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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党史资料丛书(二十六)-在杨虎城部工作的几件事

汪 锋

                                                  
  (一)安康起义
  我未到汉中之前,安康就有一个党的军特支,归中共陕南特委领导。
  现在具体时间说不准了,记得安康军特支给中共陕南特委写来一个报告,说他们准备在安康绥靖军中搞兵变。并说搞兵变的条件已经成熟了。特委研究了安康军特支的报告,分析了陕南特别是安康的形势,认为在安康搞兵变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时机还不成熟,决定由我去安康,通知军特支暂时不要行动,待条件成熟后再说。那时陕南的交通很不方便,待我赶到石泉县时,听到韩子芳团(石泉驻军)的同志说,王泰诚已起义了,向四川方向去了,情况不明。当我赶到安康时,王泰诚、袁作舟、王建英等同志已带领几个连的部分人从张飞生的安康绥靖军中起义。
  这次起义时间不长就失败了,起义的领导人王泰诚同志光荣牺牲,王建英同志被俘后英勇就义,袁作舟同志下落不明。
  安康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它是中共陕西省委1933年7月遭到大破坏,陕西地区的革命斗争遇到严重困难的条件下,我们党发动的一次武装起义,是很有影响的。
  (二)上海中央局派我与红二十五军联络
  1933年秋,中共陕西省委杜衡叛变,陕西党遭到破坏。我在西安见到贾拓夫,他叫我快去找刘映胜、魏新发、李从霄3人。这时,我先找到李从霄,李说他很快就要离开西安,叫我去找刘映胜。我见到刘映胜,他叫我留省委工作。我不同意留下,因为许多叛徒都认识我,我也劝刘不要留下。他同意我先走。我要去汉中,找张汉民的警卫团,阎揆要在该团任三营营长。刘映胜等决定我以省委特派员身份到汉中巡视党的工作,既管军队党,也管地方党。与我同往汉中的有张汉民团的党员李明轩等十几个军官。到汉中后,先在勉县诸葛庙找到张汉民(警卫团团长),然后到三十八军找到梁布鲁、成子慎。这样,警卫团和三十八军的党都找着了。这时,也找到地方党的刘秀贞,知道杨珊在春天就去红四方面军联络,还没有回汉中。不久,傅剑寒告诉我,张德生要来,张从兰州经天水到汉中后,经傅剑寒介绍,我以陕西省委特派员身份给张恢复了组织关系。经过一段时间,我和张分工,我着重抓军队党。以后,我兼任陕南特委书记。1933年底,中共上海中央局派刘顺元来汉中,担任陕南特委书记,我负责军队党的工作,张德生负责地方党的工作。1934年六七月间,刘顺元派张德生去上海中央局联系,中央局又派张去红四方面军,张回汉中后,向特委作了传达,并说中央局决定我去上海,一是治伤,二是治愈后可能留在上海工作。我去上海前,把军队党的工作交给张明远,警卫团党的工作交给程天鹏,程归张明远领导。
  1935年春节(2月4日)后,中央局和张汉民失去了联系。中央局决定派我去陕西,李宇超向我交代的任务:一是恢复张汉民部党组织和中央局的联系,二是恢复红二十五军(就是程子华、吴焕先、徐海东部)和中央局的联系。因为红二十五军和中央局也失去了联系,同时将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意见转告红二十五军,即:在肃清反革命时,对地主富农不要消灭肉体,对富农不要扫地出门,在生活上要给出路。此外,还想找一下红二十六军,因为中央局和他们也失去了联系,我没有和陕西党联系的任务,因为陕西省委已被破坏数次了。我从上海到西安是1935年3月,在西安见到了秋宏,他告诉我,从陕南派回来一个同志在西安工作,原来是在张汉民部工作的,问我见不见,这个人就是姜旭初。