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大师(1543—1603年),讳真可,字达观,晚年自号“紫柏老人”,江苏吴江人,俗姓沈。自幼雄猛不羁,慷慨激烈,爱慕古游侠之行。17岁,辞亲独行,求立功名于塞上。行至郡城枫桥,天降暴雨,被虎丘僧明觉接入寺庙,具餐留宿。当晚,闻僧诵八十八佛名号,心生欢喜。次日晨起,即解腰缠十余金设斋供佛,请求出家,礼明觉剃发。继而足不出户,闭门读经。见僧有饮酒茹荤者,愤然道:“出家儿如此,可杀也!”①20岁,从讲师受具足戒,旋入武塘景德寺闭关三载。出关后,辞明觉远游,腰包参方,誓要究明大事。
行脚途中,偶闻一僧诵五代宋初秀才张拙悟道偈,至“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处,真可脱口道:“错也!当云‘方无病’、‘不是邪’。”诵偈僧反唇相讥:“你错他不错。”由此疑情大发,每到一处,便书此二句于壁上,直疑至头面俱肿。一日斋毕,忽然省悟,踊跃道:“使我在临济、德山座下,一掌便醒,安用如何若何!”②
隆庆六年(1572年),紫柏大师与居士陆树声一起参云谷法会禅师,扣击华严宗旨。云谷法会禅师为之阐发四法界圆融妙理,紫柏大师叹为未曾有。随后游匡庐,穷相宗奥义。又登五台,至峭壁空崖处,见一老宿孤坐,作礼问道:“一念末生时如何?”老宿竖起一指。又问:“既生后如何?”老宿展开双手,真可机下领旨③。再寻时,老宿已杳无踪迹。自此,凌踩诸方,机如掣电,辩若悬河,人多敬惮。
万历元年(1573年),紫柏大师杖策入京城,先后参暹法师于张家湾,参理法师于千佛寺,参笑岩德宝和尚于西方庵。最后至法通寺,参遍融真圆和尚,心折留寺挂搭,观其动履,冥启颇多。
幻休常润禅师入主少林后,紫柏大师约若干禅侣,往少室山参叩。及至,见其上堂讲公案,认为是“以口耳为心印,以帕子为真传”,④遂不入众。万历七年(1579年)南还,归省明觉。旋至淞江闭关百日。继走嘉兴,以居士陆光祖兄弟为外护,矢志恢复荒废已久之楞严寺(宋代贤首宗高僧长水子璇和尚曾驻锡此寺注疏《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并引锥刺臂,血书一联:
若不究心,坐禅徒增业苦;
如能护念,骂佛犹益真修。
后循方礼塔,登东天目,上分经台;又入西天目,先后寓居大觉正等禅寺、狮子正宗禅寺和中云庵。
万历十四年(1586年),紫柏大师访憨山德清于东海牢山(今山东青岛崂山),心相印契,遂许生平。
自击碎识锁之日起,紫柏大师便发誓要“贯通经旨,代佛扬化。”⑤在接纳往来的过程中,深感《大藏经》卷帙浩繁,流通、阅读,诸多不便,尤其是在法道陵迟之像季,“遐方僻陬,有终不闻佛法名字者。”⑥为了方便弘法利生,紫柏大师遂酝酿刻造价不高、书不重、易印刷、易广布之方册本《大藏经》,以使法宝常存、慧命坚固,同时亦为普使见闻者,作金刚种子。
经与陆光祖、冯梦祯、曾同亨、瞿汝稷等人反复谋划,最后确定以《永乐北藏》为基础,并校《永乐南藏》,由侍者密藏道开纲维,于万历十七年(1589年)在五台山紫霞谷大钵庵开刻方册本《大藏经》。四年后,以五台山冰雪苦寒、不利刻造,南移至杭州径山寂照庵继续雕刻。密藏道开因病退隐,续蒇其役者,为体玄如奇。
刻藏有成议后,紫柏大师重返虎丘,省觐得度师明觉。然明觉此时已还俗,以行医为生。紫柏大师探得其踪迹后,化装成病人,请明觉诊治。相见之际,明觉大惊失色。紫柏大师立命剃发出家。明觉惭服,“愿执弟子礼亲近之。”⑦
万历二十年(1592年),紫柏大师北游石经山,朝礼隋代高僧、因虑三灾劫坏正法澌灭而发愿创刻“石刻大藏经”的静琬大师塔院遗址。此时,塔院之地尽被豪绅侵占。紫柏大师多方设法,力图恢复。最后无功而返,西游峨眉,朝礼普贤菩萨应化道场。复顺流下瞿塘,过荆襄,登太和,至匡庐,寻王羲之为佛陀耶舍所建归宗寺故址,发愿重兴。江州孝廉邢懋学闻讯参访,延居长松馆,殷勤执侍。紫柏大师广征博引儒、释、道三教法语,为其集中开示因缘果报原理,并严厉驳斥时人以该原理为佛家蛊惑愚者之伎俩的谬论。此次开示,后被集成二卷本的《长松茹退》;全书收在《紫柏尊者全集》第九卷。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紫柏大师游皖公山,由此再次北上,寓居潭柘寺。慈圣宣文皇太后闻讯,遣近侍陈儒致斋供,特赐紫伽黎。紫柏大师逊谢不受:“自惭贫骨难披紫,施与高人福倍增。”⑧随后,陈儒偕紫柏大师朝礼石经山雷音寺,启石室,于佛座下得一金函,内贮静琬大师所藏佛陀舍利三颗,光烛岩壑。慈圣宣文皇太后欣喜万分,隆重迎请舍利入宫,供养三日,复出帑金布施重藏之于石窟。
