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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战斗在冀中平原——封锁线上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正是冬春交接之际,一股寒流袭来,刚刚复苏的大地,又变冷了。
  白求恩到中国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抗日战争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了。以陕甘宁边区为革命大本营的全国各地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建立、巩固和发展,广大地区内广泛开展起来的游击战争,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沉重的打击和严重的威胁。敌后变成了抗日战争的最前线,我解放区战场逐渐成为抗日战争的主要战场,日本侵略军不得不基本上以攻占武汉为其战略进攻的终点,停止大规模南侵,调集其主要的兵力到敌后战场。抗日战争进入了毛主席所英明预见的战略相持阶段。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抗日战争,赢得了走向胜利的第一步,也走上了更加艰难的历程。
  这时,日本帝国主义收起了“速决战”的计划,鼓吹要和中国共产党“比赛忍耐力”,进行“百年战争”。他们抛出了“治安肃正计划”,提出“巩固点线、扩大面的占领方针”,特别是决定把侵华日军的主要力量放在解放区战场。他们在敌占区建立“维持会”,实行“保甲制”,疯狂推行什么“强化治安”。另一方面,日本帝国主义对国民党政府抓紧劝降,声明要与国民党政府“相互提携,树立政治、经济、文化等项互助连环之关系”,以“达到共同防卫,创造新文化,实现经济合作”……
  这时,国民党反动派的投降活动也由幕后走向公开。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国民党副总裁大汉奸汪精卫通电全国,要与日本侵略者缔结“中日反共协定”。一九三九年一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决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方针,秘密发布了“共党问题处理办法”、“沦陷区防范共党活动办法”等反动文件。接着,国民党反动派反共反人民的事件不断发生。中国共产党和广大抗日军民不得不在对外抗击日本帝国主义、对内反对国民党反动派投降活动的两条战线同时作战。
  在这日伪勾结日益猖獗的日子里,一九三九年二月二十一日,晋察冀军区卫生部副部长和白求恩率领“东征医疗队”,来到了斗争更为艰苦的冀中平原。
  冀中平原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是华北著名的粮仓。日本侵略军为了变冀中为侵略基地,加紧对这里进行残酷“扫荡”,抢劫粮食和其他物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冀中的斗争形势日趋残酷。在阴暗角落里隐藏着的民族败类,也趁机钻了出来,他们在摇头晃脑地到处散布:“冀中是大日本皇军的,共产党、八路军长久不了啦……”
  不,冀中是中国人民的!冀中人民就是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打垮日寇的进攻!
  火光里、血泊中,坚强刚毅的冀中人民发出了钢铁般的吼声。为了保卫我们的冀中抗日根据地,我冀中广大军民同日本侵略军和伪军进行了英勇的斗争。烈士的鲜血,渗进了肥沃的土地;人民的怒火,烧红了辽阔的平原!
  就在冀中军民的抗日斗争处于非常艰苦的时刻,奉毛主席、党中央的命令,贺龙师长亲自率领我英雄的八路军一二〇师一部赶来了!
  为了配合一二〇师作战,加强冀中部队的医疗卫生队伍,晋察冀军区派出的“东征医疗队”也跟上来了!
  夜幕降临。平原上的累累弹坑,斑斑血迹,烧焦的树木,倒塌的房屋都被遮掩到沉沉的黑夜里。茫茫荒野,一片黑暗,只有从敌人据点里射出来的点点灯光,象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盯着过路的行人。
  平汉铁路到了。医疗队将通过这里到冀中去。日本侵略军为了割断我山区根据地与平原的联系,以铁路为屏障,建立了一道森严的封锁线。铁路两侧各挖了一条一人多深的壕沟,沟旁设立了稠密的岗楼、哨卡。春节前后,敌人正在冀中平原进行大规模“扫荡”,为了阻止山里的八路军赶来增援,敌人更加强了对这条封锁线的警戒。直到这夜半时分,敌人盘查的喊声、巡更的梆子声还不时响起……
  在临近铁路的一个村子旁边,“东征医疗队”和护送他们的武装部队悄悄隐蔽起来,等待通过封锁线的时机。白求恩伏在一个土丘后面,支着身子,观察封锁线上的动静。
  南北横贯的平汉铁路,象一条巨蟒横卧在他们的面前。黑暗中,不时还有列车通过,隆隆的车声和着刺耳的鸣叫,给平原的夜又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一列火车过后,铁路的东边响起击掌声。接着,铁路西边也响了两声。这是派到铁路上担任侦察警戒的同志发出的。连长立刻命令大家:“裹好马蹄,挂好料袋,准备过路!”
  人们迅速行动起来。白求恩和一些同志立刻掏出破布片,摸索着包在马蹄上,又绑了绑挂在马嘴上的料袋。连长又提醒同志们再紧一紧药驮子。等一切准备好了,连长轻轻击掌发出信号,对方没有回答,人们一齐警觉起来。突然,一阵缓慢、单调的隆隆声又在远处响起,队伍立刻又隐蔽起来。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辆黑乎乎的压道车缓缓地爬了过来,白求恩还没有看清压道车的模样,后边传来了更大的响声。
  “这是敌人的武装巡逻车。”翻译在白求恩耳边低声说。
  翻译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光亮猛地向他们头顶上射来。翻译顺手拉了白求恩一把,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借着灯光,白求恩见护送部队的同志们一个个紧握武器,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的行动。
  巡逻车停下了,装在炮塔上的探照灯四处照射,紧接着,白求恩看到几个日本鬼子从炮塔里露出头来,向四野张望着。一会儿,又“哐啷”一声,关上炮塔的盖子,巡逻车向前开去了。
  铁路上又传来了击掌声。连长命令:“冲过去!”
