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传-第一章 早年教养与忧患意识
张魁堂
第一节 学习中西文化
张学良字汉卿，别号毅庵，原籍辽宁海城，公元1901年6月4日(清光绪二十七年四月十八日)出生于辽宁台安县桑林子詹家窝堡，后以避乃父忌辰，以6月3日为生日①。张学良是张作霖的长子，为元配赵氏所生，有姊一人，弟七人，妹五人。1915年与于凤至结婚，生女闾瑛，子闾珣、闾玕、闾琪(早夭)。1929年②与赵绮霞(字一荻，后改名媞)同居，生子闾琳。赵媞长期陪伴张学良，同甘共苦。1964年7月，张学良与于凤至离婚，在台北与赵媞结婚。
张作霖于1916年任奉天督军，以后成为“满洲王”，一度任北洋政府元首，是奉系军阀的首领。他虽是绿林出身，但对子女管教很严，更希望把张学良培养成为比他更有作为的继承人，以光大门庭。
张学良早年没有进过学校，七八岁时，张作霖任五营统领，驻新民县，在家中设馆，请早年教过他的杨庆辅为张学良开蒙。1915年，张作霖任二十七师师长，入驻奉天(沈阳)，继续在家中设馆，塾师白永贞是辽阳名儒，但也有资产阶级思想，是张学良的启蒙者。1916年，张作霖又请奉天交涉署英文科科长徐启东教张学良英文。以后张学良每天去青年会学英语，也学一些国际知识和西方习俗，这是他接触欧美文化的开端。
奉天府是东三省的政治文化中心，有外国的领事馆和基督教会。1917年，张学良加入奉天基督教青年会③，以后任会董。他结识了青年会总干事普赖德(Joseph Platt)、学者惠特和派克夫妇等，同时，也结识了阎宝航、王卓然及医师王少源、杜泽先等新派人物。青年会还邀请京、沪名流来奉天演讲。这些交往和社会活动使张学良的眼界开阔了。
张学良不仅接受了我国传统的忠孝仁义等儒家传统思想，还受到了老庄的淡泊、达观思想的影响，他曾谈到种树不必自己吃果子。上述时期，他又接触了西方资本主义的自由、平等、博爱思想，基督教的为他人服务、和平、友爱、容忍等观念。王卓然曾评论张学良俱有佛、耶、老的三种思想，有一定的道理。
清末民初，我国既贫且弱，饱受列强的欺凌。在东北，日本帝国主义更是作威作福，日军和日侨横行霸道，欺压人民。张作霖是依靠日帝支持成为“满洲王”的，日本对张作霖也是颐指气使，予取予求。张学良说他一向“痛恨日本对华之侵略，幼年时亲见日人在东北之暴行，及长，明国家之大义。”④他更感到仰他人鼻息的日子很不好过。他羡慕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富强，对国家前途曾经很悲观。但当时新派人物振兴中华的思想也对他有所激励一次，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演说，提出“中国不亡有我”，张学良听了很振奋，以后，他用这句话教育他的部属⑤。张学良崇拜岳飞、文天祥、戚继光等民族英雄，赞赏纳尔逊、加里波的等西方著名历史人物。他原想学医救贫济世，因西药都是舶来品，于是想学制药，适应国家急需。待他奉父命入东北讲武堂，学医药的志愿只能付诸东流，但他的爱国思想却没有泯灭。
