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百二十九师守甘泉官兵的讲话①
毕万闻主编
(1936年4月6日，洛川)
一、你们全体官兵，前此困守甘泉，历尽千辛万苦，直到解了围，移防此地，这种经久不懈的精神，努力奋斗的结果，已经给剿匪军事建树了伟大荣誉，不用说是东北军光荣，就在全国军队里看，也是难能而可贵的，所有的人们，都要对你们表示钦佩和欢迎，尤其是我，更要特别的看看你们。
二、方才王军长②所讲的话，你们业已听过了，我再把未尽的意思，补充几句。我给你们两千元，是在普通奖金以外，表示特别犒劳的意思，怎又要从中扣除二百元，订做慰劳品，送给飞机师呢?本来我是双方犒赏的，不过我替你们想，你们对于飞机师，冒着危险，给你们送食品，送子弹，这是你们全体官兵应该表示甘苦与共的意思，将来机师得到你们赠品，一定是要特别感谢你们，同时也可作个永久纪念，这是我的主张，想你们都能同情哩。
三、现在我要给你们讲讲作人的道理，努力于心理建设，应该特别注意的，有以下几点：
1. 我们作人作事，都是没有止境，当求止于至善，才能作个完人，你们不能认为已有功勋，就不继续努力，总要累功递进，才有大希望。把事情干好了，当然大家看得起，若是干不好，请谁看得起，谁也看不起。反过来说，干的好也是本分，在长官方面，因为看得起他，才奖励他，爱护他，提拔他，在自己一方面，就得特别谦恭，特别和蔼，不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凡是应该作的事，就应该毫无疑虑地尽力去作。全军的将士，都要保持这种心理，别人比我们强，就当看作和自己好一样，同是军人的光荣，万不可以为我不如人，自暴自弃，反倒生了嫉妒心。最好我要赶得上他，比他还强，才是无上光彩，我们自己觉着比他人强，未必真好，就好也当精益求精，力求普遍化，切莫自私，切莫自满，切莫骄傲。
2. 前几年作战时候，有功的也不少，何以结果就有些不好的呢，只因为依恃着一点功劳，就特别骄傲，并且自己宽心说，纵然放荡些，长官也可以原宥。你们想想，若是功少过多，谁还能倚重他呢，甚或以为有功无赏，便生烦脑，他哪里知道长官已经默记其功勋，想着并案提携呢。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私自反省，按步就班，努力向上，结果每况愈下，断送了他的前程，这是多么可惜啊!再说一个部队，能打胜仗，渡过难关，也未必总是人人都努力，有个(别)人，自己以为我也干了，究竟是真干假干，你们内心当然可以知道，若是满腹虚伪，以为团体好了，我就应该幸进，这确是极大的错误。不过在这个好集团里，你干过，你参加过，总是要得好评的，就像你们守过甘泉的官兵，人人都说你们守过城，你自己也是这样说，再有功勋，当然多个加号，而少个减号。我方才已经讲过，在每次作战，都有多少立功的人，只是走到半路，就不走了，以至于前功尽弃，确是不少。你们可不要太得意了，总要保持永久性，作个好男儿、大丈夫，人家所能干的我去干，人认为最难的任务，我要去作。你们既然得到了很好的荣誉，就应该在东北军里，全国军队里，切切实实的担任这个特殊任务，世界各强国都有特种性质的队伍，你们要努力赶上。
3. 我听说你们士兵近来有些懈怠的，实在出我意料之外，并且是太矛盾了。你们想想，最困难的战场，挨饿受冻的地方，九死一生的关头，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都要抖擞精神，继续去干才好。我不瞒你们说，我过去的环境很好，什么安富尊荣，都可以随意享受的，但是我要努力作人，所以人不能干的，不屑干的事我都要干，尤其觉得特别有意味。你们是我的部下，是我最亲爱的部下，受我的领导，受我的训练，都要跟着我学，吃苦受累，我是特别快活，特别安慰的。天下事，绝对没有不劳而获的，若想树上掉下个馅饼来，实在不可能，老要找便宜，是会倒霉的。所有结果的好坏，都是自己干出来的，偶尔可以作伪，可以拣便宜，天长日外，就会露马脚了。你们还要苦干硬干，特别保持你们(的)光荣历史，发扬光大你们的光荣历史。有许多部队，都比你们强，但是没有守甘泉的机会，所以不能显出他们的功绩，你们不要认为其他部队不如你们，反倒骄傲起来，应该想想其他部队没有得到好机会，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同时你们对于以前(的)好机会，好经验，要知道很不容易得着，切莫等闲视之。
4. 你们在本师里，我和你们的师长③,都极爱护你们，也像父兄对于子弟，老师对于学生的爱护，有时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爱护心理确不会偶然变更的。你们长官提拔你们，是一种好意思，你们就当加倍努力博得各级长官的安慰，不过位置有限，不能同时完全提升，在一个部队，依次提升了多少人，便是全体的光荣，未升的人，就得候机会继续进取，好邀大功，若是生了怨谤心，发出怨谤的论调，我最讨厌他，因为他不谦虚，不能安分，只好有功不录，功过相抵罢了。再说，像这样人，在他个修养上，也是个极大污点，《书》经④上有两句话，“满招损、谦受益”，你们要永久记得住，身体力行，一辈子也吃不了穿不尽啊!，比如你们官兵，对于老百姓，能够谦恭和蔼，就可以探出来匪的确实行动，立刻要得到相当的好处，若是打人骂人，盛气凌人，哪个老百姓，还能告诉你们真情实话呢。你们若得了一个假情报，轻的说，害你自身，重的说，全师全军，都要受了很大的恶影响，这个坏处，是多么大啊。尤其是你们当官长的，对于守城的经验，不要忘掉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当作鼓儿词，往后就可以胜过一切困难。
四、我看部下好，部下能立功，能以寡敌众，能化险为夷，我是特别高兴的，所以我今天恋恋不舍地看你们，语重心长地期望着你们，你们要长志气，要有恒劲，作个模范军人，完成最大任务。因为你们有已往的功勋，我很盼望你们，继往开来，加倍努力。
(《西京日报》，1936年4月11日，第6版)
① 六十七军与红军达成的停战协议生效之后，被红军围困甘泉数月之久的东北军两个营于3月得以换防洛川，进行休整。为掩人耳目，张学良、王以哲对守甘泉部队大事表彰，营长、连长都有升赏。
② 即王以哲。
③ 指六十七军一二九师师长周福成。
④ 《书》经，即《尚书》。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