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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希羅多德《歷史》關於草原之路的記載

作者:余太山


  希羅多德(Herodotus)《歷史》(History)[1]一書關於早期歐亞草原民族遷徙及其分佈的記載暗示當時歐亞草原存在一條交通路線。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探討涉及的一些問題。
  一
  希羅多德的有關記載始於黑海以北,據云:
  從包律斯鐵湼司人(Borysthenites)的商埠(這地方位於全斯基泰沿海的正中)向北,最近的居民是希臘斯基泰人(Greek Scythia)也就是卡里披達伊人(Callippidae)。而在他們的那面,是另一個稱爲阿拉佐湼斯(Alazones)的部落。這個部落和卡里披達伊人,雖然在其他的事情上有着和斯基泰人相同的風俗,但他們卻播種和食用麥子、洋葱、大蒜、扁豆、小米。在阿拉佐湼斯人的上方,住著耕作的斯基泰人(ploughing Scythians),他們種麥子不是爲了食用,而是爲了出售。在這些人的上方是湼烏里司人(Neuri),湼烏里司人的上方,據我們所知,乃是無人居住的地帶。以上乃是沿敍帕尼司河(Hypanis)、包律斯鐵湼司河(Borysthenites)以西的諸民族。(IV,17)
  這一節敍述敍帕尼司河流域,直至包律斯鐵湼司河以西諸族。
  一般認爲,敍帕尼司河卽今Bug (Bagos)河,而包律斯鐵湼司河卽今Dnieper河,兩河在同一個海灣入海,所謂“包律斯鐵湼司人的商埠”可能指Olbia,位於今Bug-Dnieper河口,是當時主要的商埠之一。居於這一商埠附近的所謂“希臘斯基泰人”卽卡里披達伊人可能是希臘和斯基泰人的混血種。[2]
  卡里披達伊人以遠是阿拉佐湼斯人。阿拉佐湼斯人以北是所謂“耕作的斯基泰人”。兩者以埃克撒姆派歐斯(Exampaeus)苦泉爲界。希羅多德在另一處敍及敍帕尼司河在入海前四天航程裏,因有一條苦泉流入,使河水變苦。
  這個苦泉是在農業斯基泰(agricultural Scythians)和阿拉佐湼斯人之間的國境地方,苦泉流出的地點的名稱在斯基泰語是埃克撒姆派歐斯,用希臘語來說則是“聖路”(SacredWays)的意思。苦泉的名字也是這樣。杜拉斯河(Tyras)和敍帕尼司河在阿拉佐湼斯人的地方相互離得很近,但是從這裏再向前就各自分離,在兩河之間留下了很寬闊的一片土地。(IV,52)
  這裏所謂“農業斯基泰”顯然是前引“耕作的斯基泰”,與下節所謂“農業斯基泰”(Georgi)似乎有別。關於苦泉,希羅多德還說:
  在包律斯鐵湼司河和敍帕尼司河之間有一塊叫做埃克撒姆派歐斯的地方;在前面我就說過從這裏有苦水泉流出來,結果使得敍帕尼司河的河水無法飲用。(IV,81)
  可知苦泉的發源地埃克撒姆派歐斯在敍帕尼司河右岸。
  旣然杜拉斯河卽今Dniester河,則阿拉佐湼斯人居地可求諸Dniester河與Bug河“相互離得很近”之處,卽Bug河中游左岸。苦泉的發源地埃克撒姆派歐斯在今Bug河右岸,一般認爲在Bogopol村。由於在Bug河的草原地帶沒有發現可以認爲屬於“耕作斯基泰”的定居遺址,一些學者認爲“耕作的斯基泰”的居地應在Dnieper河和Bug河之間的森林草原地帶。[3]
  “耕作的斯基泰”以遠是所謂湼鳥里司人。希羅多德在別處記載:
  這條河(杜拉斯河)發源於北方,最初是從位於斯基泰領地與湼鳥里司領地交界地帶的一個大潮流出:在河口的地方有一個被稱爲杜拉斯人的希臘人的居留地。(IV,51)
  由此可知湼烏里司人的居地當位於今杜拉斯河卽Dniester河發源地的西北、今波蘭和立陶宛之間。
  希羅多德接着記載包律斯鐵湼司河以東諸族:
  越過包律斯鐵湼司河,則離海最近的是敍萊亞人(Hylae)。在這些人的上方住著農業斯基泰人(agricultural Scythians),居住在敍帕尼司河河畔的希臘人則稱他們爲包律斯鐵湼司,但他們自己則是自稱爲歐爾比亞(Olbiopolis)市民。這些農業斯基泰人所居住的地方,向東走三天的路程便到達龐提卡佩司河(Panticapes),向北則溯包律斯鐵湼司河而上可行十一日;從這裏再向北則是一大片無人居住的土地了。從這片荒漠之地再向上,便是昂多羅帕哥伊人(Androphagi)居住的地區。這些人和斯基泰人完全不同,他們形成一個獨特的民族。從他們再向上,則是道道地地的沙漠了,而據我們所知,那裏是沒有任何一個民族居住的。(IV,18)
