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西安事变-第九场 逼蒋抗日
杨克忍 李哲明 范角 段肇升
时 间 前场后两天。 地 点 玄风桥高公馆。 布 景 一间小巧舒适的会客室，占舞台四分之三，室内装点雅致，左右各一门，一通卧室，一通室外。室外是走廊。
〔幕启：一个身着便装的人坐在摇椅上，正在熟睡。 他就是蒋介石。 蒋介石 (惊恐失色地)来人哪!
〔肖富全上。 肖富全 委员长! 蒋介石 把“圣经”给我拿来。
〔肖富全入内室。 蒋介石 (擦冷汗)呀!
(唱花音拦头慢板)
刚才险些把我吓坏， (上板)
(转二六)
梦里碰见周恩来。
领暴民向我讨血债，
把我押上审判台。(齐)
〔肖富全拿“圣经”复上。 肖富全 报告，委员长。 (递“圣经”) 蒋介石 (一见肖富全，火从心头起。接过“圣经”)我……我不是你的委员长! (训斥地)一个军人，首先要效忠国家领袖，这才是军人的本色。可是你…… 肖富全 委员长…… 蒋介石 如果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委员长，那就服从我的命令，立刻设法把我送回南京! 肖富全 委员长，你是会回南京的。 蒋介石 (一楞) 真的? 肖富全 真的! 蒋介石 坐下，坐下。你是个好青年，我知道临潼之举，绝非出自你的本意。快说，你打算怎么把我送回南京? 肖富全 委员长，你能不能回南京，决定于你。 蒋介石 我? 肖富全 是的，只要你答应抗日。 蒋介石 (大失所望)又是抗日! 肖富全 是的，不然…… 蒋介石 (情急)不然怎么样? 肖富全 把你送到陕北去接受抗日教育。 蒋介石 (惊惧交加)这……这是共产党的主张? 肖富全 …… 蒋介石 (浑身哆嗦)啊，快，快给我请夫人。 肖富全 夫人正在谈判。 蒋介石 我知道，让她马上来，马上就来。
〔肖富全应声下。 蒋介石 (惊魂不定)
(念) 一灾未消又一灾，
陕北要把英名埋。
统帅命运任主宰，
〔蒋介石惊魂不定地翻阅“圣经”。宋美龄上。 宋美龄 (唱) 谈判桌上难摊牌。
(进室内，见状，急走过去)大令，你……你怎么啦? 蒋介石 夫人，我悔恨留你在西安，寄希望于谈判，结果…… 宋美龄 (不解地)出了什么事? 蒋介石 (紧抱“圣经”，声泪俱下)他们要把我送往陕北，接受抗日教育，辱我于轩辕皇帝灵前。上帝啊!中正何罪之有，竟要遭此奚落!(拭泪) 宋美龄 (生气地夺过“圣经”，扔在桌上)大令，上帝离我们太远，还是就近求佛吧! 蒋介石 求佛?! 宋美龄 对，向共产党让步，向周恩来低头! 蒋介石 低头，低头，我不是已经把头低下了吗?他们让下令停止轰炸，我下令了。他们要南京派代表，代表派来了。难道还要我给他们下跪不成! 宋美龄 单单下个跪倒好说，姓周的是要咱们答应张、杨的八项主张。第一条就是要改组国民政府为抗日联合政府。 蒋介石 那是共产党的条件，张、杨是传声筒。 宋美龄 张、杨是你的部下，却听周恩来的，可见共产党统一战线的厉害! 蒋介石 我不是早就给你们提醒过吗，统一战线是毛泽东攫取人心的法宝，周恩来在这方面又有特别的才能。 宋美龄 所以我和子文，连同端纳先生都在谈判桌上被人家问得张口结舌。 蒋介石 哼，他们不要欺人太甚，否则我就不谈了! 宋美龄 不谈了? 蒋介石 对，我有飞机，我有大炮，我有军队，我有正气!上……上帝会保佑我! 宋美龄 你呀!
(唱) 丢兵权求上帝于事何济?
