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西安纪实
李定五
坚守西安之前
一九二六年初，国民二军在豫失败溃退西安时，曾为李虎丞收编的镇嵩军旧部何梦庚、王锡山、张万胜、李益三以及曾受刘镇华收编后又复归国民二军的麻振武、缑保杰等部相继叛变。镇嵩军柴云升师于是年正月二十日已占据潼关。盘据汉中的吴新田又出兵进犯省西各县。国民二军由河南阌乡退回之部队在潼关受挫。撤退渭南一带，正与麻振武、缑保杰等对峙中。杨虎城部(属国民三军)正在省西与吴新田部作战。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六日李虎丞函谷关战败后，只身回到渭南车雷村，即令卫定一部仍回兴平(出关前原驻兴平)，其余在省东的部队一律撤至西安东十里铺，北至渭河，南至终南山麓一线和城内四关等地。当时的部署是：宋锡侯团驻守光台庙，李定五团驻宝东十里铺，韩子祥骑兵团驻守高桥，归李定五指挥（因韩团长在潼关负伤），其余部队驻守四关和城内。担任城防。
李虎丞想守西安，深感力量不足，遂与三原二军留守司令朱子敏电话商决，由朱在三原召集二、三军在陕将领开会（日期不详)，商讨如何抵抗刘军及坚守西安的整体计划。为了对外缓冲，会议决定李虎丞通电下野，拥戴井崧生帮办(井原为帮办始终未到差)主持陕政；在井未到职前，由国民三军师长杨虎城代理。当时有电通告全国。但会议后，李之下野通电迟未发表，杨部也未即时开入省城。这可以说明，此时陕军内部尚未协调，在三月下旬至四月中旬，“走乎，守乎”尚在举棋不定。可是，刘镇华军柴云升、万选才部已步步向西安进逼，而城内又有地方士绅组成和平期成会，呼吁和平。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李虎丞只好暂作两种安排：第一、先将姜宏伥第二十旅、骑兵团和一部辎重撤至咸阳，并急催杨虎城部赶快开来西安，共同防守；第二、如杨部不来，姜旅即在咸阳掩护本军备部队向邠、乾、淳化一带撤退，等待时局转变再图反攻。同时利用和平期成会及几个外籍牧师，向刘假谈和平，表示愿让出西安，撤至邠、乾、淳一带听候改编。刘镇华从和平代表的口中得悉西安毫无坚守准备，又无防守力量，认为西安已在掌握之中，为结欢地方士绅，顺水人情表示同意和平解决，要李部限期西撤，他将对李部“有枪者改编，无枪者给资还乡”。李虎丞也给西安部队一律发了干粮袋、草鞋等，装作撤退模样。但刘镇华部仍节节进逼，四月十一日，前锋已至临潼。刘镇华一面加速部队西进，一面函和平期成会催车虎丞履行诺言。其实刘的阴谋是借和平之名，企图兵不血刃而侵占西安，使陕军离开坚城，再一鼓而歼灭之。四月十二日，万选才部到达壑口，其先头部队已抵灞桥，与我前哨部队隔河对峙。刘亦先一日已到临潼，即飞函和平期成会，限李虎丞部队，于四月十三(旧历三月初四)晚撤出，否则渠即发动大规模进攻。李虎丞仍运用和平期成会向刘缓颊，请稍假时日，同时急电催杨部赶速开省。十三日杨派军需李天午来省洽商防守事宜，并察李之动静。李虎丞表示，刘军已迫近省垣，情况异常紧急，并说：“我‘对点’来，我守。我‘对点’不来，我走”。(李杨同名彼此向来如此互称)。李天午当日回三原向杨汇报李之态度及省垣情况，杨即由电话告李：已令冯钦哉、姬汇百等部星夜兼程开省，他随后就到。十二、十三、十四三日，和平期成会的人员，不断通过我的防区东十里铺，奔走于西安、临潼间。