  其中,敍萊亞人居地去海最近。敍萊亞人以遠是“農業斯基泰人”,其人旣自稱“歐爾比亞市民”,很可能遷自Olbia附近。蓋據希羅多德:
  第五條稱爲龐提卡佩司的河,這條河與包律斯鐵湼司河一樣,它的水流也是從北向南的。它的發源地是一個湖。在這條河與包律斯鐵湼司河之間的土地上住着農業斯基泰人。龐提卡佩司河流入了敍萊亞地方,而在流過敍萊亞之後便流入包律斯鐵湼司河裏去了。(IV,54)
  可見龐提卡佩司河當在包律斯鐵湼司河之東,發源於一個湖,流入包律斯鐵湼司河。這些“農業斯基泰人”的居地應在包律斯鐵湼司河下游左岸、敍萊亞人居地之北。
  “農業斯基泰人”以遠是昂多羅帕哥伊人(意爲“食人者”)。其居地當在包律斯鐵湼司河上游當時一片無人區之北或東北。
  接著,希羅多德敍述了遊牧斯基泰人的分佈:
  但是從斯基泰農民的地區向東,渡過龐提卡佩司河,你便走到斯基泰遊牧民的地區了。他們既不播種,又不耕耘。除去敍萊亞的地區以外,所有這一帶地方都是不長樹木的。這些遊牧民的居住地向東一直擴展到蓋羅司河(Gerrhus),這之間的距離是十四天的路程,(IV,19)
  在蓋羅司河的那一面,則是被稱爲王族領地的地方,住在這裏的斯基泰人人數最多也最勇武,他們把所有其他的斯基泰人都看成是自己的奴隸。他們的領土向南一直伸展到陶利卡(Tauric)地方,向東則到達盲人的兒子們所挖掘的壕溝以及麥奧塔伊(Moeetian)湖上稱馬克列姆諾伊(Cremnoi)的商埠。而他們的一部份則伸展到塔納伊司河(Tanais)。在王族斯基泰人的上部卽北方住着不是斯基泰人,而是屬於另一個民族的美蘭克拉伊諾伊族(Melanchlaini)。而過去美蘭克拉伊諾伊族所居住的地方,則據我們所知,是一片無人居住的沼澤地帶了。(IV,20)
  由此可見,龐提卡佩司河是“農業斯基泰人”和遊牧斯基泰人的天然界限。遊牧斯基泰人的領地向東擴展至蓋羅司河,河東爲王族斯基泰的領地。[4]
  一般認爲,敍萊亞人居地靠近黑海(Black Sea)、在Dnieper河下游左岸。該處可能一度林木茂盛;Hylae,原意爲“森林地帶”。
  由於龐提卡佩司河的地望,迄今不能比定,農業斯基泰人的居地也就無從確認,只能說大致在Dnieper河中下游流域。而“農業斯基泰人”以遠昂多羅帕哥伊人的居地當在Dnieper河上游。
  雖然蓋羅司河的地望也難以確定[5],但“陶利卡”卽今克里米亞半島,麥奧塔伊湖卽今亞速海,“克列姆諾伊的商埠”在今Taganrog附近。可見遊牧斯基泰的領地可能在Don河下游右岸。王族斯基泰的領地向東直至塔納伊司河卽今Don河。[6]至於美蘭克拉伊諾伊的居地,當已在伏爾加河上游地區。
  以上所述諸族均在今Don河以西。[7]
  二
  據希羅多德記載:“越過塔納伊司河之後,便不再是斯基泰了;渡河之後,首先到達的地區就是屬於撒烏羅瑪泰伊人(Sauromatians)的地區,他們的地區開始在麥奧塔伊湖的凹入的那個地方,向北擴展有十五天的路程,在這塊地方旣沒有野生的、也沒有人工栽培的樹木。”(IV,21)這是說撒烏羅瑪泰伊人和斯基泰以塔納伊司河爲界,其居地始自奧提斯湖東岸。
  關於撒烏羅瑪泰伊人,希羅多德在另一處記載說:
  這條河(塔納伊司河)原來發源於一個大湖,而流入一個更大的、稱爲麥奧塔伊的大湖。這個湖則是王族斯基泰人和撒烏羅瑪泰伊人的交界。還有另外一條叫做敍爾吉司(Hyrgis)的支流也是注入塔納伊司河的。(IV,57)
  據此,撒烏羅瑪泰伊人居地西起頓河左岸的支流Manich河延伸至Saratov南部Volga河畔。[8]
  希羅多德接著記載:“在他們的上方的第二個地區住著布迪諾伊人(Budinoi),他們居住的地方到處長著各種茂密的樹木。”(IV,21)[9]布迪諾伊人居地不妨認爲自Saratov向北延伸至Syzran北部。[10]
  希羅多德在另一處記載:“布迪諾伊人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大民族。他們都有非常淡的青色的眼睛和紅色的頭髮。他們有一座木造的城市,稱爲蓋洛諾斯(Gelonus)。它的城牆每一面是三十斯塔迪昂長,城牆很高而且完全是木頭修造的。”(IV,108)此處提及的蓋洛諾斯城,考古學界一般認爲在今烏克蘭Belsk遺址。[11]
  希羅多德接著記載:“在布迪諾伊人以北,在七天的行程中間是一片無人居住的地區。過去這一片荒漠地帶稍稍再向東轉,住著杜撒該塔伊人(Tyssagetae),這是一個人數眾多而單獨存在的民族,他們是以狩獵爲生的。”(IV,22)同書另一處亦有類似的記載:
  在波斯人穿過斯基泰人和撒烏羅瑪泰伊人的土地的時候,那裏並沒有任何可供他們蹂躪的東西,因爲那裏已是一片荒蕪的不毛之地了。但是當他們進入布迪諾伊人的土地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座木造的城市;不過布迪諾伊人已經放棄了這座城並且什麼東西也沒有留在裏面,於是波斯人便把這座城燒掉了。這之後,波斯人繼續向前跟蹤追擊騎兵,他們經過了這個地區而進入了沒有人煙的荒漠地帶。這片地匾在布迪諾伊人的北面而它的寬度是七日的行程。在這個荒漠地帶的那一面則住著杜撒該塔伊人;從他們那裏流出了四條大河流,它們流經麥奧塔伊人(Moeetians)的土地而注入所謂麥奧塔伊湖。這四條大河的名字是呂科斯河(Lycus)、歐阿洛司河(Oarus)、塔納伊司河、西爾吉司河(Syrgis),(IV,123)
  布迪諾伊人以北的荒漠,一說乃自Ural沙漠向Great Irgiz以北延伸的部份,卽Obshchy Sirt地區。這是說杜撒該塔伊人居地始自Orenburg。[12]
  至於注入麥奧塔伊湖的四條大河中,除塔納伊司河無疑指今Don河外,一般認爲歐阿洛司河應指伏爾加河。Syrgis河應該就是前文所見敍爾吉司河卽今Donetz河。果然,則此處希羅多德混淆了黑海和裏海。
  希羅多德接著記載:“緊接著這些人(杜撒該塔伊人)並在同一地區還住著一個叫做玉爾卡依(Iyrcae)的民族。”和杜撒該塔伊人一樣,玉爾卡依人“也是以狩獵爲生的”(IV,22)[13]。據此,一說玉爾卡依人居地當在Tobol與Ishim之間。[14]
  希羅多德又載:越過杜撒該塔伊人和玉爾卡依人“居住的地方再稍稍向東,則又是斯基泰人居住的地方了,他們是謀叛了王族斯基泰人之後,纔來到這裏的”(IV,22)。據此,一說斯基泰別部的居地當在Akmolinsk的草原地帶。[15]一說當在Semipalatinsk附近。[16]
  至此,希羅多德就地貌小結:“直到這些斯基泰人所居住的地區,上面所說到的全部土地都是平原,而土層也是很厚的,但是從這裏開始,則是粗糙的和多巖石的地帶了。”(IV,23)這是說自斯基泰別部的居地往東不復是平原,一般認爲已經進入今哈薩克北部的丘陵地帶。[17]
  接著,希羅多德又載:
  過去很長的這一段粗糙地帶,則有人居住在高山的山腳之下,這些人不分男女據說都是生下來便都是禿頭的。他們是一個长著獅子鼻和巨大下顎的民族。他們講著他們自己特有的語言,穿著斯基泰的衣服,他們是以樹木的果實爲生的。他們藉以爲生的樹木稱爲“彭提孔(ponticum)”,這種樹的大小約略與無花果樹相等,它的果實和豆子的大小相彷佛,裏面有一個核。當這種果實成熟的時候,他們便用布把它的一種濃厚的黑色汁液壓榨出來,而他們稱這種汁液爲阿斯庫(aschy)。他們舔食這種汁液或是把它跟奶混合起來飲用,至於固體的渣滓,他們就利用來做點心以供食用。由於那個地方的牧場不好,因此他們衹有爲數不多的畜類。他們每人各居住在一棵樹下,到冬天則在樹的四周圍上一層不透水的白氊,夏天便不用白氊了。(由於這些人被視爲神聖的民族,)因此沒有人加害於他們。他們也沒有任何武器。在他們的鄰國民衆之間發生糾紛時,他們是仲裁者。而且,任何被放逐的人一旦請求他們的庇護,這個人便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危害了。他們被稱爲阿爾吉派歐伊人(Argippaei)。(IV,23)
  禿頭的阿爾吉派歐伊人所居“高山”,按照比較可信的考證,應指今阿爾泰山。[18]
  阿爾吉派歐伊人“長著獅子鼻和巨大下顎”,似乎是蒙古利亞種的體貌,“禿頭”也許就是中國史籍所謂“髡頭”。[19]他們有“自己特有的語言”,所舉“彭提孔(ponticum)”和“阿斯庫(aschy)”,一說分別屬伊朗語和阿爾泰語言。[20]果然,則其人很可能操阿爾泰語言,衹因接觸斯基泰人,纔吸收了若干伊朗語彙,從他們的衣服亦可見來自斯基泰的影響。因此,阿爾吉派歐伊人可能就是《史記·匈奴列傳》所見“呼揭”人。[21]蓋“呼揭”[xa-kiat]得視爲Argippaei之略譯,而遲至公元前二世紀末呼揭人居地尚在今阿爾泰山南麓,[22]不排除它登上歷史舞薹的時間早至公元前七世紀的可能性。
  禿頭人以東的信息,在希羅多德看來便屬於傳說性質了。他說:
  大家所知道的地方,就到以上的人們所居住的地帶爲止。但是在禿頭者的那一面情況如何,便沒有人確實地知道了。因爲高不可越的山脈遮斷了去路而沒有一個人曾越過這些山。這些禿頭者的說法,我是不相信的。他們說,住在這些山裏的,是一種長著山羊腿的人,而在這種人的居住地區的那一面,則又是在一年當中要睡六個月的民族。這個說法我認爲也是絕對不可相信的。(IV,25)
  所謂“長著山羊腿的人”,類似《魏略·西戎傳》所見“馬脛國”:
  北丁令有馬脛國,其人音聲似雁騖,從膝以上身頭,人也,膝以下生毛,馬脛馬蹄,不騎馬而走疾馬,其爲人勇健敢戰也。
  這些也許是對於特別善走之人的稱呼。至於出現一睡半年的民族的傳說,或者是因爲居地有半年左右處於嚴寒季節[23],居民衹能足不出戶的緣故。
  三
  希羅多德在對“長著山羊腿的人”和“一年當中要睡六個月的民族”表示懷疑之後,卻接著說:“在禿頭者以東的地方,則我們確實知道是住著伊賽多湼斯人(Issedones)。不拘是禿頭族,還是伊賽多湼斯人,除去他們自己所談的以外,在他們北方情況如何我們是什麼也不知道的。”(IV,25)彷佛爲伊賽多湼斯人的存在提供證據,他還對其人的習俗作了如下描述:
  據說伊賽多湼斯人有這樣的一種風俗。當一個人的父親死去的時候,他們所有最近的親族便把羊带來,他們在殺羊獻神並切下他們的肉之後,更把他們主人的死去的父親的肉也切下來與羊肉混在一起供大家食用。至於死者的頭,則他們把它的皮剝光,擦淨之後鍍上金;他們把它當作聖物來保存,每年都要對之舉行盛大的祭典。就和希臘人爲死者舉行年忌一樣,每個兒子對他的父親都要這樣做。至於其他各點,則據說這種人是一個尊崇正義的民族,婦女和男子是平權的。(IV,26)
  至於伊賽多湼斯人,旣在“禿頭者”卽阿爾吉派歐伊人所傍高山的另一側,其居地勢必求諸阿爾泰山之東,不妨認爲在天山東端今哈密一帶。該處是後來《史記·大宛列傳》所見烏孫之故地。[24]希羅多德所載伊賽多湼斯人不妨視爲烏孫之前身Asii,或者說是後來烏孫的主要族源。蓋Issedones可以視作Asii或“烏孫”[a-siu*n]之對譯。[25]
  問題在於以上關於伊賽多湼斯人居地位置的判斷與希羅多德在另一處的敍述並不一致:
  瑪薩革泰人(Massagetae)據說是一個勇武善戰的強大民族,他們住在東邊日出的地方,住在阿拉克賽斯河(Araxes)對岸與伊賽多湼斯人相對的地方。(I,201)
  阿拉克賽斯河卽今錫爾河,故與錫爾河北岸瑪薩革泰人居地相對的伊賽多湼斯人居地衹能在今伊犂河、楚河流域。
  欲調和這兩種矛盾的記載,衹能認爲伊賽多湼斯人可以追溯的故地在天山東端,而伊犂河、楚河流域的伊賽多湼斯人乃遷自天山東端。蓋希羅多德在追溯斯基泰人的歷史時,曾利用不同來源的資料記述了歐亞草原發生一次民族遷徙。他在一處說:
  居住在亞細亞(Asia)的遊牧的斯基泰人由於在戰爭中戰敗而在瑪薩革泰人的壓力之下,越過了阿拉克賽斯河,逃到了奇姆美利亞人(Cimmerians)的國土中去,因爲斯基泰人現在居住的地方據說一向是奇姆美利亞人的土地。而奇姆美利亞人看到斯基泰人以排山倒海的軍勢前來進擊,大家便集會了一次以商議對策,在會議上他們的意見是有分歧的;雙方都堅持自己的意見,但王族的意見卻是更要英勇些。民衆認爲他們應該撤退,因爲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冒著生命的危險來與這樣的一支佔絕對優勢的大軍相對抗,但是王族則主張保衛他們的國家而進行抗擊侵略者的戰爭。任何一方都不能爲對方所說服,民衆不能爲王族說服,王族也不能爲民衆所說服;因爲一方打算不戰而退並把國家交給自己的敵人,但是王族卻決心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戰死而不和民衆一同逃跑,因爲他們想到他們過去曾何等幸福過,現在如果他們逃離祖國的話,他們會遭到怎樣的厄運。既然都下了這樣的決心,他們使分成了人数相同的兩方面交起鋒來,直到王族完全給民衆殺死的時候。然後奇姆美利亞人的民衆便把他們埋葬在杜拉斯河的河畔。他們的墳墓直到今天還可以看到。埋葬之後,他們便離開了他們的國土。斯基泰人到這裏來攻取它的當時,國内已經沒有人了。(IV,11)