有正气也只能画饼充饥。 蒋介石 (唱) 作统帅怎能够低声下气，
让世人讥笑我贪生屈膝。 宋美龄 (唱) 莫忘记南京城戏中有戏，
派飞机炸西安怀有杀机。 蒋介石 (气极)娘希匹!等我回到南京，非给何应钦这混蛋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宋美龄 要回南京，还得谈判。 蒋介石 谈，谈，好!我亲自和他谈。 宋美龄 你和周恩来谈?有把握吗? 蒋介石 夫人，上海滩上玩命的冒险家，最后真正登上政治舞台的有几个?嗯? 宋美龄 好，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蒋介石 你去请周恩来，先让我看看行情。 宋美龄 我去请。 (下) 蒋介石 (踱步)哼哼。
(唱花音摇板)
想当初上海滩冒险玩命，
交易所下赌注一步腾空。
今日与周恩来刀枪相碰，
我定要脱金钩逃回南京。 (齐)
〔宋美龄上。 宋美龄 大令，他们来了。 蒋介石 我要更衣。 (宋扶蒋入卧室)
〔幕后传来朗朗笑声。随之，张学良、杨虎城陪同周恩来上。 周恩来 朗诵下去，张将军，请你朗诵下去。 张学良 我的诗最后两句是：“极目长城东眺望，山河依旧主人非。” 周恩来 (站住)颇动感情。似乎诗意未尽，何不续上两句。 张学良 请周先生赐教! 周恩来 (双手抱肩，侧首略思)“重振国威胡马尽，凯旋门前壮士归。” 杨虎城 妙，妙! “极目长城东眺望，山河依旧主人非。重振国威胡马尽，凯旋门前壮士归。”太激动人了! 张学良 周先生，续得好，振奋人心，使我看见了抗日后的明天!
〔蒋介石着戒装出，宋美龄伴随。 宋美龄 周先生，我们恭候多时了。 周恩来 (回身)好说，好说。 蒋介石 (急步向前与周握手)你好。 张、杨 (敬礼)委员长! 宋美龄 里边请，里边请! 蒋介石 (微微点头)请!
恩来 请!
〔大家一同走进客室。周恩来和蒋介石就坐。宋美龄站在蒋身旁，张、杨站在周恩来坐侧。 蒋介石 周主任，黄埔一别，转瞬十年，你雄姿英发，恰似当年哟。嘿嘿。 周恩来 蒋校长，北伐分手，岁月峥嵘，你也言行如故。我的这颗头，正是在你的刀下滚过来的呀!哈哈! 宋美龄 (见空气有点紧张)同校故交，阔别十年，今日幸会，相互见谅!请吃茶!请吃茶! 蒋介石 对，对，吃茶，吃茶。这个……周先生，多年来，由于你我信奉的主义不同，一直未能见面。今天……这个能在西安幸晤…… 周恩来 你我西安幸晤，应该感谢张、杨两位将军! (说着看看张、杨，纵声大笑。) 蒋介石 (难堪地)是的……是的……嘿嘿…… 宋美龄 (点头)噢……噢……嘻嘻…… 张、杨 (陪之一笑)哈哈……哈哈哈哈! 宋美龄 委员长此次蒙难于西安，周先生千里迢迢，从中斡旋，实在感激得很! 蒋介石 是的，中正非常之这个……感激。 周恩来 我来西安，正如我党领袖毛泽东主席所说：“全系由民族生存的观点出发”，这无关乎你我个人之间的恩怨。 蒋介石 啊……啊……汉卿，虎城，谈得怎么样?总该有个眉目了吧? 张学良 正在继续相商。 杨虎城 问题的症结，就在委座同意领导抗日。 蒋介石 我同意，有什么用?在这里，我的话，你们都置若罔闻；何况我又不在南京，谁能听我的? 周恩来 不然，只要蒋先生能以国家民族为重，决心抗日，返回南京，指日可待! 蒋介石 我个人能否返回南京，无足轻重。只是停炸三日，今天为止。明日是何局面，尚难预料啊! 周恩来 (识破其奸)无需用南京威胁我们，倘使蒋先生果真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坦率的讲，我们也在军事上作了相应的准备! 蒋介石 不，不，我……我是不忍目睹三秦父老生灵涂炭! 周恩来 可是蒋先生对东北三千万父老被躁躏于日寇铁蹄之下，就无动于衷? 蒋介石 我……我无动于衷……不，周先生，我们要面对现实，我所虑者，南京不会对我坐视不救! 