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西安事变-第二场 慷慨陈词
杨克忍 李哲明 范角 段肇升
时 间 紧接前场 地 点 张学良公馆的会客室。 布 景 室内两门一窗，设有沙发桌椅等物。但有的被砸坏，有的被移动位置。正面是窗子，一边挂着大日历，时为九月十八日，上面写着“国耻”二字；一边挂着东北军将领的合影，摇摇欲坠。透过窗子，远处可见小雁塔。
〔幕启：黄志坚在整理室内东西。余仰斋上。 余仰斋 黄秘书! 黄志坚 噢!余公，快请坐。 余仰斋 汉卿在家吗? 黄志坚 有事? 余仰斋 晏道刚参谋长约我同去陕北视察，发现进剿前线士气低落，军心不稳，而且同红军私下联欢，互送物资，已成普遍现象。晏公委托我将此情写成报告，要呈送南京，我怕对汉卿不利，所以先拿来让他斟酌斟酌。 黄志坚 余公对少帅可真关心呀! 余仰斋 我和先大帅是世交，可惜汉卿……(摇头)他人呢?
(欲进室内) 黄志坚 余公，少帅今天心情很不好。(指室内) 余仰斋 (环视)喔! “九·一八”、“九·一八”…… 黄志坚 你把报告交给我吧! 余仰斋 好吧，告诉他，南京急等这份报告。我走了。 (下)
〔副官甲领肖富全上。 副官甲 黄秘书…… 肖富全 黄秘书。 黄志坚 肖团长，今天是国耻五周年，少帅心情不好。你要小心。 (走进内室)
〔肖富全紧张踱步。突然传来茶杯破碎声，黄志坚复上，命卫队上。肖富全低头立于一旁。张学良上。 肖富全 报告副司令! 张学良 (背对肖)你是肖团长? 肖富全 肖富全。 张学良 从那里来? 肖富全 陕北。 张学良 何人指派? 肖富全 自愿归伍。 张学良 见我何事? 肖富全 被俘数月，受益非浅。专程回来，面陈少帅! 张学良 (大怒)大胆!身为军人，打了败仗，不能成功，就该成仁。尔甘作俘虏，有何面目前来见我? 肖富全 少帅! 张学良 住口!
(唱花音七锤)
骂一声肖富全实在大胆，
打败仗作俘虏竟敢回还，
失气节丧荣誉把党国背叛，
整军纪我定要处置从严。(齐)
把他拉出去军法处置!
〔卫队拉肖。 肖富全 慢!我既敢从陕北回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少帅!肖富全随你多年，转战南北，如今打了败仗，本无面目回来见你。奈民族垂危，国耻未雪，东北军步入歧途，毁在旦夕，这才冒死求见少帅。请少帅姑且息怒，容我倾吐肺腑! 张学良 你为“共匪”所俘，实属贪生怕死，还谈什么民族垂危，国耻未雪。你说，你讲! 肖富全 少帅呀，少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陆海空副司令，就该统率三军，抵抗日寇。可惜，“九·一八”之际，一枪未放，将数十万大军撤出东北，使三千万父老沦于日寇铁蹄之下，时已五载，不图收复失地。这就是你的一不该。 张学良 我问你这二? 肖富全 我军调至西北，大打自相残杀之内战。数月来，进剿部队连吃败仗，几乎全军覆没，委员长非但不予安慰，反而取消番号，扣发军饷。伤兵沿门乞讨，阵亡将士家属，无依无靠，其中有沦为娼妓者，你可有耳闻? 张学良 难道还有三? 肖富全 有! 张学良 讲! 肖富全 少帅!不是我军不能打仗，实为人心向背。东北军身负亡家亡省亡国之痛，进剿败北，作了俘虏。红军不打不骂，愿留则留，愿去则去，且发足路费，热情相送。共产党不记前仇，不提旧恨。愿与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结成统一战线，组成抗日联军，象这样为国为民，能征善战的军队，我们凭什么骂人家是“匪”? 张学良 这…… 肖富全 又有什么理由率兵进剿? 张学良 这…… 肖富全 在我回来之前，周恩来副主席接见了我。 张学良 噢! 肖富全 他让我转告少帅：如果愿打，奉陪到底；如果愿谈，更是欢迎。不要忘了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
〔张学良一震。 肖富全 少帅你忘记了先大帅死于何人之手，忘记了东北锦绣山河为谁侵占，忘记了我们是黄帝的世代子孙!国难当头，不为民族，不保国土，不念同胞，不识敌友，难怪国人皆骂副司令你……你……你你你是不抵抗将军! 张学良 放肆! (一脚将肖踢翻在地)
〔肖富全还想说什么，黄志坚急忙以手劝阻，并示其退下。众皆下。 张学良 (痛苦地)
(唱苦音大塌板)
肖富全面对面历诉罪状，
一字字一句句刺我胸膛。
“九·一八”丢东北一枪未放，
“委员长作祟藏奸弄文章。
如今他翻脸不认国耻帐， (上板)
(苦音二六)
倒叫我落骂名有口难张。
打内战打得我损兵折将，
到头来取消番号、扣发军饷、怨声载道、弟兄
们个个恨满腔。
望家乡先帅新冢荒草长，
望家乡一片哭声响耳旁，
望家乡望眼欲穿泪两行，
望家乡夜难入眠茶不香。
贼日寇步步进逼太狂妄，
东北军不御外侮愧难当。
叹只叹西风塞马空肥壮，
叹只叹空提战刀不还乡。
想抵抗不准效命疆场上，
却要我再和红军对刀枪。
十字路徘徊不定空惆怅，
这真是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欲求出路在何方?