他原来是警卫团的一个党员,是从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回来的20多个党员之—,是我接收的。我在西安营房和姜旭初见的面,他向我谈了西安的情况,我简要地谈了回来的任务,言明他们的党的关系在我这里。接着,秋宏告诉我,张汉民的营长孙立功不是党员。我要秋宏照顾我,秋宏说,你常去部队,孙认识你,你说去找阎揆要团长的(警卫团扩编为警三旅,张汉民为旅长,阎揆要为团长),他会同意你一起去的。于是,我就和他们一起去商县、柞水一带找张汉民。行前,我通过秋宏给张汉民发了一个电报,说我已从上海回来,即去见他。走了两三天,到了蔡玉窑。晚间,街上很乱,把我吵醒了,我找秋宏,没有找到,有个地下党的同志告诉我,前方失败,雷展如回来了。雷见到我说,张汉民可能被俘了,阎揆要的情况他不清楚,他回来时,部队大部分垮了。我说,不要紧,我回来的任务是找张汉民,也找红二十五军,明天就去。说罢,他们吃饭,我找到秋宏,对他说:上海中央局决定你们这个部队不起义,等以后能起更大作用时中央局再决定。这就是要告诉张汉民部队的党,在任何情况下,没有中央局的指示不能起义,要留待将来红军进攻大城市时再行动。那时,搞里应外合,能起更大的作用。说罢,我感到形势紧迫,当夜就起程去找红二十五军了。
  从蔡玉窑到九间房,中间有个雪花街。我到雪花街碰到了阎揆要,他对我说,坏了,汉民被俘了,我说不要紧,我去后就解决了。我急于去九间房,揆要问我回来还有什么任务,我说都给秋宏说了,我去营救汉民,不说了。下午到了九间房,碰到红军一个营长,他盘问我,我叫他不要盘问,快派人把我送到军部。营长说,军部还有几十里哩。我说有急事。要找军队领导谈。他派人把我送到军部驻地葛牌镇。到军部后,下面的同志又盘问我,我说要见军部负责同志谈中央局的指示,于是红二十五军的副军长徐海东、参谋长戴季英先后来到。我说上海中央局派我给你们联系,叫你们派人去上海中央局联络;同时转告你们,据说是共产国际的指示:中国在肃清反革命时,要注意对地主富农不要在肉体上消灭,对富农不要扫地出门,要给生活出路。我来另一件事是营救张汉民同志。我讲了这两条以后,徐海东和戴季英先后出去了。过了一会,戴季英带了4个战士进来,把我绑了起来,说我是反革命。接着搜查我随身带的东西,把表、笔、金戒指都拿走了。绑我的原因可能是:他们认为中央局对地主富农不会有这个指示;我营救张汉民,张是反革命,显然我也是反革命。我被捕后,被送到红二十五军政训科,科长叫朱仰兴,安徽六安人。朱下面有个特务连,我被押在这个连,同时在押的还有张汉民、魏书林、张明远和其他被俘人员。在押的初期,我的心情还是轻松的,因为我不知道会杀人。我到葛牌镇的第二天晚上,魏书林被杀了。听说要杀人,才有点怕了。在葛牌镇住了两天,部队向商县西区出发,我和警三旅被俘人员每人戴了一顶蓝布做的筒帽,戴上后蒙住了脸,直露出两只眼睛,我一看,张汉民在我前面,张明远也在我前面。部队游击了近—个月。有一天走到丹凤县(那时叫龙驹寨),晚上还有张汉民,第二天就不见了。我问押我们的战士,开始一个战士告诉我,放他走了,后来一个和我特别好的战士告诉我,活埋了。我之所以没有被杀,是因为我被押期间,有三件事取得了红二十五军领导的信任:1、我有机会跑而未跑。有一天过了丹江,部队打起仗来,晚上部队都走了,而押我的战士睡着了,我喊醒他,他问我,你怎么不跑?我说,红军是我的家,我回到咱们部队里啦,为什么要跑呢?他说,你是犯人呐!我说,我这犯人将来会弄清楚的,我不是反革命,是革命的。这个战士回去报告了。2、陕西党派来的人要求见我。一次,陕西党派秋宏把中央红军的一批文件送到红二十五军。秋宏化装成农民,在杨家斜找到红二十五军。秋向他们打听我,并要求见我,他们同意秋宏见我,秋和我见面谈了话。这时,红二十五军还搞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反革命。