周恩来 你那位何部长下令讨伐，无非是项庄舞剑!难道这一套权术，蒋先生能不识其中的奥妙? 蒋介石 未必，未必!中正主持政府，素以精诚团结为本。 周恩来 (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蒋介石 周先生，你笑什么? 周恩来 我笑蒋先生在自欺欺人。 蒋介石 我自欺……欺人? 周恩来 自从蒋先生背叛中山先生之革命，排除异党，实行独裁专制以来，南京政府就矛盾重重，尔虞我诈，积怨甚多。随着西安事变蒋先生之被扣，各种矛盾，顿时爆发，或暗自庆幸，或阴谋组阁。这已是人所共知。蒋夫人难道不正是在这重重矛盾逼迫之下来到西安，坐在谈判桌上的吗? 张学良 周先生洞烛其奸，令人钦佩! 杨虎城 何应钦心怀叵测，妄图引狼入室! 蒋介石 (怒视张、杨)哼，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劫持统帅! 周恩来 不然，我党认为，西安事变，纯属蒋先生安内攘外的误国国策所致。 蒋介石 不，不，西安事变，是我对部属约束不严，一时之疏忽…… 宋美龄 委员长对下属总是以诚相待，心无戒意的。 张学良 委员长，我们是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甘冒万死，被迫出此。只要委座答应领导抗日…… 杨虎城 我和张副司令愿作前锋，纵然在抗战中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蒋介石 抗日，抗日，抗日不到最后关头，轻言抗日，战祸四起，绝非国家之福。 周恩来 东北沦陷，冀东自治，华北吞并，绥东告急，祖国的半壁山河拱手让予日寇，此能说是国家之福? 蒋介石 这个…… 周恩来 上海七君子乃救国会领袖，代表全国人民抗日的意志，竟然横遭逮捕，压制民意，此能说是国家之福? 蒋介石 这个…… 周恩来 西安事变，张、杨两位将军提出八项主张，深为全国各界赞同，而蒋先生毫无表示接受之诚意，此能说是国家之福! 蒋介石 这……国家不统一，怎么能抗日? 周恩来 蒋先生，国家不统一，责任在于谁?我党去年八月宣言，十二月决议，今年五月又发出联合呼吁，八月致国民党书，九月民主共和国决议，不正是为了国家之统一?可是你一直坚持对外退让，对内屠杀，十年内战，五次“围剿”，国家怎么能统一? 蒋介石 (强词夺理)周先生陈述的是党派间的论点。 周恩来 不，我所谈的绝非仅仅是党派间的论点，而是关乎我中华民族生存之大事。由于蒋先生一意孤行，拒不抗日。因之民怨沸腾，才激起今日之西安事变。所以，蒋先生之被扣，国人无不拍手称快，皆曰：“杀”!我党领袖毛主席，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力主和平解决。象这样光明磊落、团结救国的主张，不正是为了国家民族之统一? (顿)可是蒋先生，你，对于这些视若不见，充耳不闻，难道非将我中华民族沦于亡国灭种的绝境而后快吗? 张学良 周先生苦口婆心，恳请委座勿再固执己见。
〔肖富全上。 肖富全 报告，现有数万民众汇集在玄风桥，要求委员长出席训话。 杨虎城 委员长……(作请的手势) 蒋介石 (惊恐失措)不……不，周先生…… 宋美龄 周先生，周先生…… 周恩来 民不可欺!我要提请蒋先生注意，何应钦已电摧汪精卫火速回国，他若回到南京，蒋先生之前途将不堪设想。 宋美龄 啊……啊……周先生，咱们晚上继续谈吧! 周恩来 目前处境是抗日则存，不抗日则亡!(说罢，转身走下)
〔宋美龄送周下，张、杨等随下。
〔蒋介石颓然倒在摇椅上。
～幕 落～
秦腔西安事变/杨克忍 李哲明 范角 段肇升.—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