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奉派视察之各部队主任及参谋中校团附的讲话
毕万闻主编
(1934年4月6日下午9时，汉口银行公会)
现在我把你们召集来，是让你们去视察匪区，把匪区各种情况详加考查，汇集一些有关剿匪军事的资料，归来报告你们的主官，以便推动我们的剿匪工作。我原来计划让你们到金家寨最前方一带去；后来因为时间及其他的关系，所以只教你们到两路口，白凤嘴一带为止。至于各团附因为所负的责任与各团工作繁忙的关系，不能和各参谋人员一同到最前方去，在半途他们要各回部队。
(一)视察匪区与剿匪军事
1. 要彻底明了匪情，要探讨剿匪军事得失所在，要能够知此知彼!
你们应当知道此次视察的任务，是非常重大；望你们不要漠视这种任务，你们都应当彻底明了这种任务的重要性。在到匪区的时候，必须切实调查各处地形和匪区情况，更须仔细研究过去剿匪军事得失所在；郝师长的军队驻在那边，他们能给你们许多视察上的便利。共匪的一切恶行，残酷已极，你们应当特别去调查他们怎样的以残暴势力压迫民众，怎样的以阴谋手段破坏军队，你们务须认清共匪嚣张的主因所在。已往国军在豫鄂皖边区剿匪军事过程中，确已蒙受了巨大损失，仅以中央军论，已经牺牲了十六个团，在江西死的师长不下五六名，又岳维峻军长也是因剿匪牺牲的，总计死去将官共四十几名，这种损失是如何重大!然而国军所以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军队的战斗力不强，那多半是因为一时疏懈，不能寓小心于大胆之中，不能用机智仓卒应变，对于共匪的内部情况及其诡诈伎俩，未尝充分的明了。所以你们此次出发，务须引此为前车之鉴，竭力汇集与这一方面有关系的材料；同时还要比较的研究三省边区匪情究与江西的匪情有何不同之点。“知此知彼，百战百胜”，望你们考查清楚后，归来报告主官，共同推进剿匪工作，以期早日告一结束。
2. 剿匪是现阶段救亡的唯一任务，我们应当坚信胜利终是我们的；然而需要我们作最大的努力，并且必须军民打成一片!
我此次来驻武汉，对于剿匪抱有最大决心，因为我们知道在中国现阶段的救国任务中，剿匪乃是开始步骤，肃清共匪实不啻图存救亡的先决问题。我希望你们都要深明此旨，共同努力!更当有坚决的自信心，我们剿匪一定成功!区区赤匪，一定被找们消灭!就以三省边区来说，屯驻了这么多军队，设能同心协力，肃清残匪，指日可期。然而军队虽多，若只知骚扰百姓，不能体恤民间疾苦，是不能卫民而反害民，则民众对之必将深恶痛绝，他们势将以仇视匪众者转而仇视军队，甚而要造成“驱民为匪”的结果，果如此，则兵多又有何用?所以我们应当深知民众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主人；必须竭力爱民，维护地方的安宁秩序，尽量解除民众方面的痛苦，而后军民始能打成一片，始能收军民合作之效。
3. 东北军要在剿匪戡乱中有所表现，必须取长补短，切实改善!
今后东北的名誉和前途，都由此次剿匪工作中来决定；假设我们也像过去一部分国军的情形，白白给共匪送些枪去，我们的军誉自必因之扫地无余了；你们在这些地方都应知所警惕，他们过去所以被缴械的原因究竟在什么地方?一切失败的症结又在那里?都要再罢详细研究，引为前车之鉴，免蹈覆辙!又如对于前方地形应当怎样利用?对于出军入军应当怎样警戒?对于一切仓卒应变应当怎样布置?诸如此类，都当随时随地加以注意才是。你们虽然不是主官，但归来之后的报告，却可作主官的参考资料，今后剿匪军事实利赖之。我深盼你们万勿徒作匏瓜的幕僚；你们当参谋的必须认清你们在部队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此次到匪区去，要利用你们的脑和眼，虽然极细致的事情也要彻底观察一下，过去的利害善恶，前人的得失短长，都要网罗汇集来作我们的鉴戒。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正是这个道理；如能深知以前军队的短处，我们可以尽力纠正；如能深知以前军队的长处，我们又可以竭诚取法。如西北军以前在军事建筑方面。操场兵房的修造方面，很有些我们可以取法的地方。同时，其他不良军队的种种劣点，如骚扰百姓，奸淫抢掠，拉夫等事，以致民众痛恨国军，远过于憎恶赤匪，以致国军败于匪而被民众所驱，这又是我们可以引为殷鉴，而知所警戒的。总之，此行对于匪区情形必须得到彻底的了解；这在我们决心完成剿匪戡乱与复兴中国的使命中，是一项有重大意义的工作。
(二)努力作人与决心救国
1. 我率领你们重新作人，我们来整军经武，我们要完成天职!