十四日晚，西安派来一组电话技术人员，携带通讯器材，叫我安置在浐、灞两桥之间，侦听敌人的消息，用当时规定的电码，随时报告敌情。当晚十时许，我听到刘镇华打给驻壑口万万选才师的电话说：“据和平期成会今日由西安来人说，西安附近部队，决定今晚全部向咸阳撤回，已令临渭沿线各部轻装西进，你部赶速秘密向西安附近移动，伺敌人离开坚城后，即猛烈跟踪追击，务须将敌人消灭于三桥、河南街一带地区。”但是万部先头部队，赶至浐、灞地区，即遭我军前哨节节抵抗，延至天明才得开向十里铺以北光台庙和以南高桥一带发动全面进攻，我驻守高桥之韩(子祥)团后退，敌占高桥后，继续向韩森寨、东关方面压迫，我军右侧背大受威胁。此时接西安电话说：“杨部第一游击支队司令黑子斌开至十里铺接防，交替后，即牵部向韩森寨进犯之敌进行截击。”十五日早，交替后，因敌众我寡，未完成截击任务，反被敌人以重兵压迫退至江苏义园一带。我团在江苏义园、苗圃一带，与敌对峙，激战甚烈，敌不得逞，战情稍缓。忽闻东稍门有剧烈枪声，为探清情况，我带很少部队，向东稍门作威力侦察。行至稍关不远，发现有士兵活动，几经联系，才知是杨虎城师姬汇百部。我向前与姬汇百交换战斗情况后，姬说他从三原来走了一夜，刚到北教场，未及休息，即接李督办电话批示电话指示：高桥已被敌占领，东关外战况非常紧急，淹速率已到部队穿城出东关御故。此时到达的仅是阎子云手枪队，只好率领该队向东关挺进，甫出东稍门，与敌人遭遇，经过激烈的反复肉搏战，始将敌击退。现在已调到两门山炮，接续又到了约一营以上兵力，准备马上进攻韩森寨。他着我团由江苏义园协助，攻击韩森寨敌之右侧，并约定炮兵发炮十发后，即开始攻击。我返江苏义园阵地后，即如约协助攻击。经激战两小时，遂将韩森寨占领。敌虽数次反扑，均未得逞。光台庙宋(锡侯)团，十里铺黑(子斌)司令，亦先后被迫撤退至城北附近黑女坆、龙首原一带，与敌对峙。十五日晚我军将现有部队，作暂时调整。其部署是：杨军冯钦哉部，防守东城东关；姬汇百部，防守北城北关和关外黑女坟等据点。李军宋锡侯团，防守小雁塔、东西夏庄等地；王志茂团防守南关和焦家村乐居场至东南城角之线，李定五团防守西关和西营盘、曹家下头、张家村、火烧碑等地；其余韩子祥骑兵团守南城，史仲容团守西城，刘文伯旅之机关枪营驻钟楼、鼓楼。从四月十六日起，除南、西两方之敌较远外，东、北两方之敌，均迫近城郊，北关外我军仅守住了几个据点，余均退守城关内与敌相持。四月十八日杨虎城率领直属部队绕道窑店渡河进城。这才稳定了战局。安定了人心。从此坚守西安八个月的战斗序幕便揭开了。
部队的编组和部署
l、部队的编组
当时在西安城内有杨虎城、李虎丞、卫定一三个不同系统的部队，并有奸人从而挑拨离间，情形至为复杂。有一天(五月十四晚)，李虎丞忽然失踪。顿时谣言四起，传说竟有谓李已越城逃走。遂致人心惶惑不安。杨虎城乃千方百计，到处找寻李的下落，终于在五月十七日晚从南四府街姜玉麟家中将李找到(姜曾为李的手枪营营长)。他俩一同回到省长公署(李的住所——现在的社会路)密谈了半夜，决定召开会议，解决统一指挥、加强团结、共同对敌问题。五月十九日召开各方将领联席会议，杨虎城提议取消国民二、三军名称，一律改称陕军；以李虎丞为陕军总司令兼第一师师长，杨虎城为副总司令兼第三师师长，驻泾阳的田玉洁为副总司令兼第二师师长，邓宝珊为总指挥，卫定一为副指挥兼第四师师长。杨自动取消了他的部队多年来军帽上边的红色布圈(一般都叫做红帽箍)。与会将领一致通过了上述提议，并通电昭告全国。这一措施，对坚守西安，取得胜利，起了极其重大的作用。
