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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篇:白朗过陕之役



在关中农村,至今仍盛传着“白狼出山”、“跑白狼”的故事。故事神化了民国初年反袁义军领袖白朗,说义军每遇和官军作战,在义军的军旗下总是出现一只白狼,这就是传说中天宫的白狼星,每遇白狼接战,官军注定失败。
  民国《蓝田县志》亦载:“甲寅年,河南巨匪白狼窜陕,将由商县进窥蓝田,陕西督军张凤翙,带重兵驻县防堵,白狼乃出大峪西窜。”然而白朗究竟为何许人也?
  白朗(1873—1914),原名李白朗,字明心,河南宝丰大刘村人。生于晚清垂亡之际,自幼家贫如洗,生活极端困苦,靠吃青(未成熟庄稼)、啃树皮、吃石头面和雁粪充饥。及长,受豪绅欺凌,被捕入狱,受尽折磨。出狱后生活无着,靠拉官盐、冶铁等为生。由于慷慨仗义,名动乡里,青年农民呼为大哥,在宝丰一带有“官大哥”之称。
  1911年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爆发后,白朗也在宝丰聚众起义,响应武昌革命。后白朗在辛亥志士吴禄贞部任连长,吴被袁世凯暗杀后,白朗改投河南军阀张镇芳部避难。因不满袁世凯独裁专制,倒行逆施,白朗遂从张镇芳部拉出队伍,又收集豫西一带小股武装公开起义。次年四月,攻克禹县,提出“打富济贫”的口号,进军豫鄂皖等边境地区。部队很快由几百人发展到数万人,对外自称“中原扶汉军”,并任用熟读兵书的小军事家凌钺出任参谋长,为其出谋划策。1914年,白朗军改称“公民讨伐军”,矛头直指国贼袁世凯,以反抗北洋军阀反动统治。后转战安徽,声震中原,被袁世凯诬为“白狼”、“狼匪”。
  时北洋军阀、安徽倪嗣冲、湖北王占元、河南张镇芳均手握重兵,欲围剿白朗军。袁世凯亦欲一箭双雕,排除非北洋系的陕西都督张凤翙等异己势力,安排自己心腹陆建章入陕主政。因此,他密令鄂豫皖三省督军不要围歼白朗,只需要将白朗军赶往陕西就可。袁世凯中央向陕西督军府发电报称“狼匪已流散东西”,有意麻痹陕西防务。然后,他派自己的亲信以追剿平乱为名,夺取陕西地盘。
  2月,白朗军被赶,数万人携机关枪、开花炮,由豫东开拔,经驻马店、南阳、淅川西进。在湖北老河口白朗部召开了军事会议,遂决定西走陕甘,相机入川。
  白朗军商州蓝田之役
  1914年3月16日,白朗军在豫陕边境荆紫关,与陕军第三混成旅陈树藩部严纪鹏团第一营相遇,双方血战一昼夜。该营陕军在白朗军的猛烈攻击下,几乎全军覆没,营长和两名连长及300余名士兵阵亡,仅二连长率百余名士兵侥幸逃脱。因地形不利,白朗军虽侥幸取胜,部队也伤亡惨重。
  驻龙驹寨的陕军王营长,闻荆紫关惨败,急电省都督府。张凤翙接到急电,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荆紫关邓营配备精良,素称精锐,又占据着有利地形,必能阻挡白朗军队入陕,忽闻顷刻覆灭,顿感惊慌失措。他与民政长(约今省长)宋连奎向袁世凯发电告急,并急令驻守大荔的陈树藩、严纪鹏日夜兼程赶回堵截白朗军。张凤翙将省城防务交张云山,自己亲率骑卫队和牛策勋、王荣镇两个骑兵团,前去督战,欲在武关、龙驹寨截击白朗军。
  18日,白朗军经富水关到商南县。该县驻有防兵一营,出城抵抗,双方激战,均有大量伤亡,陕军不支,退守武关。县知事曹澍自不量力,率团警登城开炮轰击,奈人少械少,寡不敌众,且战且退,退守武关,白朗军遂攻入商南县城。
