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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唐君尧参加扣蒋的经过

夏时

                               
  张学良对扣蒋的安排
  西安事变之前,张学良成立了一个模范连,以培养抗日的骨干分子。刘桂五是培养对象之一,张曾试验过他的能力和胆量。12月 8日张电召刘桂五到西安,但没有布置具体任务。11日上午,张学良与杨虎城研究之后,张仅通知少数人,据我所知,只白凤翔、刘桂五、刘多荃、周福成等。在极端秘密安排之后,又审慎地再三考虑许久,认为内线工作方面,必须有统一指挥的人,这个指挥者要有胆量,有勇敢的精神,能冲锋陷阵,还应机智多谋。他们想到了唐君尧,乃速拍急电,同时派张的波音坐机将唐君尧接来西安,负内线全权指挥。张让周福成指挥西安附近的第一○五师第一旅,为外围指挥者。在华清池周围较远的地区,防止蒋的卫队突围。刘多荃担负全面的指挥。  
  一切部署后,张召于学忠、何柱国、缪澂流、王以哲各军长来金家巷,时已是夜半12时许。
  张学良在客厅里向各将领宣布:“如今我已再没有更好的办法和蒋先生谈话了。更没有绝妙的办法劝他领导抗日了。在洛阳时,我恳求他准许我们应援百灵庙抗日,他不答应。自洛阳回来,我曾写了万言长信,痛陈现时不能不发动抗战的种种理由,说明中国人是仇恨日本侵略者的,日本侵入我国领土越深,剿共的胜算越微,对外的屈辱益甚,剿共的士气亦随之更为低落,所受打击也越重。惟有抗战,国家才能达到真正的统一。结果委员长不但不听,反而大怒,痛斥我:‘不服从就是反革命。’千言万语,完全无效。他现在可能就要离陕。蒋鼎文大军已进抵潼关。事情很明显。日本占领百灵庙,他决心不管了,就是占领山东、河北他也无动于衷,他只知‘安内’,也就是坚决地把国家,把东北军放在死路上去。我再也没有法了。今天,我已经和杨虎城主任说好,我们东北军和十七路军一致行动,决定实行兵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又严肃地补充说:“兵谏的目的,是逼蒋抗日,已安排好刘多荃、周福成、唐君尧、白风翔等负全责,拂晓去临潼,请蒋来西安,主持抗战大计。”
  在异常紧张的情况下,于学忠问:“副司令有没有想到兵谏之后的第二步办法怎样?”
  张学良反问他:“你是指局面如何收拾?那就只有看蒋先生怎么办了,我反正对国家,对他个人都问心无愧。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为国家进行兵谏而已。”
  缪澂流也说:“这样做法,是很危险的!”张学良即答:“你怕什么?一切由我负责!”
  外围部署的经过
  张学良命令一二九师师长周福成负责外围指挥,而周的部队在甘肃境内瓦亭、隆德、静宁一带。他被召到西安后,要他指挥第一○五师第一旅,因为该旅原旅长董之芳,被张派往新疆与盛世才联系,已走了一个多月;新任旅长高福源也被派往青海与马步芳联系。周于11日午后约3时许回到了家里,安排好他爱人和亲属带着孩子到别处躲避躲避。还嘱告我说,城内戒严归十七路军担任。当时时间是很紧张的,周只说:“等完了再详详细细告诉你。我就要出去开会,夜间有动静不要出院。你指挥副官们都不要出去。”说完,他就急急忙忙赶到距张学良官邸很近的金家巷丰富里2号刘多荃的公馆。晚7时许就在刘家西下屋开会。到会的有第一旅参谋长黎任荣、第一团团长张治邦、第三团团长林大木。第二团团长葛晏春未到(该团负责守卫西安飞机场和金家巷的任务)。
  周福成的任务,是负责外围戒备,防止蒋的卫队突围,并适时支援内线。根据这个任务,周对兵力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第一团展开于灞桥以东地带,包围华清池的西面和北面,并密切监视临潼车站蒋的专车,控制各路上的交通;第三团展开于骊山附近,包围华清池的南面和东面;并于骊山附近设置有力的兵力,准备适时增援华清池方面。周自己在临潼县城指挥,以便与部队随时取得联络。
  将任务和部署下达后,所有指挥官不能离开金家巷丰富里二号,一直等候至夜半,开始行动。同时将部署情况,与内线指挥官唐君尧取得联系。
  内线指挥的安排
  唐君尧是一○五师第二旅的旅长,部队在甘肃平凉附近。师长刘多荃早被召来西安。
  12月11日刚过中午,电务课的课长就向唐君尧面交一份从西安发来的“限即刻到”的急电。唐当时就有事非寻常的感觉,因为习惯上送递电报者,都是传令兵的事情。他忙看电文,只寥寥五个字:“机到即来,良。”
  唐君尧更有些迷悯,他想,发生了什么事呢?前方正紧张,时刻不能没人指挥,而我们师长正在西安,又要我去做什么?这时张学良的波音座机已在平凉上空怒吼着,催促他立刻上道了。
