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鸡蛋和一只蝴蝶
“现在我要讲一个故事，”狐狸先生说，“是关于南瓜、鸡蛋和一只蝴蝶。您可能想说，南瓜和鸡蛋凑在一起，说不定能烤出一个香喷喷的南瓜派。南瓜和蝴蝶凑在一起，也勉强，可能蝴蝶会喜欢把南瓜花做成裙子。可是鸡蛋和蝴蝶能如何呢?难道蝴蝶站在鸡蛋上会打滑?”狐狸先生凑近了一点儿，“您是不是在想：这只狡猾的狐狸，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事实上，这时我想吃个南瓜派。”坐在乡间的大巴上，我对着旁边的狐狸先生诚恳地说。
我在乡下购置了一间小房子，从来没有去查看过它，考虑到今年夏天如此炎热，我打算短暂地告别城市，或许能在我乡下的小房子里写出一篇宁静的作品也说不定。我的所有朋友都劝我不要如此做。“乡下又乱，又破，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和不懂事的小孩，而且，天哪，还有狐狸，能把人的财产骗个精光的狐狸。狐狸们最爱在乡间出没，骗那些一看就是来乡村度假的城里人!”无所谓，我没什么可骗的，我坚信内心的安宁与平和才是最大的财富。
狐狸先生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回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那到下一个休息站时您或许可以下去看一下，他们那里的南瓜派做得惊人地好吃。”
“谢谢您的推荐。现在您可以开始讲您的故事了。”
狐狸先生愣愣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狐狸先生回过神来，“您是第一个对我的故事这么感兴趣的人。”
“那什么，”我掏出我的笔记本和钢笔，“您看，我是一个写故事的人。现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跟我讲讲关于南瓜、鸡蛋和一只蝴蝶的故事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祖父有一片南瓜田。他是这片地方最热爱种植和收获的狐狸，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经常抱着我在南瓜田里穿梭，教我如何分辨幼苗和杂草、如何处理虫害、如何让南瓜成熟得金黄又饱满。顺带一提，”狐狸先生看着我，“他能做出这世界上最好吃的南瓜派。”
“好的，现在我们有了南瓜，如何让它和鸡蛋还有蝴蝶挂上钩呢?”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您或许听过杰克与魔豆的故事，我以我的家族发誓，那完完全全是以我的故事为蓝本创作出来的。而且，天哪，他们一点儿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可耻的故事小偷!”狐狸先生义愤填膺，“先生，坐好了，接下来您将会听到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
从故事里我们知道，狐狸先生来自一个南瓜种植世家，他的祖父在南瓜的培育和种植方面是个行家，有一天他却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想培育出世界上最完美的南瓜，但不是颜色不够金黄，就是味道不够甜蜜。狐狸祖父十分伤心，甚至连皮毛都黯淡不少。终于，他在不断的尝试中培育出一个有一栋房子那么巨大的南瓜，色泽如同黄金般耀眼，味道也如蜂蜜般清甜细腻，但狐狸祖父还是不开心。
“太大了。”他愁眉苦脸地说。
“你觉得太大了吗?我倒是很喜欢呢。”遥远的天空中传来隆隆的声音。
“我可以拿这个跟你交换吗?”一只足足有一头成年公牛那么大的手掌拈着一只母鸡轻轻放在狐狸祖父身边。
“你要是喜欢这个南瓜就拿去吧，不需要……”狐狸祖父想说不需要什么东西来交换，可是性急的巨人已经搬起南瓜迈动步伐。巨人的脚太大了，两只脚一迈就跨过一座山，狐狸祖父怎么追也追不上，只好带着母鸡回了家。
母鸡到家的第二天就下了一个蛋。狐狸祖父本来想给狐狸先生蒸蛋羹，把蛋敲开时，里面却飞出了一只蝴蝶。狐狸祖父并没有很在意。这一年，狐狸祖父终于培育出了他心里最完美的南瓜!他高兴极了，将种子收藏起来，可是下一年，南瓜们又不那么完美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狐狸祖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几年后狐狸先生失手打破一个蝴蝶蛋，那年又出现了完美南瓜，狐狸祖父才明白，原来只有被蝴蝶蛋中飞出来的蝴蝶授过粉的南瓜才能成长为完美南瓜，而蝴蝶蛋只有在南瓜开花的季节才会飞出蝴蝶，其他任何时间打开，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鸡蛋。
狐狸祖父凭借着蝴蝶蛋一年又一年地培育出完美南瓜，完成梦想的同时也积攒下一份家业。但狐狸爸爸并没有狐狸祖父这样的决心，狐狸祖父去世后，狐狸爸爸不仅将财产挥霍一空，甚至在一次酒后还将母鸡杀了。剩下的蝴蝶蛋越来越少，南瓜产业大不如前，在狐狸先生长大成人的那一年，狐狸爸爸甚至将南瓜田也卖掉，只为供自己一时玩乐。
“我现在只剩最后一个蝴蝶蛋了，但我没有田地，也培育不出完美南瓜，不仅如此，我还要偿还父亲的债务，如果能把蝴蝶蛋卖掉就好了，”狐狸先生落寞地说，“虽然可能会让祖父失望，但我至少能先解决燃眉之急。但是，我一只狐狸，又能够卖给谁呢?”狐狸先生黑而湿润的眼睛看向我。
“我只有这么多，够吗?”我打开钱包给狐狸先生看。
狐狸先生愣了一下，才从胸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鸡蛋：“给您。”
讲完故事刚好到站，我和狐狸先生在车站告别，去了我乡下的小房子。房子久久没人居住，打扫起来十分费力，好不容易收拾个大概，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做什么吃比较好呢?
香喷喷的蛋羹刚蒸好，我从窗户里窥见了狐狸先生的身影。他拿着我的钱包站在门口。我打开窗户说：“您好，狐狸先生。”
“您好。”他抓着钱包，看起来很是忐忑，“我来这儿是为了——”
“我刚蒸了蛋羹，您要一起吃吗?”我热情地招呼道。
“什么?”狐狸先生看起来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打扫了一半，实在太饿了，家里一点儿食材也没有，所以只好用蝴蝶蛋蒸了蛋羹，您要一起吃吗?”我笑眯眯地重复一遍。“不过吃了之后，可要帮我一起清理院子，教我种南瓜哦。”我又补充道。
狐狸先生愣愣地看着我，一点儿聪明的样子也没有，“哦，好，好……”
“现在我有一个跟南瓜、鸡蛋有关，而跟南瓜派毫无关联的故事啦，虽然跟狐狸先生的故事比起来，缺少煽情和离奇，但是至少非常真实。或许来年南瓜开花时，也会有蝴蝶加入这个故事也说不定，您说是不是?”我问狐狸先生。
狐狸先生红着脸点了点头。
肖湘雪 摘自《儿童文学》202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