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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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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商人政府的尝试

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国民革命的潮流日渐兴起,并逐渐影响到工商界中的激进分子。1923年发生直系军阀吴佩孚镇压二七大罢工之后,出现了工商界和平民主运动与工人运动相汇合的迹象。如上海总商会的领袖人物曾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将来全国人民至忍无可忍之时,为铤而走险之举,如五四运动,全国同心,众矢一的,共讨军阀,势所必然。
  果然,到1923年6月13日,直系军阀曹锟发动政变,将总统黎元洪驱逐出京,并公然贿选总统,终于把工商界逼上了“忍无可忍”的境地。政变当日,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开会集议,发表《对政潮重要宣言》,痛斥曹锟一伙为“亡国妖孽”,并向全国提出国民自决办法三条:由全国各界发起召集国民会议,公推德望素孚者组织一国务委员会,处理国政;通告中外,誓不承认曹锟当总统,如有甘心从逆,助桀为虐,承认曹锟者,决与国人共弃之;在政局未定以前,所有国民应纳捐税,以及税务司、盐务署应拨还之盐余、关余税款,通告中外一律暂停缴解北方当局,俟国民组织之财政监督委员会成立时再行移交。上海各路商界联合会也于16日召开会议,并致函上海总商会,大声疾呼:当此乱世,舍国民自决外,更无救亡良策。希望总商会立即发起召开国民公共团体联席会议,表达真正民意。同日,25个省区的旅沪同乡会,在广肇公所举行联席会议,确定以“民治运动”为应付时局之目标,并要求上海总商会出面领导各团体一致进行。
  6月17日,上海总商会在各商界团体的促动下,改变原持的谨慎态度,召开临时会董会议,讨论对付时局办法,开始担负起这场民治运动的领导角色。第二天,总商会即发布召开临时会员大会通告,并斥责曹锟政府首造乱源,指责国会廉耻丧尽,奔走权门,逢恶助虐,急切呼吁全体会员讨论大局,共谋彻底解救危局之法。
  6月23日,上海总商会召开临时大会,出席大会的会员达360余人。会上群情激愤,不少会董慷慨陈词,有的说:国家现状纷乱,我商人在国民中占重要位置,尤为各方所注目,自非商议应付方法不可。有的说:总商会为各界所信赖,以现在中国无一可赖之机关,故弥觉可贵,商会有责任,也有能力挽救危局。会议最后通过四项决议:①否认摄政内阁和曹锟的候选总统资格,并通电宣布,北京政府所有对内对外一切行为,国民概不承认其有代表国家资格;②通电全国各省军民长官维持地方秩序,大局问题听候人民解决;③宣布国会议员不能代表民意,所有一切行动概属无效;④关于此外种种建设问题,组织一民治委员会,继续讨论进行方法。民治委员会,拟由总商会的35名现任会董和从会员中另选35名代表组成。
  上海县商会也在25日举行了临时会员大会,对时局问题作出5项决议,除前3项与总商会持同样态度外,还决定:通电全国商会、教育会、农会、省议会、律师公会、工会,主张国民制宪;反对高徐顺济等铁路续订借款合同。
  按照商界人士的设计,民治委员会的性质是一种以商人为主体的民主政府。民治委员会成立时,所规定的5项主要任务是:在中央政府中断期间,由民治委员会代表国家行使外交权力;管理国家财政;解决国内一切政治纠纷;监督各省行政;依法组织国会。显然,商人们企图自组商人政府,取代军阀政府,达到了商人参政的最高程度。
  7月4日,民治委员会成立大会在上海总商会议事厅召开,会场庄严肃穆,与会者情绪高昂。会议主席、总商会副会长方椒伯首先致词,指出:民国建立10年以来,实际宰割国脉、操纵政局者,不是官僚就是军阀,真可谓官治、兵治而已。本会以达到民治为目标,以发起运动为先导,以上海商界开其先,希望各省区各界人士继其后,结合全国人民为一大团体,挽已倒之狂澜。有的会员也发言表示:希望民治委员会以救国为宗旨,不要藉此机会谋取做官;团结一切赞助民治之人,反对一切反对民治之人。
