白求恩和加美援华医疗队的另一名成员、懂点中文的护士琼·尤恩一起,从武汉乘火车出发了。他们计划从武汉到郑州,从郑州到临汾,在临汾同八路军前线卫生部门取得联系再转程去延安。白求恩再一次细心地检查了八路军办事处给他办理的通行手续,在心中又默诵着沿途同八路军接洽的办法。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旅程啊!
  车窗外,苍穹低垂,狂风怒号;车厢里,为数不多的乘客,散坐在落满灰尘的长椅上,愤怒地谈论着日本鬼子向南进犯的消息。突然,列车重重地晃了一下身子,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下了。白求恩急忙跳下车,车外一片黑暗,列车的前方火光摇曳,杂乱的人影晃来晃去。一个铁路工人告诉他:“敌人刚刚轰炸过郑州,车站被炸坏,列车无法通行了。”
  “怎么办?”琼·尤恩有些茫然地问白求恩。
  白求恩象是安慰又带有几分鼓励地说:“走,到站上去看一下,也许他们能帮助我们到前面去。”
  他们来到车站办公室,说明了来意,负责运转的老职员怎么也不相信这两个外国人在这个时刻还会提出继续北上的要求。他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着白求恩,又看了看他们的通行介绍信,半信半疑地用手指着北方说:“别人都往南跑,你们真的往北边去?”
  白求恩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职员摇摇头,关切地说:“往北去可不安全哪!”
  白求恩理解老职员的心情,他笑了笑,指着站上还在燃烧的火焰说:“不消灭这些法西斯,那里会有安全呢?”
  老职员被感动了,伸出拇指,赞佩地说:“好样的。铁路一修好,优先发你们的车。”
  黎明前,寒气袭人,冰冷透骨。白求恩卷曲着身子,靠在车厢的长椅上等待着铁路的修复。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吵闹声响起。白求恩被惊醒了,他一跃而起,警惕地向吵闹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原来,炸坏的铁路已经修复了,一列南去的客车就要开车,溃退的国民党军队和逃难的老百姓涌挤着向列车冲去。车很快挤满了,连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甚至列车的车顶上都坐满了人。可是,站台上还有许多人拚命往上挤。这时,“砰砰”的枪声尖厉地响起,紧接着溃兵们一起挥动手里的长枪,向已经上车和要上车的老百姓的头上打去。上了车的老百姓被赶下来了,站台上的老百姓被推到后边去。车站上乱成一团。在一片哭喊声和叫骂声中,火车吃力地开走了。
  白求恩的眉头缩紧了。他指着站台上那些被撇下的人,忿忿地说:“这就是国民党的‘抗战’!只有共产党、八路军才能制止这场悲剧继续下去。”
  当日本侵略军从太原出发,沿着同蒲路南下的时候,白求恩他们乘的列车正从郑州向潼关出发。在潼关,他们还没有遇上敌人,可是到了临汾,他们却只好停住了。敌人已经到了临汾北,火车再也不能前进了。
  这是一个使人震惊的消息,白求恩、琼·尤恩和许许多多的药品、器械都被甩在车站上,更糟糕的是,八路军武汉办事处告诉他们的接头地点——八路军临汾兵站没有能联系上。
  这真使白求恩他俩为难了。继续前进吗?向哪里去?这些笨重的物资又怎么运走?听站上的人的劝告,后撤吗?撤向哪里?再撤,离延安不是更远了吗?最后一列火车从临汾向南开走了,失掉联系的白求恩,坚决地谢绝了人们请他南返的劝告,警惕地站在载有药品、器械的车厢旁边。
  车站上就剩下他和琼·尤恩了。对着那些药品、器械,白求恩思考了许久,最后他下定决心:“找他们去!决不能让这些药品、器械落在敌人的手里。目前唯一可能的是设法找到兵站的负责人,或者设法找到活跃在敌后的游击队,通过他们寻找八路军,然后去延安。”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区,寻找素不相识的同志,谈何容易!白求恩他们根本不知道兵站、游击队驻在什么地方,而且就是遇见了他们也认不出来。可是敌人却就在附近,随时都有遭遇的可能。
  白求恩和琼·尤恩整整跑了一天,腰酸了,腿痛了,琼·尤恩的眼睛挂上了血丝,白求恩的嘴角泛起了焦泡。这一天,他们除了中午喝了点儿小米粥外,没吃任何东西,但依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游击队在哪里?八路军在哪里?
  就在他们拖着疲倦的双腿,迈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寻找八路军时,日本飞机又狂轰滥炸来了。站前开阔地上,许多群众被炸死、炸伤。正在守护药品、器械的白求恩,立刻跑上前去,抢救受伤的群众。就在他们为群众包扎伤口的时候,出人意外地他们遇到了正在寻找他们的八路军临汾兵站的民运科长。
  一见面,如同久别重逢的战友,俩人热烈地拥抱起来。有什么能比在敌人的炮火下见到自己的同志更使人激动呢?原来,在临汾兵站撤退时,根据八路军总部的指示,民运科长被特意留下来,带着兵站的工作人员等候白求恩。他们已经寻找好几天了。
  拉着民运科长的手,白求恩恳切地说:“科长同志,希望你想个办法,把我们和这些东西迅速送到延安去!”
  科长满有信心地回答:“放心吧!白求恩同志,我们一定尽力安排。”
  就在第二天的清早,一支马车队出现在白求恩他们的面前。白求恩在惊喜之余,敬佩地问道:“用什么办法,一夜间能组织起这样一支车队呢?”
