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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利雒河教案纪实*

政协安康县委员会


  平利县位于兴安地区东南部,东邻湖北竹溪县,南接四川城口县,境内岗峦起伏,为川、陕、鄂间的交通孔道,因而也成为天主教堂觊觎的地方。
  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陕西境内的外国教会势力迅速得到扩展,一八九○年,天主教汉中总教堂在兴安府的石泉、安康、平利等县又设立分堂,给当地人民带来了极大灾难。一九○○年义和团反教斗争失败后,教会势力更为嚣张,当时汉中主教拔士林,清政府授予他“八台总镇”的头衔,赏给“一品顶戴”,见官高一级,经常出入官府,干涉地方政事。安康、平利的外国教士,更是盘踞于当地的恶势力,他们出入教堂,皆乘坐官轿,并有衙役护卫,地方大小官吏,皆俯首贴耳,唯命是从。教堂霸占田产,收租放债,残酷剥削贫苦农民群众。教堂还庇护坏人,包揽诉讼,当时信奉天主教的教民,多系地方的暴徒、恶棍,他们凭借教堂势力,对群众进行敲诈勒索,所以当时有“以十字,圣架号,不打官司不进教”的歌谣。另外,教堂还利用“传教节日”和行圣事之机,勒索大量资财,规定在“传教节日”这天,教民必须缴纳“传教经费”,少则一文,多至万贯。并规定每台“弥撒”(祭礼)至少五升白米,每台“安所”(为亡人举行之简单祭礼),至少三升粮。逢外国传教士的“主保良辰”(过生日)时,教民都要赠厚礼贺。 
  《辛丑条约》签订以后,清政府实行对外完全投降、对内残酷镇压的政策,成为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工具。帝国主义和封建统治者联合起来对中国人民进行政治的压迫和经济的剥削。陕西地方政府为了支付分担的巨额赔款,增加地丁银百分之四十以上,人民负担愈来愈重。三边和燕子砭反教斗争被残酷镇压后,外国教会勾结清朝地方官吏严厉镇压人民的一切活动。只要对教会稍有一点不满情绪,就加以“反洋”、“反教”的罪名,轻则鞭挞,重则交官衙严办。平利县洛河天主教堂强迫群众把“洋布”,改称为“大布”,否则以“反洋”治罪。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妄图以此来压制人民的斗争。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二十世纪初年,各地群众反教斗争仍然不断发生。平利县毗连川、鄂,是会党荟萃之地,江湖会的力量很大,他们是下层的贫苦劳动人民,深受教会的欺凌和压榨,因而成为一支反教斗争的重要力量。
  一九○三年六月间,江湖会终于在平利县洛河地区领导群众掀起了一场重大的反教斗争,称为“洛河教案”。