  民治委员会的成立,博得了工商界和社会民主革命人士的拥护和赞扬。在民治委员会成立的这一天,上海各商店和各商业团体,纷纷悬旗结彩,以示庆祝。有的商业团体还登报表示祝贺,并希望通过民治委员会迅速组织合法政府,建设平民政权。《民国日报》发表“专评”,评价上海总商会召开临时会员大会决定成立民治委员会的行动,“是对军阀官僚宣战,是做民治运动的前驱,是抱牺牲精神的,是抱革命精神的”。
  正致力于人民民主革命的中国共产党人更对此给予高度评价,毛泽东为此发表《北京政变与商人》的文章,赞扬民治委员会之举是“商人出来干预政治的第一声”,是“商人们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表示”;“我们从这次上海商人对于政变的态度来看,知道他们业已改变从前的态度,丢掉和平主义,采取革命方法,鼓起担当国事的勇气,进步得非常之快”;并指出:“因为历史的必然和目前事实的指示,商人在国民革命中应该担负的工作,较之其他国民所应该担负的工作尤为迫切而重要”;号召商人们团结起来,“团结越广,声势越壮,领导全国国民的力量就越大,革命的成功也就越快”;希望商人与工农学各界相联合,将反对军阀列强的斗争进行到底。当时的中共中央还在第二次对于时局主张中提出,如果国民党不能承担政治建设的责任,那么“民治委员会即应起来肩此巨任,号召国民会议,以图开展此救国救民的新局面”。
  但是,民治委员会成立之后,既没有按照原先设计的民主政府的模式去做,也没有把社会各界和中国共产党的期望放在心上,而成了少数人把持的“商人政府”,甚至成为上海总商会的下属机构。其成员完全由总商会的会董和会员组成,把其他各界乃至其他商人的组织都排除在外,不要说是人民民主政府,就连商人政府都是名不符实的,因此引起了工商界和其他各界的不满,失去了社会基础和号召力。上海各马路商界联合会登报声明:民治委员会与本会风马牛不相及。有的在报上发表文章,讽民治委员会只会关起大门说大话;有的指责其为“绅治”、“商阀”。
  外界的批评也影响到民治委员会内部的涣散,加之委员之间的个人意气之争,使之从一成立就不能同心同德地展开工作。在它成立当天举行的全体委员会议上,到会委员仅有29人,不到委员总数的一半,并有9名委员当场提出辞职。数日后举行第一次常会时,到会者更少至18人,而且又有数人提出辞职,无法议事,只好改为谈话会。到举行第三次委员会议时,仍只有24名委员到会,还是无法议事。接连三次会议,除了挽留辞职者,讨论一些组织名称、宗旨和章程之类的问题之外,其余都是一些空泛的议论,没有作出任何实质性的干预政治的方案和举动。到7月16日召开常委选举会时,便只好将民治委员会的任务改为以理财为进行之范围。即使如此,仍因得不到各地商会的呼应而无所成就,只是公布了一份《中央财政报告书》和汇编了一册议案意见书,以告结束。
  民治委员会的失败,既非出于军阀政府的压迫,亦非因于外国势力的干涉,而是完全出于商人自身的原因。由于政治知识和经验的缺乏,不知如何组织政治机构,如何协调权力关系,使工作不能开展,内部矛盾重重;由于不知道社会政治基础的重要性,不能与各种社会政治力量,乃至本系统的其他组织结成统一战线;由于缺乏政治操作技能,不能适时而有效地协调内外关系和利用有利的内外条件;由于经费不足,使已有成议的事情也难以实施。最终,这个曾一度使人心振奋的民治委员会就这样自我解体了。
  商会从谋求自身的利益出发,从清末起参与了一系列的社会政治活动,展现了他们参政意识和行为方式的前进过程,显示了他们的力量,也对各次重大政治事件产生过程度不同的影响。但是受其“在商言商”政治性格的限制,使他们的参政意识不能超越实用主义的樊篱,参政行为软弱乏力,不能在改善商政之外发挥更多的实际作用。民治委员会运动失败之后,随着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领导的国民革命运动高潮的到来,商人们再也不能扮演国民参政运动的领导角色。
商会史话/虞和平著.-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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