3、河南信阳道委的联络人员证明我是上海中央局派来的,这是关键。有一天,几个陌生人和政治部—起走,我问一个战士,这是什么人?战士说,是信阳道委来的。信阳道委是红二十五军离开河南时留下的一个党的领导组织。信阳道委和上海中央局有联系,他们去上海时,红二十五军可能给他们一个任务,就是了解上海中央局是否派过我去红二十五军进行联络。结果,中央局证明我是中央局派出来的。不久,他们对我就放宽了,我头上的筒帽取掉了,身上也不背几十斤大米了,这说明信阳道委的联络人员是起了作用的。张汉民被杀后,我找戴季英或者是朱仰兴谈了一次,我说,杀张汉民是不对的。我还说,张明远是警三旅党的负责人,我走时把党的关系交给他了。我有问题,他也有问题。我既然没有问题,他也不应该有问题。过了一段时间,红二十五军到了杨家斜,决定去陕北。有一天,吴焕先政委把我找去,问我去陕北如何走,我说了自己的意见。在杨家斜,他们通知我多打几双草鞋。这时,我可以和张明远说话了。我和张明远各打了一双草鞋,次日晨,一个战士把张明远打的草鞋给了我。我说,这不是那个“犯人”打的吗?他说,那个人放了,他走了,给你穿吧。我知道坏了,张明远在杨家斜被杀了。
  1935年农历八月十五日(9月12日),红二十五军进到陕北苏区,到下湾寺和刘志丹部队会合了。以后,把我送到瓦窑堡,聂洪钧又把我审讯了一下,说我是AB团,要我好好检查,把我第二次送进了监狱。不久,开始肃反,习仲勋、高岗都被关进来了,陕北的干部和我被押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中央红军到了陕北,中央保卫局局长王首道把我放了。
  在党的七大期间,关于张汉民,我曾经向党中央写过报告,中央追认他为烈士。
  (三)争取十七路军联合抗日的谈判经过
  1935年10月初,党中央和毛主席直接领导的中央红军主力,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终于到达了陕甘苏区根据地。当时蒋介石为了进攻红军和陕甘苏区,在西安成立了所谓“西北剿匪总司令部”,调动东北军、十七路军和一部分蒋家嫡系部队对陕甘地区发动了第三次大“围剿”,以东北军为主力,由南向北疯狂进攻。中央红军一到陕甘苏区,就同红十五军团一起,参加了反“围剿”的斗争。毛泽东同志直接领导了这次反“围剿”斗争。有名的直罗镇战役,便是在毛泽东同志亲自指挥下,取得胜利的。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的伟大胜利,给面临亡国惨祸的中国人民带来了希望,给全国人民争取抗日与民主的群众运动以巨大鼓舞和有力推动,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象烈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我党的巨大影响,不仅在人民群众中深入人心,也影响了统治阶级的中上层;不但在统治阶级政界发生影响,对那些具有爱国思想的国民党军人也有很大的震动。特别是在西北地区,对于被蒋介石驱赶到陕甘前线进攻红军的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对于两军的统帅张学良将军与杨虎城将军,都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这时候,我党中央分析了东北军、十七路军的处境和现状,认为争取两军共同抗日是完全可能的。从此,党对张、杨以及东北军、十七路军广大官兵开始了耐心细致的争取工作。