  19日,白朗军攻武关。商县知事秦俊声,获悉白朗军入陕,两次向省府告急请援,并令当地驻军桂营长率部于武关四道岭堵截,结果被白朗军包围,全军覆没。白朗军连续作战乘胜追击。20日晨,又占龙驹寨,陕军败退老君岭。是日,鄂都督段芝贵急电段祺瑞调兵遣将,于鄂西北与陕交界处,组成重兵把守陕豫鄂边境防线,防止白朗军东窜回豫。
  21日,陕西都督张凤翙率军至商县黑龙口,前队牛策勋团到商县。22,日白朗军猛攻商县,与陕军在商县南门外激烈交战,百姓惊恐,四处逃散。血战三小时,当地驻军一营即被全歼,牛策勋团也被白朗军打得溃不成军,仅剩数十骑逃回。白朗军穷追不舍,随即冲进南门,攻占商州城,放火烧了县衙二堂及三处商号,城内火光冲天。此时张凤翙率队离城仅十里,见火光烛天,白朗军匪势如炽,加之万山丛错,难以展布,不敢进击,退守蓝田七盘岭堵防。又急电招已到洛南的陈树藩急速来蓝田,商讨防御之策。陈树藩到蓝田后,张凤翙极力鼓励陈,言抵抗白朗非陈不可,陈感动,自告奋勇率兵3000去战白朗军,当晚即回洛南。张凤翙随即带骑卫兼程返省布防,并派张云山第一师张建有骑兵团,赴长安引驾回防守。
  却说白朗军攻占商县后,虽为大胜,但连续作战,伤亡惨重,军队多有逃亡者。赖参谋长凌钺具有卓越军事才能,军事上他们采取避实击虚的办法,所过州县又大量招兵,又强拉民众抬担架,因此,军力复振。
  24日,陕西民政长宋连奎又向段祺瑞段芝贵发急电,要求鄂军王占元师、张敬尧旅和毅军赵倜部、镇嵩军刘镇华分别由荆紫关、郧西、潼关、卢氏星夜驰援。30日段回电已令陶旅长、田统领由荆紫关追击,并令王占元、赵倜分赴荆、潼两关驰援。
  白朗军在商县杀官绅20余人后,分兵两路,一路回龙驹寨,一路去山阳。回龙驹寨的部队被陕军严纪鹏部“剿灭”。另一路白朗军到山阳,因原驻军一连已开赴漫川关,白朗军兵不血刃占领山阳县,县署被白朗军烧毁,县知事徐怀章吓得躲入民宅藏匿。
  陕军邓全胜部奉命去山阳追击,白朗军绕山阳牛耳川、凤凤咀等处,连陷镇安、孝义厅(今柞水)。柞水知事张浩知白朗军将至,亲率团警、差役百余人到县域王家河堵截,同时又急向省上请求发兵剿匪。张凤翙命张建有骑兵团从大峪口入秦岭迎击。白朗军听从凌钺之计分兵二路,一路在王家河战张浩,一路绕道直取县城。因白朗军攻势迅猛,张浩不知,于30日欲退守县城,孰料白朗先头部队已捷足先登,占领了柞水县城。
  4月1日,白朗军离柞水北取长安,到营盘岭与陕军张建有部遭遇。双方激战,白朗军牺牲200余人,陕军亦伤亡130余人。陕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营长刘丰汉牺牲,教官刘镇清身受重伤。朗军乘胜从大小峪出山,到引驾回及南北刘村与陕军岳翰林团遭遇,双方激战都伤亡较重,白朗军退回秦岭山中,岳团追十里返回。当晚,雨雪交加,白朗冒雨出山,折向西行,经杜曲、王曲到郭杜,乘机将堵截的陕军张云山第一师邱彦彪步兵团围歼。炮声传至省城,张凤翙急调炸弹队回城防守。炸弹队回至鼓楼,因道路坎坷,炸弹震动爆炸。城中居民误以为白朗攻入,顿时秩序大乱。但白朗军并未进入西安,而是经秦渡镇、子午谷、庞家村,从容开进户县。
  转战西府,鏖兵甘陇
  白朗军攻占户县。4月6日,又西攻周至。周至知事滕仲黄平日训练地方武装最为卖力,闻白朗军至,滕遂带堂勇、差役、民团登城防守。白朗军将县城团团围定,双方激战8小时,白朗军伤亡不少。然此时城内弹药已告竭,白朗军不顾牺牲,攻势愈烈。守东城的民团黄教练,见朗军势大,遂率队投降。白朗入城没收县署财产,开狱放囚。西城团勇不知黄教练已降,仍开炮轰击白朗马队。白朗军愤怒,逢人便杀,致城西军民死伤700余人。接着白朗军又没收巨商金银、鸦片和骡马,将当铺、富户、商号的钱物抛洒街头,呼喊穷人来取。白朗军痛恨旧官吏,对军警衙役大肆杀戮,周至财政局长赵步霄中弹毙命,知事逃出城垣,向陈树藩求救。
