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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穆王西征——西周中外交往和交流的扩大 3.1 箕子入朝鲜

作者:石云涛

    
  西周与域外交通和交流有了进一步发展。周部族本来就生活在中国西北地区,因此很早就与西北游牧民族发生密切联系。西周时穆王西征可以称得上中外交通史上第一个重大事件,中原地区与西域的关系和交流进入了新时期。箕子入朝鲜,成为历史记载上中国与朝鲜之间的交往和交流的开端。
  3.1 箕子入朝鲜
  朝鲜是中国的近邻,中国与朝鲜的交通和交往早于其他方向的国家和民族。实际上自远古旧石器时代以来,朝鲜半岛与大陆就有密切的联系。朝鲜半岛出现的新石器时代巨石文化与大陆辽东、山东等地同类文化基本一致。支石墓作为史前文明的一个典型在世界各地都有,主要的特征是几块大石头做墙并向一方倾斜,另一块巨石做顶盖于其上,中空的部分为墓室,也就是在地上架了一个石棺材。在支石墓分布地区中,东北亚最为集中,而其中心地区就是朝鲜半岛。支石墓是朝鲜半岛史前时代的墓葬形式。支石墓由厚重的扁平石块做支架和上托面,下面安葬死者遗骸和石器、陶器等随葬品。有些支石墓还是古人祭祀时所用的祭台。平壤市发掘出的支石墓中,最大的扁平石块长3.6米,宽2.5米,厚0.65米。据测定,这些支石墓是公元前2700年至公元前2300年间的墓葬。朝鲜半岛支石墓的起源有北方说、南方说和自生说。北方说认为受到西伯利亚·卡拉苏克(Siberia Karasuk)巨石墓文化的影响,南方说认为是从东亚细亚的洗骨葬传过来的,自生说在朝鲜半岛独立发生。
  朝鲜半岛的青铜器时代是从公元前1000年至铁器文化流入的公元前300年。其青铜文化源于中国大陆,公元前1000年左右随着不同的居民从西伯利亚、中国的辽宁、满洲等地移到朝鲜半岛,与新石器时代的栉文陶器不同的无文陶器文化开始展开。
  但史书记载却是直到西周建立,双方才发生关系,那就是殷商王室的箕子走朝鲜。箕子名胥余,商朝末年大臣,因封国在箕地,所以称箕子。箕子与比干、微子并称为商纣王时期的“三贤”,孔子称赞他们为“三仁”〔1〕。史载纣王残暴无道,不听劝谏,微子出走。比干劝谏,被剖心而死。箕子装疯卖傻以求自保,但还是遭到囚禁。周武王灭商,箕子去了朝鲜。箕子是如何移居朝鲜的,一种说法出于汉初伏生所传《尚书大传》的记载,箕子是因为不愿意周朝来释放他,自己前往朝鲜。周武王得知消息后,便将朝鲜封给了他。箕子接受周朝分封,并朝见过武王。武王还向箕子请教人伦规范,箕子便作《洪范》,向武王讲述定国安民的道理。另一种说法出于司马迁《史记·宋微子世家》的记载,与《尚书大传》不同,该记载认为周武王灭商,向箕子请教,箕子告以《洪范》,然后武王封他于朝鲜,表示不以箕子为臣。还有一种说法出于班固《汉书·地理志》记载,箕子在商朝末年来到古朝鲜,可能是箕子看到商朝大势已去,便率领一部分商民迁居朝鲜。后来周武王封箕子于朝鲜,只是承认一种既成事实。也有的朝鲜史书记载:“武王克殷,箕子耻臣周,走之朝鲜,今平壤也。”〔2〕以上古代文献的记载,虽然有所不同,但都肯定箕子入朝鲜这个基本事实。朝鲜早期历史文献《三国史记》《三国遗事》等都肯定箕子王朝是朝鲜半岛历史上第一个王朝。朝鲜史书也记载:“周虎(避武字之讳)王即位己卯,封箕子于朝鲜。”〔3〕