  红二十五军到达陕北前,我曾长期负责十七路军地下党的工作。红二十五军到达陕北后,由于受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影响,把刘志丹等一大批执行正确路线的同志抓了起来,造成陕北革命根据地的严重危机。中央红军到达陕北的时候,我们还被关押在瓦窑堡。直罗镇战役刚刚结束,党中央就派王首道同志把我释放出来。
  11月间的一天,贾拓夫同志通知我,要我赶到前总驻地富县西边的套通塬东村谈工作。我由瓦窑堡星夜赶到前总,其时,直罗镇战役刚结束,全歼了东北军牛元峰的一〇九师,大量物资和俘虏需要处理,前方异常忙碌。前总政治部主任杨尚昆同志招呼我住下,告知我来这里是毛主席调的,工作将由毛主席当面指示。
  在我到达前总的第二天晚上,毛主席约我谈活,我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去见毛主席。毛主席住在一个群众住的土窑里。毛主席见到我,先问了陕北许多同志的情况,然后谈到了将要分配我去做的工作。毛主席要我前往西安,代表红军同十七路军谈判,争取他们同红军互不进攻,联合抗日。
  我向毛主席汇报了我所了解的杨虎城将军和十七路军的情况。我说,十七路军参加过北伐战争,受过大革命的洗礼。从大革命以来,有不少知名的共产党员如魏野畴同志等在这个部队中做过工作,还有不少党员至今在十七路军中做秘密工作,在杨虎城将军周围还有一些同情我党的进步朋友(如杜斌丞先生等),谈判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长期在陕西省委的军事委员会工作,对这个部队的历史和人物情况比较熟悉,我愿意尽力做好这项工作。
  在那几次谈话中,毛主席反复分析了全国的政治形势,阐述了我党的政策。毛主席说:由于日本帝国主义妄想独霸中国,变中国为它的殖民地,国内阶级关系发生了新的变化。当前,民族矛盾上升,国内阶级矛盾下降了。在此民族危亡关头,全国人民一致要求抗日,敌人阵营也会发生变化甚至分裂。在这种形势下,我党与民族资产阶级重新建立统一战线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必要的。我们不能实行那种狭隘的关门主义政策,我们的国内政策要作适当的调整:要改变消灭富农的政策;要团结一切爱国的开明绅士;要争取中产阶级和地方势力;要大量吸收知识分子。对军阀,我们要向前看,对他们过去反人民的坏事,不要耿耿于怀,更不要只看他们生活怎么腐化,只要现在有一点民族气节就好,要在抗日的旗帜下团结他们。我们要体谅他们的难处,打共产党是蒋介石胁迫让打的,不打,他们就完了。为了争取他们,在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暂时让出一些地方。
  接着,毛主席对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的情况作了精辟的分析。毛主席说:东北军和十七路军都是地方势力,不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是受蒋介石排斥打击的。蒋介石让他们打红军,达到两败俱伤的目的。由于蒋介石排斥和削弱杂牌军,他们与蒋介石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东北军要求打回老家去的愿望很强烈。十七路军是典型的地方势力,他们要扩大实力,控制地盘,对抗“中央”,同“中央军”胡宗南部的矛盾必然日益突出。杨虎城和中下级军官都有反蒋抗日思想。我们的方针是保存东北军、十七路军,在抗日的旗帜下争取张学良、杨虎城,壮大抗日力量。在他们不觉悟的时候,还是要打他们一下,直罗镇战役就是这样。但打不是目的,目的在于促使他们觉悟,使他们认识到“剿共”是没有出路的。毛主席说,目前政治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我们提出“西北大联合”,争取同张学良、杨虎城将军搞好关系,然后才有全国的大联合。
