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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畔荠菜缘——王宝钏和薛平贵的传说

仲 韵


  西安城南曲江池的东畔,有一个村庄名叫五家坡,五家坡下的沟道里有一孔窑洞,窑洞里塑着一匹红鬃烈马,还塑有王宝钏挎篮挑荠菜的形象……这孔土窑被人们叫做“寒窑”。关于这孔寒窑,还流传着一个悲欢离合、感人肺腑的传说哩。
  相传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发动叛乱,争夺李唐江山。当时,一支强大的叛军进到京城长安城下,猛攻不已。唐皇惊恐万状,一面派遣使臣到各地调集勤王军队;一面作好弃城逃跑的准备。为保住根本,唐皇把太子李温托付给一个姓薛的老太监薛公公,让他连夜带着年幼的太子先逃到终南山中隐藏起来,以防万一。临行前,唐皇命人悄悄地在太子李温的右手腕上刺了个“温”字,并填以朱砂,作为日后相认的标记。
  不知谁走露了太子出逃的消息,城外的叛军派出多股小部队进入终南山,捕杀太子。薛公公为了太子的安全,让太子暂随己姓,并改名为“平贵”,扮作逃难的父子,在终南山中东避西躲,赖以存身。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天,薛公公把平贵安顿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自己出外买吃喝。谁知刚转进山谷便被一支搜捕太子的叛军抓住了。叛军认出他是一个无胡须的太监,就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交出太子,他咬紧牙关一字不吐,被叛军乱刀砍死。叛军在山中盲目搜寻,但始终未寻到太子,只好归营。平贵失去薛公公的照管,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浪儿。久而久之,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本姓,只知自己名叫薛平贵,自小就是个无父无母、吃千家食、穿百家衣的流浪汉,叫花子。
  经过数年的奔逃、征战,唐皇终于又平定了天下,回到了京城长安。他回宫后的头件大事,就是派人到终南山中寻回太子继承皇位,因他自己年事已高,心力不足了。但派出寻找的人马一起起都失望而归——哪里也寻不到太子李温的踪影!唐皇忧心忡忡,丞相王允也显得心急如焚!
  原来,这王丞相膝下无儿,只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大小姐金钏、二小姐银钏均已出阁,嫁的都是官宦之家,只有心尖子三小姐宝钏尚未出阁,但她却早就被唐王相中,钦定为太子妃了!太子一登基,她十拿十稳做皇后,那么,王允就成了丞相兼国丈了!如若宝钏再生个皇太子,那么,他王允就权倾天下了!谁知在这新星即将登基的关键时刻,却寻找不到皇太子的踪影儿,这还不急杀了王允?!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王允丞相正在相府书房中闷闷不乐地想心事,忽觉得有人轻轻地在为自己捶背,浑身一阵舒畅,他回头一看,见是爱女宝钏,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难忍的酸痛,不由得叹息道:“俺宝钏娃命苦,从小聘予太子,谁料太子落难寻找不回,这却怎生是好,怎生是了哇……!”宝钏听了,心里不但不难受,反而一阵暗喜,因为宝钏连太子是个光脸、麻脸都不知道,没见过面,没啥感情,又讨厌鸟笼般的宫廷生活,她还为自己相中的心上人感到欣喜哩!她趁机向父亲提出抛彩球择婿的要求,并假意顺着父亲的心意说:“说不定‘抛彩’的消息一传出去,太子会闻讯而来,那时女儿一定把择婿的彩球抛进太子的怀中。”王允听了,气得暴跳如雷,把爱女责骂了一顿,要她安心为太子守节待命。