兹录原电如次：
(衔略)，频年以来，内战不息，无名之战，徒苦吾民，此次时局变化，定一等为深恐战事扩大，危及乡邦，当经公报井崧生帮办，维持陕局，实行保境安民，通电全国，严守中立，乃刘镇华野心未死，啸红枪会匪数万之众，长驱犯陕，围攻西安，烧杀淫掠，所至为墟，似此残民以逞，实为人民公敌。定一等，保护桑梓，责无旁贷，坚守西安，已逾匝月，万众一心，人自为战。兹因井帮办迄未南下，军事急待进展，爰予五月十九日开各方将领联席会议，共同决定，恭惟李公云龙为陕军总司令，并公推田公玉洁、杨公虎城为副总司令，邓公宝珊为指挥，卫公定一为副指挥，所有各部队一律改编为陕西陆军，一致声讨。恭请总司令于五月二十日就职外，定一等对总司令绝对服从，对原有主张，坚持列底，誓歼嵩匪，以期吾陕父老子弟之安全而后已。谨再通电声明，尚乞垂察。(署名卫定一等二十五人)
2、部队之部署
为了分区负责，会议后将部队重新部署如下：
(1)第三师冯钦哉旅与第一游击支队黑子斌部担任东城和东关防务，姬汇百旅担任北城和北关及郊外黑女坟防务。
(2)第一师刘文伯旅李定五团驻守黄雁村，三秦公学(今西北大学)之线，宋锡侯团防守小雁塔、焦家村之线，王志茂团派兵一营防守焦家村至东南城角之线，其余各营分守南城和南关，韩子祥团驻守南门及钟楼，机关枪营驻守鼓楼、左公祠。
(3)第四师全部驻守西关。
(4)西安城防司令派史铸(仲容)担任。
(5))六月间因小雁塔三失三得，该地成了我军郊外最突出最重要的据点，必须加强兵力。对第一师刘文伯旅又作了如下调整：①宋锡侯团移驻城内防守南城，②王志茂团防守南关，③李定五团放弃三条公学，黄雁村等处，团部移驻小雁塔，防守小雁塔及东西夏庄、焦家付等处至东南城角之线。以上我团部署，一直保持到解围时。
主 要 战 役
l、火烧碑争夺战
四月中，西安东、南、北三面已被敌人包围，仅西面可与渭北各地陕军维持联系。四月下旬敌人企图截断我西安与咸阳间的交通要道，遂于廿六日上午十时许，向我火烧碑、张家村等阵地发动猛烈攻击。我军由豫西转战回陕部队，损失既未得到补充，而西安城郊防地辽阔，兵力不足分配，敌乘机以优势兵力向我上述阵地猛攻，战斗未及一小时，我守军被击退，火烧碑为敌占领，并乘胜向西关猛进。西关群众纷纷向城内逃跑，以致西关至西大街一带顿时呈现混乱状态。总部接悉上述情况后，命我(正在总部开会)即时回西关，相机反攻。我行至中途，遇见接我的护弁及空马二十余匹，我们即一同乘马出西关至西营盘西北角，只闻枪声，不辨敌我，麦浪之间，忽见正在溃退的我军。他们见我骑马驰至，以为支援的骑兵已到，士气一时大振，转向敌人反击。我即驰至前线，指挥作战。官兵一鼓作气，不但阻止了敌人前进，并攻占了火烧碑、西营盘之间的大塚。遂乘敌人在火烧碑立足未稳，将部队略加整理，又调来两连生力军，趁热打铁，以三连进攻西火烧碑，五、六连进攻东火烧碑，又以住张家村之第二连从东北方攻击敌之左侧背，以第一连及特务排为预备队。经激战后，我张家村之第二连，首先占领了火烧碑北大庙，敌人左侧背大受威胁。我正面部队，也攻进至火烧碑附近，敌力不支。纷纷向北溃退。敌在我部的追击和第二连的截击下，死伤甚众。计是役获枪一万八十余支，俘故官兵六十余名，残敌被迫撤回大白杨迤东地区。
2、小雁塔争夺战