  “洛河教案”的肇事者,是平利县洛河街上的两个劣绅袁瑞林、刘子模。袁、刘原是洛河地方的团保,因浮派烟地税钱,勒索人民,引起公愤,被当地绅士詹朝珠等控告革职。袁瑞林、刘子模竟丧尽民族气节,投靠洋人,相率加入天主教,甘心为洛河天主教堂的帮凶。他们入教后,依仗教堂的势力,有恃无恐,不仅鱼肉乡里,成为地方上的一霸,被当地群众称为惹不起的“洋秀才”。而且,袁瑞林、刘子模挟嫌报复,蓄意制造事端。光绪二十九年五月间,袁瑞林赴安康教堂告密,声称詹朝珠勾结四川江湖会首何彩凤(民间误传为何裁缝),毁谤教会。外国传教士毕德修要求平利知县王宗濂查办。王宗濂立即派衙役锁押了何彩凤。何彩凤被捕的消息传出后,江湖会的另一首领王乱刀子率领江湖会众数百人救出了何彩凤,并烧毁了袁瑞林的房屋,杀死袁瑞林父子及其他教民四人,并杀死安康教堂派去当地调查的老教民叶某等。但不幸王乱刀子等六人被兴安、平利县衙役拘捕。何彩凤便率领江湖会众屯聚洛河之太白庙,竖起了“兴汉灭洋”的旗帜,声称“要攻教堂,杀尽教民”。洛河地区广大群众平日深受教堂和不法教民的压迫和欺凌,他们早已对外国传教士及不法教民恨入骨髓了,因而群众纷纷起来参加这次反教斗争,很快就集合了一千三百多人。有的群众还给斗争队伍送粮,捐助武器,支援这次反教斗争。
  这次反教斗争发生后,帝国主义和清政府惶恐万状。安康天主教士毕德修将洛河事件上告到北京光绪皇帝,要求清政府派兵剿办,腐败的清政府下令陕西地方政府剿办,陕甘总督崧蕃和陕西巡抚升允接到命令后,诚恐诚惶,他们即刻派陕安镇总兵姚文广率镇标弁兵和驻石泉的续备防军副中旗统领副将周玉堂率弁勇星驰前往洛河镇压,并调驻扎汉中左旗移军兴、汉交界要隘,进行堵截。各路清军到达平利洛河地区后,江湖会人多势众,清军相形见单,在江湖会众的英勇抗击之下,清军屡战不利。在此情况下,崧蕃和升允又派汉中府试用道台郭人璋、补用副将刘琦率领新军马步两旗驰赴剿办,又调砖坪、平利两厅、县团练协助剿洗。江湖会众在何彩凤的率领下,同清军先后在黑虎寨(砖坪厅属)和鸡公峡等地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终因众寡不敌,江湖会的重要首领宋添进、马进纯、柯蓝富、柯疤子等三十多人被捕,死伤群众数百人,何彩凤率余众爬山逾岭避入深山密林之中。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教斗争被血腥镇压下去了。
  郭人璋镇压了何彩凤江湖会反教斗争以后,下令兴安、平利及湖北竹溪县、四川城口厅各地,严缉何彩凤等,并严厉搜捕江湖会党人,以除根株。并留驻新军一旗,进行镇慑。同时,将江湖会首领马进纯、柯蓝富等三十余人,严刑审讯后全部处斩。洛河绅粮程建业、叶久义等因接济过反教群众粮饷和武器,原议正法,后因捐银万两赎罪免死,被驱逐出兴安境内。同时给教堂赔偿命价和房产费共白银八千两,并以隆礼安葬被杀教民,而且刊碑晓示,严防反教斗争再次发生。
  这次斗争是继三边和燕子砭教案以后一次规模很大的反教斗争,它提出了“兴汉灭洋”的斗争口号,明显地说明了它的反帝反封建性质。这次斗争虽然被残酷地镇压下去了,但它在陕西近代革命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一九八一年七月)
  * 本文原载《陕西文史资料》第十六辑(一九八四年十二月),略有删节。原题注如下:“本文根据一九六三年安康县政协征集朱霞轩、张才英等撰写的有关洛河教案资料,由政协陕西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综合整理而成。”
  附: 平利教案碑文*
  总办陕西全省洋务统领水利新军全军水利局花翎侯补道郭为