  事后,王允觉得爱女提出“抛彩择婿”的要求,必有隐情,说不定是在三月三曲江踏青时,与哪个花花公子、酸臭文人一见钟情,暗定了终身!于是,他把宝钏的贴身丫环春儿抓来严刑拷问,春儿人小熬刑不过,就招供说:一天晚上,她陪三小姐到相府后花园赏月观花,忽见花丛中金光闪闪,以为是地下有金珠宝贝要出世了,她们手拉着手跑过去看,怪事出现了,她们看见一条通体金光闪闪的活金龙在一个睡熟了的人头顶盘旋,她们以为那条金龙要吃那个熟睡的人!吓得连喊救命,不意惊醒了那个熟睡的人,他一轱辘站起,向她俩作揖致歉,她俩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衣服槛褛的要饭叫花子,他头顶上的活金龙也不见了!她们要他老实招供,不然就喊家丁扭送他去官府。他说他实在是饥饿难熬,就在天黑时翻入后花园,摘了些果子填饱了肚皮,后来睡着了,不意惊动了小姐,实在是该死,他请求小姐放他逃生。三小姐心软,又乐善好施,就送他纹银十两,放他翻墙越院而去。就此一遭,别无它事。
  王丞相听后,心想:一个翻墙越户的叫花子怎么能夺走相府千金小姐的心呢!这事没影儿,女儿乐善好施倒是她自小的心性。但丫环春儿关于叫花子熟睡时有金龙盘顶的说法,却让他大费思量:金龙是真龙天子的象征,那叫花子莫非就是皇太子!他越想越象是真的,遂又追问春儿金龙的详情,春儿慌了,连连摇头否认道:“有啥金龙!那是找怕挨打,顺嘴胡说的!那道黄影影,是根搭着晾衣服的黄竹竿……”王允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地把春儿赶下去了。
  到全国各地去寻找太子的使臣,一拨一拨都失望地回到了长安,其中有几个使臣回禀说:据东都洛阳的百姓们讲,皇太子在孟津渡黄河时,被叛军追上杀死,百姓们把他葬在黄河中心的沙洲上。唐皇闻讯悲痛欲绝;王允也诚心地表示了悲痛,并对唐皇说,自己的爱女虽未与太子正式婚配成礼,但早已钦定为太子妃,他将让爱女宝钏作为太子妃,终生为太子守节。他这样说,实指望高攀为皇亲国戚,可以作威作福。谁知这位受尽千辛万苦的唐皇却是个明白人,他摇摇头说:“皇儿夭亡,是朕的无能,也是他自己的命薄福浅,不可为此耽误了宝钏小姐!王爱卿,朕命你替宝钏另择佳婿婚配!”皇帝金口玉言已出,王丞相只好伏地领旨谢恩。
  另外择婿岂是件容易之事!天下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倾国豪富……闻听说是丞相的爱女,又原是太子妃,今奉旨择婿,多么光彩,多么荣耀,真比皇帝招驸马还引人。于是王丞相府前门首,整日价车水马龙,说媒提亲、毛遂自荐的人不绝于途,真比正月十五放花灯还热闹十倍!也真把王允夫妇挑花了眼,不知挑谁为好了!而宝钏呢,声言父母挑选下的,她至死不从;只有“抛彩”抛中之人,她才愿意!王允拗不过女儿,只得应允,在他心的深处,还有这么一丁点儿侥悻心理:只要广贴丞相女“抛彩择婿”的彩头告示,说不定流落草莽间的皇太子也会赶来接彩;到那时,逼着宝钏投彩于他,不是万事大吉了吗!于是,他把抛彩择婿之日定在来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又尽派相府家将家丁到全国各州府县、各乡镇村庄,去张贴彩头告示……
  来年二月二这天,王丞相府第内外张灯结彩,胜于过年;来自京城里外、远州外府的达官贵人,公子哥儿,以至几家王爷的世子,也都纷纷前来接彩。他们象众星捧月似地站立在高高的抛彩绣楼前,仰的脖子都酸痛了,还不见宝钏姑娘露面抛彩!这时,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向人群走来,这些公子哥儿、皇亲国戚,怕叫花子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纷纷让道躲避,使得叫花子得以长驱直入,来到宝钏姑娘的抛彩楼下。说也怪,叫花子刚停下,宝钏姑娘就挑帘而出,直接把那万人注目的彩球抛到了他的怀中!