刘军围城初期，南邻的小雁塔、焦家村至东南城角一线，均为我军控制。而小雁塔是我军防守的重点，东西夏庄，位于小雁塔的南面，与小雁塔紧紧相连。因此，将东西夏庄划到小雁塔防区之内。于是小雁塔就成了我军西南面最突出的前沿阵地。敌集中兵力，对这一阵地进行过无数次的进攻，前后三失三得，敌在此遭受很大损失。这一防线，直到西安解围，仍为我军所控制。
3、接护卫定一入城时的战斗
当五月九日卫定一从兴平率领沈澄团(不足一团)、遆松生游击支队(约一营)和两个补充营，由咸阳渡河来西安参加守城时，刘镇华令驻大白杨一带之姜明玉部，驻西郊甘家寨之李干青部进行阻击。我团于八日晚，奉令接护卫部进城。九日上午十时左右，三桥方面枪声突起，声音越来越近。不久，按到卫部弁兵送来一信，着我团即向南北两方截击卫部之敌进击。我即令驻火烧碑之第一营、驻西营盘附近之第三营分别出动，向敌姜、李两部进行侧击，掩护卫部向西关转移。战斗延续到下午三时，我山击部队被敌优势兵力压迫撤退至西营盘、曹家下头一线，但卫部已与守城部队衔接，我部已经完成掩护卫部进城的任务。十一日我奉令将西关防务交卫部后，移住三秦公学、黄雁村等地。卫部以后为集中兵力，将西关外据点自动放弃，凭借城墙，抵抗强敌。从这一天起，西安与咸阳间交通断绝，西安城已全部被敌包围了。
4、东关反地洞战
敌于合围西安城后，在东城墙偏北处，挖掘地洞，准备爆破。此一消息，由敌强派进城刺探军情的灾民告知我军；但说只知在城外东北方向挖洞，不知确切地点。杨虎城副司令，派副官李秀侠、卫队营孙辅丞负责寻截，终于在东城外偏北一枯井内听得挖地洞声音。遂行截塞，敌谋未逞。此后，敌又利用东关靠近关墙的几家骡马店和几个砖瓦窑隐蔽地形，挖掘了两处地洞，于六月中旬一个夜间，从两个洞内送进装着炸药的棺木，燃着后只把北稍门偏北的城墙轰塌一小部分，另外一处虽然爆炸，城墙未伤，计又未得逞。
5、东北城角反偷袭战
敌在含元殿附近，用棉花包筑起炮台数处，将大炮架上，准备掩护步兵进攻。七月二十二日晚，适我军中级以上军官在三意社晚会(当时叫堂会)。著名演员刘立杰演完“乾隆打宫”，接着韩启民的“断桥台”刚出台，突然有一副官仓惶走近杨虎城副司令身傍，低声报告，李、杨、卫旋又交头说了几句，杨即起立向在场军官下达紧急命令说：据报敌人今晚由东北城角大举攻城，已将我军口令盗去，今晚口令改为“杀敌”；即令冯(钦哉)，姬(汇百)两部各抽一营准备增援，其余各部军官赶快各回原防，严加防守。大家走出三意社，突闻东北方面炮声隆隆，继又听到机枪、步枪和敌人的呐喊声，震耳欲聋。李、杨又高声喊叫：“一律向城东北方面增援御放。”陕军有一个特点，跟随官长的弁护人员很多，而且多是勇敢善战、射击技术高明的人。今天又是他们自己的长官亲自率领，更显得勇猛异常，到达阵地，即时投入战斗，大喊“杀呀！杀呀！”守城部队，见长官及援兵已到，鼓舞很大。城上女墙被敌击毁很多，血迹遍地。敌人还在继续猛攻，且大部已接近城下，有的从云梯上爬了上来，都被我军击落。战况至烈。战斗一直继续到二十二日下午，敌伤亡甚大，才被迫撤退，我军亦牺牲不少。姬部参谋长王俊僧阵亡，游击司令孙蔚如受伤。我军在敌撤退后，出城扫清战场时，发现敌云梯数十具，梯上悬挂白布包裹的各种赏金，其千元以上的盖有刘镇镇华的关防，数百元的盖有柴云升的关防。这是坚守西安最大最激烈的一次战役。
6、大白杨、红庙坡、潘家村等地的战斗
