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汉帝陵陵园及相关遗迹的勘探与发掘 第一节 长陵陵园及其陪葬墓的勘探与发掘
阎崇东
一、长陵陵园的勘探①
长陵是刘邦和他的皇后吕雉的合葬茔地,按汉代制度,帝后合葬,“同茔不同陵”,所以有两个陵冢,刘邦的在西边,吕雉的在东边,两陵冢相距约250米,吕雉陵在前右侧,其大小形制大体相同。以东方为向,方向为12度。现存遗迹测得刘邦陵东西长165米、南北宽145米、高30米左右,顶上东西长40.5米、南北宽15.3米。吕后陵东西长148—157米、南北宽129—132米、高31.8米,顶部东西38.7米、南北175米。整个呈截尖方锥体,或称覆斗形。积土约32万立米。
长陵陵园略呈方形,南北1000米,东西900米,没有明显的门阙遗迹。四面墙壁都有遗存,以西墙保存的比较好,尚留存有长600米、高3米、宽6米左右的一段。陵园建筑主要在冢北边和两侧。在距北墙325米处的西墙一段,有大量的瓦片堆积和夯土台基,在这里发现了多枚“长陵西当”瓦当。在陵园西墙下,即西园建筑附近,墙下4米深处,发现东南西北向的用五条水道并列而修成的一组排水管。在陵园西墙,距陵园西北角556米,距刘邦陵80米的地方,发现陵园西门。门迹宽23米,残存路土。陵园南墙,呈东西向高崭的一道土墙,现长800米,距吕后陵164米。
陵园内及其附近的宫室寝庙建筑遗址共发现六处:
Ⅰ号建筑基址,位于西北角,东西长200米、南北宽100米,大部被修水库时挖掉。据当时在现场的同志讲,建基夯土深达4米多,上部有砖砌墙的抹角和门迹。现地面下深1米即见夯土,可能原为一高台建筑。
Ⅱ号建筑基址,位于西南角。东西长不清,南北宽80米,西部断崖露出夯土层厚达4.5米,暴露接水面、墙壁和柱洞等迹象。
Ⅲ号建筑基址,位于东南角,面积不清。深翻土地时,发现大量瓦片、瓦当和砖块等。
Ⅳ号建筑基址,位于吕后陵正南,北距南墙30米,东西长250米,南北不详。这里发现了大河卵石柱础5个,断崖上有夯土残迹和窖穴,穴中杂有瓦片、烧渣、红烧土和墙皮残块,墙皮水彩红色。当为一大型建筑基址。
Ⅴ号建筑基址,位于长陵冢南、油房沟北,距陵园南墙1.5里。这里发现方砖地面、陶圈窖穴,断崖上暴露出五角水道和圆筒水道各一段。
Ⅵ号建筑基址,位于吕后陵南,距陵园南墙1里。东西长150米,南北破坏不清。暴露出红烧土块、瓦片、五角水道和圆水道等。
在长陵陵园及其周围,发现了一些汉代或秦末的文物,计有砖、瓦、瓦当、水道等。
发现的砖有两类:一类是花砖,最常见的是回纹和菱形纹方砖,一种为方形,一种为长方形,大小在35—46厘米之间,厚3厘米左右,一面有纹,一面为光。另一类为空心砖,但只发现一些残片,均带花纹。花纹都是用花模印上去的,都作几何形且很规则。
在长陵附近发现了较多的板瓦和筒瓦,型号不一,粗细绳纹都有,内表为布纹或麻点纹。筒瓦长与板瓦相若,在50—70厘米之间,一端有凹边接头,有带瓦当者。