紫柏大师以皇太后斋衬余金,赎回静琬大师塔院故址,与憨山德清同往瞻礼,并请其撰《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碑文。事毕,同回慈寿寺,于西郊对谈四十昼夜,目不交睫,成为至交。谈及禅宗凋敝,二位大师不胜唏嘘,认为祖道陵夷、狮弦绝响,多是源头雍塞、道脉不通所致。为振乏起疲,二人共议往浚曹溪,以开法脉;紫柏大师为此先至匡庐等待;自曹溪返回后,开始合力续修明代《传灯录》。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朝廷以憨山德清私建寺院,诏逮下狱,谪戍广东雷阳,并毁其所建之海印寺。紫柏大师在庐山闻报,为诵《妙法莲华经》百部,冀祐平安。随后往探曹溪,礼法供戒。继而准备赴京救憨山德清,忽闻其流放广东,遂专程至江浒。十一月,二人再见于下关旅泊庵,紫柏大师感慨万千:“公以死荷负大法。古人为法,有程婴、公孙杵臼之心。我何人哉!公不生还,吾不有生日。”临别更嘱曰:“吾他日即先公死,后事属公。”⑨续修《传灯录》之愿,因此未能成就。
自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起,以豪珰奸弁为腹心、以金钱珠玉为命脉的神宗朱翊钧,不顾许多大臣的激烈反对,陆续向全国各地派出矿监、税使,强行搜括金银,肆意榨取钱财。
这些由宫中太监摇身一变而成之矿监、税使,大多“一人专敕行事,惟意所为,凭藉宠灵,擅作威福,以势凌抚按,使不敢一问其出入,以刑劫有司,使不得一加调停”⑩。所到之处,“指其屋而挟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聚立倾矣。”他们“视商贾懦者肆为攘夺,没其全赀,负戴行李,亦被搜索”;遇“富家巨族,则诬以盗矿;良田美宅,则指以为下有矿脉。率役围捕,辱及妇女,甚至断人手足投之江,其酷虐如此。”(11)
每一位矿监、税使,都有大批(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参随、委官,他们多属附翼虎狼的无赖亡命之徒,往往“今日械一人,曰‘尔富而违法’;明日系一人,曰‘尔家藏珍宝”’。凡稍殷实者,即罗而织之。逮捕后,并不立刻审讯,而是“铁索锁项,三木曳身,令过都历市,遍使观者股栗”。然后“设水牢于舟中,昼夜浸之,绝其饮食”。非法刑阱,备极惨毒。在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惨酷迫害下,当事人只得“倾家鬻产,跪献乞命,多则万金,少亦不下数千”(12)。
矿监、税使及其参随、委官,所到之处,无不“借开采以肆饕餮,倚公役以拓私囊”(13)。正如大学士吴道南所云:“自榷税之政行,而貂珰盈于远迩,网罗遍于闾阎。始犹取之商旅,既则取之市廛矣;始犹算及舟车,既则算及间架矣;始犹征之货物,既则征之地亩、征之人丁矣。穷天际地,搜刮靡遗,由公逮私,那移殆遍,或借之赎锾,或扣之各役工食,上下交征,官民并困。”(14)巧取豪夺,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而搜罗所得之全部钱财中,进奉神宗朱翊钧的仅为十分之一左右,其余十分之九,则全被矿监、税使中饱私囊。兹举三例为证:
例一,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四月,大学士赵志皋上奏:矿监、税使“挟官剥民,欺公肥己,所得进上者什之一二,暗入私囊者什之八九”(15)。
例二,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五月,吏部尚书李戴揭发,矿监、税使及其参随、委官所征者,“大约以十分为率,入于内帑者一,克于中使者二,瓜分于参随者三,指骗于土棍者四”(16)。
例三,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冬,户部尚书赵世卿揭露:“中使所取于民者十,而群小之侵渔者不啻千也。其献于皇上者百,而诸人所攘夺者又不啻万也。”(17)
