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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藩溃败逃川前后

张丹屏 朱叙五 张桓宸 朱霞轩 何汉卿


  直皖战前陈树藩的如意算盘 
  陕西驱逐陆建章之后,陈树藩因利乘便爬上了陕西督军的宝座,大权在握,煊赫一时。陈原系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生,因段祺瑞曾长该校,遂以师生之谊,投靠在段的门下,与皖系各军阀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参加了徐州的督军团会议,在陕西横征暴敛,积极扩充他的反动武装。当直皖两系争权夺利的矛盾尖锐化势在必战的时候,陈树藩的如意算盘是协助刘镇华抢占河南督军,释放胡景翼回三原,结束陕西靖国军的分割局面,调于右任为陕西省长,而自己仍盘据督军职位发号施令,如果皖系战胜,段祺瑞取得北京政权的话。他把这个计划密电当时住在北京的党仲昭,向段祺瑞陈述,段认为可行。党即专程返陕,这是一九二○年阴历五月间的事。陈一面释放胡景翼返回三原,一面发表党仲昭为商雒剿匪总司令驻潼关,拨张丹屏、陈世钰两个团归其节制,刘镇华也调张治功、憨玉琨两部由党统率,意在候皖军能打几次好仗,就令他们迳出河南,强占洛阳开封,实现其原定计划。但没有料到直皖战争仅仅在四天内皖系各军竟以彻底失败而告结束,段祺瑞引咎下台,定国军昙花一现,这对陈树藩说来,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不得不派张丹屏奔走于吴佩孚、王占元、张作霖之间,希望转园,结果在北京张作霖、曹锟、王占元三省巡阅使会议上仍决定撤换陈树藩而代之以阎相文。
  当时陕西的军事形势是这样的:除陕北的井岳秀自保一隅,不参加任何一方外,靖国军的总部和三路、四路、五路、六路以及滇军叶荃部分驻在渭河以北之高陵、三原、同官、耀县、栒邑、淳化一带。第一路郭坚部驻岐山、凤翔、陇县等地;陈树藩部则张丹屏、陈世钰两团驻潼关,刘世珑驻大荔,张飞生驻乾县、永寿、邠县、长武,刘世杰驻商雒,张仲仁驻汉中。可是就在陈树藩所能控制这一片地区中却交错地驻有北洋第四混成旅张锡元部(驻渭南二华),北洋第十五混成旅贾德耀部(驻宝鸡、凤翔,贾德耀后调汉中镇守使,旅长由管金聚接充),盩厔、郿县等地驻的是刘镇华的镇嵩军。这些部队名义上统归陈树藩节制指挥,实际上各自为政并不完全听从陈的命令。现皖系垮台,直系登场,更其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迨三省巡阅使会议决定撤换陈树藩的电报到达西安,那天正是陈树藩为他的老太爷庆寿的日子,真是嘉宾满堂,履舄交错,张灯结彩,竭尽其奢侈铺张的能事,正在兴高彩烈的时候,接到这样不祥的消息,我们想陈树藩内心里够难受的了,他却悄悄地把电报压起来,不作声张,敷衍过去。再过几天,陈和刘镇华把朱霞轩找去,陈对朱说:“我们的部队将要向西移动,你去任咸阳县长,担任筹办全军粮秣事项。”刘镇华也说:“到咸阳可以放手去做,一切事情有我给你帮忙。”就这样会衔委朱为咸阳县长。原来陈树藩和靖国军对战的时候,打算借外来的兵力把陕西靖国军消灭,这些客军来陕并没象陈所设想的那样,把靖国军搞掉,却长期驻在他的地区内,徒增加陕西人民的负担,如今时移势变,原先请来援救自己的力量,却变成帮助敌人拆他的台的助手,真可以说孽由自作,夫复怨谁!刘镇华更其狡滑,口头上甜言蜜语,欺骗陈树藩说:“我家住在河南,你干,我帮你到底,我连家都不要了。”暗地里却早派马连翘和直军拉上关系,陈树藩还闷在鼓里信以为真。
  皖系失败后陈军的部署