  一下飞机,就看到刘多荃在机场等候,唐即问:“师长,出了什么急事吗?”面色沉重而冷静的刘多荃并不直接回答,只说:“上车,上车。”车将开出机场,唐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刘故意不答,只对司机说:“司令公馆。”然后才转过头来注视着唐说:“副司令会详详细细地对你讲的,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汽车到了金家巷张学良的公馆。张学良这时并不在家,唐君尧静悄悄地坐在那里等候,心中更加茫然。将近10点钟,张学良才回家。来到客厅,唐君尧向他敬过礼说:“报告副司令,飞机在下午4点30多分到达平凉,返航后于5点多钟降落在西安机场。”
  张学良说:“好,坐下来说。”
  “副司令叫我回来有什么急事?前方很紧,不能没有人指挥。”
  张学良这时显出内心异常痛楚的表情,说:“你先不要问我,让我先问你几句。”接着他声音低沉而又严肃地问:“你知道日本关东军在皇姑屯炸死老帅为的是什么?“九一八”占领东北又为的是什么?”他说这话时,眼睑已含着泪水。唐君尧即说:“副司令,你怎么问起这些?咱们东北人连小孩子都知道,先大元帅的牺牲和“九一八”后3000万父老兄弟的苦难,都是因为日本鬼子的大陆政策!”
  “你知道日本的大陆政策,是仅要占领满蒙为止,还是要进一步继续侵略?”
  “他们怎么会罢手!”唐君尧答道:“日本侵略者欲征服世界,就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占领满蒙。塘沽、何梅协定,也无非是一时缓兵之计,企图消化侵略果实,再耍一套花招罢了。”
  唐又说:“我把咱们队伍里的情况向您报告,您知道为什么我们老是向副司令请示,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打回老家去?那不是我们要问,我们明白副司令心中的苦痛,真正问那话的,是咱们东北军的全部官兵们。”
  说到这里,唐君尧哭泣起来继续说:“您知道他们时时刻刻都象苦旱的庄稼人求雨一样,日思夜想地在问,什么时候副司令才领导我们把枪口指向日本人呢?!您知道,他们那些在关外老家活受罪的家属和亲戚朋友们,每逢有个进关来的人,都要痛哭流涕地向他们问‘少帅怎么还不回来?他就不要大元帅的坟吗?他们也忘记了祖宗父母吗?’副司令,您知道,只要您说打日本鬼子,咱们全体官兵就没有一个会贪生怕死的,绝不会有半个‘孬种’!”
  张学良叹道:“这些话,他们都对我说过许多次,可是我问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咱们东北军应该怎么办?国家又该怎么办?”
  他不待唐君尧答复,便继续说:“绥远百灵庙战役是日本实行大陆政策第二期的开始,“九一八”的继续。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你,还该自相残杀吗?是内战要紧,还是救亡要紧?5年以来,东北父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张学良受尽天下人的臭骂,关外的义勇军大部都被消灭,眼看着华北各省已朝不保夕,可是我们每天还在这里自己打自己的同胞!互相残杀,你说……你……”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已涌出来。移时,张又说:“我找你来,就叫你干一件事。”唐说:“请副司令吩咐吧,只要有益于国家,有利于民族,您叫干什么,就是去死,我也一定完成任务。”
  张学良说:“我去洛阳为委员长祝寿时,就曾痛哭流涕地要求他领导抗战,要求把咱们东北军开到察绥援救百灵庙。我反复陈诉,他总是不准,更招他‘不服从我就是反革命’的严斥。再陈说,竟受到拍案大骂。蒋竟说‘等我死后,你再去抗战’。这次他来临潼,我再死说活说,仍是不准。近来两天,更大发肝火,连话都没有办法同他说了。”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两只眼紧盯着唐君尧道:“现在我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为国家民族的前途,也为委员长的前途,我已决定实行兵谏。”随即加重语气,命令道:“因为你是能领会我的心意的,所以叫你去华清池,请委员长来西安主持抗日大计。我命令你必须把他请来,还必须负责他的安全,不准对他有丝毫的伤害。叫卫队二营拨一个连交你指挥,不准出半点差错。”
  屏息静听命令的唐君尧,立刻立正报告:“报告副司令,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谨慎地完成。请副司令指示这次兵谏的用意!”
