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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篇 古道探秘:二郎庙与棣花驿


北宋靖康年间,自金人攻破了北宋京都汴梁,擒掳了徽钦二帝,“靖康之耻”就成了宋人永远的心结,也成了汉民族心中永远的阴影。直到明朝末年,当后金努尔哈赤崛起于中国北方,觊觎中原问鼎北京之时,后金统治者为了消除汉民族仇恨金人的心理障碍,皇太极即位后立即改后金为大清。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件耐人寻味的事件。
  金人建国日短,仅百余年。长期以来金又遭到南宋抗战派的强烈抵抗,蓝关古道所经之地,宋金两国多次发生争战,江山易主、社稷改位的事儿多次发生。直到绍兴十一年(1141年),宋高宗赵构重用佞臣秦桧,向金称臣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宋割让唐、邓二州及商(州)、秦州(今甘肃天水)一半给金。从此商州古道上的棣花镇以西及关中割让给了金国,棣花驿以东的小河,成了宋、金两国之间的界河。
  金人于大安三年(1211年),于今丹凤县西的棣花镇东街,修建了二郎庙。二郎庙是金人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它位于商山西侧,临水而建,处于秦岭绿海飘翠的峰峦之间,青山绿水的怀抱之中,东瞻商山,鸟瞰丹水,坐北向南虎视称臣的南宋。这座庙是金人精神世界的象征。整个建筑雍容大气堂皇而奇伟,既是喇嘛寺庙的造型,又有汉唐建筑之神韵。建筑风格为歇山顶广殿式建筑,最别致的是彩雕屋脊高达一米,以云纹相衬的蟠龙巨鲛造型于其上,显得灵气活脱跃跃欲动。大殿屋面又覆金色的琉璃瓦,飞檐下托劈竹型昂与斗拱,檐角风铃叮咚,妙趣横生。面阔三间,明檐明柱,整个庙基高出地面一米多,四周回廊,显得高峻而玲珑。金人耗费巨资修二郎庙,一是二郎者乃汉民族心中的正神二郎杨戬。金人请来风水先生考察棣花镇地脉之后,认为棣花镇为蝎子穴,旱塬五谷不收,乃蝎子精作怪。因此,他们请来二郎杨戬化作红公鸡以降伏蝎子等毒物,从而保障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为了纪念二郎杨戬的功劳,他们不惜耗费巨资,建造金人的精神的丰碑二郎庙。二是商地距古金州(今安康)汉中等地距离较近,是金人养精蓄锐之后,长驱直入进攻巴蜀、湘鄂,向南宋蚕食的通道。因此商州的战略位置,显得尤为重要。后来史实亦如此。当金人从陈仓道攻取大散关而遭到挫败,即另辟蹊径,从此处转而攻破金州,陷兴元府(今汉中),略取巴蜀之地。商州棣花镇南宋初,已成为金人边界的战略桥头堡。宋金之间战火不绝,狼烟四起。后来,尽管南宋开国皇帝赵构向金人摇尾乞怜而换取偏安,而北宋商州的遗民反对金人的抵抗活动一直未停歇。商州的军民义士在商州知州邵隆的率领下,多次聚众抗金,在金将完颜杲五路大军的攻势面前,他们灵活机动,浴血奋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取得商州保卫战的大捷。后来邵隆在朝廷投降派的掣肘下,被改调脱离了抗战前线,先调至金州,后又改调四川叙州。但是,邵隆在抗金中的影响始终让南宋统治者不放心,他们先在风波亭害死了岳飞,后来又派人用马肝毒死邵隆。但是,邵隆的忠肝义胆早已在商州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一座高大的丰碑。当商州百姓听到邵隆被害,倾城而哭,并为之罢市。乾隆时曾任商州知州的邓梦琴写了一首《鹘岭关怀古》七律诗一首,强烈谴责了秦桧为首的投降派残害忠良的行为,诗云:
  和议初成两国安,丰阳复割罢登坛。
  太史功在执牛耳,却教将军食马肝。
  后来,到了明清时,棣花镇已成为山水形胜之地,二郎庙周围先后又修建了关帝庙、菩萨庙、魁星阁、晋公祠、棣阳书院等建筑。小小的古镇四周楼台阁榭廊桥画亭,曲塘烟柳,清波荡漾,为古镇增添了南国水乡的风韵,平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尽管己丑年我在赴商州的考察中,所见棣花驿历史上的部分古建筑,千余年来历经沧海桑田的变化,昔日胜迹已漠然无存,然而,二郎庙与关帝庙仍宛如一对孪生兄弟并排峻立,虽老态龙钟但至今尚存。二郎庙古香古色,抖落一身的风尘,在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之侧,默默地向世人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无奈。它作为具有较高建筑艺术和观赏价值的金代古建筑,仍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珍品。棣花镇二郎庙仍然是当今人们凭吊的胜地。