隐痛怀恨委员长，
背信弃义逼学良。
怎忍山河尽沦丧，
不灭日寇恨难偿。 (齐)
〔黄志坚上。 黄志坚 副司令，学生请愿团求见。 张学良 你代我接见。 (下)
〔秦华等上。 秦 华 黄秘书! 黄志坚 请原谅，张副司令身体欠佳，命我接见你们。 秦 华 我们是“九·一八”五周年纪念大会学生宣传队。 曹小玲 我们向民众宣传抗日，为绥东将士募捐。 秦 华 中央宪兵团凭什么绑架我东救会负责人? 曹小玲 他们还谩骂东北军是大烟鬼、少爷兵，在东北一枪不放，在西北尽吃败仗!
〔张学良闻声从卧室冲出。 张学良 真是岂有此理，来人!
〔副官甲上。 张学良 派卫队营赵连长到宪兵团去，让他们马上把东救会负责人给我送回来!
〔副官甲应声退下。副官乙上。 副官乙 报告副司令，杨主任到。 张学良 快快有请!
〔副官乙退下。 张学良 同学们，先回吧，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众 谢谢副司令! (下)
〔黄志坚送下。
〔杨虎城戎装上。 杨虎城 副司令! 张学良 杨主任，快请坐。 杨虎城 (环视室内)听说副司令今天身体不舒服? 张学良 唉，心烦哪! (递烟) 杨虎城 我特意在九府街芷园备了点酒菜，为副司令消愁。 张学良 抽刀断水水更流，以酒消愁愁更愁。杨主任，谢谢你。这酒，我戒了。 杨虎城 副司令，你身为东北军统帅，十数万袍泽，寄希望于你，你要善自保重。 张学良 唉，杨主任!我从意大利归国，认为要抗日，必须国家统一，所以竭诚拥护蒋委员长。谁料内战愈演愈烈，日寇得寸进尺，民族存亡迫在眉睫，国人皆骂我为不抵抗将军!杨主任啊，放弃东北，难道出自我的内心吗? (言罢落泪) 杨虎城 副司令不必过于伤感，天下事并不是从此不可为的，只要我们认清历史潮流。
(唱花音代摇)
纵观古今中外史，
天意民愿不可逆。
有道是无义之战不可继，
打红军出路在哪里?
无非是煮豆燃豆萁，
排除异己耗国力。
日寇垂手渔人利，
对我中华何所益? 张学良 说得好!他委员长若不改变国策，即使你我能忍，只怕国人难容!
〔副官甲上。黄志坚随上。 副官甲 报告副司令，前往中央宪兵团要人的赵连长被扣，现已和东救会负责人一并解往省党部审讯去了。 张学良 什么? 杨虎城 宪兵团目空一切，光天化日，绑架学生，现在又扣了赵连长，真是欺人太甚! 副官甲 他们说，东救会、西救会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是副司令、杨主任支持的! 杨虎城 胡说!东、西救会是爱国学生抗日组织，何谓共党外围? 张学良 (勃然大怒)真是胆大包天!我是代总司令，中央宪兵团和省党部竟敢如此藐视我!黄秘书! 黄志坚 有! 张学良 让学兵连、卫队营整装待命。传令王曲军官训练团全副武装，跑步进城，查抄省党部!
～幕 落～
秦腔西安事变/杨克忍 李哲明 范角 段肇升.—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