  人们一跃而起,冲出壕沟,跨上铁路。一匹马上的驮子被路旁的铁丝网挂住了,白求恩推了一把,没有推动,一个战士从前面跑了回来,抓着驮子狠命一撕,驮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终于翻过了铁路。
  在夜色的掩护下,部队强行军前进。为了让白求恩和医疗队尽快脱离危险区,战士们尽量把步子加快,把脚步放轻,还不断互相小声告诫:小心,不要惊动敌人!他们绕过一条大路,闪进一所村庄。白求恩在村头一间孤零零的房子前突然站住了。他隐约听到了呻吟声。白求恩碰了碰翻译的胳臂,示意他也听听。翻译果真也听到了有人在呻吟,而且就是从这家人家传出来的。白求恩拉了翻译一把,让他停下来。
  部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立刻停止前进。走在前面的连长跑了回来,着急地问,“怎么了?”
  翻译悄声告诉他:“这里好象有病人。”
  大门叫开了。在西屋的土炕上,躺着一个身体消瘦、面色苍白的庄稼人。这个人的右胸壁上鼓起一个碗口大的脓疱。因为这个村是敌人的“爱护村”,出村求医,敌人不允许;请医生来,敌人也不让,这个老乡的病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
  看了病人,白求恩愤怒地说:“这些灭绝人性的法西斯!它们是一伙制造创伤的野兽,不,连野兽也不如!”
  跟进来的连长也非常气愤,他给老乡留下点钱,又安慰了家属,便转身出门,集合部队准备上路了。因为不是敌情,连长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可是这时翻译的心可揪紧了,他看到白求恩气愤的样子,预感到白求恩恐怕不会轻易离开病人。但是他们现在还在离平汉铁路线不太远的地方呀!
  果然,不出翻译所料,白水恩提出了治疗方案:马上为这位老乡手术,把脓放出来,解除他的痛苦,然后留下一些药,使破溃的胸壁慢慢痊愈。
  一听白求恩要在这里手术,那位老乡和他的家属着急了:“这里危险,俺不能给咱部队上添麻烦?你们快走吧,你们的心意俺们全知道,可是,八路军的伤员比俺更需要你们!”
  是不是在这里手术?同志们也很为难:手术吧,这还在封锁线上,随时可能被敌人发现;不手术吧,这位老乡的病确实挺重,还可能有生命危险。就在大家犹豫的时候,白求恩果断地指示:“卸驮子,手术。”又接着向带队的副部长解释说:“只要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行了,我们不能看着老乡病成这样不管哪!”
  时间紧迫,人们不能争执了。副部长命令护送部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加强对封锁线的监视和这个屋子的警戒;医疗队要迅速准备好手术器械;村子里地下党组织要盯住那些有通敌嫌疑的地主老财……
  用棉被挡住窗户,手术就开始了。土炕上,白求恩刚刚切开病人的脓疱,黄色的脓液顺着刀口流了出来,突然,封锁线上又传来了敌人巡逻车的隆隆响声,土炕被震的微微颤动。白求恩直起身子听了听,又镇静地俯下身来,帮助病人继续排脓。
  敌人的巡逻车停下了。鬼子哇里哇啦的说话声已隐约可闻,屋子里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端着弯盘接脓的护士抬起头,焦急地看着白求恩。白求恩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精力要集中。
  巡逻车又隆隆地响动了,鬼子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就走了。
  人们长吁了一口气。屋子里,医生们情不自禁地互相交换了喜悦的目光;那个老乡和他的家属都无声地哭了,一串串热泪象断线的珠子,从他们的脸上滚落下来。
  手术做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医疗队就离开了这位老乡家。副部长把手一挥,说:“出发!”
  拂晓,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子里。副部长告诉白求恩,在冀中平原,为了避免敌人的追踪,以便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今后,他们大部分活动都得在夜间进行。今天白天,他们必须在这个村子住下。副部长又顺便告诉他:“我们部队有一部分伤员住在这个村子里,等着夜晚过封锁线,去后方医院治疗。”
  一听说有伤员,白求恩立刻忘记了一夜的疲劳,连忙问:“有多少人,住在那里?”
  副部长回答说:“二十多人,分散住在老乡家里。”
  “在这个地方,还分散在群众家里?”白求恩有点担心地说。
  副部长坦然地笑了,说:“把伤员安置在这里很安全啦,我们的同志接送过多少回了,都没出问题。”
  “鬼子来了怎么办?他们不搜查吗?”
  “鬼子来了好办,群众首先把伤员隐藏起来,然后叫维持会去对付。这村的‘维持会’应名是干伪事的,实际上是个‘对付会’。专门对付鬼子的。鬼子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上哪找伤员去。”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白求恩和医疗队的同志挨家挨户看望了伤员。由于平原作战的条件艰苦,部队频繁转移,一些伤员不能得到及时治疗,伤口普遍陈旧,有的已经感染化脓了。这一下解开了白求恩在军区后方医院工作时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凡是冀中送来的伤员,感染化脓的较山区部队普遍地高?这是因为这些伤员是带着伤和敌人周旋哪!想想封锁线上,那位延误了治疗的老乡,再看看这些费尽辛苦,转移到这里等待穿越封锁线的伤员,一种失职的感情深深谴责着他:来晚了,问题解决得不及时啊!
  在医疗队的会议上,白求恩十分激动地对大家说:
  “让伤员延误了治疗,增加了痛苦,这是我们军医的失职。这些同志为抗日战争,也是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在同法西斯作战,他们不怕流血牺牲,在为我们打仗,我们就必须为他们打仗,我们要打的敌人是死亡、疾病和残废!我们必须为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再也不能让他们长途跋涉去寻找我们了。我们必须到他们那里去。今后我们的口号应该是那里有战斗,那里有伤员,就到那里去!”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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