所以,派往各地的矿监、税使,无不赃私山积。例如,广东税使李凤,自万历二十七年至三十四年(1599—1606年),累计向宫廷内库进奉白银三十五万九千八百九十二两,而自己贪污的白银则达五十一万七千余两,此外还隐匿有价值相当之夜明珠等稀世珍宝。据保守估计,李凤贪污的钱财总量“不下百万”。(18)《明史·宦官传》更说他“乾没(白银)五千余万,他珍宝称是”。
因此,大学士沈鲤在上疏中一字一血泪地写道:矿税繁兴,致使“天下之势,如沸鼎同煎,无一片安乐之地,贫富尽倾,商农交困,流离迁徙,卖子抛妻,哭泣道途,萧条巷陌。”(19)
著名居士袁宏道,愤而作《猛虎行》,怒斥嗜利竭髓的矿监税使为危害天下太平之剧盗:“甲虫蠹太平,搜利及丘空。板卒附中官,钻簇如蜂踊。抚按不敢问,州县被呵斥。捶掠及平人,千里旱沙赤。兵卫与邮传,供亿不知几。即使沙沙金,官支已倍蓰。矿徒多剧盗,嗜利深无底。一不酬所欲,忿决如狼豕。三河及两浙,在在竭膏髓。焉知疥癣忧,不延为疮痏?”(20)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江西南康知府吴宝秀为维护地方治安而裁抑矿监税使,结果于翌年遭诬陷,劾奏被逮;其夫人哀愤自尽。
紫柏大师时在庐山,闻讯大怒:“阉人横行至此,世道不可为矣!”(21)遂策杖下山,直奔京城营救,至狱中探望吴宝秀,多方调护,并传授毗舍浮佛偈:“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嘱令诵满十万遍,必当出狱。吴宝秀于是日日虔诚敬诵,至八万遍,果获开释。
由于憨山德清迟迟未蒙赦免,紫柏大师每每感叹“法门无人矣!”故仍滞留京城,多方奔走:“若坐视法幢之摧,则绍隆三宝者,当于何处用心耶!老憨不归,则我出世一大负;矿税不止,则我救世一大负;《传灯》未续,则我慧命一大负。若释此三负,当不复走王舍城矣!”(22)
鉴于当时政治黑暗、吏治腐败、党争激烈、民生日蹙,诸友人及弟子纷纷劝其不可久居京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秋,憨山德清亦从广东飞书催其离开京城,南下曹溪。紫柏大师回信拒绝,悲愤道:“舍此一具贫骨!”(23)
十一月十二日,“妖书案”陡发,举朝鼎沸。此日晨,自朝房至勋戚大臣门前,各发现匿名书一帙,名曰《续忧危竑议》。书的封面题名为“国本攸关”四字,第一页第一行则是“续忧危竑议”五字。书托“郑福成”为问答,寓“郑贵妃与福王所谋必成”之意。全书立意刻毒,造语妄诞,词旨取巧。大意为:神宗朱翊钧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十月十五日册封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同时封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福王,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改封福王。依据有两个,其一,“大率母爱者子抱,郑贵妃之专权,回天转日何难哉!”其二,在朝在野人才济济,皇上偏偏任用朱赓为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赓’者‘更’也,所以寓他日‘更易’之意也。”书中还罗列了戎政尚书王世扬、保定巡抚孙玮、三边总督李汶、少卿张养志、锦衣都督王之桢、千户王名世以及王承恩、陈汝忠、郑国贤等文臣武将之姓名,以为日后帮助郑贵妃和朱赓改立福王之外援。提督东厂司礼秉笔太监陈矩获此书后,即刻报呈神宗朱翊钧。被诬“动摇国本”的东阁大学士朱赓,大惧之下,“立以疏闻,乞避位。”(24)神宗朱翊钧怒不可遏,敕令陈矩及锦衣卫“大索,必得造妖书者。”顿时,“大狱猝发,缉校交错都下,以风影捕系,所株连甚众。”(25)奸邪小人乘机陷害紫柏大师,不惮杀阿罗汉、造弥天积劫之业,阴指其“交结士夫,干预公事,造作妖书”。紫柏大师遂于十二月初一日蒙冤下狱。在狱中,以衰老残躯,备受笞楚,虽然从容应对、不激不挠,但附权献谄、专权结党者必欲置其于死地而后快。紫柏大师获悉后决意归去:“世法如此,久住何为!”(26)十二月十七日,从容说偈道:
一笑由来别有因,那知大块不容尘。
从兹收拾娘生足,铁橛花开不待春。
怪来双径为双树,贝叶如云日自屯。