  白朗军在周至驻一夜,后即率部攻扶风、乾县、武功、永寿、彬县、麟游、岐山、凤翔、千阳至甘肃,连破岷州、洮州,又改道东下,攻克秦州(今天水市)。
  在天水与马归仁的交战中,白军将马击毙,然白朗军参谋长小军事家凌钺身负重伤,不久牺牲。凌钺临终前知大势已去,嘱咐白朗率部回河南,并说:“陕甘已不能驻足,为保存豫皖数千子弟,应尽快退回河南为是。撤退路线应避开大道,沿终南山东行至西安城南,然后由大小峪口入山,可保一路无虞。”白朗听从战友凌钺遗嘱,除在关山被陈振武阻击有少量损失外,后由陇南两当、徽县进入宝鸡,在眉县包袱沟桥遭毅军截击,毅军营长高义被击毙,后经过陕境千余里,除小量战事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部队阻击。6月24日,由商南顺利返回河南。8月,白朗军回河南后部队分散活动。白朗自带百余人回老家宝丰,在虎爬岭被围,突围时中弹负伤,后牺牲于石庄。
  英雄悲歌
  白朗起义本是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正义之师。白朗、凌钺又极具军事才能,善于指挥。义军官兵作战勇敢,所向无敌。起义后,孙中山、黄兴又派联络员徐昂参予联络指挥。白朗军进出陕西二月左右,部队如铁流纵横,所向披靡,行程四千余里,经过三十余县,历大小战斗数十次,攻占城池十三座。然而白朗军都是掠地而过,不占不据,是何原因?很多人疑惑不解。我们从白朗所贴布告中可以看出白朗来陕西的目的。其布告如下:
  朗意在纠合是邦(指陕、甘)同志,相与赋《无衣》之诗(《无衣》为《诗·秦风》篇名。《左传》定公四年楚申包胥以楚被吴所破,至秦乞兵,秦哀公同意其请求,并“为之赋《无衣》之诗”),同仇协作,固非以攻城略地,日累吾民为也。是故入武关,震蓝田,折而走山阳,转孝义(孝义厅,今柞水县),所得城池,可据而不据;逾秦岭,驻大屿,逼咸阳,可取而不取。盖以天下之大事,比于天下贤杰共图之;天下之大名,必与天下贤杰共享之。
  从白朗所贴出的布告看,显然白朗过陕的目的,是通过武装起义号召天下“审时忧国之士、山林草莽之雄”共图大业,揭竿而起,推翻北洋军阀袁世凯的统治,实现孙中山提出的“建立民国,实现共和”的主张。然而,白朗军毕竟是一群没有受到正确思想指导的乌合之众,又习惯于飙乎千里、善走疾行、流寇式的作战方式。整个白朗军中没有良好的政治工作人才,官兵纪律很差,所到之处随意杀人,甚至奸淫抢掠,很不受陕甘当地百姓的支持。又以李闯黄巢式的流寇作战方式,四处流动作战,义军没有巩固的根据地,四处流窜,成为流军。而北洋政府又及时组织了数倍兵力,拼力追剿。白朗失败,在所难免,当为定局。
  尽管白朗起义虽然失败了,陕西也被袁世凯借机派爪牙亲信陆建章所控制了,但是,白朗过陕,给陕西军队和老百姓播下了反袁的火种。白朗失败后,陕西人民紧接着就发起了反袁逐陆之战,袁世凯又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白朗过陕的故事,至今仍在陕西关中农村广为流传,成为了许多小说家文学创作的素材。
蓝关古道/曾宏根.-西安: 西安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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