八月七日渭北各地陕军，公推姚振乾任援省总指挥，率李子高、田玉洁、姜宏模、王宝发等部，由咸阳渡河，解救西安之围。先头部队姜旅程立明部已到达城西北二十里处之杨角城，并派一班长化装指导下乞丐，将信藏在竹杖内混进城中。我军得悉，即决定由西北方向突击，接应援军。其部署如下：
(1) 第三师姬汇百旅抽出一个团附孙辅丞特务营，由姬指挥攻击正北面龙首原之敌，占领龙首原后，相机以佯攻姿态，掩护我第一师西北方面部队进攻红庙坡、大白杨等地；冯钦哉部抽出一个营集结北关，俟李定五团占领红庙坡后，即接替该村防务。归姬汇百指挥。
(2)第四师沈澄团，抽兵一营，俟李定五团攻占潘家村后，即接守该村之防务。
(3)第一师李定五团，进击潘家村之敌，占领后，交沈团防守，即乘胜前进，务须于当夜占领红庙坡。宋锡侯团集结西北角城壕内，俟李团攻占红庙坡后，即移至红庙坡作好攻击准备。李定五团将红庙坡防务交第三师王勤轩团后，集结于西红庙坡，协助宋团攻占大白杨后，李团即向杨虎城援军程（立明）营进行联系，归刘文伯指挥。李、杨总、副司令，移驻西北城角，亲自指挥全军作战。各部队均按照计划经激烈战斗后，完成了任务。惟宋团攻占大白杨后之翌日(八月十日)，疏于警戒，与敌以可乘之机。敌先一日于我军攻占红庙坡、龙首原等地后，住十里铺之刘镇华，抽调王振等部三旅之众，亲自指挥，截击我军，企图收复以上失地。大白杨阵地比较突出，三面受敌，敌又以重兵反攻，宋团遂被击溃，向红庙坡败退。敌之追击部队，和我溃退部队，混在一起，守红庙坡的王部，不但不能发挥射击威力，阻止敌人前进，反被溃军冲乱，均向城西北角溃下。幸赖城上的掩护和西北角大塚有利地形及纸坊村等有利据点，才将犯敌击退，再一度攻占红庙坡。经过八日夜的激烈战斗，我援军亦因将领间意见不致，退回渭北。我军遂于十六日晚，不得不尽弃前功退回城内。斯役我和营长陈子美、宋团营长张明轩均负重伤，士兵伤亡亦重。
7、西北城角诱敌战
九月中旬，我军守西城之警卫团第一连连长戴万镇，原系李部第十师十九旅手枪队队长，在豫西失败前几日，投降镇嵩军王振部充任团长，灵宝战事结束后，戴退伍还乡(临潼关山镇人)未久，又来西安，经前十九旅旅长丁增华之说项，又任警卫团连长，此时驻守西北城角。通过他的排长（河南人，姓名不详）拉拢，私自下城与刘镇华部贾济川师暗中来往，经贾威胁利诱，接受了贾的卫队团团长任命状，约定九月十八日晚献城。戴回城后犹豫不决，感到这样作是背叛自己的乡里，不特罪大恶极，子孙万代也将为人所不齿，遂通过丁增华自首。我军乃将计就计，诱骗敌人如期攻城。其部署如下：
(1)杨部抽调两营，各附重机枪一连，潜伏黑女坟附近，俟敌溃退时，协同西关外我军，对敌夹击和追击。
(2)李部抽兵两营，各附重机枪一连，潜伏西关外城河边，陕敌溃退时，配合黑女坆我军，对敌进行猛烈夹击和追击。
(3)除原守西北城防部队外，李、杨两部各抽精兵两连，李部担任增强西北城角至西门之线，杨部担任增强西北城角至北门之线，并各由护弁组成“吊敌队”一百五十人，每人带绳子一条，准备在城上把敌兵吊上城来。
(4)李部警卫团抽兵一营，分布城内西北角及两侧，由史铸(仲容)团长某自指挥，负责将吊进城来的敌人缚绑和看管，在敌未发觉前，执行任务各部队务须镇静，不准喧哗。约晚十一时半左右，刘军贾济川亲自指挥约三旅之众，携带大量云梯及其他爬城工具，由西北方面向城西北潜移，先头部队约一营到达城河边，即派与戴万镒相识的一个王连长到城下联系妥当后，即进至城下，开始用他们携带的爬城工具，攀我军放下的绳子，纷纷上城。我军将上城之敌人一个一个先缴枪，再用毛巾、破布等物，紧塞其口，迅即缒放城内，由城内部队缚绑，监管。