  张学良答道:“拥护蒋委员长领导抗日。”
  唐君尧再报告:“请副司令指示,还有没有别的?”    
  张学良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别的。”
  唐君尧怀着紧张的心情说:“为了执行副司令的救国大计,我必定竭尽全力维护委员长的安全,恭迎他前来西安。可是,我担心……”
  “你说好啦!”
  “我想,何必要带那一连人去呢?万一因为人多惊着委员长,或者没有维持好秩序出了什么岔子,岂不大大违背副司令的原意?倒不如明晨我自己去华清池晋见委员长,请他来西安,岂不更为安全。”
  “他会听你的话跟你来吗?”
  “反正那时我已到他的面前,就是硬请,我也能把他请来,可以拉着他同上汽车,决不致出万一的岔子,最多让他怪我行为粗鲁罢了。” 
  张学良说:“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他的侍卫们会安详地让你拉着他上汽车,太妙了!你要晓得,他的侍卫会在你看不见的位置,照你的后脑壳来一枪,你还不是白白地牺牲而无济于事?我派卫队第二营第七连跟你去,连长张万山,人很干练。另外有骑六师师长白凤翔,团长刘桂五也去,他俩很有胆量,枪法很准,发挥他俩射击术的特长,一枪一个,就可以很迅速地突进院里。第七连的弟兄们也受过充分训练。孙铭九营长也随队照料,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说毕,张学良告诉室外副官:“去找白凤翔师长、刘桂五团长,以及孙营长都来。”
  孙铭九先来,张学良命令道:“你回去集合第七连,明天拂晓前搭载重汽车去临潼华清池,听唐旅长指挥。”另向白凤翔、刘桂五说:“你俩同孙营长一齐出发。”
  于是,唐君尧拿起话筒和周福成联系。同时,刘多荃也在那边准备着。所有参加的人们,都在紧张地等待行动。
  这时,张学良先以电话令刘多荃、周福成大部队开始行动。然后令唐君尧:“立即出发,拂晓前赶到华清池。记住,严令第七连兄弟们绝对不能出岔,不准伤害委员长,你负完全责任。”
  华清池扣蒋
  外围大部队的部署,于12月12日早5时前,已完成包围圈。唐君尧已到达临潼县附近,等候卫队营的部队到来。5时左右,卫队营所乘汽车的灯光照射在公路上,由西向东飞驰而来,开向华清池。守卫的宪兵就开始射击,张连长遂命令士兵们下车,跑步前进,有的冲到院墙附近,有的爬上了墙。这时显示出白凤翔、刘桂五的枪法,真是一枪一个,弹不虚发,将守卫在大门的宪兵打得所余无几。这时卫队营的士兵们越墙而过,将大门拉开,第七连的士兵们已冲进华清池的前院。但在这时,院内的宪兵和蒋的侍卫们,集合在二道门附近,猛烈射击,阻止前进。在二道门里还有假山和荷花池为依据,一度形成紧张的战斗,伤亡较大。院内宪兵们虽有依托的据点,但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第七连士兵有的已从侧面冲到院内。这时,唐君尧就站在死角的墙垛喊话:“不要再打枪,再打下去,惟有牺牲,那不是我们东北军的本意。我们不是叛变,也不是土匪,此来专为要求委员长领导抗战,你们不都是中国人吗?中国人不要自相残杀!你们不愿意打日本人吗?谁愿意作亡国奴呢?现在我们停止放枪了,弟兄们!你们不要再抵抗了。”
  他们正迟疑之际,我们第七连官兵们已冲到其近旁,于是他们同意放下武器。
  这时院内战斗全部停止,大约是清晨6时左右。唐君尧迈开大步朝着蒋的卧室走去,经过贵妃池外面的走廊时,一眼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下,面孔显出极苦痛的样子。他即俯身询问:“你老贵姓,怎么样了?”那人答道:“我是钱大钧。”并示意身已受伤。唐说:“主任受伤了,对不起了!”立即呼唤一个士兵说:“快扶钱主任到前院去,赶快用汽车送至西安医院治疗,不要耽误。”转身同士兵共同把钱扶起。钱大钧走后,他急忙转身奔向蒋的卧室。才到门口,一个卫队营的士兵向他报告:“报告旅长,委员长不在屋里,已经走了。”