  直到今天在斯基泰(Scythians country)還殘留著奇姆美利亞的城牆和一個奇姆美利亞的渡口,還有一塊叫做奇姆美利亞的地方和一個稱爲奇姆美利亚的海峽(Cimmerian Bosorus)。此外,還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奇姆美利亞人在他們爲躲避斯基泰人而逃往Asia時,確也曾在今日希臘城市西諾佩(Sinope)建城所在的那個半島上建立了一個殖民地;而且顯而易見的是,斯基泰人曾追擊他們,但是迷失道路而攻入了美地亞(Medes)。原來奇姆美利亞人是一直沿著海岸逃跑的,但斯基泰人追擊時卻是沿著右手的高加索(Caucasus)前進的,因此他們最後竟把進路轉向內地而進入了美地亞的領土。這裏我說的是希臘人和異邦人同樣敍述的另一種說法。(IV,12)
  在另一處說:
  另一方面,普洛孔湼索斯人(Proconnesus)卡烏斯特洛比歐斯(Caystrobius)的兒子阿利斯鐵阿斯(Aristeas)在他的敍事詩裏又說,當時被阿波羅(Apollo)所附體的阿里斯鐵阿斯一直來到了伊賽多湼斯人的土地。在伊賽多湼斯人的那面住著獨眼的阿里瑪斯波伊人(Arimaspians),在阿里瑪斯波伊人的那面住著看守黃金的格里芬(griffins),而在這些人的那面則又是領地一直伸張到大海的極北居民。除去敍佩爾波列亞人(Hyperboreans)之外,所有這些民族,而首先是阿里瑪斯波伊人,都一直不斷地和相鄰民族作戰;伊賽多湼斯人被阿里瑪斯波伊人趕出了自己的國土,斯基泰人又被伊賽多湼斯人所驅逐,而居住在南海(這裏指黑海——譯者)之濱的奇姆美利亞人又因斯基泰人的逼侵而離開了自己的國土。(IV,13)
  以上兩種不同來源的傳說其實描述了同一次遷徙,兩者所述斯基泰人最後的居地位置相同——黑海之濱,亦卽結果相同,可以證明這一點。因此,實際上可能是伊賽多湼斯人戰勝了瑪薩革泰人,後者又戰勝了斯基泰人,迫使斯基泰人侵入了奇姆美利亞人的居地。斯基泰人所受壓力直接來自瑪薩革泰人,間接來自伊賽多湼斯人。[26]
  在以上關於黑海以遠諸族分佈情況的記述中,希羅多德儘管對於有關阿爾吉派歐伊人所傍“高不可越的山脈”另一側的消息均表示“不可相信”,唯獨聲稱“在禿頭者以東的地方,則我們確實知道是住著伊賽多湼斯人”,無疑是因爲阿利斯鐵阿斯在他的敍事詩中言之鑿鑿的緣故。
  至於希羅多德所述居於阿爾吉派歐伊人以東者,如果不是指遷往伊犂河和楚河流域前、居於天山東麓故地的伊賽多湼斯人,就祇能是指遷往伊犂河和楚河流域之後、殘留於天山東麓故地的伊賽多湼斯人餘衆。伊賽多湼斯人白天山東端西遷至伊犂河、楚河流域與後來烏孫人的遷徙經南如出一轍。[27]
  事實上,希羅多德(IV,16以下)所述黑海以遠諸族的佈局正是阿利斯鐵阿斯所記波及大部份歐亞草原的那次多米諾式的民族遷徒的結果,所述斯基泰人居地的位置可以爲證。同樣,瑪薩革泰人居於阿拉克賽斯河對岸,與伊赛多湼斯人相對,也衹能是這次遷徙的結果。
  不管怎樣,客觀上希羅多德關於伊賽多湼斯人居地的記載並無牴牾之處。
  至於伊賽多湼斯人以遠,希羅多德僅僅記載:
  但是在這些人以北的情況,則伊賽多湼斯人說過獨眼族和看守黃金的格里芬的事情。這是斯基泰人講的,而斯基泰人則又是從他們那裏聽來的;而我們又把從斯基泰那裏聽來的話信以爲真並給這些人起一個斯基泰的名字,卽阿里瑪斯波伊人。因爲在斯基泰語當中,阿里瑪(αριμα)是一,而斯波(σποū)是眼睛的意思。(IV,27)
  “獨眼族和看守黃金的格里芬”的消息均由阿利斯鐵阿斯得自伊賽多湼斯人。[28]
  居地更在伊賽多湼斯人之東的“獨眼族”卽阿里瑪斯波伊人似乎可以推定和中國史籍所見匈奴同源。[29]蓋無獨有偶,中國典籍中也有關於獨目人的記載。如《山海經·海內北經》:“鬼國在貳負之尸北,爲物人面而一目。一曰貳負神在其東,爲物人面蛇身。”《山海經·海外北經》:“一目國在其東,一目中其面而居。一曰有手足。”《山海經·大荒北經》:“有人一目,當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郝懿行注:“此人卽一目國也。”又《淮南子·墜形訓》:“自東北至西北方有……一目民。”已有人指出,這個威[iu*i]姓的一目國便是鬼方。被稱爲“一目”是由於面罩遮蓋了鼻、嘴,僅留一孔顯露其目之故。[30]
  鬼方,在中國史籍中又記作“緄戎”。[31]而據《史記·秦本紀》,穆公“三十七年(前623年)秦用由余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又,《史記·匈奴列傳》載:“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於秦。故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由此可知穆公所逐諸族中包括“緄戎”。