一直诱吊了约一百多人。当李的马弁苏养森去摘敌一连长的盒子枪时遭到反抗，苏用自己的驳壳枪恐吓敌人不慎失火，城下的一敌军官随声喊道：“老乡不要打枪，谁打枪仰面还家。”我方士兵亦欠沉着，相继向敌开枪射击，一时炸弹齐掷，砖石俱下，来敌混乱，自相践踏，仓皇逃遁。我城外潜伏部队，即向逃敌展开猛烈追击和夹击，敌伤亡甚重，遗尸数百具，我缴获枪支四百余支，翌晨还在城河内捞出长短枪约二百余支。这是坚守西安时期敌人伤亡最重，我军收获较大的一次战役。
补给问题
1、粮秣
西安城内食粮，历来靠外县供给。一九二五年，关中夏秋两季丰收，粮价低廉。除粮商大量存粮外，其他工商业者和居民中之较富裕者，均竞相购存，图在来春青黄不接之时谋取暴利。但本年秋季中原战事暴发，一九二六年一月陕境东西路又相继发生战祸，邻近各县粮商恐怕军队征用，多将大批粮食运进西安，而附郭人民群众颇有挟粮入城避难者，以致西安粮市呆滞，商民囤粮无法出售，因此，西安存粮比较过去任何一年都多。坚守西安期间，总司令部为了军用、民食，保持粮食供应正常秩序，成立粮台，负责筹措管理。初期采取办法是粮款由财政厅拨付，粮食由长安县负责价购。而长安县转包给八家粮商，按时供应尚无问题。到六月间，因粮价差距及其他问题，改为“号囤”。为时不久，发现此种办法，一则刺激粮价，二则流弊很多，又改为东西两集分摊供应(粉巷称东集，桥梓口称西集)，效果也不好。八月间粮食逐渐紧张起来，两集供应骤感困难。遂不得不征集城内空地所种谷子以及其他食品，以资弥补。城内所存油渣、鱿鱼、海带及一切副食品暨糖稀与药品含有淀粉质者，完全征集，搭配供应。从中提出一部分，让居民价购。九月下旬至十月上旬，多靠这种办法维持军糈民食。十月，十月中旬到城开这一段时间中，是粮食奇缺，供应紧张，困难最大、最严重的时期。但是仗要打、城要守、粮食补给问题不能不设法解决。总部当时召集各级将领和士绅会议，共同研究，反复讨论，决定划区包干，由各部队向本辖区商民摊派。这种办法实行后，每日所收粮食，也为数甚少，只得杀马宰狗，挖掘野菜，剥树皮，摘树叶，以至皮鞋、皮带、皮绳、糠粃、锯末等混合煮食，免强维持生命。在这样严重的情况下，难免发生军民争食事件。甚至有少数不肖之徒，假借搜粮，对人民发生滋扰。军民死亡每日由数十人以至数百人之多。军阀混混战所造成的恶果，至今思之，犹有余悸！
2、弹药
原来李虎丞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间将吴新田驱逐进驻西安仅三个月，对军用物资未及补给和储存，复于九月间出关援豫；函谷关之战，丢盔撂甲只身逃回，姜宏模旅开咸阳时又带走一部分弹药，因而西安存储弹药很少。杨、卫两部弹药更属缺乏。估计当时储存弹药，平均每枪仅有十排左右。西安虽然有个军火制造厂，但规模很小，设备简陋，技术很差，且弹头和黑色炸药等原料缺乏。仅能作些简单修配工作。我们千方百计找原料，找技术、添设备，终于给守城军需贡献了一定的力量。办法是把公私储存的铜和铜元及铜制的各种用具一律征购起来，由找到的技工罗某设计改装了一些旧设备，进行试制黑色炸药。初制出的一部分弹药，发射力很差，有效射程超过五百米，贯穿能力也不强，三百米距离穿不过盘口粗的树木，且塌火很多。虽经过多次改进，那些缺点无法克服。当时战士把它叫新子弹。战士们因弹药缺乏，对老子弹特别爱护，非到万不得已，决不使用。就是这新子弹，也为数甚少。无论攻守，主要靠该厂制造的“麻辫子炸弹”。这种炸弹对坚守西安，确定起了很大作用。