  陈树藩估计到直奉两系决不可能合作到底,他们彼此终归不免一战,以达到独揽北方政府大权的目的。但阎相文、冯玉祥带二十师和十六混成旅由潼关进逼,吴新田带第七师由荆紫关挺进,在几路大军压迫下,关内直系军队又有张锡元、王锡三(管的后任)等部驻在肘腋之间,西安以东势无自己部队立足之地,遂决定以兴平为中心,以咸阳为前线,把部队集结起来,凭河固守,静待直奉两系的变化。基于这种想法,遂调驻在大荔的刘世珑旅移驻咸阳(这旅是陈树藩的主力之一),张金印部驻兴平,并着镇嵩军让出盩、郿沿终南山口地区,由他的部队接防,作为失败时逃往汉中的退路。还令姜宏模的骑兵团活动于大荔、蒲城之间的渭河两岸,以牵制、威协西进直军的右侧背。 
  陈树藩对靖国军整体说来,是有你无我不能并存的死对头,但就中最恨的是郭坚、曹世英(俊甫)两部,而对郭坚尤恨,始终必欲消灭之而后快。他对胡景翼则较有好感,认为胡有作为,能够担当得起一方面的任务,常对人说:“接替我的人,陕西只有胡景翼。”所以从固市把胡虏回西安没有加以杀害,这或者也是原因之一。当直皖战争快要揭开的前夕,奉军把原驻岐山、乾县的鲍、夏两旅调驻豫西观音堂一带。这时郭坚部已由奉军收编,(同时收编的还有樊鈡秀部,郭原是靖国军第一路,樊原是靖国军第二路。)所以奉军东开时把岐山防地让给郭坚部的麻振武驻扎。一九二○年夏季,陈树藩抽调了他的大部兵力,协同一部份镇嵩军,亲自指挥围攻岐(山)、凤(翔)两地,打算消灭郭部,为他集中主力于兴(平)、咸(阳)以待局势变化的预定计划扫清道路。双方遂展开激烈战斗,不料打来打去,终究奈何不得郭坚,战事形成胶着状态,这样一直相持到一九二一年直军入关,陈树藩被赶下台为止。现将陈树藩在彪角镇(凤翔的一个集镇)四月二十三日给胡景翼的亲笔信附在这里,可以看出当时的一些情况。
  “景翼如面:予西行已一月矣。凤已合围,已令各军作夹壁以围之,只留一面,已预设伏,不日当可解决。郭坚数求抚,业已拒之,此股不除,终为陕民之害。汝速将曹世英股除之,只要汝学好,予绝不乘汝攻曹而击汝部”。
  在陈树藩看来,那时的靖国军已支离破碎,不能够形成一个整体力量(事实也是这样),郭、樊两部已由奉军收编,樊部并已随许兰洲出关(随许出关的还有郭部刘锡麟),第六路卢占奎跟着滇军叶荃经四川去滇,渭北三原一带只有三、四、五路,而五路高峰五部人数不多,实力有限,不足为陈之大患。如果三路曹世英能够为胡景翼消灭,则原先放胡回去收拾靖国军的愿望即已达成,从而联络胡部集结主力于兴、咸静待时局变化而重新上台的打算就越大,所以力促胡景翼消灭曹世英部。但胡、曹两方早和直军有所接洽,胡景翼并没象陈树藩所要求的那样与曹世英公开决裂,后来伙同起来反而成了收拾他的残余的势力。
  一触即溃,退逃汉中 
  当局势发展尚没明显表现出来的时候,陈树藩自信他的打算是确有把握的,趾高气扬,踌躇满志,在给胡景冀另一封亲笔信中说:“一切事予均有办法,谋陕者固多,有予在无论直奉决不能轻易拿去,汝速将河北诸匪(按指靖国军——编者)收拾”。又在给北洋政府辞职电中有这样几句话:“否则,丸泥可以塞函关,纵竭阎、吴两师之力,悉索相临,树藩敢决其无济于事,不过徒苦秦民而已。”陈树藩所部的实力,这时连他自编的汉武军合并起来,尚有三万多人,如果真能合力抗拒,对直系说来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这些以权利结合上下离心的封建军事集团,在紧要关头早已各自为谋,谁肯为陈树藩的个人利益卖命,所以直军毫无阻挡地长驱直入,很顺利地占领了西安。冯玉祥的十六混成旅开到咸阳东渭河对岸,仅以大炮向咸阳城轰击,城内刘世珑的守军就慌乱起来,士兵趁机抢劫,顿时把城内搞的乌烟瘴气,秩序大乱。刘世珑看见情势不妙,即向冯军投降,在匆忙中找不到白旗,就令他的副官把床上的白布单子用竹竿悬着插在城上,陈树藩训练多年依靠的主力之一就这样不战而投降冯玉祥,在开往大荔的途中被直军缴械。