  刊碑晓事,照得平利洛河聚众仇教,焚毁房屋,戕害善良。本道奉抚宪札委,前来查办此案,推原其故,实因乡曲愚顽,罔有知识,为川匪何裁缝、□□、梁升等行一时之煽惑,几陷合境之身家,叶教友等七人被匪戕生,情实可悯。本道痛诛仇教匪首柯军师、马元帅等三十余人,以昭炯戒,复将程建业等从重处罚,并将叶久义、詹朝勋、余桂芳、李敬受、程建业等五人驱逐出境,不准在兴安府属逗留,借儆愚顽。查该处地僻人稀,匪徒出入,汝等不知传教宗旨以善劝人。该司铎等航海远来,只求广布天主仁爱之情,绝无害人事,况教中规矩极严,教民岂敢多事。司铎等持平守正,决不庇护教民,尔等心存畛域,致起事端,丧身倾家,祸由自召,倘□主教果有邪淫,何止奉旨保护。中朝人士,食毛践土,自当恪遵国法,守分自安,本道不惮烦劳,谆谆劝戒。安良必先除莠,保教实以为民,幸勿视为具文。
  自治伊戚,为此刊碑,晓谕俾众咸知,懔遵毋违,切切此谕。
  右谕通知
  光绪二十九年孟秋 上浣日
  * 原碑存陕西省博物馆。
  陕甘总督崧蕃折(光绪二十九年七月十一日)*
  头品顶戴兵部尚书陕甘总督奴才崧蕃、头品顶戴尚书衔陕西巡抚奴才升允跪奏:为陕西平利县洛河地方匪徒仇教聚众滋事,派队剿抚、议结教案各情形,恭折缕陈,仰祈圣鉴事。
  窃维陕省自靖边县属宁条梁、宁羌州属燕子砭地方,民蒙两次闹教之后,民教嫌隙已开。时恐地方匪徒乘机煽诱,致酿事端,迭经饬令洋务局司道严饬各地方官,于交涉事宜,妥为办理,勿稍疏虞。平利县连川楚,洛河地方与四川城口、大宁两厅接壤,最为“签会”各匪往来出没之区。先是洛河民人袁瑞林、刘子模充当本地团保,因浮派烟地税钱,被民人詹朝珠等控官责革后,遂相率入教。本年五月间,袁瑞林赴教堂,声称詹朝珠等串同川匪何裁缝,在洛河一带毁谤教会。教士毕德修抵书平利县知县王宗濂,请速查办。该县既未亲往查禁,又未签差传质,仅派县役梁升前往驱逐。该役奉派赴洛,将何裁缝唤至吴姓店内,勒索铜钱一百串文,适袁瑞林之子袁绍安来店,谓系会匪重案,勒令索令锁押。既锁之后,该役复未将何裁缝带案交官,致令匪首王乱刀子闻知,纠约多人将何裁缝夺放,并伙往袁绍安家抢劫财物,向四川城口厅一路逸去。奴才升允闻报之后,因县役借端讹诈,教民勒差锁人,以致渐生事变,即批饬洋务局照会教堂,将教民袁绍安交县,饬同原役梁升一并解省讯办,并饬平利县严缉匪首王乱刀子等剿获究惩。在后,旋据兴安镇府及平利县先后禀报:匪首王乱刀子益纠徒党约数百人,焚烧袁姓房屋,杀毙袁瑞林父子及其余教民四人,抢掠教产数家,又兴安教堂派赴洛河查事之老教民叶姓一并砍毙,并伤毙营兵一名,当经安康、平利县役将王乱刀子及匪徒谢正魁等六人拿获,而何裁缝纠集逸党,屯聚洛河之太白庙,日益煽诱,麇集一千三四百人之多,扬言攻打教堂,杀尽教民,人心惶惶,风谣四起,请速派队驰赴剿办等情。当即分别批饬,选派妥役,将教士毕德修并境内教堂教民切实保护,并由奴才升允飞饬驻扎石泉续备防军副中旗统领副将周玉堂,就近督率该旗弁勇,星驰前往,相机剿抚,驻扎汉中左旗移军分扎兴、汉交界各要隘,以防窜逸而壮声援。嗣后警报频至,复派试用道郭人璋、补用副将刘琦督率新军马步两旗,驰赴剿办,并将教案妥为议结。此匪徒起衅仇教聚众滋事及派队防剿之实在情形也。当周玉堂尚未率队抵洛之先,陕安镇总兵姚文广已陆续饬派镇标弁兵,驰抵该处,扼要屯扎,因匪众兵单,相持未进,乃该副将道经兴安,该总兵复商派标兵率与俱往。