瓦当的种类较多,有半圆形、圆形、带字的和图案花纹等,其中以圆形的花纹图案瓦当为主。半圆形瓦当,多是素面无纹饰,制作较简单。圆瓦当又分文字和花纹两组:带字圆瓦当发现有四种,分别写有“长乐未央”、“长生无极”,“长陵西当”、“长陵东当”,以写有前两种字的为多;圆花纹瓦当又分为周边主饰纹样和中心圆圈纹样两组:其中周边主饰纹样有对称双圈纹、双圈上下两线交互缠卷组成的云纹、带中脊的卷云纹等三型;而中心圆圈纹样又有树叶或花叶纹、树枝纹、方格纹、斜方格纹或编织纹、米字纹、葵旋纹、旋涡纹、同心重圆纹、圆圈星点纹等多种型式。
陶水道在建筑基址附近出土较多,有数节或十数节连在一起的。有圆水道和五角水道两种。圆水道有下面几种规格:其一,长41.5厘米、大头径24.3厘米、小头径18.5厘米、厚1.5厘米;其二,长45厘米、大径40—35厘米、小径35—25厘米;其三,外径19.5、厚1.2厘米。五角水道小型的高24.5厘米、底宽24厘米、四边宽15厘米、厚3.2厘米,大型的高、宽各约50厘米。
① 见《考古与文物》1984年第2期,石兴邦、马建熙、孙德润《长陵建制及其有关问题》。
二、长陵陪葬墓的发掘
1.长陵陪葬区概况
陪葬区是长陵的又一组成部分,也是汉代帝陵制度之一。长陵陪葬人数之多,格局之严整,在诸汉陵中最大、最为典型。陪葬区由陵园东门一直到泾河西南岸、阳陵之西北,广延十五华里。陪葬在这里的大都是跟随刘邦定天下的文臣武将和王侯贵戚。唐代刘彦谦《长陵》诗中“长陵高阙此安刘,附葬垒垒尽列侯”,指的正是这种情况。据文献记载和考古工作者调查,汉初陪葬长陵的约一百多人,现在还留有七十三座墓冢,位次排列整齐有序,前后左右的行列间距亦大体相当。这说明当时埋葬茔地的范围和格局是有严格的规定的。
据相关记载,汉代对功臣所赐葬地并不大,有一定区域。从长陵陪葬墓冢的排列位置而言,每个墓冢占地有限,间隔密集。其冢形常依地势而异。有单冢、双冢(一般为夫妻合葬墓)、三连冢的;有南北并列、东西并列的;墓道有直、也有曲折的。这些墓都被盗过,每个墓都有几个盗洞。
陪葬长陵者,史书有明确记载的有十几个,著名的有萧何、曹参、周勃、周亚夫、张耳、田蚡、田胜、戚夫人等。但现在的墓冢究竟何者属谁,很难确定,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相当而又没有直接的文物证据。据推测,大概所标的1号、2号、3号墓是萧何和曹参的,而被文物考古工作者发掘过的4号、5号墓,推测是周勃或周亚夫的。标有21号的墓冢,当地群众称为大冢,它比周围的其他墓冢都大,现在保留下的方形底边每边长50米。在这个墓的周围,发掘出一组带有“齐”字的瓦当,计有“齐国”、“齐园宫当”、“齐一宫当”等,其主人当与齐有关。我们根据文献记载,推测应为武帝子齐王闳的墓。大概齐王闳封王后未就国而死于长安,就陪葬在长陵了。
长陵及陪葬墓周围,都有许多陪葬坑。根据杨家湾4号、5号陪葬墓发掘的情况,其陪葬物有生活用具、食物、粮食、衣物、车马、卫侍、杂役和珍禽异兽等实物或模型,应有尽有。
2.长陵陪葬墓的发掘
到目前为止,长陵陪葬墓中仅仅发掘过编号为4号、5号两座墓葬。
这两座汉墓位于长陵陪葬区的西南角,距咸阳市东北22公里,处于长陵和阳陵之间。
