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文史资料·韩城民俗》
舅家的权威在女方如此,在男方亦然。婚期已经确定,自然是先给舅家“说门户”。
外孙要结婚啦,外婆自然喜上眉梢。女儿出嫁蒸老虎馄饨,外孙满月送布老虎,外孙结婚自然也离不开虎。这回蒸的是一对老虎头馄饨,虎头虎脑,虽不威武,却也蛮憨可爱。
结婚这天一大早,外婆满面春风,带足了三百馍的门户,还有给外孙迎亲穿的鞋、帽、裤、袄,一领披红,一对红花,自然还有那一对精工细作的老虎头馄饨,到外孙家赴宴风光。三百馍交礼房收账,衣冒披红让外孙穿戴迎亲。等迎亲的车辆离家之后,老太太在女儿的陪同下捧着老虎头馄饨走进了外孙的洞房。
洞房里红烛高悬,陈设铮亮,时兴的家俱,名牌家电,显示出九十年代韩城人的现代气派。和这种现代气派不太协调的是,在豪华的席梦思床四周贴着四个红纸黑字的“箭”,在门背后则贴着一个斗大的,“鞍”。外婆不由一笑,好记得四、五十年前她进洞房时,那贴“箭”字的地方就明明确确挂着几根箭,而门坎上就摆着一具真马鞍,新媳妇必须在马鞍上骑一下,才能步入新房。老太太指挥女儿把那一对老虎头馄饨放在门脑上,那是一个老虎能看着“箭”,也能瞅着“鞍”的地方。老虎和箭的对峙使甜密的洞房陡然浮荡起紧张的气氛。
父系社会的确立是从抢亲开始的。《易经·归妹》篇载:“乘马斑如,泣血涟如。匪寇,婚媾。”正是当时抢亲场面的写照。男青年骑马戴箭,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抢出,来到早就备好的隐蔽的山洞。把箭囊挂在土墙,用马鞍顶住柴扉,度过了他们的新婚之夜。于是,箭与鞍就成了父系氏族确立的见证,成了男权社会胜利的象征。洞房里高悬的箭与鞍被一代代人继承,成了男性的骄傲。但母系不甘屈辱,也要在洞房里显示她们的存在。也许有过抗争,也肯定有过妥协,最后,母系的图腾终于在门脑上有了一席之地,这也许就是老虎头馄饨的由来。
这些遥远的纷争一点也不能影响现在婚礼的喜庆气氛。千头鞭噼噼啪啪响起,迎亲的车辆来到家门口。新娘子接到一个红包,走下汽车,立即被哄闹的年青人,团团围住。新郎官精神抖擞地抱起新娘,在人流拥挤中步入家门,进了洞房。这一幕和远古的那一幕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当年抢来的新娘也是被新郎抱进山洞的。
院子里,主人正在用丰盛的宴席款待送女的宾客。新房中,携儿拖女的媳妇已围着新娘要喜糖。按韩城乡俗,新娘随身携带的喜糖,是用红纸包裹的冰糖。这又让人想起远古,想起山洞里的那一对男女。为了怕女家察觉,他们穴居野山,隐蔽踪迹。小伙子狩猎度日,偶然在一石隙中发觉有野蜂群落,采了不少土蜜回来,给小两口的生活增添了甜蜜的乐趣。后辈儿孙不忘先祖的遗训,成亲结婚,总吃蜜糖以告慰祖先。这就成了喜糖的渊源。以至于如今把结婚的头一个月称为蜜月,结婚后不愿在家安安生生呆着,总想外出旅游一回,都让人能看到我们祖先的影子。
夜幕降临,新房里一片欢歌笑语。闹房的人们正在分享新人的欢乐。新郎新娘沉浸在甜美的暖流中。他们才不管什么老虎与箭的纷争,他们更不理会喜糖和蜜月的来历,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床前的那个“箭”也许和希腊传说中的那根爱神之箭颇为相似,称之为喜箭也许最合适了。
婚礼的诞生是那么血腥可怕,婚礼的结局却这么甜蜜喜庆,这,就是人类前进的结果。婚俗记录的,正是人类婚姻前进的历程。
出处: 《韩城文史资料·韩城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