  箕子入朝鲜,建立箕氏王朝,促进了朝鲜半岛的文明开化。朝鲜史书记载,箕子走之朝鲜:“殷民从之者五千人,诗书礼乐及百工之具皆备。”《汉书·地理志》记载,箕子把殷商文化带到朝鲜。他以礼义教化人民,又教给耕织技术,朝鲜半岛社会有了迅速的进步,产生了最早的成文法——《乐浪朝鲜民犯禁八条》,规定:“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子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俗犹羞之。嫁娶无所雠,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户之闭,妇人贞信不淫辟。”〔4〕“乐浪朝鲜民”指汉武帝时期设置的乐浪郡及其治所朝鲜县的过去箕氏王朝统治时期的百姓。“犯禁八条”这一成文法是商、周之际来自中国的流民集团制定的。成文法的制定是一个社会具有较高文明的标志,“犯禁八条”虽然史书记载不全,却反映了古朝鲜文明的提升。
  箕子把先进的农业技术带入朝鲜。在朝鲜平壤城南发现的箕田,可以看出殷商农业文明对古朝鲜的影响。据朝鲜李朝学者韩百谦《箕田考》,箕田方正有规则,与中国商朝甲骨文中的“田”字相吻合;每田分四区,每区七十亩,与中国“殷人七十而助”的文献记载相一致。箕田的出现显然受到商朝耕作制度的影响。中国商、周之际,大致相当于朝鲜考古学上新石器时代中期。在这一时期的考古发掘中,出土了大量的石器,有石斧、石镞、石刀等。特别是大量的半月形石刀,这正是中国龙山文化的典型特征。中朝学者都认为这与商朝的灭亡有关系。箕子率领进入朝鲜的商民把中国东部地区的制作技术带入了朝鲜。
  箕氏王朝与周朝保持着政治上的联系。《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箕子在朝鲜立国后,曾经回到周朝国都朝见周王。当经过殷都故址,看到过去华丽的宫殿成为废墟,禾黍丛生,十分伤感,作《麦秀之诗》:“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与我好兮!”“狡僮”就是商纣王。商朝遗民听到这首诗,都感伤不已。〔5〕朝鲜史书记载,箕子并没有受封于周朝,至其子时才受封为朝鲜侯:“周人因而封之,箕子不受。子松,始受周命为朝鲜侯,亦曰韩侯。”〔6〕箕氏王朝时期,朝鲜半岛与中国之间的经济联系更加紧密,从考古发现来看,半岛北部各地出土了大量中国战国时期燕国的货币——明刀钱,多者一次竟达千余枚,充分说明燕国与古朝鲜经济往来的密切程度。
  箕氏王朝的建立,改变了中国人的“东夷”观念。中国古代以中原为统治中心,认为中原是文明发达地区,周围四方的地域皆为未开化之地,故有“四夷”之说。按照方位称其为“北狄、西戎、南蛮、东夷”,东夷本指今地近东海的山东一带。随着华夏集团的融合统一,随着朝鲜进入中国人视野,最后称包括朝鲜在内的东北亚民族为“东夷”,基本上即现在的朝鲜半岛,在这之前的东夷之说都是属于华夏部落集团范畴。
  〔1〕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92页。
  〔2〕《鲜于氏奇氏谱牒》,转引自吕思勉《中国民族史》,东方出版中心1987年版,第121页。
  〔3〕〔韩〕一然:《三国遗事》卷1“古朝鲜”,首尔:明知大学校出版部1984年版,第244页。
  〔4〕《汉书》卷28《地理志》下,第1658页。
  〔5〕《史记》卷38《宋微子世家》,第1620-1621页。
  〔6〕《鲜于氏奇谱牒》,转引自吕思勉《中国民族史》,东方出版中心1987年版,第121页。

丝绸之路的起源/石云涛著.--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