张学良是当时著名的“四公子”之一⑥，但是他没有贵公子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恶习，而是“文采风流，平易近人”，“气度恢宏，待人宽厚”。河北水灾，奉天青年会举办劝募义卖，张学良紫衣玄裳，手拿大把物品，在会场上穿梭来往，大声向人劝募，也卖得最多⑦。他成为东北集团的领袖、国家某一方面大员以后，也从不以势凌人。卢广绩曾批评张学良缺乏老帅对部下的威严，张说：老帅部下多为武人，对老帅盲目崇拜，老帅对他们措施有失当之处，他们不介意。你们是知识分子，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有自尊心，我待你们像老帅那样，你们受得了吗?⑧即使对副官、勤务兵，张学良也是尊重他们人格的，对肯学习、办事好的就给以鼓励，关心他们的成长，注意培养他们。一直到西安，张学良经常去副官餐厅和副官们一起吃饭，有时和卫队营土兵蹲在一起吃饭、聊天。他的部属一致反映：副司令对下属从不厉声严色，也不骂人。张重感情。他的卫队长姜化南在张家口解散穆春师时被打死，他很悲痛，严惩了肇事团长⑨。
张学良十分孝悌，他11岁居新民时丧母，去奉天后，每年寒食节都到郊外遥祭亡母，往往低徊忘归⑩。由于卢氏夫人是他养母，张作霖死后，他让家人称她为老太太，不得违背。他的大姐首芳，长他5岁，视之如母，感情甚笃。他对几个弟、妹也很友爱。张作霖死后，他在大帅府西边，为每个兄弟各建房屋一所，因“九一八”事变未能竣工。张作霖在世，张学良常领着弟妹们打高尔夫球、玩扑克、捉迷藏，外出看河灯，张作霖去世后，他让妹妹们放脚、剪辫子、烫发、穿新式服装，帅府的大仙祠也被改造了，日常生活中的封建束缚日渐被破除。
张学良的书信文字流畅，书法清秀，原师于黄庭坚。他还爱好书画，精于鉴赏，收藏了王献之书法真迹、黄鹤山樵的《林泉集清图》、沈周的《庐山高图》等。收藏的书画一般用毅庵别号(11)。张学良也懂音乐，喜好京戏、大鼓等。对救亡歌曲，他很推崇《义勇军进行曲》。他好游山水。体育爱好很广泛，网球、高尔夫球、篮球、骑马、射击、桥牌，有的玩得很精。自己会开汽车，驾飞机，也爱冒险，如1927年在保定光园试摩托车，掉入池塘，把在场的杨宇霆吓得说不出话来。娱乐中他最好跳舞，虽军务倥偬，也抽时间跳舞(12)。1921年，张学良结识了风尘女子谷瑞玉，养为外室，1927年资遣了她。
不难看出，张学良在踏入社会以前，他的思想、为人及生活方式都带有相当浓厚的西方色彩。此外，张作霖一向不购置大量土地，而以经办实业为主要财源，这种资本主义经营方式对张学良也有一定的影响。
①据崔显山：《张学良将军在台安》来刊稿。作者是辽宁台安县地方志编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
②1983年陈大章对笔者说，赵绮霞是由他于1929年3月去天津接到沈阳的。当时陈任张学良的副官，1987年秋，笔者向陈大章复核了此事。
③周大文：《我所熟悉的张学良将军》，《张学良与东北军》第8页，中国文史出版社。
④张学良：《西安事变忏悔录》，台湾版。西安事变及此文内容，都不存在张学良要"忏悔"的问题。此文显然是在蒋介石逼迫下写的，现姑用此名。下面所用《自述》一词，即指此文。
⑤郑殿起：《四临洛阳军分校》，《辽宁文史资料》第17辑154页，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
⑥其他三公子是：张孝若，张謇之子；段宏业，段棋瑞之子；卢小嘉，卢永祥之子。
⑦王益知：《张学良外纪》，《社会科学战线》1985年第3期。
⑧卢广绩：《回忆张学良将军》，《沈阳文史资料》第10辑，沈阳文史出版社出版。
⑨溥杰：《和张学良相处的日子里》，《张学良和东北军》第47页。
⑩周大文：《我所熟悉的张学良将军》，《张学良和东北军》第8页。
(11)周大文：《张学良将军史料》全国政协存稿。
(12)溥杰：《和张学良相处的日子》，《张学良和东北军》第93页。
张学良传/张魁堂著.-北京：东方出版社，19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