言讫,端坐安然而逝,世寿六十一,僧腊四十四。待命六日,坐风露中,颜色不改。继而,浮葬于慈慧寺外土坎中。次年春夏,霖雨绵绵。至秋季,门人陆西源等虑其肉身遭淹渍,经多方奔走,请准龛归杭州径山。启视发现,紫柏大师依然端坐如生,见者悲涌。南还途中,不断有人求启视瞻礼。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十一月十九日荼毗,舍利无数。二十三日归灵骨,塔藏双径五峰文殊台。
紫柏大师自出家之日起,即秉金刚心,勇猛精进,肋不至席,四十余年,始终如一。毕生深慈高节,悲愿利生,以荷负大法、接续慧命为怀;每见古刹荒废,必志恢复,始从楞严,终至归宗、云居等,重兴梵刹一十五所。除倡刻方册《大藏经》外,还竭诚搜集历代尊宿语录、文集,刻行于世。生平云行鸟飞,律身至严,一衲无余。寓居北京潭柘寺期间,必先礼佛而后方食。一日有客自远而至,喜不自禁,误先举一食,随即猛省,对知事道:“今日有犯戒者,命尔痛责三十棒,轻则倍之。”知事惊愕,不知为谁。少顷,紫柏大师授杖知事,自己伏地于佛前,受责如数,两股如墨,末后道:“众生无始习气,如油入面,牢不可破,苟折情不痛,未易调伏也。”(27)
紫柏大师终其一生不曾出世,虽重兴梵刹十余所,自己却无容足之地,故无“上堂”、“普说”、“示众”诸语,仅有因参请机缘而开示之法语。门人将其辑录,并与其所著之经论疏释、题跋、诗文、颂古等一起汇编成《紫柏尊者全集》三十卷,请憨山德清校阅后,刊刻印行于世。32年后,其私淑弟子钱谦益又将全集所漏载之杂文、诗偈、书信、语录等,删次补纂为《紫柏尊者别集》四卷。
紫柏大师入室弟子颇众,其中以士大夫居多,著名者有陈瓒、冯梦祯、陆光祖、陶望龄、焦竑、袁宏道、董其昌、瞿汝稷、王肯堂、吴用先、汤显祖、马邦良、曹学程、曾同亨、沈德舆等;出家众中,著名弟子有密藏道开、体玄如奇、澹居法铠三人。
密藏道开早年从能弘了然上人落发,后因钦慕紫柏大师学行风范,于万历三年(1575年)自普陀来归。继而主持重兴嘉兴楞严寺,与师尊一起发愿创刻方册本《大藏经》,并纲维前期刻藏事宜。其后,专志参究“德山托钵”公案,颇有省发。二十八年(1600年),紫柏大师再次进京,久滞不归。对朝臣之间门户坚固、党争炽烈现象洞若观火的密藏道开禅师忧虑万分,刺臂血书,力谏其易衣入山,专弘禅道。紫柏大师不听。密藏道开禅师于是蜚遁绝影,不知所终。有《密藏禅师定制楞严寺规约》一卷、《藏逸经书标目》一卷等著作存世。
体玄如奇早年业儒,文笔超颖,词赋颇佳。后阅《大慧普觉禅师语录》,皈心佛门,奔礼紫柏大师。继从憨山大师落发,深领教义。又从莲池大师秉具。归侍紫柏大师后,日受灰鞭棘棒捶楚。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于径山主持续刻大藏经板事。密藏道开禅师绝影天下后,体玄如奇四出寻访,半历中原。过湖北公安,与居士袁宏道唱和本分事,志趣相投,盘桓数载,并将袁宏道日常语录汇集成册,取名《珊瑚林》,刻行于世。回径山后,体玄如奇自号“寒灰”,秘重不出一语,惟以悟道为急务。继至嘉兴小东林闭关。其后,历住杭州莲居庵、嘉兴祥符庵、吴门瑞光寺,以净土法门接引后学。
澹居禅师(1561—1621年),讳法铠,字忍之,江苏江阴人,俗姓赵。自幼颖慧,倜傥逸群。长习举业,才名奕奕;然尘视世荣,志慕性命之学。父亲逝世后,法铠杖策孤游。登太和山邂逅道士授长生之术,过武昌遭遇讲良知学者,皆掉头弃去。一日入僧舍,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捧而阅读,至“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28)忽尔有省,踊跃道:“是吾所归也!”(29)继过浮山,居三曲洞,刺血书写《孝经》。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法铠游皖城,参谒路经此地的紫柏大师,求剃度,遭拒绝。不久,紫柏大师游皖公山,寓马祖庵。法铠再上叩谒,恳求出家。紫柏大师感其诚,为之剃发,授具足戒,命参己躬下事。法铠随即上杭州东天目山,诛茅分经台,涧饮木食,吊影藏修。苦行三年,大有开发。继至宣城西乐闭关,调伏睡习,道力大进。出关后托钵行脚,备历辛苦。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法铠草履进京,省紫柏大师于慈寿寺。痛棒之下,廓然大悟。