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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西安事变的片断回忆*

李维城

                                
  一
  在“双十二”前夕,我仍和往常一样,同一些经常来往的友人,在银行里谈天打牌,当天来的人是张笃伦(时任汉中专员)、孙蔚如、李兴中等。至夜11点多钟,他们走了之后,我正在睡梦中,忽被强烈的枪声惊醒。时钟已指向4点,忙打电话向绥署询问,寂无回声,无疑是电线已被割断。我想一定是蒋介石来到临潼,逼出事来。直到12日早7时左右,各处枪声已停,见大街上有人行走,银行乃开大门,派人出去打听。适绥署军需处处长王维之到行,匆忙通知我和副经理罗雨亭说,为要求一致对外,张、杨两将军已向蒋介石进行“兵谏”,城内已收缴中央宪警武装,秩序即可恢复,不必惊慌等语而去。随即来了好几位武装人员,直到西院我住的房内,掏出手枪,四处寻找张笃伦,询悉昨夜已走,旋即离去。一会儿交通银行经理王燧生跑进来,神色失常地向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今早正在枪声中,忽有绥署武装人员乘大汽车到我行和中央银行来提取现款。将近30万元。钞票究竟多少还没有查清,还带去中央银行的一位出纳员。”我说:“我刚听到的是,张副司令、杨主任要求蒋介石联合抗日,是一件大好事,提用款项事小,不要害怕……”说完后,我即驰赴新城绥署,见到参谋长李兴中,他兴奋地将大概情况告诉我说:“昨夜离开银行不过一小时,即接到紧急通知来此,遵照张、杨临时决定的计划,立即布置执行……”,言犹未毕,适杨主任来参谋长室,匆忙对我说:“要求抗日需要大家努力,银行可作的事很多,应随时联系随时报告。”我听了之后,益感兴奋,随即到联合办公厅,见张、杨的高级干部,大多集中在这里紧张地工作。他们虽然没有睡好觉,但都表露出兴奋无比的心情。我和卢广绩诸位接谈,才知道一些临潼方面扣蒋的情况。随由罗副经理见军需处处长王惟之,以提借交通、中央两行事相问。王答:“经请示后,已将款如数送还,临时提借此款原为部队紧急出发之需,今已从缓,故先发还。”
  二
  国际方面对于西安事变,各有利害不同的看法和企图。我记得当时有一位英国驻华武官某(名字记不清),在未放蒋之前,来到西安,要求与中共负责同志谈话。张学良派卢广绩通知我预备陪同周恩来代表与英人晤谈,并找一位懂英语的担任翻译。我在行员中找到一位赵珊同事,担任翻译。当周代表在西京招待所与该武官接谈时,发现赵珊所译错误不少,幸由周代表当场纠正,得免讹传。谈话内容主要是该英人提出如何维持英国在中国的既得利益,及探询和战问题,都经周代表以反对侵略、团结对外的主张,分别答复。
  三
  事变之后,陕西省银行成了一个大杂烩的交际场所,许多人都到银行里碰头谈话,也有经张、杨指示而来的。我记得12月13日,由黎天才将软禁的曾扩情送来省银行内住下了。曾在张、杨的指示下,向胡宗南部队作过广播。他写这篇广播稿的时候,字斟句酌,高声诵读,费了很大的推敲。事变结束后,蒋骂他无耻,给他坐了一年多的牢,就是这篇广播引起的。
  另有一些不速之客,如张慕陶、徐惟烈之流亦经常出没于省银行。我原来并不认识张慕陶,这次经西北军旧友徐惟烈、赵彦卿的介绍,知道他曾参加过冯玉祥在张家口组织的抗日同盟军。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企图破坏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阴谋。 
  在扣蒋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深夜,陇海铁路局局长钱宗泽(蒋的特务)一再自洛阳给我来长途电话,探询西安情况,实际是找王宗山说话。王别名登云,常同孙蔚如来省银行晤谈。我把他当作自己人,无话不说,却不知道他原系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并是CC集团的骨干。
  四
  张学良在放蒋前两天,曾召集张、杨双方高级干部谈话,他穿着便衣不拘形迹地侃侃而谈,围绕着放蒋问题从侧面作了一些分析,并谈及同宋子文、蒋介石会商的概况。在言语之中,已露出准备放蒋,有时还隐隐约约地表现出“好汉做事好汉当,解铃还是系铃人”的口气。他相信蒋介石的诺言及宋子文、宋美龄的保证,有亲自送蒋的意思。在场的人听了,大多心怀疑惧,其中有应德田、吴家象和我(还有几位记不清了),都很紧张地劝说在蒋没有公开接受诺言之前,不宜轻易放走,更不宜亲自送去。张也没有正面置答。我听说当送蒋那一天,蒋介石到了机场以后,还顾虑临时发生阻挠,他还匆匆忙忙地对杨虎城说:“我答应你们的几项条件,以我领袖的人格担保实现。”
  五    
  杨虎城在这样高压情势下,内心难过,可想而知,因之高血压的旧病复发。杨的部属孙蔚如、赵寿山、孔从洲、李兴中、李振西等,联名电请宋子文、宋美龄转恳蒋介石准许杨从缓放洋,并派我携带文电前往上海接洽。我在飞行途中,有《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从郑州同机飞沪,他以私人关系问杨何时放洋,我说尚在洽商中。他说蒋对张、杨恨之入骨,将来恐怕凶多吉少,劝我最好不管他们的事,我笑而未答。(张季鸾系政学系的主要人物之一,《大公报》12月18日发表《给西安军界的公开信》的社评指责张、杨的错误,就是他的得意文章。)当天我到上海住一品香旅社。第二天上午,杨的驻京代表李志刚,蒋的特务头子戴笠先后来访,问来沪的任务。我知道戴已得到报告,就无保留地谈得很多,如希望蒋遵守许诺,宽大为怀,团结对外这类话。戴听了之后,露出了似乎感觉刺耳的神态。以后又和宋子文在中国建设公司见了面,这次他和在西安时的态度就大不相同了,摆出一副十足的官僚架子。我将来意告诉他,并将带来的函电交给他,他看了之后,慢吞吞地说:“这个请求没有什么好处,只有赶快来沪准备放洋,如果有病来上海医治也比西安强些。”我说:“我当然可以去电转达,但他的部属,都在整理队伍,待命杀敌,不免有些难舍难分,他们一直相信蒋委员长的诺言和你的保证,所以很诚恳地请你转达。”他说:“蒋先生现在上海医治在临潼造成的牙痛腰伤,脾气很大,我就委婉和他进言,他也决不会采纳,你最好不要去见他,增加对他的刺激。”我说:“候你和他谈了之后,再来请教。”隔了一天,再晤宋子文,他问杨先生还有多少军队,能打几天?我说杨先生及其部属,始终尊重和平团结,有对日抗战的决心,没有对内打仗的意思。宋说:“我知道,希望杨先生早日来沪面谈。”因此,不久杨即离陕到沪,旋于1937年6月29日放洋。 
  *本文作者时任陕西省银行经理。
  

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远方编.-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