我军距洛尚远,匪众闻风兽散,分股潜逃。该副将等率队追剿,相及于砖坪厅属之黑虎寨,匪众与兵相抗,鏖战及时,周玉堂振臂奋呼,枪毙匪首洪姓,洞胸落马,军气益厉,匪势愈衰,复阵斩匪徒四人,生擒十二人,余匪扒山逾岭,四散奔逃,落岩坠涧而死者不悉其数。旋复移军追捕分窜太平河另股匪众,其时胁从星散,独匪首杨有善、周和尚挟众数十人窜息于鸡公峡庙内,我军猝至,该匪首等遁逃未远,追而斩之,并擒获四人,余匪畸零窜状。复分饬勇队穷加搜捕,该匪党本系乌合,一经披靡,首要各犯类皆失众狂奔,东窜西匿,节经砖坪、平利两厅县团练协同营讯,拿获巨匪宋添进、马进纯、柯蓝富、柯疤子等及徒党二十余人,均经饬由试用道郭人璋督同各该地方官,合之阵擒各匪,一并分别讯办,期无枉纵。此匪徒闻风逃散,分途追捕,斩获首要之实在情形也。当副将周玉堂之率队抵洛也,试用道郭人璋、副将刘琦督率马步各军自省开拔,甫抵兴安而洛河匪氛已靖,该道等即会商教堂,妥筹结案,此案杀毙教民七人,焚烧房屋,劫掠财产。开议之初,教堂有意刁难,责望甚奢,索赔甚巨,经该道等极力磋磨,始议定恤偿命价、估赔房产共给库平银八千两,一了百了,毫无余蒂。禀由奴才等核准,立约签字,钤印互收。旋即驰赴平利,将先后阵擒及捕获各匪,督同各该地方官提案,逐一研讯,其情罪重大法无可宥者,计三十人,禀经奴才等批饬,即行正法;并将索诈酿事之县役梁升并子骈诛,以昭炯戒。其畏匪胁从,情罪较轻之犯,均饬令觅保开释,以示区别。此外,有洛河绅粮程建业、叶久义等数人,当起衅之时,或暗济匪粮,或助给军械,诛其心与匪无异,而论其迹究与显然仇教滋事者略有不同。与匪同罪,既属显有殊科;悉从宽典,又复嫌其过纵。正拟办间,据该绅粮等恳称,情愿捐银赎罪,充作本地办公经费,约共一万两之谱。窃以金作赎刑,经有明训,罚锾赎罪,律有明条,该绅粮等通匪接济,本应重科,既经悔罪输貲,尚非怙恶。现在地方举办新政,事事需款,无一不需出自民间,既有此项认捐,即可借纾民力,当经禀由奴才等批准,交地方绅士经收经管,举办要公,并由升允缮发简明告示多张,遍贴晓谕。此议结教案正法首要及随匪绅粮捐银赎罪之实在情形也。伏查此次川匪何裁缝在洛滋事,始由县役梁升之婪索多赃,继由教民袁绍安之勒令锁押,激成众怒,酿为难端,幸托朝廷威福,匪党肃清,教案已结,地方亦未多受蹂躏,附近洛河一带从前闻谣惊徙者,现均相率归来,各安生业,足以仰慰宸廑。该处现饬新军一旗,暂时分扎,以资镇抚。其未获要匪何裁缝、黄松茂等,已严饬兴、汉各属及湖北竹溪县、四川城口厅一体严缉,务获从重惩办,以免漏网而绝祸萌。除将议结合约及正法各匪供词分咨查核外,所有洛河地方匪徒仇教滋事,派队剿办,并议结教案,地方安靖各情形,谨合词恭折晰陈,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再此折系升允主稿,合并声明。谨奏。
  七月十一日
  光绪二十九年七月二十四日奉硃批该部知道。钦此。
  * 录自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辛亥革命在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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