  唐君尧听到蒋已逃走,精神立刻紧张起来,赶忙走进屋里,发现卧室里非常凌乱,衣物、书籍散乱在桌椅和床上。他立即招呼张连长和孙营长说:“即派弟兄们到院内各处搜查,另派士兵们分向东面和南面山上寻找,谁先发现委员长的时候,立刻吹号或鸣枪通知,我就去迎接。注意,不论谁发现了委员长,委员长说什么话,都不得惊扰他。”
  张连长和孙营长走了之后,唐顺手拣起散乱在桌上的纸张和小册子一看,都是蒋拟的电稿、密码本以及日记等等。他把这些文件包起来,走向前院,找到了刘多荃师长,把蒋不在卧室,他已派孙营长、张连长派兵四处搜索等情况向刘作了报告。刘多荃说:“我已将这情况报告了副司令。他命令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委员长,决不准有一点差错。’同时,我已经和周全五(周福成)通电话,他说外围警戒线没有一个人通过。这足以证明,蒋还在大包围圈地区以内隐藏着,决不会走远。” 
  这时,大约已有7点多钟了。负责来临潼的指挥者们,情绪都紧张而焦躁,蒋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呢?与外围的周福成和两个团长张治邦、林大木通电话,哪里都没有发现什么踪影。正在无所措手足时,一名搜索兵带来一个蒋的侍卫,同时一○五师第一旅的王副官带来一名宪兵。王说:“这个宪兵知道委员长的下落。”
  唐即问那宪兵:“你知道委员长现在哪里?”
  “报告旅长,我不知道。”宪兵回答。
  唐走到他面前说:“我以长官身份一定要你说出来,委员长在什么地方?我以人格担保,决不伤害他。”跟着掏出手枪对向那个宪兵说:“你再不说委员长在哪里,我就真的一枪把你打死在这里。不过,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一枪一弹都应该留着打日本人。”
  说到这里,唐君尧从衣袋里掏出一迭钞票,塞在那宪兵手里说:“如果你不想继续当宪兵,这有2000块钱,给你作路费,你可以回到家乡作个小买卖。”    
  那个宪兵说:“凌晨,我在山神庙位置值勤时,看见委员长由墙上跳下来,接着又听到‘哎哟哎哟’两声,跟着,又听侍卫在问委员长负伤了吗?然后就见他们向东南山上走去了。”唐随即命孙营长仔细搜索骊山,并说:谁先找到委员长,副司令有赏!”
  不多时,首先发现蒋的是一○五师第一旅第三团的翟班长。他们是担任外围警备的,发现蒋藏匿在骊山山腰的一个山洞里。
  紧接着孙铭九赶到,对空放了三枪,以示找到了蒋。孙到蒋面前,一边先敬礼一边喊:“委员长受惊了!”
  蒋对孙铭九说:“你把我枪毙在这里罢。”孙营长立即回答道:“委员长请放心,副司令没有半点危害委员长的心思,只是请求委员长领导我们抗日。委员长,我们走吧!”
  蒋“嗯,嗯”两声说:“你请张副司令到这里来。”
  孙回答说,“张副司令在西安,他没有在这里。”
  蒋说:“你给我找一匹马,骑着下山。”
  哪里去找马,孙表现出为难的样子,于是说:“我背委员长下山。”边说边蹲下身子,蒋伏在孙营长的身上,几个士兵在后面扶着,走下山坡,辗转到了华清池院里。等在那里的唐君尧即向蒋立正道:“报告委员长,我是一○五师第二旅旅长唐君尧,请委员长进城。”蒋介石无可奈何,钻进了汽车,在唐、白等人监护下,一路飞奔西安新城大楼。
  

张学良在一九三六西安事变内幕纪实/远方编.-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