此外，我藉着这个机会，很想把我个人最近的情况向大家谈谈：我此次去到海外，你们和你们的主官都常常去信，一致希望我能早日回国，现在居然把我盼回来了。不过在这一年中，我对于自身的学识、身体和精神三方面，自信得到相当修养的机会，同时，也自信确已获得相当进益。对于过去的一切亦确有所觉悟。我承认，我以前对于东北和华北多未能尽到我的责任；以前种种毕竟是过去了，只有从未来的事业中去努力，力求赎我前此的一切罪过。此后我誓必要打破我的困难环境，下大决心，埋头苦干，我宁肯牺牲了我自己和我的一切所有，要来尽忠于我的国家!至于外间的毁我誉我，我一概置之度外。就以东北军而论，正面各事如军官的学识，及武装的置备等项，并不比国内任何军队为低劣，只是在侧面则确有种种弱点，远比不得其他部队了。然而对于东北军过去的错误，我本身应当负大部分责任，大半由于我对于部下的溺爱所致，明明知道部下的错误，但为溺爱的关系，不明不察，过分姑息，结果使部下有所恃而无恐，越来越不成样子。我承认是我放纵了你们，使得你们生活趋于浪漫，使得你们养成种种恶习，这都是我的错误，而且是我领导的错误；往事不堪回首，此后我要尽力地管好我自己，以身作则地来领导你们努力奋斗。我们从今天起，要另作一个人!近年来，我的脑海里总是萦绕着这几个问题：
我能否管好我自己?
我能否改善与我关系最深的东北军?
在彻底觉悟后能否下大决心苦干下去?
中国已到这种地步，我们应当如何奋斗?现在我对于这几个问题业已得到解答，并要勇往直前地逐一实践，至于我们奋斗的结果，能否把中国弄得好，那是谁也不敢预定的，可是最低限度你总能把你自己弄好了。所以我们都要埋头苦干，自己尽到自己的责任，自己管好，再管他人；与自己历史关系最深的军队能彻底改善后，再谈改善其他军队。我们生于今日之中国，若仍不能完成自己的责任，来对国家民族少有贡献，那不仅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我们的祖宗；而且对不起故乡父老，对不起我们自己。大家要全体觉悟起来，我领导你们重新作人，振起精神，勇往直前，努力打破苦闷的环境，努力替国家开辟一条生路!大家要严格改正前此的浪漫生活，戒除一切不良嗜好；凡是我所要求于你们的，都是我所能切实作到的；我绝对不对你们有所苛求。
2．我们要负起救国家救民族的担子，勇往直前，决不退缩，并且要无条件的牺牲了一切!
我可以向你们提示三句话，望你们能牢牢记住：一、当着我为国家为民族努力奋斗向前迈进的时候，你们如果认为我的一切言行是对的，请你们跟我来，共同前进!二、我如后退时，或言行不一致，有违反国家民族利益的行为时，请你们以部下或同学的关系拿手枪来质问我，甚而把我打死!三、我万一不幸在这个奋斗的环境中牺牲了，希望你们能勇敢的继续奋斗下去!我所以和你们说得这样严厉，正是加重我的责任心；我对你们的励勉愈严厉，则对于我的自勉心必愈重，对于自己的警惕心亦愈重。同时，我要求你们都能振作起来。这样干下去，究竟能否复兴中国，我们不敢预定；也许在救国家救民族的奋斗中把自己牺牲了，但是无论如何现在还有你牺牲的机会，等到亡了国之后，你纵然想去牺牲，不但不易得到机会，且恐于事无济，这正和患病的人应当及时就医，是同样的道理。古人说：“旁观者清”，中国已处于万分危急的境地中，国内的人每不自觉，假设你能到国外一看，瞧瞧人家，瞧瞧自己，无一处不使你感到自己的祖国是久已具备亡国条件。举国上下，如不能一致奋起，那真是国亡无日了。
3. 我们都能从自己作起，都能负起苦干责任，十年后一定会替中国杀开一条血路!
我始终认定救国家救民族唯一不二的办法，便是每个中国人都要治好自己；四万万国人皆能如此，则整个国家焉有不强之理?我们不要看别人如何坏，不要说别人如何不爱国，不要只在别人身上着眼；只要个个人能改善自己，则全国自能随同改善；人人如此作，那便是人人都能爱国；当真大家都能这样彻底作下去，十年后一定会给中国杀开一条血路。蒋总司令说过：“中国的一切敌人都不可怕；只怕我们自己，怕我们自己不能苦干!”这句话诚然是至理名言；我们应该身体力行。我切望你们能努力按照我的话去作，救中国的办法，决不在你谈天大的计划，端在你自己实干!
(三)总结
正因为国家如此艰困，才要我们来苦干，望大家切切实实的真能苦干!
以上关于视察匪区和作人两点，务望你们听到作到!不过让我最不痛快的便是无论上边想的怎样好，预定的办法推行到下面，就整个变坏了。如我此次到匪区视察，沿途的驻军大部分未能表现出来我武维扬的精神。从这一点很可以证明上边想的是东，下边办的整个是西；这实在是一个大病，我希望你们此后必须严加注意。你们不要怕事情难，不好办，环境坏，你想中国假若不如此坏，不如此艰困，中国还用得着我们这群小子吗?我们现在即便是因为苦干而牺牲了，也应该引为无上快慰的事；那总能够对得住我们的民族国家，也能对得住我们自己的天良!我总结一句：就是盼望你们都能切切实实的真正埋头苦干!
(《张副司令讲演集》第一辑，第26—34页)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