早在1965年8月,咸阳市红旗公社杨家湾大队社员平整土地时,在距4号墓南70米的阶地上发现了大批彩绘陶俑①。后经有关部门清理,在十一个随葬坑内,出土了骑兵俑583件,各种人俑1965件,盾牌模型410件,鎏金车马饰1100多件,还有蚌、骨、陶、铁器等55件。陶俑作五列四行排列,前三列六坑为骑兵俑,后二列四坑为人俑。文官武士、舞乐杂役应有尽有,他们的服式、铠甲、武器,以及头巾和发式都描绘得很细致,是研究当时的生活习俗、士兵装备、兵种配合、骑兵军阵等方面的重要文物资料。总之,这批陶俑的数量之多、配套之全、品类之繁新、步伍之严整,实为汉代出土文物之罕见。
在上述发掘的基础上,从1970年冬开始一直到1976年11月,考古工作者又对这批陶俑的墓主茔地——即4号、5号墓及周围地区进行了全面发掘。②
4号陪葬墓整个结构分为:封土、墓道(包括墓门、中庭)、墓室(后堂)三部分。中庭和后堂部分,结构特殊,规模宏大。
封土是用五花土,杂以黄土,撒以少许木炭,略经夯筑而成。现封土留下四分之一,高4米、长20米、宽15米。据遗迹观察,封土内部似有建筑遗存。
墓道平面呈曲尺形,西头最宽处23米,南端入口处宽6米左右,东西长50米、南北残长44米,全长约100米。墓道向北以18.5度的俯角向下倾斜,至北40米、深12米处,向西转折倾斜至墓室。南墓道即墓门,西墓道即中庭。墓道口部沿周边却有条状凹槽,凹槽按墓道走向两边平行对称排列。墓道两边坑壁设有台阶,每层台阶的上下间距约3—3.5米、宽0.5—0.7米。
墓室已被焚毁,但形制尚存,构筑于墓道西头,是一个上下笔直带有一个二层台的方形深坑(自残存封土堆顶部至墓室底部深28.5米)。二层台下坑深2.5米,墓室顶部与西墓道西壁六层台面大致等高,底部东西长10.57—11.01米、南北宽8—8.75米。发掘时发现墓室顶部四周有一层宽约2厘米、厚约0.20厘米的木炭,木炭下为白色木灰。在墓室东部上端距顶部下约20厘米处,有南北横陈的四根长方形木,相互间距70厘米。据此推测,墓室口原来有一层南北铺设的横木。因为墓室被焚,室内棺椁和随葬品已难以复原。但从残迹分析,周围和棺椁上下均有积炭,外椁可能是用大型枋木相互交叠垒成的一个方形椁室。以残留的痕迹看,椁室在中间,两侧为边厢,放置食品、衣物和装饰品。这些东西都放在竹笥内。南边被烧的一个竹笥内发现盛有绘美丽花纹的绸丝衣物遗迹,其竹笥编纹还清晰可见。北边有一排烧过的兽骨碎片。从棺椁结构情况推测,可能是有“黄肠题凑”一类的墓葬。
总起来看,整个墓葬结构,很像一座大型第宅建筑。封土堆,似整个建筑的屋顶。墓坑顶部至第四层台间似屋架。南墓道仅有屋架部分而无楼层,应属建筑物的“过道”。西墓道部分在屋架下,似有三个楼层,墓室系第宅的“后室”。因此,这座墓葬结构应是有过道、中庭、后室并有三个楼层组成的贵族第宅建筑。
在墓室南部边沿的一堆乱土中发现有200多块玉片,半块玉壁,一个长9厘米的残铁剑等。
除1965年发现的11个陪葬坑外,这次在墓坑内外又发现了7个,其中4个是砖坑,3个是木坑。放在墓室前的墓道中间的祭祀坑内发现有两辆彩绘漆车,车下压两只狗骨架。三个彩绘漆箱。圆形、长方形漆盒和漆盘各一个,盘内盛半个羊骨架。三个用具坑平行排列在距南墓道口9米处,这里出土有鸭蛋壶、谷物、三个陶俑、豆、盆、筒杯、耳杯、勺、盘、缸、鼎、甑、鉴、小壶、钟、扁壶、方仓、罐、陶囤、陶仓等。其中一个坑内放有25个方仓,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另一个坑内放置了35个方仓,仓内盛粮食,初步辨识有谷子、黄米、小麦、油菜籽、荞麦、豆类等。这些器物中,高大坚实的陶方仓数量多、体积大,在陕西地区尚属首次发现。而陶鸭蛋壶、陶钟、陶耳杯等多是质地精良、造型优美的工艺品。