翌年南还,入浮山会圣岩,受居士阮澹宇等人之请,复兴宋代高僧浮山法远和尚之古道场;刺血书写《梵网经》,日课《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三十六年(1608年),澹居法铠禅师应请住持浮山大华严寺。继思恩师紫柏尊者选径山为方册本《大藏经》之刻场,尊者灵龛亦归藏兹山,故于三十八年(1610年)走径山,得浙江布政使、居士吴用先赞佐,兴复化城寺。四十二年(1614年),吴用先转任西蜀。澹居法铠禅师以刻藏因缘往议,继登峨眉山,朝礼普贤菩萨应化道场。翌年秋还径山,发现紫柏大师灵龛所藏之地有水,遂着手改葬鹏抟峰。天启元年(1621年)七月,澹居法铠禅师遍辞诸檀越。十二月十三日,拄杖对众人道:“羚羊挂角,不出十二。”(30)大众罔知所以。当晚,澹居法铠禅师燃香礼佛,沐浴更衣,趺坐不语。至次日晨,悠然化去,如脱敝履。世寿六十一,僧腊二十八。
①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0页。
② [明]箬庵通问编、施沛汇集:《续灯存稿》卷十二,见《卐续藏》第145册,第285页。
③④ 参阅[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0、591页。
⑤⑥⑦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1、592、592页。
⑧⑨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3页。
⑩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三十一。
(11) 《明史》卷八十一《食货》五。
(12)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四十五、三百四十七。
(13)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零二。
(14) 《明神宗实录》卷五百五十三。
(15)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三十三。
(16) [明]文秉:《定陵注略》卷五《军民激变》;《明神宗实录》卷三百五十九。
(17) [明]文秉:《定陵注略》卷四《内库进奉》。
(18) [明]文秉:《定陵注略》卷五《忤庵诸臣》。
(19)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七十六。
(20) 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卷一十三。
(21) [明]憨山德清撰,[清]高承埏补:《八十八祖道影传赞·附录》,见《卐续藏》第147册,第1002页。
(22)(23)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4页。
(24) 《明史》卷二百一十九《朱赓传》。
(25) 参阅[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及所附《续忧危竑议》;《明史》卷一百一十四《后妃传》二;《明史》卷三百零五《宦官传》二。
(26)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4页。
(27)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七《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593页。
(28) 见《大正藏》第8册,第751页。
(29)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九《径山化城寺澹居铠公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617页。
(30) [明]憨山德清:《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二十九《径山化城寺澹居铠公塔铭》,见《卐续藏》第127册,第6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