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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气横生少壮时·无畏与勇敢

张之宇


  处事接物,但凭一己之小聪明和良心直觉,关于中国之礼教殊少承,热情豪放,浪漫狂爽……
  张学良
  张氏提出的“中国之礼教”,是指旧传统中用来规范、维持思想行为的礼仪和人伦道德的准则。人伦——也就是尊卑长幼,昔日所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间的关系。这里所指的道德含义,不外是法律与风俗习惯所不允的行为。张氏敢于挑战这两方面的压力,表现其无畏与勇敢,必有其坚持的理由和立场。
  官场遗风
  距今百年前后,广大的中国东北在高梗农作物王米、高粱长成之际,大地如一片青纱帐幕,是马贼赖以掩护出没的天然屏障。数十人乃至数百人窝藏其中,徜徉自由,为所欲为。所以“青纱帐起”,马贼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心态,不便在自己的乡镇打家劫舍,转而向邻村下手。所以戴一具红色假胡须来遮脸——就是人称马贼为“红胡子”的来由,好避免亲友认出自己面目。其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济贫的侠义英雄固然不少,但焚烧抢掠、绑票勒索、要钱也要命的胡匪更多。因此提起“红胡子”能使大人丧胆,小儿不敢夜啼。张学良之父张作霖与其父执辈张作相、张景惠、汤玉麟等就出身于寻仇亡命,拉帮称雄的豪强人物之中。当时张氏所处的家庭,并未脱除绿林本色,而且承袭了清末官家腐败残暴的遗风,直到张作霖遭难之后,家人还有杀婢的行为。
  张氏在学龄时期最早接触的老师,就是家塾中的太老师,其思想守旧,由其坚持留辫子可见。为了此事,不仅使少年张学良引为奇耻大辱,更形成了严重的自惭形秽心理。一次,趁太老师还乡过年的时候,张氏自己动手剪去了辫子。太老师回来一见,大发雷霆,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师生俩还曾为辫子事,有过一场争论。张氏问老师:“你不留全发,剃一半岂不是毁伤?”(指满人前额薙发,清顺治二年曾下令不遵者杀无赦)太老师以这是皇上的旨意为答。张氏说:“皇上早已完蛋,剪辫子才是政府的意旨。”太老师大怒,认为:“这没有皇帝的朝廷,还能长久吗?”
  张氏儿时善辩、善择,能濯去旧见以出新意。家塾老师是惟一受教之来源,可惜太老师思想泥古不化,又加以张氏对自己之聪明颇为自许,痛恨戒尺,厌恶背书,于是对老师埋怨不已。但日后张氏能“抓诗”。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就不能不说是鞭笞下的成就。
  及至稍稍懂事的青少年时期,父亲张作霖在统御其桀骛不驯的弟兄伙时,仍具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啸聚山林、粗犷的首领权威。张氏既不敢违背父命,也舍不得“少帅”尊荣。日日所见不是卧榻横陈、吐雾喷云的吸食鸦片丑状,就是嫡庶争风、秽乱的内宅庭院,再不然就是飞盏招妓、侑酒滥赌的前厅。在外,张作霖刻意地栽培长子,差遣张学良往来于权贵之间为信使,拉拢、应酬也允其参与历练。
  北方的炕文化
  张氏自幼看到了尔虞我诈、你欺我骗、互相玩弄的种种手段。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对当时反军阀、驱列强的社会景象,全然视若无睹,势不可能。由于外界的急剧涌变,与周围特有的环境形成强烈的矛盾,这位淘气、恃宠、豪情、义烈的青年,因纵惯、逢迎、加上自己的塑造,乃出现了“处事接物,但凭一己之小聪明和良心直觉”的强人作风。这里也暴露了“一己”、“小聪明”、“良心”、“直觉”之中到底包含了多少“是”、“非”的辨别能力?对于旧传统之礼教敢于触禁忌,在其自我解释中,首先他把男女关系怪罪于北方炕的文化。
  凡是生长或到过中国北方的国人,对炕的印象,与住过日本式“叠”(榻榻米)的经验,相信会一样的深刻。由于北方酷寒季节绵长,燃料不足,于是将烧柴煮炊的排烟余温引入炕洞,使炕的土坯温热成为暖炕。炕是惟一的取暖来源,不仅是睡眠、休息的地方,更是室内生活的中心。辛苦一天之后,上炕就成了最大的享受。
  在北方有土炕的人家,许多行为与习惯都与土炕有分不开的关联。人口多的大家庭,成年人和小孩、长辈乃至隔辈、已婚和未婚、同性与异性挤住在一个土炕之上,是环境不得不如此,实在没有什么隐秘可言。其中当然有很多不便,但由于布局与在炕上的睡觉方向都有特别的讲究与规定,因此,这些规矩与合乎礼教的约束,就维持了家宅的人伦秩序。此外若干地区,崇奉“炕婆子”,一如祭祀一家之主的“灶王爷”。“炕婆子”除了司炕上的安宁、好梦,也护持生男育女,补助了教化的不足,发生一些“炕神有眼”的作用。
  “无畏”?“勇敢”?
  然而,少年十五二十时,血气方刚,哪一个没有彩色的梦境。何况青春期不仅是一个人生命力最充沛的阶段,也是抑积感情亟待发泄的年纪。无畏于走险,有勇气去犯难。如果不是“礼教殊少承受”。又加以生母早逝没能伴随儿女长成,何至于落得帷薄不修!
  在一个大年夜,女儿家因鞭炮声令人害怕为由,请求少年郎靠近做伴,亲昵的厮磨,使这屋檐下发生了当时认为污秽的乱伦事件。虽然暖昧行为并不是自此而起,始作佣者,是由—位表嫂的勾引。但从此无所忌惮,不幸也自此起对女性的轻佻,开始有了鄙视的成见。
  在旧礼教仍在,残存的道德品质尚未荡然的边乡僻壤,害臊、娇羞,女儿家一举一动的情态,应该是自然而率真。但张氏本来就有恃财、恃势的逞强心理,再加以完美的自我欣赏,英雄年少,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若干女性的芳心仰慕,乃致使这位年轻的“节度使之子”鼎贵的衙内,就把天生女性的魅力,全看成了别有用心的狂蜂浪蝶。这种错觉,即便与张氏仅有肌肤之触者,也被认为不过是败柳残花行径。张氏自称是在清朝名臣纪晓岚处获得的如下提示:
  生我者我不敢,
  我生者我不忍,
  其余无可无不可!
  也就是生我者是母亲——不敢,我生者是女儿——不忍,其他就无所谓了。以此为自己的“浪漫”作剖白,一直到老。张将军的“无畏”与“勇敢”在不支吾其词上表现无遗。但应用在浪漫行为上的“无畏”?,是不是少了一些“明辨是非”的“勇敢”?
  

张学良探微/张之宇著.-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