  旣然伊賽多湼斯人是因爲受到了獨眼的阿里瑪斯波伊人的驅趕纔離開自己的居地,阿里瑪斯波伊人應該就是中國史籍所見“鬼方”或“緄戎”。很可能正是秦穆公的這次開疆拓土引起了上述希羅多德記載的歐亞草原上遊牧部落多米講式的遷徙。[32]
  至於格里芬,似乎是希臘人根據阿爾泰山盛產黃金的傳說馳騁想象的結果,不足深究。[33]
  在敍述格里芬以後,希羅多德接著說:
  但是關於斯基泰人所說的、充滿空中從而使任何人都不能夠看到或穿越那邊的土地上去的羽毛,我的看法是這樣的。[34]在那個地方以北,雪是經常下的,雖然在夏天,不用說雪是下得比冬天少的。凡是在自己的身邊看過下大雪的人,他自己是會瞭解我這話的意思的,因爲雪和羽毛是相像的。而這一大陸北方之所以荒漠無人,便是由於我所說的。這樣嚴寒的冬天,因此,我以爲斯基泰人和他們的鄰人在談到羽毛時,不過是用它來比喻雪而已。以上我所說的,就是那些據說是最遼遠的地方。(IV,31)
  這裏所說空中充滿羽毛的地方,也可以和中國史籍的記載印證。蓋據《穆天子傳》卷三,穆王西行至西王母之國,“觴西王母于瑤池之上”,瑤池之旁,“爰有陵衍平陵,碩鳥解羽。……六師之人翔畋于曠原,得獲無疆。……天子於是載羽百緷”。這是說周穆王率領其六師在距瑤池不遠的一個遼闊的平原上舉行了大規模的狩獵活動,這裏有無數大烏在湖邊解脫它們的羽毛,穆王装載这种珍貴的鳥羽達百車之多。看來希羅多德把羽毛理解爲雪花的比喻未必正確。瑤池,可能指今齋桑泊。[35]
  儘管希羅多德認爲空中充滿羽毛的地方已是“最遼遠的地方”了,但他還是提到了更加遙不可及的“極北地區的居民”:
  至於極北地區的居民,不拘是斯基泰人還是這些地方的其他任何居民都沒有告訴過我們任何事情,衹有伊賽多湼斯人或者談過一些。但是在我看來,甚至伊賽多湼斯人也是什麼都沒有談。因爲什麼呢,原來,若不是這樣的話,斯基泰人也會像他們提到獨眼族時一樣地提到他們了。但是赫西奧德(Hesiod)曾談到極北居民,荷馬在他的敍事詩埃披戈諾伊(Epigoni)裏,如果這果真是荷馬的作品的話,也談到過極北居民。(IV,32)
  這裏所謂“極北地區的居民”,應該就是前引阿里斯鐵阿斯所言格里芬以遠、“領地一直伸張到大海的極北居民”。阿里斯鐵阿斯稱之爲敍佩爾波列亞人,意爲“朔風以外”的人。敍佩爾波列亞人見於希臘神話,生活於色雷斯以北遙遠的地方,他們的國土富饒美麗,陽光永遠明媚。既然其人遠在阿里瑪斯波伊人以遠,阿里斯鐵阿斯所傳聞的“極北地區的居民”,客觀上可能指中國人。[36]考慮到希羅多德常見的方向判斷方面的錯誤,這裏的“極北”,不妨理解爲遠東。
  四
  希羅多德接下來的記載雖然不改傳說的性質,但對於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具有特殊的意義:
  但是關於他們(極北居民)的事情,狄羅斯人(Delians)談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得多。他們說,包在麥草裏面的供物都是從極北居民那裏搬到斯基泰來的。當他們過了斯基泰之後,每一個民族便依次從他們的鄰人那裏取得它們,一直到亞得里亞海(Adriatic),這是它們的行程的最西端。從那裏又把它們向南傳送,在希臘人當中第一個接受它們的是多鐸那人(Dodona)。從多鐸那人那裹又下行到瑪里阿科斯灣(Melian Gulf=Maliakos Gulf),更渡海到埃烏波亞(Euboea)。於是一個城邦便傳到另一個城邦而一直到卡律司托斯(Carystus);在這之後,卻略過了安多羅斯(Andoros),因爲卡律司托斯人把它們帶到鐵諾斯(Tenos),而鐵諾斯人又把它們帶到狄羅斯的。因此,他們說,這些供物便來到了狄羅斯。(IV,33)
  以上所述分明是一條貿易路線:從極北居民到黑海以北的斯基泰,從斯基泰到亞得里亞海,再從亞得里亞海南赴希臘各城邦。
  此前,希羅多德在談到禿頤者(Baldies)也說:
  直到這些禿頭者(Baldies)所居住的地方,這一带土地以及居住在他們這邊的民族,我們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因爲在斯基泰人當中,有一些人曾到他們那裏去過,從這些人那裏是不難打聽到一些消息的。從包律斯鐵湼司商埠和黑海其他商埠的希臘人那裏也可以打聽到一些事情。到他們那裏去的斯基泰人和當地人是借着七名通譯,通過七種語言來打交道的。(IV,24)