  最后,毛主席谈到派我去西安的任务。毛主席说:谈判成功的可能性是大的,但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谈判一定不要决裂,要谈和。我表示,完全接受主席的指示。这次出去,当力争谈判成功。如果谈不好,有危险,也不惧怕。主席说,你说得很对,现在的时机是好的,我们连续打胜仗,他们一定很动摇,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困难和危险是有的,我们把各方面都想到,有了精神准备,事情就好办了。主席还具体指示:对杨虎城部队要有个分析,多鼓励抗日士气,少谈以往的不愉快事情,多看进步的,少看落后的。
  听了毛主席对形势的分析和对我党政策的深刻阐述,我感到耳目一新,豁然开朗,思想大解放。在王明路线统治时期,实行狭隘的关门主义策略,四处树敌,“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把自己搞得很孤立,路子越走越窄,工作被动,损失很大。现在,毛主席来了,端正了党的政策和策略,革命道路开阔了,工作好开展了。我将信心百倍地去完成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艰巨任务。
  毛主席同我谈话结束后,我在前总住了几天,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又给我不少指示和办法。等毛主席写给杨虎城、杜斌丞、邓宝珊3人的亲笔信交给我以后,我就从前总出发,经过张村驿赶到关中特委所在地九头塬蓝衣村。
  关中特委许多同志是我很久不见了的老战友,为了保密,没有一一见面,我积极地进行准备,找化装衣物、证件,研究选择外出路线。关中特委特从边境调了一些地方干部提供情况,参加研究。有的同志主张经赤水(苏区新建县,在今旬邑县西部)出苏区,有的主张经正宁县由庆阳出苏区。这些主张都有缺点。后来,我同彬县北后区工作的地方干部赵洪同志谈话之后,决定从彬县与长武县之间出苏区。这个地区没有正规部队驻守,虽有民团,但晚上不敢出来骚扰。只是我路不熟,需要找个带路的同志。路线决定以后,便起身,当晚到达赵洪家中。由赵洪找到了一个在乡苏维埃政府工作的人为我带路。我们研究了边界情况,便和带路的同志向长武出发。天明前已出了苏区,到达泾河东岸。
  离开关中苏区后,一气走了大约150华里,虽然有些疲倦,却是一帆风顺的。在距长武县25华里的地方,碰到了两个便衣特务,对我进行了仔细的盘问和搜查,缝在我的皮衣里边的毛主席写给杨虎城等先生的信,也被搜了出来。幸好这两人是“土特务”,当看到信是写给绥靖公署主任的,便有些瞳目结舌,不知如何发落。我就装出一副国民党大官的神气,大声问他们是谁派出来的,并吓唬他们说:你们这样乱搞,杨主任知道了,对你们和你们的上司都是不利的。这两个家伙更慌了,说他们是长武县政府派出来的。我知道长武县县长是党伯弧,乃十七路军中的老人,是忠于杨虎城的。这样,我比较放心了,对两个便衣说:我是十七路军的高级特情人员,是杨先生派到苏区边界做工作的,现在回西安去报告工作,同你们的党县长也是老朋友了。他们相信了,请我们到附近村子休息、吃饭,并把被他们搜出的信件还给我。