3、被服
除李部尚有旧被服外，杨、卫两部均是在敌人迫近城郊情况紧急中轻装进城的，基本上均未带有辎重，到了秋季，天气渐寒，被服就成了最迫切、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当时把城内商存的棉花、白布全数收购，连同公有的一部，全做被服犹感不足。决定只给战士每人发一套棉军服；根据各部具体情况，补充一些被子。顶困难的连，最多能得到二十身棉大衣，仅作放哨值勤之用。军官佐一律不发。勤杂人员的服装，是从当铺里收购来的杂色棉衣和城内市民捐助的一部分破旧棉衣，加以改修发给的。
4、柴草
城内部队，骑兵很少。李部韩子祥团，名为骑兵闭，实无马匹。仅杨部刘香亭骑兵连有马。营以上传令护弁乘骑的一些马，以及炮兵、机枪等部的一些挽驮骡马，共总不到九百匹。当时城内粮台尚有一些存草，到了十月初，因食粮缺乏，骡马已经杀光，饲草并未感到紧张。燃料木材，城内原先有些储存，并由古庙、寺院，城河周围甚至私人院落砍伐一些树木，以及秋收的谷子干，将就维持。因此柴草在守城期间尚未感到大的困难。
在粮食问题上，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陕西省议会会长胡佑丞，在粮食紧张时期，常常向李、杨二司令哀求升合，卒、杨尽量照顾，从未落空。九月下旬，胡的佣人忽来司令部密报说，“胡在灶房内大瓮、木板柜、套房夹墙内以及卧室的土坑内，藏有麦子和大米约三十余石”，李、杨闻报，叫我带人去查。我亲到太阳庙门胡家说明来意后，胡惊慌失色，跼蹴不安地说：“我好长时间的口粮，都是李，杨司令接济，那里还有藏匿的粮食。这纯系奸人造谣中伤，请勿……”我说：“胡先生素孚众望，深识大体，决不会在军民缺食严重时候，藏匿大批粮食，为了堵塞奸人借口，替你辨明冤诬，还是让我大概的看一下。”胡无心可对，被迫让我搜查。院子很大，房屋很多，我有意识的到其他地方走马观花，略看一下。到了厨房将大瓮盖、板柜一揭开发现满装白米，拆开重墙、土坑尽是麦子，共总约三十余石。胡此时大发咆哮。将他妻子揪住边打边说：“你作出的好事，叫我怎样见人……：”这件事引起了街谈巷议，人们从此看透了那些潜绅先生
们的利己本质。
敌人的分裂破坏活动
1、张益谦的“调解”
围城时期，敌方利用张益谦(民国初年曾任财政厅长，当时寓居天津)与李虎丞、卫定一的关系(李当过张的护兵，张、卫同为华阴人)，把张由天津招回，使张致信城中要求进城调解战事，意欲破坏我军内部团结，当被严词拒绝。继又要求亲到城下，与李、杨、卫面谈。我方以两军对垒，相距甚近，对张的安全不能负责，张犹不死心，表示坚欲前来。李、杨乃派军警督查处处长丁增华预选优良射手数十名，布置东关城上，等张前来将当场击杀。张于当时察觉情况不妙，仓皇逃走，从此离陕返津。
2、部分士绅的主要活动
刘镇华曾主陕数年，与地方士绅相当熟识。围城初期，士绅们组织的和平期成会内就有人暗与刘镇华勾结，互通音讯，散布和平解决陕西军空气，瓦解士气。经总部将通敌最露骨的褚小毖枪毙后，和谈空气始息。及至八、九月后，粮食紧张日甚，主和的又形嚣张，竟有人到总司令部，提出好象敌人愿和，我们不愿意和的质问和责难，以致群情惶惶，莫衷一是。复经总司令部采采取措施，一方面严密防范带和平假面具者的活动，一方面向群众说明坚守西安的决心。刘镇华的分裂破坏伎俩，终于破产。