  這也說明他的消息來源爲斯基泰人和希臘人,更言明後者來自“包律斯鐵湼司商埠和黑海其他商埠”。因此,不妨認爲這些提供消息的希臘人和斯基泰人都是商人,而上述一系列部族被希臘人知悉是因爲他們和希臘人做生意,而聯結這些部族的通道在某種意義上便是當時的商道。至於斯基泰人、希臘人和這些部族打交道時所用的“七種語言”,可能指前述撒烏羅瑪泰伊人[37]、布迪諾伊人[38]、蓋洛諾斯人、杜撒該塔伊人、玉爾卡依、斯基泰別部和阿爾吉派歐伊人使用的語言。其中斯基泰別部所操可能有別於斯基泰人的語言。[39]
  要之,希羅多德的敍述大致描述了當時歐亞草原上諸族的分佈,其範圍西起多瑙河流域,東至阿爾泰山、天山。上述諸族之所以進入希羅多德的視野,除了他們的遷徙活動外,無疑是因爲它們處於當時歐亞草原的交通線上。事實上,將從極北居民到黑海以北的斯基泰諸族所處位置串聯起來,便構成了所謂“斯基泰貿易之路”,亦卽最早的歐亞草原之路。
  ■注釋
  [1]D. Grene,tr.,Herodotus,The History.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Translated by David Grene,Chicago & London,1987.案:本文所引希羅多德有關記載悉據此書,而採用王以鑄的漢譯文(商務印書館,1985年),略有更改。
  [2]W. W. How; J. Wells,A Commentary on Herodotus,vol. 1-2,with Introduction and Appendixes. Oxford 1912,pp.308-309.一說“希臘斯基泰人”的居地在Southern Bug河口的沿海地帶,並向Odessa地區延伸,可能抵達Dniester河口,見T. Sulimirski,“The Scyth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Iran,vol.2.CUP,1985,pp.149-199.
  [3]A. I. Melyukova,“The Scythians and Sarmatians.”In D. Sinor,ed.,The Cambridge Histroy of Early Inner Asia,Combridge,1990,pp.97-117.
  [4]一說王族斯基泰在Dnieper河以東直至頓河以及Crimean的草原地帶,遊牧斯基泰的領地在Dnieper河灣以西直至Ingul河,見注2所引Sulimirski文。
  [5]此河的比定有Molochna河和Konka河諸說,見注3所引Melyukova文。
  [6]注3所引Melyukova文。
  [7]以上斯基泰諸部居地的位置,今人多結合考古材料探索之,例如:A. I.Melyukova,“Scythians of Southeastern Europe.”In Davis-Kimball Jeannine,Vladimir A. Bashilov,Leonid T. Yablonsky,ed.,Nomads of the Eurasian Steeps in the Early Iron Age,Zinat Press Berkeley,CA,1995,pp.27-58.
  [8]見注2所引How & Wells書,p.310。又,注3所引Melyukova文以爲常在下伏尔加(伏尔加河流域与顿河之间),可能向東發展抵逹Samara-Ural河流域。
  [9]希羅多德在另一處記載:“布迪諾伊人是借地的土著。他們是遊牧民族,在這些地區中間,只有他們是吃樅果的;蓋洛諾斯人是務農的,他們吃五穀而且有菜園;在身材和面貌上,他們和布迪諾伊人完全不同。然而希臘人卻仍舊稱布迪諾伊人爲蓋洛諾斯人,但這是不對的。他們的國土到處都茂密地生長著各種各樣的樹木,在樹林的深處有一個極闊大的湖,湖的四周是長著蘆葦的沼地……”(IV,108)可以參證。
  [10]見注2所引How & Wells書,p.310。G. F. Hudson,Europe and China. London,1931,pp.34-35,以爲布迪諾伊人居地始於Kamishin。案:一般認爲Budinoi人是Finns,今Votiaks和Permiaks之祖。
  [11]B. K. Shramko,Bel'skoe gorodische skifskoi epokhi (gorod Gelon) (Belsk Fortifield Settlement of the Scythian Epoch [Gelon Town]).Kiev,1987.