  当时我考虑,把这些信秘密地从长武带到西安,是很不容易的。同时,这两个便衣也难免不走漏消息,但估计党伯弧还不至于破坏我们的事,因为这件事暴露出去,对十七路军是很不利的。于是,我决定设法和党伯弧见面,争取他的同情,以免泄漏秘密,顺利到达西安。长武县的城门是由“中央军”守卫的,这一关如何通过,就是一个问题。为了避开进城的检查,我给党伯弧写了封信,诈说奉杨先生之命,有要事商量,要他到城外相会。此信由一个便衣先送去。大约下午6时,我们到达长武县北门外,党伯弧果然在路边等我。党命令便衣离开以后,我对党从实说明了来意,简略地讲了红军主力到达西北后的形势,蒋介石不信任并削弱十七路军的事实和杨先生同我们已有多次来往,此事关系国家大局,也关系到十七路军的前途,要他加以协助。我谈完以后,党伯弧表现犹豫。我说,党先生如果能照顾国家利益和十七路军的利益,请即设法送我去见杨先生,否则就可以把我另作处理,请选择。党伯弧听我这样一说,当即表示他并非势利小人,只是如何才能平安地送我到达西安,甚是为难。党所顾虑的是两个便衣知道了。不好保密,长武到西安300多里,万一出了岔,不好办。我告诉党可以按我告诉便衣的说法,对付便衣。至于护送方法,可以选择可靠人员用押解的办法,可以保证安全,万一出了事,也可以避免连累他。他同意了,便同我一块进城。第二天清早,党伯弧选派他的亲信——保安队队长带了4个兵,用大卡车“押送”我往西安,汽车一直开到西安新城绥靖公署。杨虎城先生见到了毛主席的信以后,让十七路军军法处长张依中接待我。此人曾参加过革命,渭华暴动时,我们曾经认识。后来,他消极了,但还认识我,表现特别亲热。他们把我安置在西华门军法处看守所住。张依中向所长吴怀仁介绍,我系十七路军的特情人员,是被红军俘虏后逃回来的,需要审查以后才能复职。看守所长是一个年近60的老狱吏,习惯于奉迎,他看到我同他的长官平出平入,便尽量向我献殷勤,安置我住在一个较好的房间里,每天单独开饭,极表关怀。我名义上虽然是“犯人”,实际上却是比较自由的,可以到张依中、吴怀仁的办公室里去闲谈,了解情况。谈活中,张依中一再表明他所以脱离革命,只是同某些人有不同意见,没有做过坏事,如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尽量帮忙。一次,谈起渭华暴动,张说他对刘景桂(刘志丹)印象极深,详细问了刘的情况。
  大约一周后的一天晚上,张依中说,杨先生约我谈话。并开来一辆小车,送我到新城。杨虎城先生在新城大楼门口等候,接我入西客厅谈话。没有别人参加。首先由我代表毛主席向杨先生问好,说明了来意,谈了形势和红军联合抗日的主张。没有等我说完,杨先生就提出了3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十七路军许多人认为红军不讲信用。他说:我部孙蔚如驻防汉中一度和红四方面军有过来往。但是红四方面军无故地攻击汉中地区,我部许多人至今还有不满情绪。
  第二个问题:十七路军警三旅旅长张汉民是共产党员,中央(指国民党)一再指责我,陈立夫对我也亲自谈过。我认为张有魄力、能干,没有理他们的指责。但是红二十五军徐海东部在九间房设伏袭击,并把张汉民杀害了,这是我们很不满的。
  第三个问题:你们红军主力北上抗日,主张联合一切抗日部队,这个主张很好,但是如何帮助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呢?
  我对这些问题作了详细的回答。我说,贵部孙蔚如先生同我红四方面军有来往,我们是知道的。贵部派的张含辉,到过通、南、巴苏区,我红四方面军,保证了安全,取得了谅解,因而贵我两军在两年中,没有大的摩擦,孙部得以安驻汉中,兵员有了很大的发展,说明红四方面军是信守了协议的。后来中央军第一师胡宗南部,依靠天水地区,积极向南扩展,势力伸张到四川西部,不仅我军侧面受到威胁,同时孙部也受到威胁,而孙部对胡宗南部不加抗拒,任其发展。特别是当中央红军到达川西时,胡部已伸入到嘉陵江西岸一带,阻碍红四方面军和中央红军会师。红四方面军为了顺利地同中央红军在川西会师,必须安全地渡过嘉陵江,要安全渡江,必须设法调离沿江驻守的胡宗南军队。所以才决定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明攻汉中,威胁天水(胡军后方),调动胡军返回天水。胡部果然以为我军攻打汉中、天水,撤回了川西部队,集中天水,防我进攻,给了我红四方面军回师西进的良好机会,安全地暗渡嘉陵江,完成了和中央红军会师的任务。这种军事行动,说清楚了,先生是会谅解的。杨先生知道,汉中是个盆地,红四方面军如果决心消灭孙部,就可以依靠川北苏区,三路出击,东路依万源、城口进攻镇巴、西乡;中路依通、南、巴翻越巴山进攻南郑;西路依广元进攻宁强、勉县。东、南、西合围南郑,汉中地区腹背受攻,不是更容易得手吗?何必单从西线一路进攻呢?这点也正充分说明了我军攻击汉中地区,只是调动胡军之手段,并不是以歼灭孙部为目的的。