3、敌机散发传单煽惑军民
九月中旬到十月初，敌人用飞机继续向城内散发大量传单，扬言我某处守军投降，某处守军缴械以打击我军斗志。还说什么兰州被张兆钾、孔繁锦包围，指日可下，援甘陕军，被阻平凉，进退维谷，西安已成死城。更为他们自己吹嘘说，“本军近由山西运来重型大炮(名曰扫地平)，如果大举进攻，难免玉石俱焚。本司令主陕多年，不忍出此，深知城内军民，对李、杨不顾军民忍饥受饿、惨痛牺牲，一意坚持守城错误主张，均怀不满，近日官兵携械投诚者，络绎不绝。且有很多官兵，暗中与我联系，要枪杀李、杨。坚守罪魁，只李、杨二人，其余官兵，一律优遇。如枪杀李、杨者，偿五万元，献首级者，偿十万元……”。企图以此淆乱人心，制造混乱。无如我军民团结一致，坚持斗争，敌之阴谋，仍未得逞。
4、敌人的一次危险的蛊惑
九月下旬，正是我军食粮缺乏，人心波动最大之时，敌人利用驻西关卫部团长沈澄(仲斐)和他们几个高级将领有同学关系，将沈诱至西营盘，三次盛宴招待，殷勤备至，并捏造不少我陕甘友军失败的谣言，进行恫吓。还装着关心朋友的伪善面孔，要卫部交出西关，撤回兴平，以免城破之后，玉石俱焚。沈回后向卫定一报告，卫表示此事重大，须要和李商议(李、卫原系陕西警备军郭坚部下，关系较好)。卫同李商议时，李又说这必须和“我对点”商议。杨知此事后，为了防止敌人破坏团结及奸人的乘机挑拨，杜绝一些不必要的接触，防止发生误会，遂与李共同移住喇嘛寺。旋李将我召至寺内，没等我开口，便说：“‘我对点’叫你，他现在寺外谷子地睡觉，你去罢。”我到寺外约百米的谷子深处，见到杨虎城(当时喇嘛寺外空地，全是军队种的谷子)。他问我近日听到些什么消息。我说驻在小雁塔，很少进城，没听见什么消息。他即将沈澄事告诉我，并一再叮咛，要严守秘密。当时指示我抽出两连兵移住城内，晚间移住西门城楼，万一卫部撤离西关，立即进行抢占，又如时机不许，务须守住西门，决不能让敌人冲进城来。又说：“事关重大，你敢负这一重大责任吗？能不能负此重任，你可慎重考虑：”我即表示，保证完成任务，如有遗误，请杀我头！他冷笑一声说：“很好：”赶快回去安排。随后李，杨秘密计议，决定召开一次团以上将领会议，公开揭露敌人这种阴谋。卫定一当时在会议上痛哭流涕，慷慨激昂的拍着胸膛说：“我卫某从不背信弃义卖友求荣，做万人唾驾之事！对敌蛊惑其所以没有即时拒绝，为的是要商讨个万全之策。”并郑重表示，愿与城共存亡，与大家共生死。李杨见其如此诚恳，疑虑尽释。敌之阴谋，不但未逞，反进一步增强了我军的团结，使各级将领，更提高了警惕。
敌人鉴于攻不能克，诱不能成，破坏活动均告失败，又想出一个阴险毒辣的对策，强迫西安附近各县人民，在两军对垒的中间地带，绕城一周，挖掘深宽各约六公尺以上的外壕，并在彼岸修筑约一公尺半高的围墙，企图将城内军民完全困死！这一阴谋，当时确实给我城内军民造成了更多困难。但结果它并未阻住尔后大军来援。仍与敌人的企图大大相反。当我国民军击敌至附郊时，城内守军选拔精兵出城夹击，以配合援军，击退围困孤城之敌。此时东路各县人民群众起而狙击刘镇华军。敌人遂崩溃不可收拾，豕突狼奔窜回关外老巢。西安军民同仇敌忾，忍饥受饿，排除万难，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
政协西安市委员会供稿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