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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救亡团体和反内战大示威

谢华

                                  
  1936年2月间,接到西安同志的来电,要我“赶快回家,主持家务”(隐语),并寄来路费30元。我当时在上海,已得到党中央 1935年12月决议文件,“决议”提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其中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的号召。我正准备西上开展西北抗日工作,接到此电,立即乘火车到了西安。
  当时在西安的同志有徐彬如、李木庵、童陆生和在杨虎城绥靖公署当参谋处长的王根僧、宪兵营营长金闽生以及《西北文化日报》社社长宋绮云等,他们是党在西北方面的骨干;还有不少的同情者,都是愿为党效力工作的。
  我到西安以后,住在挂中医招牌的李正之家中,此人是我前不久在上海才认识的朋友,为人很热忱。我住在李正之家里,简直和在自己家里一样,不仅得到他的掩护,而且在生活上也照顾得很周到。
  杨部军官中的进步人士比较多,如南汉宸、杜斌丞、王太吉、张汉民、赵寿山、孔从周等都是倾向革命的,还有一些文职人员是大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员。虽然杨的警备旅在陕南被我军消灭了,杨并没有因此对我存有敌意,他始终是以应付态度同我作战,所以,西北战局大概是在1935年以后,就已经处在缓和的局面中。
  我同杨虎城的政务秘书王菊人在1932年就有了接触。1932年秋,中央派我来西北负责军运。那时杨部的宪兵营(又叫学兵营)付营长童陆生是大革命时期的党员,营长金闽生在他的影响下,追求进步,后来也是党员,宪兵营便成了军运工作的中心,其中党员较多。王菊人是由金闽生给我介绍认识的,王对杨部的思想状况,几乎毫无隐讳地都能向我谈。他说杨在大革命失败时曾说过,“好共产党员,别处不能立足,都到我这里来,托洛茨基分子不要”。共产党员受到杨掩护的确实不少。那时我在西安整整做了一年工作,因陕西国民党省党部被CC分子夺去了,专做破坏革命的勾当,我就离开西安仍返上海。第二次我去宁夏花马池,是经过杨部掩护过去的。这次,是我第三次来西安,对西安比较熟悉。此时,我向王菊人转达了党的12月决议的精神。他说:“杨先生的枪是不会真向内开的,请放心,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扩大到全国范围去,才不致孤掌难鸣。”我说:“抗日救国,是全国人民的要求,怎能说是孤掌?”我们谈得很好,他愿向杨虎城转达我的一些看法。从此,他就作为杨的代表,经常和我共同研究。我提议要杨的部队在前方与红军建立关系,争取政治上的主动。大概在这年5月间,党中央派梁明德同志出来,是经过杨的部队的路线过来的。从此,党中央与地方的联系开始恢复,宪兵营设了一个秘密招待所。
  我写了一个简单的工作报告,由梁明德同志带回中央,不久就接到周恩来副主席的指示,对开展杨部上层工作一事给予嘉奖,并要我建立地方党。原陕西地下党在1933年因杜蘅叛变,全部组织都破坏了(那时地下党与军运是两个系统,不发生联系,军运工作未受牵连),中央要我把它重建起来,并指示今后要着重开展群众方面的抗日救国活动。我们便成立了“西北特别支部”(简称“西北特支”),徐彬如,李木庵和我三人为支部委员,我担任支部书记。“西北特支”成立后,即开始从学生着手,组织和领导西北的群众救亡活动。
  那时,西安没有大学,高中就是最高学府。西安高中的学生代表李连璧、曹冠群(女),西安师范的学生代表宋××三个青年,参加了我们的活动,先后成立该两校的救国会;不久,二中、女师、女中、一中和民立中学以及公立、私立学校都相继成立了救国会。东北军家属成立了“东北救亡总会”;各校教职员也成立了“教职员联合救国会”。西安外的三原三中(校长冯一航,进步人士;教员魏恩明是党员)和女中、汉南的××中学、甘肃兰州的××中学(名字忘记了),都组织起来了。为统一行动起见,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成立了“西北各界救国联合会”,简称“西救”。