陈树藩听到刘世珑咸阳失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干了,叫人家来罢!”带着他的卫队骑兵一百多人,经由郿县的斜峪口逃往汉中去了。兴平的张金印也把队伍交给他的团长李纪才溜之大吉,紧接着曹世英率部到兴平城外迫着陈部缴械或归他改编。就在这个时候,胡景翼从三原来到咸阳找朱霞轩(朱任县长),他对朱霞轩说:“你和李纪才很要好,请你去兴平一趟,劝他归我收编。”朱霞轩衔胡命到兴平后和部队一接头,才知道这个部队正与曹世英商洽改编办法,大体上已接近成熟,李纪才那天就是为此出城外和曹世英当面会商。晚上李纪才回来,朱把胡的意图告诉他们后,李纪才首先说:“胡景翼是我的老长官,我是愿意归他的,看大家意见怎样?”当场都无异议,这个部队就决定归胡收编。第二天曹世英派人送来委状时,李纪才当着来人面前把委状撕掉,因而又引起胡、曹两方之间争执,经过多方调停,才说好把兴平现存几十万杂色子弹给曹,部队则仍由胡收编了事。其余各分散驻扎的陈部,有的经盩、郿退往汉中,有的为靖国军别的部份收编(如鲍桂堂归杨虎城),也有被郭坚缴械的。陈树藩所恃以祸陕的资本,至此大部份输光,所谓以一丸塞淆函,直奉都不能轻易拿去的谎言全部破产,仓皇逃往汉中,依靠张仲仁而另作打算。
  最后挣扎,彻底输光
  陕南镇守使张仲仁旅,原是陈树藩几年前买了一批日造武器在河北姚村召募编成的,中下级军官多是陈的保定军校同学,号称装备精良兵员充实的主力部队,也是陈树藩自认为最可靠的力量。陈树藩逃踞汉中,还想收拾余烬依靠张仲仁作最后挣扎。这时陈的残部王扶九、曾子才、苏贻谷等等,连张仲仁旅集结在汉中的尚有一万多人。可是张仲仁和曹锟是换帖兄弟,早在直军入关之前,曹锟就派金聘三住在张的部队里从事活动,而他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又多是直鲁豫人,乡土观念很重,暗地里和金勾搭起来。直军入陕陈树藩逃走后,刘镇华已倒向曹、吴,却还以慰劳名义派朱霞轩到汉中观察动静。朱到汉中见陈树藩成天以打“麻雀”消遣,朱偶乘便问陈怎样办时,总说:“你和仲仁商量去罢!”而张仲仁又每日务功坐静,不管正事。朱霞轩问他,他说:“看督军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彼此推来推去,终究得不到要领,逼得朱无法,就请他们给刘写个复信好回去交代,他们才写了一个表面敷衍的信交朱带回。朱霞轩深深意识到这些大小军阀在敌人当前的紧要关头,还不作打算,过着醉生梦死的腐朽堕落生活,真是令人难于想象的事!一九二一年阴历九月,直系冯玉祥、吴新田两路大军向汉中压迫,陈树藩部没怎样应战,仓皇退往川陕交界的大竹河,依靠其保定同学川军林宓(光斗,当时是川军的一个旅长),打出西北自治军的旗帜。不久林光斗为其部下暗杀,接统该部的是林光斗的侄子某。而林的侄子与陈树藩素无渊源,粮秣兵饷都成问题。四川内部又非常混乱,各地驻军和民团见陈部武器较好,都经常趁机缴收其零星队伍的枪械。陈部官兵在饷粮不给寄居异地的情况下,也不断纷纷逃散,所剩残余只有几千人了。陈树藩看见大势已去,前途渺茫,撇下他曾共过生死患难的部属,挟其多年来从陕西人民身上剥削到手的金钱,同着黄锡九潜往上海,过其优裕的寓公生活去了。这支穷无所归的部队,后来辗转为袁祖铭收编,改为川黔边防军第二路,在川黔边境合川驻了一个时期就星散了。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陈树藩失败过程的大概情况,事隔多年,记忆的不太准确,希读者指正补充。 
  (民革陕西省委员会供稿)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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