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话剧西安事变-第一场
程士荣 郑重等
一九三五年，秋天。
中原火车站一角。
[悲愤、凄厉的汽笛声划破长空。兵车隆隆驶过。幕徐徐拉开。
[黄昏。剥落的墙壁上写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标语，以及“唐拾义”、“久咳丸”、“仁丹”等商业广告。数条铁轨横贯舞台。
[一幅悲惨的难民图。流亡的东北难民、学生，以及东北军士兵和家属拥挤在一起。旅客、乞丐、投机商穿梭往返，烟尘弥漫，人声喧嚣。
[一对阔佬夫妇后跟搬运夫匆匆过场，羞点撞在插草标的女孩子身上，阔太太惊叫，掩鼻而过。婴儿啼哭声刺人肺腑……
[华敏、蔡光上。 华 敏 (对蔡)张学良的专列马上要进站了，马上集合人带进车站，准备请愿。(转对乙)把这些传单散出去!(下) 金大嫂 (发现婴儿溺尿了，喊)大川——大川——(埋怨地)尿布，尿布! 金大川 (身背步枪跑上，忙从包袱中拿尿布)给。 金大嫂 (将湿尿布递给大川) 金大川 (为难地)这往哪儿晾? 金大嫂 (夺过尿布，搭在大川的刺刀尖上)这不是地方。
[瞎眼关大爷由小凤、东望拉着边喊边上。 关大爷 海涛——关海涛—— 小 凤
爹——爹—— 东 望 金大嫂 老大爷，您找谁呀? 关大爷 找我儿子，他叫关海涛。“九一八”以前在少帅的队伍上当连长。 金大川 当连长，番号呢? 关大爷 (叹气)都五年没有音信了，谁知道是啥番号啊。 金大川 关大爷，您别着急。这些天往西边开的车，都是咱东北军，好好打听，准能找着。
[传单从天桥纷纷而下，人们争相抢阅。一警察上，拾起传单。 一警察 (念传单)八一宣言!……中国共产党?(喊)抓共产党!(追下)
[幕后传来哨音。人们藏起传单。苗忠上。金大川欲下。 苗 忠 (对大川)回来!(一把夺下尿布)他妈的!象个当兵的吗?(一皮鞭打下) 金大嫂 (护大川)当兵的怎么啦?有刀有枪不打日本人，晾块尿布还算派个用场。 苗 忠 嗬，你这臭娘儿们，还敢跟老子顶嘴!(欲打) 金大嫂 (向苗忠撞去)你打，你打!东北沦陷以后，你们当官的，不是把太太小姐接到武汉，就是送往南京，穷当兵的不拖儿带女咋办? 苗 忠 (一把推开金大嫂)滚开! 金大川 (扶金大嫂，怒视苗)你!…… 一群众 (不平地)好威风啊，跟娘儿们动武。 苗 忠 什么?! 一群众 有威风到日本人跟前抖去，在这儿逞什么英雄?
[苗忠欲打，被众人拉开。 苗 忠 大家听着!今晚军运繁忙，一切闲杂人员必须离开车站，违抗者，军法从事。(指挥路警、士兵)赶走!
[难民争吵，士兵将难民逐出车站。苗忠下。
[路灯亮。少顷，老张提号志灯上。两士兵冲上，两把刺刀交叉在老张胸前。老张亮号志灯，两士兵收枪，悻悻下。老张向后方摇晃号志灯…… 华 敏
(急上)老张。 蔡 光
[白少宽、苗忠由站台经过。 老 张 (示意蔡警戒)华敏同志，看见了吧，这就是蒋介石派到“西北剿总”的参谋长白少宽，他改变了行车计划，张学良的专车不在这儿停了。 华 敏 那我们的请愿呢? 老 张 要改变计划。 蔡 光 怎么办? 老 张 拦车请愿!(看怀表)蔡光，快去通知! 蔡 光 是。(下) 老 张 华敏同志，毛主席领导的中央红军，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就要胜利地到达陕北了。今天晚上有一趟车去潼关，你乘这趟车出发。(掏出一纸条)这是张学良部队西进的详细情报，你把它亲手交给党中央。 华 敏 是。 老 张 华敏同志，我祝贺你。很快你就要见到毛主席、周副主席了，请代表我们向党中央问好。 华 敏 (激动地)好! 老 张 再见!(下)
[丁文辉上，与华敏碰个对面，两人互相凝视。 丁文辉 (疑惑地)华敏?…… 华 敏 文辉?…… 丁文辉 (激动不已)哎呀，真是你呀!(扑上去紧紧握手)这不是做梦吧。“九一八”我进关以后，一直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 华 敏 我也在到处找你…… 丁文辉 (拉着华敏的手)真的?! 华 敏 嗯!(撩起围巾) 丁文辉 (激动地双手捧住华敏的手)还是我用奖学金买的那条? 华 敏 围着它就会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你…… 丁文辉 (热泪盈眶)敏，你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你的照片我一直放在这儿。敏，快说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华 敏 我在教书。你呢? 丁文辉 我现在给咱们校长当副官。 华 敏 (敌意地)张——学——良? 了文辉 是啊!现在他是“西北剿总”副总司令，他的专列马上就到。走吧，敏，咱们一块到西安去。(拉华敏的手)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华 敏 (轻轻地推开了丁文辉的手，将围巾还给丁文辉，跑下) 了文辉 (愕然)华敏，你听我说。
[汽笛声轰鸣，张学良的专列进站。 丁文辉 华敏……(无奈。失望地向火车来的方向走去。)
[一群工人、学生、难民，打着旗帜，沿着铁轨向火车冲来。火车头灯光渐近，人们呼喊着。老张夹在人群中，向列车发停车信号，火车终于在离人群几公尺的地方嘎 然停下。幕侧喊声：“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关海涛 (率几个士兵跑上)什么人拦车?为什么拦车?