  红二十五军,从鄂皖苏区突围后,长期行动,得不到补充和休整,有困难。该部到达陕豫边地区后,是准备休整的,可是贵部柳彦彪旅,天天尾追,逼得红二十五军不得不自卫。山阳一战,该旅溃败,而贵部警三旅张汉民部又接踵而至,并且张部尾随比柳旅更为接近。红二十五军误认该部要再寻机攻击,遂于之九间房接火战斗,在战斗中,张旅长被俘,由于红二十五军自从突围后,和上级失掉联络,不了解张汉民同志的情况,所以误杀了他。这首先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沉痛损失,对于十七路军说来,当然也是一个沉痛的损失,但可以用来作为同国民党进行斗争的有力材料,以张汉民同志被杀来反击国民党的指责,说明十七路军并没有什么共产党,打掉蒋介石削弱十七路军的借口。
  至于红军的态度,我党在《八一宣言》中,有明确说明,毛主席给杨先生也写了信,想必杨先生是清楚的。今后贵我双方如果不相互攻击,就会互不伤亡,这对十七路军之发展壮大和对抗日救国事业都是极为有利的。我们认为十七路军和东北军都是要求抗日的,这些军队的扩大,就是抗日救国力量之发展,也就是反动卖国势力的削弱。所以我们只有帮助成长,防止损失,这就是我们对十七路军和东北军的明确态度。
  杨虎城先生在谈话中多次暗示十七路军上下官兵都是齐心的,能够听他的话,但对谈判的具体内容没有表示明确态度。从语气和神态看来,他对联合抗日、互不进攻是赞成的,对这次谈话也是满意的。杨先生最后对我说,他今后不能多和我谈,指定王菊人先生(时任杨的机要秘书)和张依中先生继续同我接谈。并说如果事情完了,有一位老朋友要我带往苏区。  同杨谈话以后的第三天,王菊人先生约我到他中柳巷家里谈话。王在大革命时期参加过革命组织,我们是相互知道的,但这次见面,王却表示很疏远。他一开口就说红军经过长期行动,到达陕北可能很疲倦了吧?分明是暗示红军联合他们是出于不得已。我说:红军主力已顺利到达目的地陕甘边区了,初进苏区便打了几个胜仗,吴旗一战歼灭了马步芳的野骡子旅大部分;直罗镇战役,东北军牛元峰一○九师全部歼灭,王先生大概听到了吧!因我这样回答,王就转换话题说:贵部到西北后,对马家军如何对待?马家军以强悍著称,搞不好,很麻烦。我说:马家部队也不是蒋的嫡系,如果他不积极骚扰,我军亦愿意互不攻击。同时,马家部队也和红军较量了一下,并未占到便宜,看起来也不象传说的那样勇猛。接着王菊人先生表示同意同红军建立关系,但极力宣称十七路军是有革命传统的。这次和红军建立关系,是为了革命,望双方都能抱定互相谅解、互相尊重的原则。我说:我们都是西北人,十七路军的情况,我还知道若干。为了国家的利益,两军的利益,为了西北人民的利益,我们都应当为两军的联合尽一分力量,促成两军的合作。
  从王菊人家里出来,回到军法处,张依中早在他的办公室等我。他一见面,就对我说,王菊人不够朋友,爱弄小聪明,要我多加注意。张说这话的用意何在,我一时弄不清楚,只好随口应答几句。从张后来的谈话中我才了解到他是在极力表示要重新参加革命工作。由于张依中的帮助,我能够自由外出访朋探友了。于是我就设法会见杜斌丞先生,从朋友那里知道杜斌丞先生住在大湘子庙街。在一个晚上,张依中先生约我到他家中谈话,张住在正家巷。由张依中家出来,我就去杜先生家,杜先生亲自出门迎接。我告诉杜先生,毛主席有信给他,都在杨先生那里,不知收到否?杜说没有接到。他估计可能是被杨先生扣了。