该墓葬共发现了4个车马坑,1965年清理了一个,此次又清理了3个。三个坑内各放置了两套、五套、八套车马。
5号陪葬墓在4号墓之北26米,虽也被盗,但未经火烧,保留着较完整的墓葬形制。
5号墓封土较为完整,成覆斗形,底面积约400多平方米。封土底部墓口四角有东西南北相对的四个坑。以第三坑为例,平面呈不规则形,深1.8米,底部留有少量朽木和树皮痕迹,说明原来立有木柱。
墓坑平面呈曲尺形,转折方向与4号墓相反,总长82米。墓道入口向南延伸26米处向西拐折。发掘范围从墓道西折部分5米处,以俯角55°沿墓道向下清理,经五层台至墓室顶部。墓室深3.25米,由口至底深17.25米,上口东西长16.50米、南北宽15.20米,底部东西长6.9米、南北宽5米左右。
5号墓葬具是一棺一椁。椁的周围及底下填塞木炭。椁室置于墓室底部深约1米的方坑中。椁室全用长木垒成,宽3.30米、长4.20米、厚0.16—0.18米、残高1.20米、底厚0.25米。椁盖板南北方向排列,每块宽约30厘米、厚7—10厘米。盖板上有两层漆皮,上黑下红。漆皮上有席纹印迹,说明在盖上原来铺一层席子。棺宽1.65米、长3.1米、边厚0.18—0.20米、盖厚0.08米。棺内涂红漆。棺的两端和椁板靠紧。两侧距椁板各60厘米,形成南北两厢。厢内放置随葬物,从残存遗迹观察,北厢置鸭蛋壶、玉器之类;南厢置钟、磬之类。
该墓出土的随葬物有玉衣片202枚,形状有三角形、梯形,长方形、菱形、不规则形,大小不一,质料较好,有碧玉、白玉等。从第193号玉片四角小孔内残留的银线断定,死者着银镂玉衣。棺内出土完整的玉璜一体,椁外有残破的玉壁三件。发现三枚钱币,其中一枚是四铢半两。乐器有编钟、编磬。陶器有鸭蛋壶、罐、钟、鼎等,有陶俑头残块。有带彩绘的各种饰物附件,如陶鸾鸟、兽头。铜制的鎏金饰物碎片很多。铁器有铲、刀等。
从出土的陶器、漆器和车马器表明,这些随葬物均具有西汉早期特征。从所发现的吕雉、文帝时期的四铢半两钱来看,初步可推断这两座墓应属于文景时期的。陪葬坑所发现的大量兵马俑似乎表明墓主武功赫赫,所以该墓葬很有可能为周勃、周亚夫父子的墓葬。从墓葬形制、墓道方向对应和陪葬物品看,也有可能是周勃或周亚夫的夫妻合葬墓。《水经注》文中又明确记载:“(成国渠即后之渭惠渠)又东迳汉丞相周勃冢南,冢北有亚夫冢。故渠东南谓之周氏曲,又东南迳汉景帝阳陵南,又东南注于渭,今无水。”③可见4号、5号墓即使不是周勃父子墓,这一带也当是周氏家族茔地。
① 见《文物》1966年第3期《陕西省咸阳市杨家湾出土大批西汉彩绘陶俑》。
② 见《文物》1977年第10期《咸阳杨家湾汉墓发掘简报》。
③ 《水经注》375页。
两汉帝陵/阎崇东.—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