[蔡光等率群众从路轨迎上。 蔡 光 我们要见张学良将军。 众 人 我们要见少帅。 关海涛 什么事? 蔡 光 为什么不北上打日本，而西去打内战? 关海涛 到时候我们自然要打回东北去的。 一难民 你也是东北人，为什么不打回老家去? 关海涛 兄弟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白少宽率苗忠等上。 白少宽 关团长，还和他们罗唆什么?(对老张)为什么打停车信号? 老 张 长官，这么多人拦车，要不停下会造成翻车事故。
[群众呼喊口号。 白少宽 阻碍军运是图谋不轨，蒋委员长早有命令，一律格杀勿论。去，把部队调过来。 关海涛 参谋长，这都是流亡的东北父老兄弟，他们要见副司令。 白少宽 什么父老兄弟，都是暴徒。服从命令! 关海涛 白参谋长，不能这样做。 白少宽 关海涛，你敢违抗命令?苗忠，把机枪调过来。
[苗忠向后挥手，机枪班上。 白少宽 (命令地)对准这群暴徒……
[机枪班卧倒，拉动枪栓。群众呼喊口号：“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苗 忠 各就各位，预备——
[台后传来“立正、敬礼”的声音。 张学良 (上)机枪撤掉!
[机枪班起立，下。 白少宽 (阴冷地)副司令，委员长的命令…… 张学良 (看了白一眼)我知道。(向群众)各位父老，听说大家要见我，有什么事情说吧! 蔡 光 (递请愿书)张将军，这是我们的请愿书。校长，北平连一张平静的书桌都放不下,我们将再向何处去? 老妇人 副司令，我们东北的父老兄弟，让日本人糟踏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真的不想打回老家去了吗? 蔡 光 现在全国人民都要求抗日，共产党也提出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号召。校长，不能往西去打内战，要北上打日本啊! 丁文辉 (将“八一宣言”递给张学良)副司令。 张学良 (看)……“八一宣言”?…… 白少宽 丁副官，这是哪儿来的? 丁文辉 火车站到处都是。副司令，你看，共产党一再郑重声明，只要国民党军队停止进攻红军的行动，只要任何部队实行对日抗战，红军不仅立即停止敌对行为，而且愿意与之亲密携手，共同救国。 张学良 (撕“八一宣言”)不要听共产党的宣传。当今，德、意、日各国，所以强盛，是因信奉法西斯主义，有强有力的领袖。蒋委员长是我们的领袖，我们要坚决拥戴。世界列强对我国毫无平等，我国威不振，察观情势，是我们内部不统一。此次我奉蒋委员长之命去西北剿共，是为了统一国内，好去对外。共产党、红军长途流窜已疲惫不堪，我必定在三月内消灭红军，然后挥戈北上打日本，请大家不要阻拦。(对关 )关团长，发车。(下)
[群众围着张学良继续申诉，拥下。 白少宽 (示意苗忠。下) 苖 忠 (向后喊)带过来。
[一排士兵端枪急上，沿铁路一字形排开。 苗 忠 谁接近铁路就开枪。(下)
[朔风阵阵。火车方向传来口号声。 小 凤 (上)爹——(向后)爷爷，快，快，老总说，爹就在这火车上。快，快!
[汽笛一声长鸣，随着响起有节奏的起动声“哐，哐……” 关大爷 (上)海涛……关海涛……
[汽笛嘶鸣……
～幕 落～
大型话剧西安事变/ 程士荣 郑重等.— 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79.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