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鱼
驼背鱼
当太阳照到小溪的时候，老阿甲便躺到水里，享受温暖的水流轻轻抚摸着他的驼背。他浮在水面上，出神地望着飘荡在上空的炊烟。那是九峰山下的人家烧饭的炊烟，烧的是新稻草，味道很香。老阿甲喜欢闻这种味道，这味道使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他和爸爸、爷爷常常在小溪里捕鱼虫、做游戏，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老阿甲的背已经驼得不成样子，整个背脊向下弯曲，就像弯弯的月亮。老阿甲想着童年的趣事，一会儿会心地笑，一会儿又流出一些泪来。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老阿甲的回忆：“阿甲爷爷，你躲在哪里呀?”
老阿甲抖了抖身子，从水里探出头：“小阿甲，爷爷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爷爷?您的背又疼了?”
“不是的，爷爷的背不疼。”
“那您干吗要哭?”
“因为爷爷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我想起了我的爸爸和爷爷……我很想念他们。”
“那他们都在哪儿呢?”
“他们都被渔夫抓走了。”
小阿甲很懂事，他游到爷爷跟前，紧紧贴着爷爷：“爷爷，别难过了。”
老阿甲止住了泪水，若有所思地用胸鳍拍拍小阿甲那光溜溜的、柔软的背。“走，到爷爷的岗哨坐坐去。”说完老阿甲和小阿甲一同游向岗哨。
“小阿甲，你告诉爷爷，你愿意像爷爷一样做一名哨兵吗?”
“愿意。当然愿意!”
老阿甲转过身去，说：“孩子，你摸摸爷爷的脊背。”小阿甲用胸鳍摸着爷爷那粗糙的脊背。老阿甲望着小阿甲的眼睛问：“你知道我的背是怎么弯的吗?”
“您不是说鱼老了就会驼背吗?”
“爷爷在当哨兵之前，脊背和你一样柔软、平滑。自从做了哨兵，逃得快一点不会被电击着，逃得慢一点就会被电击。就这样，电击一次，背就弯一次，而且很疼。”
“爷爷!”小阿甲再一次扑进爷爷的怀里，大哭起来。他为爷爷心痛，也深深地被爷爷感动。
从这天起，小阿甲就再没离开过爷爷的岗哨，他扎扎实实地跟着爷爷学习放哨的本领。老阿甲耐心地教小阿甲如何通过听声音来判断外部环境的变化，还教小阿甲学习观察，哪怕是一声鸟鸣或一束草的摇摆，都要高度警惕。更重要的是，老阿甲教会了小阿甲如何辨别渔夫，比如渔夫通常身背电瓶，手持电枪和网兜。小阿甲还学会了如何发出警报，如何快速逃离危险水域。
不知不觉，春天到来了。这时，小阿甲已经被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哨兵了。老阿甲将岗哨交给了小阿甲，虽然在小阿甲放哨时还会暗中考察，但随着小阿甲一次次安然过关，老阿甲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了。
然而，三月末的一个傍晚，哨兵小阿甲迎来了一次严峻的挑战。
当时，小阿甲半趴在岗哨的石槽里，机敏地巡视着小溪四周。突然，他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推着自行车沿着田埂往小溪这边走来。
小阿甲虽然立刻警觉起来，但因为他没发现藏在塑料罐里的电瓶，也没看到长长的竹竿电枪，所以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突然，老阿甲在岗哨下面发出了响亮的警报。石板鱼群飞快地向上游洞穴蹿去，小阿甲也机灵地从上面跃入水中，但慌乱中竟向下游游去。
“小阿甲，快回来!下游危险!”老阿甲着急大喊。
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小溪边，矮个男人快速从自行车上取下捞鱼的网兜，等着捞取被电击死的鱼。高个男人手里的短竹竿猛一抽，竟被拉得很长。
老阿甲看到长长的竹竿头上冒出了电线头，竹竿尾部的电线连着塑料罐里的电瓶。“不好!”老阿甲知道小阿甲有危险，便飞也似的疯狂地冲了过去，并发出了怒吼：“小阿甲，不要回头，向下游!”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高个男人举着竹竿电枪朝小阿甲身上甩去时，突然，一条又弯又大的鱼从水里跳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电枪上。
一阵“哧哧啦啦”的电流声响了起来，老阿甲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后栽向小溪，那被撞断的电枪也飞速落向小溪。小阿甲顿时感觉到身体仿佛被针刺似的疼痛，他回头的一瞬间，看到爷爷那弯曲的身体像弯弯的月亮在空中旋转一圈后，滑落水中。
“爷爷!”小阿甲的心一阵疼痛，他很想游过去，但爷爷曾叮咛过的话制止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矮个男人用网兜捞起了爷爷。
“是那条狡猾的驼背鱼。我们终于逮住它了!”
“这条该死的驼背鱼哪儿来的那么大劲，竟把我的电枪撞断了，真是倒霉。”高个男人说。
这时，那根断了线的电枪急速从小阿甲身边流过。
小阿甲感觉心都碎了。他哭泣着钻进水底，任由眼泪随水波一起流淌。
当他再一次钻出水面时，看到那两个坏家伙已经推着车子走出很远，车把上的网兜里装着已经死去的爷爷。
“爷爷，是我害了您。”小阿甲痛苦地大哭起来。
小阿甲没有沉浸在失去爷爷的悲痛之中，而是为了做一名称职的哨兵加倍训练。尽管小阿甲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电击中过早地驼了背，但他仍然日复一日地坚守在岗哨上，丝毫没有动摇……
英娃 摘自《意林》2022.8(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