  民运科长笑着指了指这支车队,说:“为了抗日,我们的人民是不惜一切的。听说要送国际同志和这些贵重的药品、器械去延安,老乡们都自动跑来啦,还有几辆大车,我们并没有动员,可他们来了,说要到延安去看毛主席呢!”
  望着这支整齐的车队,望着赶车的老乡们一张张笑脸,白求恩内心非常激动,他看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领导的军队,已经深深获得了人民群众的爱戴。只有这样的军队和人民,才是不可战胜的!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满载着药品、器械的车队,沿着干枯了的汾河,满怀信心地朝西走去。他们准备从禹门口渡过黄河,然后经西安转赴延安。
  困难在继续考验着他们。他们刚刚离开临汾六十里地,日寇的轰炸机就追上来了。弹雨夹着沙石向人们劈头盖脸地打来,呼啸着从人们的耳旁掠过,白求恩那顶中式棉帽被掀了起来,当他伸手要抓回飞起来的帽子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民运科长跑上前去,紧紧地靠着他,生怕再有闪失。
  突然,一匹被打中的驭马窜上了公路,赶车的老乡被惊马带着亦裸裸地暴露在敌机之下,眼看就要人畜两亡。几乎同时,一位八路军战士冲了上去,当他扑向那个老乡的时候,一颗炸弹在他们身边爆炸了,黄色的烟尘把他们埋了起来。
  “不好!”白求恩嚷了一声,下力挣脱了民运科长的手,一个箭步冲上了公路,转眼间消逝在黄色的烟尘里。
  白求恩让琼·尤恩为受伤的那位老乡包扎。白求恩在炸弹坑边抱起了那个战士,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躺在白求恩怀里,愤怒的目光直射天空盘旋的敌机。
  这目光为什么这样熟悉?他在哪里见过?白求恩注视着这个牺牲了的战士,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马德里的炮火、烟尘:
  那是在一九三六年一个冬夜,在马德里前线。白求恩和他的一个助手冒着敌人的射击,迅速地向一条战壕爬去。他们在一个战士的身旁停了下来,轻轻地把他扶起,没等他们拿出抢救的药品,那个战士就牺牲在白求恩的怀里。借着昏暗的月光,白求恩看到了一幅愤怒的表情,牙关紧闭,嘴唇被咬破了。他们又向另一个战士爬去,白求恩迅速为那个战士输了三百毫升鲜血,那战士刚刚苏醒,就抓起了胸前的步枪,借着炮火的光亮,白求恩看见那个战士的眼睛里向着敌人的阵地射出一道逼人的光芒……
  西班牙,中国!两个战场,一样目光,仿佛都在发出战斗的呼唤:“为了人民,消灭法西斯!”
  白求恩沉痛地站在这个牺牲了的同志面前,脱帽致哀。仇恨的怒火埋藏在他的心底,他庄严地宣誓:“安息吧!为人民利益而献身的同志,我们一定向法西斯讨还血债!”
  愤怒笼罩了白求恩和同志们的心。冒着敌人的炮火,他们又迈出了更加坚定的步伐,继续前进。
  敌人还在追逐他们。他们的渡船刚刚驶到黄河对岸,敌人就占领了禹门口。拂晓,在他们要回渡口搬运箱子时,东岸的敌人以密集的射击封锁了西岸。民运科长坚持要白求恩留在安全区,他保证说:“如果药品、器械有半点损失,你可以请求我的上级给我严厉的处分,可是我诚恳要求你一定不要去了!”白求恩却以同样的口吻拒绝说:“如果法西斯的子弹打中了我,你们可以向毛泽东同志报告,说加美援华医疗队队长已经以身殉职。如果我不去,那么,在见到毛泽东同志的时候,难道我可以说,我躲在安全区,是你的战士把药品、器械抢回来的吗?”
  素有天险之称的黄河禹门渡口两岸陡壁耸立,岩石参差。白求恩和战士们背着沉重的箱子,攀登崎岖的山路,将药品、器械一趟又一趟运回。白求恩的手脚被尖峭的岩石磨得火辣辣的,串串汗珠从他斑白的鬓角上淌落下来。一起搬运的同志很受感动,有人跑来接他肩上的箱子,有人再次劝他留在后边,不要再搬运了。可是,白求恩一一谢绝了。
  在我八路军火力的掩护下,他们终于完成了全部搬运工作,药品、器械一件也没有损失。
  背后,敌人的枪弹还在射击,劈劈啪啪的爆炸声,象是为他们送行的鞭炮。白求恩和同志们抹去头上的汗水,望着对岸的敌人,蔑视地笑了。在美国和加拿大流传的那个白求恩被日本法西斯俘虏和杀害的谣言也同时被粉碎了。
  三月末,白求恩以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冒着敌人的炮火来到了西安。在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同志会见了他。他们热烈地拥抱着,两个人同时用自己的语言富于感情地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白求恩望着朱德同志饱经战斗风霜的面孔,一种钦佩之情油然升起。他,就是他,当年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周恩来同志和他一起,率领着中国工农红军,历尽千辛万苦,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来到了抗日的前线,开辟了中国革命的新局面。朱德同志向白求恩介绍了前线的斗争形势,再一次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说:“中国人民欢迎你,八路军指战员欢迎你,延安等待着你,前线等待着你!”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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