  [12]見注10所引Hudson書,pp.33-34。孫培良“斯基泰貿易之路和古代中亞的傳說”,《中外關係史論叢》第1輯,世界知識出版社,1985年,pp.3-25,以爲此族居地當在烏拉爾山西麓繞過山南,並佔有東麓之地。
  [13]希羅多德記載Iyrcae人的生活方式稱:“獵人攀到一株樹上去,坐在那裏伺伏著,因爲那裏到處都是密林,他們每個人手頭都備有一匹馬和一隻狗,他們把這匹馬訓練得用肚子貼著地臥在那裏以便於跨上去。當他從樹上看到有可獵取的動物的時候,他便射箭並策馬追擊,獵狗也緊緊地跟在後面。”(IV,22)
  [14]見注10所引Hudson書,pp.35-36。注12所引孫培良文說略同。
  [15]注12所引孫培良文。
  [16]見注10所引Hudson書,p.36。
  [17]注12所引孫培良文。
  [18]見注10所引Hudson書,pp.35-36。注2所引How & Wells書,pp.21-25,以爲指烏拉爾山脈,未安。
  [19]《後漢書·烏桓鮮卑列傳》載烏桓“以髡頭爲輕便”。又載鮮卑“唯婚姻先髡頭”。《魏書·蠕蠕傳》載柔然始祖字“木骨閭”,而“木骨閭者,首禿也”。參看白鳥庫吉“亞細亞北族の辮髮”,《白鳥庫吉全集·塞外民族史研究(下)》(第5卷),東京:岩波,1970年,pp.231-301,esp.285-290。
  [20]E.H.Minns,Scythians and Greeks. Cambridge,1913,pp.108-109.參看白鳥庫吉“支那本土周圍諸民族”,《白鳥庫吉全集·塞外民族史研究(上)》(第4卷),東京:岩波,1970年,pp.549-739,esp.599-603。
  [21]黃時鑒“希羅多德筆下的歐亞草原居民與草原之路的開關”,南京大學元史研究室編《內陸亞洲歷史文化研究——韓儒林先生紀念文集》,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pp.444-456。
  [22]護雅夫“ぃわゆる‘北丁零’、‘西丁零’につぃて”,《瀧川博士還曆記念論文集·東洋史篇》,東京:長野中澤印刷,1957年,pp.57-71。
  [23]希羅多德:“以上所提到的一切地方都是極其寒冷的,一年當中有八個月都是不可忍耐的嚴寒;而且在這些地方,除去點火之外,你甚至是無法用水和泥的。大海和整個奇姆美利亞海峽也都是結冰的,而在壕溝裏边這面居住的斯基泰人則在冰上行軍並把他們的戰車驅過那裏攻入信多伊人(Sindi)的國土。那裏既然有八個月的冬天,可是其餘的四個月也是寒冷的。”(IV,28)
  [24]見注2所引How & Wells 書,p.39;以及余太山《塞種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pp.131-133。
  [25]參看注24所引余太山書,pp.131-143。
  [26]關於造次遷徙發生的時間,文獻沒有留下直接的證據,一般認爲不晚於前700年,蓋據希羅多德所傳阿利斯鐵阿斯第二次神秘失蹤(《歷史》IV,15)的年代推測。而按之當時漢文資料所記歐亞草原東部的形勢,不妨認爲在前七世紀後半葉。參看馬雍、王炳華“公元前七至二世紀的中國新疆地區”,《中亞學刊》第3輯,中華書局,1990年,pp.1-16。
  [27]同注25。
  [28]希羅多德:“至於我的這部份歷史所要談到的地區以北的地方,就沒有人確切地知道了。因爲我找不到任何一個人敢說他親眼看見過那裏。原來卽使是我不久之前提到的那個阿里斯鐵阿斯,卽使是他,也不曾說他去過比Issedones人的地區更遠的地方,甚至在他的敍事詩裏也沒有提過。但是他提到北方的事情時,他說他也是聽人們說的,說是Issedones人這樣告訴他的。但衹要是我們能夠聽得到關於這些邊遠地帶的確實報道,我是會把他們全部傳達出來的。”(IV,16)
  [29]余太山《古族新考》,中華書局,2000年,pp.98-103。
  [30]段連勤《丁零、高車與鐵勒》,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pp.57-60;王克林“一目國鬼方新探”,《文博》1998年第1期,pp.30-38,66。關於“一目”,周建奇“鬼方、丁零、敕勒(鐵勒)考釋”,《內蒙古大學學報》1992年第1期,pp.31-41,別有說。
  [31]同注29。
  [32]詳見注24所引余太山書,pp.7-8。
  [33]格里芬也可能象徵居住在阿爾泰山黃金產地的部落,說見注26所引馬雍、王炳華文。
  [34]希羅多德在敍述斯基泰人起源時也說:“斯基泰上方居民的北邊,由於有羽毛白天降下的緣故,沒有人能夠看到那裏和進入到那裏去。大地和天空到處都是這種羽毛,因而這便使人不能看到那個地方了。”(IV,7)
  [35]注26所引馬雍、王炳華文。
  [36]見注10所引Hudson書,pp.45-52.
  [37]希羅多德:“撒烏羅瑪泰伊人的語言是斯基泰語,但是這種語言在他們嘴裏已經失去古時的純正。”(IV,117)
  [38]據希羅多德,“原來蓋洛諾斯人的根源乃是希臘人,希臘人被逐離他們的商港而居住到布迪諾伊人中間來,他們所說的話一半是希臘語,一半是斯基泰語。但是布迪諾伊人所講的話和蓋洛諾斯人不同,他們的生活方式也不同。”(IV,108)
  [39]注12所引孫培良文。
  

早期丝绸之路文献研究/余太山著.-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