杜先生表现很热情,问了陕北许多熟人的情况,继而分析了杨先生的态度。他说杨敢干、直爽,对蒋介石统治不满,也有一些进步思想。但有些简单,易于动摇,抱有统治陕、甘的“雄心”。杨先生对红军有些害怕,宜多作解释,以打消他的顾虑。随后杜先生也提到张汉民的问题,并说朋友们都很关心这件事的真相。我便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张遇害的经过,说明这个误会是大家的不幸。对于争取十七路军联合抗日的问题,杜先生说,他是不准备离开十七路军的,今后当极力促成两军合作抗日。我辞出时,请求杜先生代我约邓宝珊军长,他慨然答应了。从同杜先生谈完话回到住处,天已很晚了,张依中派人请我到他的办公室。张对我说,你近来活动得太多了,已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杨先生也知道了,不知什么人出的主意,杨先生已令我处庞志杰队长监视你的行动,怕你出岔子。如果在外边被中央发觉,立即设法把你抢回来,假如不可能,要先开枪伤害你,千万不能让国民党把你活捉了去。我很担心,所以才秘密告诉你。杨先生这样布置,是为了十七路军的利益。张这样告诉我,是真是假,不太清楚,但是说明了我的行动是被十七路军方面大为注意了,必须小心些。过了几天,王菊人又约我到他家里谈话,这次王的态度比较客气。他说你可以返回苏区了,杨先生认为红军和十七路军都是抗日部队,双方力量都不应削弱,要互相谅解,双方都应当避免冲突,行动尽量告诉对方;如果遭遇,双方都不要采取包围追击。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买点,前次杨先生告诉的〇〇先生和你一块去,请多加照应。
  在西安住了约一个月,到此告一段落。临行前到杜斌丞先生家里辞别,传达说杜先生去了三原,他代我约会的邓宝珊先生也没有可能见到了。
  过了一天,张依中通知我行期和路线,他说,明天就走,同行人在北门外会齐,坐马车经三原去淳化,淳化驻军是特务二团,团长阎揆要。我听后内心确实高兴,因为我和揆要同志可以见面了,我们分别已有一年多了。张还说,杨有电话给阎团长,说你们是中央派去陕北谈判的大员,要阎亲自接待,要我不可露出马脚。送我们的又是庞志杰。真凑巧,送的和接的都是共产党和与共产党有关系的人,哪有不放心的呢。
  早7时在北关集合了。杨先生要我带往苏区的那位先生在三原,我俩住在一间屋子内,才知道这位“代表”也是一个共产党员,他的名字叫王世英。
  次日下午4点左右到达淳化县,阎揆要团长在城南门外等候。庞和阎是老同事,先由庞介绍了王世英同志是杨部高参;介绍我是“中央大员”赵仲远先生。阎团长摸不清头脑,只是点头。回到团部后,阎说,原来“中央大员”就是你。在阎揆要同志的团部住了一夜,由雷展如同志送我们到苏区。雷当时任连长,也是共产党员。
  我们进入苏区走不到2里路,就被一支武装包围了。他们是当地的游击队,看我们穿着长袍,戴着礼帽,不由分说,硬要捆我们到队部去,我们怎样解释也不听,队员们叫我们“反对派”(陕北苏区群众把国民党叫反对派)。到了队部,见到队长,他笑着说:“我的政委,几乎把你当反对派了。”队长姓杜,是红二十六军的班长,他是认得我的。休息吃饭后,由杜队长派人送我们去关中特委所在地蓝衣村。
  附记:这份材料是1942年在马栏镇写成的,1958年6月又在文字上略作了修改。 
  * 本文第(一)部分摘自《中共安康特委中共安康军特支及安康起义》一书所载《汪锋回忆》一文;第(二)部分系《丹心素裹》所载汪锋《上海中央局派我与红二十五军联络》一文;第(三)部分系《丹心素裹》所载汪锋《争取十七路军联合抗日的谈判经过》一文。标题为本书编者所加。
  

陕西党史资料丛书(二十六)/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