  西安的学生很积极,他们在暑假期间都不愿回家,城市各界的活动几乎全靠他们,也有到郊外农村去做宣传工作的。此时我们也忙得不可开交,整天都在同各界人士商谈如何组织的问题。大概在七八两个月期间,组织起来的除上面所说的学生外,还有华丰面粉厂和大华纱厂的工人救国会(当时西安只有这两个现代工厂,规模并不太大),以《西北文化日报》为主的印刷工人救国会;近郊农民如三桥、灞桥,北面到渭河边,南边到王曲,都有了组织。这都是很短时期的工作成绩。它们都有自己的宣传队,分散在城乡各地做抗日救国宣传工作。东北军和西北军对这些群众活动,从不曾有什么干涉,而且暗中支持,可以说当时西安社会的抗日气氛是相当浓厚的。 
  蒋介石在加紧调兵遣将,新的内战迫在眉睫。这个噩耗,群众早就知道了,“西救”连日也正在研究对策。12月9日是北平群众一二九运动的周年纪念,“西救”选定此日举行群众示威游行,给蒋介石以回答。
  当时恐怖的传闻很多,说蒋介石已知道群众要示威,准备武力镇压,以表示他的“剿共”决心。他认为最后消灭共产党在此一举,决不允许有任何干扰。所以有些人为避免意外,善意地不主张搞集会游行;还有些革命清谈家,平日议论风生,一到实际行动就畏缩不前了,附和前说,争论不休。到12月8日,在徐彬如家里开会,我事先和学生代表李连璧商谈,稍稍泄漏点机密,并告知他:西安军民的思想是一致的,都不愿打内战,不要怕。目前的关键要靠群众以行动来作配合,才能表现反战力量,示威的意义非常重要。学生代表便在会上挺身而出,排除异议,才作出示威决定。
  9日晨6时,学生都打着救国会的旗帜向南院门“剿总”门口集合了。杨虎城的宪兵以监视的形式跟在后面,实际是起保护作用。群众上了街,省警察厅还不知道,东北竟有小学出发晚一点,遭到警察的阻挠,打伤了一个12岁的学生,顿时激起群众的愤怒,把那个开枪的警察抓住游行,其他警察都悄悄地溜回去了。
  示威的群众向张学良递请愿书,请愿书提得很强硬,说:
  “东北已沦陷五六年了,华北自‘何梅协定’后,已名存实亡,你们置国家民族的危亡于不顾,还要到西北来打内战,真是岂有此理!现在要求你们:
  一、立即撤销‘剿共’计划;
  二、立即把陇海西线的军队撤到东线去;
  三、立即与各党各派各军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四、立即释放(在上海)被捕的爱国领袖;
  五、动员全民抗日;
  六、改组现政府,清除亲日派。
  七、……”
  张学良没有出面,由他的参谋长晏道刚代为接见。他敷敷衍衍说了一阵,群众很不满意。随后示威的群众来到省政府,省长邵力子摆出前辈的架子说:“抗日是国家的事,你们读书的好好读书,做工的好好做工,不要乱闹……”群众听了哗然大吼,向邵围过去。邵以为要打他,吓得冒着一身冷汗进去了。群众开始游行以后,两旁观众也参加了进来。那时西安人口不多,只有20多万人,游行的队伍差不多达数万之众,很整齐地在街上游了一周,惊天动地的口号声,真是要把全国的人都喊醒来。最后到新城大坪向杨虎城请愿,杨也没有出面,由参谋长李兴中接见。李叠起桌子对群众说:“你们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意见,我们一定转告委员长(蒋介石),一定有满意的回答,现在时候不早了,请你们回去休息吧!”群众认为这是没有诚意的漂亮话,这样请愿是得不到结果的,临时动议到临潼去。这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决定小学生和没有组织的群众不要去,其他队伍立即出发。开始是想乘火车去,火车司机一个都不见了,只好步行。
  这一天群众都没有吃饭,一些买糕点吃食的店子自动拿出糕点,用几辆大卡车送来。这些店户对抗日活动如此支持,实在令人感动。
  去临潼的主要是学生,将到灞桥时天已大黑了。张学良用电话告诉蒋介石,希望蒋好好接待。蒋勃然大怒说:“这是你对群众的放任,让他们闹到我跟前来,那是不允许的”,语气很恶劣。张学良恐发生事故,立即乘车赶到灞桥,向群众进行劝阻。一个学生大声说:“张先生,你的家乡东北已亡了五六年了,你的祖宗坟墓还在那里,忘记了吗?现在,华北又特殊化了,眼看日寇就要全面进攻,国家的命运是你们拿枪的在掌握着,你们的枪还要打自己人,是何居心?我们要去同蒋介石算帐。”他讲完了这几句话就哭起来了,引起了全场人跟着哭。张学良也激动得不能自制,放声大哭。他用沉痛的愤慨的语调说:“我的枪决不打自己人,你们的要求我保证一定实现,一个星期后有事实给你们看,请相信我吧!我没有忘记家乡,也没有忘记祖宗坟墓。”他又重复一句:“请相信我吧!”看来话虽不多,却是诚恳的,群众便折返西安。西安居民,家家挂起门灯迎接。
  

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远方编.-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