  王丞相见爱女挑选了个叫花子为婿,勃然大怒,定要悔婚。宝钏姑娘却坚决反对,誓死嫁给那个接到彩球的叫花子。父女二人越吵越凶,最后击掌三次,脱离了父女关系。于是宝钏姑娘毅然脱去锦衣,拔出金银首饰,奔出相府,跑到曲江池畔,找到那个名叫薛平贵的叫花子,在五家坡沟道里的一孔破土窑中,结为夫妻。因为这孔破窑前后通风,每到夜晚,寒风凛冽,因而又称作“寒窑”。王夫人得知爱女宝钏和薛平贵结亲后,在寒窑受苦,心如刀搅,他带着家人,背着丈夫前往寒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宝钏女儿回转相府。宝钏虽爱母亲,但却表示誓死不回相府,要与平贵同甘苦、共患难,白头到老,王夫人只好哭哭啼啼地走了。
  这年秋天,曲江池鸿沟岸上出现了一匹红鬃烈马,恣意践踏庄稼、咬伤人畜,还曾冲进长安城中,搅乱集市,踏毁货摊,踢伤士民商贾。禁军长箭追射,聚众围猎,也未能得逞能伤它的一根毫毛!真搅得长安士民百姓,惊恐不安,谈“马”色变,王丞相嫉恨薛平贵“夺”走了自己的爱女宝钏,想用 妖马要他的命。于是让京兆尹命薛平贵只身去降伏红鬃烈马,平贵慨然领命。宝钏伯他有失,不让他去,平贵劝通了宝钏,来到了鸿沟岸。说也怪,那凶猛骠悍的烈马,一见平贵,先就失去了锐气,平贵一跃就骑到了背上,任它耍尽了种种绝招,也未能把平贵掀下背来!——平贵降服了它,它从此变成了平贵的坐骑。
  王丞相见平贵降服了红鬃烈马,更加嫉恨,又强征他从军,随军开往西凉战场,妄图借吐蕃的利箭长刀,杀害平贵,以解他心头之恨。
  平贵从军西征后,王夫人又一次来到寒窑,要接宝钏回相府,并说她父亲已饶恕了她,要给她重招一名门当户对的佳婿哩。但宝钏心坚意决地谢绝了母亲的好意,留在寒窑,守候自己的夫君胜利归来。她辛苦异常,在料峭的早春寒风中,到野地里去挑那刚刚拱出地面的荠菜芽儿,充饥度命。这间期,王丞相也曾数次带人来寒窑逼迫宝钏改嫁,都被宝钏严辞拒绝,还把嫌贫爱富的王允赶出窑门,不再理他!
  宝钏每日里挖荠菜,站在五家坡高处遥望西凉,盼望着失君薛平贵,快快骑着红鬃烈马,凯旋而归。但是望了一十八个春夏秋冬,夫君还未归来!而五家坡一带的荠菜却已绝根没有了——全被宝钏挖完了!宝钏剜荠菜只好走很远很远的路!这时,王允又派人来对宝钏说:平贵已在西凉被吐蕃掳去杀死,让她趁早死了那条心!但是,宝钏誓死不从,她仍旧每天站在高坡上眺望西方,盼望着夫君凯旋归来!
  这天,宝训正在向西眺望。只见一匹红得象火炭似的红鬃烈马,迎着朝阳,向她站立的高坡奔驰而来。近了,近了,端坐在红鬃烈马上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那将军下马走向自己——她这才认出来,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薜平贵!
  原来薛平贵从军西征后,屡建战功,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来了。他回到长安后,顾不上面君谢恩,就先马不停蹄到曲江池畔的寒窑,来寻找爱妻宝钏了!
  唐皇大摆御宴,为征西大将军薛平贵庆功。席间,唐皇在举杯祝酒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大将军举杯时右手腕上有一个朱砂填刺的“温”字,认出他原来就是皇太子李温!父子相认,群臣举杯祝贺。唐皇随即把皇位传给太子;李温刚一登基,就册封他患难与共的爱妻王宝钏为皇后娘娘。嫌贫爱富、嫉贤妒能的王允被削职为民,永不叙用。
  人们为纪念平贵和宝钏坚贞不渝、休戚与共的爱情,遂在他们住过的寒窑塑像立庙。
  

出处: 《西安风物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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