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鸟儿选中的茶花树
被鸟儿选中的茶花树
鸟蛋蓝
我和家人坐在屋前的台阶上聊天，发现两只棕头鸦雀总爱在我们的头顶上飞来飞去。
棕头鸦雀平常喜欢集体活动，往往几十只聚在一起，在灌木丛里“耍杂技”：或者两条绿豆芽似的细腿，在一片树叶上拉一字马；或者两只脚分别抓住一片树叶，身子在空中转一圈……它们这样活动时，往往静悄悄的，简直“鸦雀无声”，只有灌木丛在摇摆。然后，“嘻嘻嘻”，随着一阵像捂着嘴笑的声音，一颗颗小土豆似的圆脑袋从灌木丛中冒出来。那小顿号一样的嘴里，往往有一条大青虫在扭来扭去。
那两只棕头鸦雀飞了几天，总爱往台阶一侧的茶花树里钻。茶花树高一米左右。我们老是把喝剩的茶水、吃剩的瓜果随手倒在树下。它的叶子长得密密匝匝，风都挤不进去。我们平常没怎么关注这棵茶花树，只有几只白头翁常来做客，有时在我们倒的垃圾堆里扒拉，有时站在树上为几朵茶花唱赞歌。
有一天，趁两只棕头鸦雀都从茶花树里钻出来飞远了，我们赶紧拨开树叶察看：啊，五颗蚕豆大小的蓝色鸟蛋躺在杯子一样的鸟窝里!鸟蛋那么蓝，比太平洋的海水蓝，比七月的天空蓝，像过滤了二十七遍的矿泉水，没有一丝杂质!
我们忍住想摸鸟蛋的冲动，把树叶拨回原位。
鸟类选择在有人居住的环境中筑窝，首要原因是相信人类；其次，它们想借人类躲避天敌，比如黄鼠狼、蛇、老鹰等动物看到人就不太愿意靠近。如果棕头鸦雀发现我们动了这些蛋，很可能放弃它们。我们可不能辜负两只鸟的信任!
大约二十天后，棕头鸦雀越发勤快了，嘴里不是叼着松毛虫，就是叼着椿象。我们趁它们外出抓虫子，又拨开树叶去看。五只还没有长毛的小鸟伸着脖子，像五朵长把蘑菇，在鸟窝里一节一节地拱。它们还睁不开眼睛。我们赶紧又把树叶拨回原位，可不能让棕头鸦雀发现我们看了小宝宝!
不久，我们就看到一群小棕头鸦雀在院子里溜达了。
鸟仙女
白腰文鸟看起来比较瘦小，身上多为灰褐色，有些深浅不一的片状斑纹，唯一的亮点是腰部那一抹白色。它们是稻田里的常客，但有一对最近老是跑到我的小院里来。原来，它们看中了我花盆里的枯藤。
它们每天都来扯枯藤，然后飞到茶花树里——就是棕头鸦雀看中的那棵茶花树。看来，它们也准备把婚房搭在这棵树上了。
这两只白腰文鸟非常勤快。我记录了一下，每只鸟每小时要扯二十多条枯藤。它们才扯了两天，棕颈钩嘴鹛也加入了“扯藤队”。没几天，枯藤就被扯光了。
小城市里，哪里还有鸟窝的建筑材料呢?
它们找到了我家房子后面的一块菜地，菜地上有泥土、野藤、枯死的菜叶，但它们看中了玉米秆上的枯叶，开始一片一片地撕。有时叶片实在太长，它们衔着飞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叶片丝带般在空中飘扬，有点仙女下凡的感觉。忙碌了三天后，它们就待在窝里不再出来，准备孵蛋了。
有人说，鸟喜欢到某人家里筑窝，说明这里风水好，这家人将来会走大运。其实，这是迷信的说法。鸟喜欢来我家院子，首先是因为我们对它们好，不打扰它们；其次，我家院子里吃的东西多，有构树果实、樟树籽、虎刺果、野草籽，还有特别多的蚊虫。夏天，你要是到我家院子里来多走两趟，一定会变成飞毛腿——被蚊子轰的。蚊虫多跟我有关，我在院子里种了许多树和花草，从来没有喷过农药。
先生对蚊虫忍了多年，终于忍不了了，买了一个电动灭蚊灯，挂在茶花树上方三四十厘米的地方。
晚上，院子里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弥漫着一股头发烧焦的气味。第二天，茶花树上落了五十多只死蛾子、二十多只死甲虫——都是不咬人的。咬人的蚊子十个手指头都数得清。我们再拨开树叶一瞧，两只白腰文鸟眼睛里一片惊恐，紧紧地护着身下的蛋。
既然已经被蚊子咬了二十多年，也不在乎再多几十年了。我说服先生把灭蚊灯关了。
一个月后，白腰文鸟夫妇带着五个小宝宝从茶花树里钻出来，两个胆大的小宝宝还站到灭蚊灯上，拉了一泡屎。
九个窝
秋末，鸟儿都过了繁殖季，我们开始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修枝剪叶。
茶花树已经长得齐窗高了。几剪刀下去，鸟窝都显露出来。我们数了数，一共九个。除了棕头鸦雀的杯状窝、白腰文鸟玉米叶飘飘的“草帽窝”以外，还有七个由塑料、树叶、蜘蛛丝、泥巴和枯草织成的杯状窝——是白头翁的窝。
难怪有人说，在我们湖南的小城市里，数量最多的鸟是白头翁。它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在我们眼皮底下筑了七个窝。想起以前，我们看到它们站在茶花树上，以为它们在唱赞歌，其实是在给孩子唱摇篮曲呢。
肖辉跃 摘自《小学生导刊》202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