  二郎庙所在的棣花镇,是唐时设置的棣花驿馆所在地。这里也是一代文豪贾平凹的出生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大潮冲击着神圣的文学殿堂,在万花纷谢、文学出现低谷的大形势面前,以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为代表的文学界陕军,以陕军东进石破天惊的态势,给中国文坛留下了陕西人什么都敢写的惊叹,从而撑起了陕军文学的大纛旗。丹凤人传言,棣花镇魁星楼上的提斗魁星的朱笔,正好点在了贾平凹家屋脊正中,使贾平凹灵光顿显,才如潮涌。棣花镇人谈起商州才子贾平凹这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坛怪杰时,常常引以为豪,他们说正是凭魁星老爷朱笔点出了“一代怪才”贾平凹。这虽是趣话,却反映了棣花镇地杰人灵已是不争的史实。
  棣花镇位于商州城东五十里,丹江南岸洛源河与丹江交汇处。棣花镇是商山古道上的一处重要驿站,此地以多出棣花而得名。又多产兰竹,四周村舍毗邻,林茂花繁,犬吠鸡鸣,景色十分优美,充满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情趣。宋代被贬商州任团练副使的诗人王禹偁酷爱商山山水,曾遍游商於道,当然也包括洛源驿(即棣花驿所在地),其《村行》一诗,把棣花镇四周的环境写得十分幽雅与靓丽。诗云: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唐代诗人雍陶,也在桃红柳绿万紫千红的春季行经棣花驿,写出如下的诗句:
  柳荫春岭鸟新啼,暖色浓烟深处迷。
  如恨往来人不见,水声呦咽出花溪。
  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在公元802年(贞元年间)在回京途中,夜宿棣花驿,偶见好友杨虞卿题诗梁下,感慨之余写下了《棣花驿见杨八题梦兄弟诗》与之唱和,诗云:
  遥闻旅宿梦兄弟,应为邮亭名棣华。
  名作棣华来早晚,自题诗后属杨家。
  到了公元822年(唐穆宗长庆二年),白居易由京都长安赴杭州途中,又一次来到棣花驿。旧地重游,心潮澎湃,又一次题写了《赴杭州重宿棣花驿见杨八旧诗感题一绝》,诗云:
  往恨今愁应不殊,题诗梁下又踯躅。
  羡君犹梦见兄弟,我到天明睡亦无。
  一个小小的棣花驿,留下了这位唐代著名大诗人的大作,实属罕事。商山道上白居易“七年三往复,何得笑他人”。古道驿站留下了诗人来去匆匆的脚步,留下了诗人佳作,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必然?棣花驿作为古道上的重要驿馆,挽留了许多文坛巨匠的步履。李白、杜牧、李商隐、韩愈、贾岛、柳宗元以及黄巢、寇准、王禹偁等,棣花的灵山秀水激发了诸多诗人的灵感,棣花驿丰富的人文遗存,留住了这些四海为家的游子飘荡的心。正是墨客骚人贬官谪臣那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使棣花驿平添了神秘的色彩。棣花驿不仅见证了赫赫的大唐盛世,留下诗人的雪泥鸿爪留下了不朽的诗篇,同时也证实了宋金征战烽火连天的岁月,见证了宋金“绍兴议和”的历史。它作为中国历史上有影响的一页,为棣花古镇这座昙花胜地,又增添了新的历史内涵。今天,当我们漫步于棣花镇,观赏当地人所赞美的“棣花十观”,即“甘泉吐润”“二龙拱桥”“魁楼映瑞”“荷塘碧浪”“驿亭落晖”“南塔钻天”“岩险东旸”“松云藏月”“南山飞瀑”“怪石志异”等十大经典景观时,在宋金边界棣花驿,重新阅读邵隆率领商州军民奋勇抗击金人的历史,我们不能不对这些先贤产生出高山仰止的情感,从心灵深处产生出崇高的敬意来。
蓝关古道/曾宏根.-西安: 西安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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