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帝陵

　　“庙”出现得很早，但在早期，“庙”的概念并不十分明确、严格。西周铜器上的铭文中，“宫”、“朝”、“庙”经常混用；甚至到了汉代，“宫”、“庙”仍常常互用，如景帝德阳庙又称德阳宫，武帝龙渊庙又称龙渊宫等，直到西汉晚期孝元王皇后的长寿庙还称长寿宫。那时人们认为生前置庙，便称庙为宫。这种说法是否妥当，我们暂且不论，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即“庙”确实也称过“宫”。
　　庙称宫大概是因为庙由宫转化而来。古人认为，统治者生前有宫室，死后灵魂不灭，也得安排个去处。封建最高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统治的权威性、正统性和连续性，往往仿造最高封建统治者生前的宫室，称之为“庙”。
　　如果说起初修建宗庙是为了祭祀死者亡魂，那么以后的宗庙则被用来维系“宗族”利益，神化统治阶级。
　　陵庙是从宗庙发展而来的。陵庙是封建中央集权统治的产物，又是帝王陵寝制度中“事死如生”风尚进一步发展的结果。就前者而言，在封建社会的中央集权制度中，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为了欺骗人民，使其统治长久，他需要借助于宗庙，又为了突出个人的地位，需要为自己立庙。就后者而言，皇帝预作寿陵，陵区的整体建筑以都城为蓝本。皇帝营造寝殿象征大朝正殿，修筑陵庙则仿造宗庙。
　　陵庙是其附近帝陵的礼制建筑，自然供奉的“神主”只能是那个帝陵的主人。因为陵庙周围筑有墙垣，所以又称“庙园”。
　　陵庙出现于何时?杨宽先生认为：“从文献记载来看，秦国从秦昭王起，已开始把‘庙’建立到王陵的附近。秦昭王的陵墓在茝阳，‘茝阳’一作‘芷阳’，在今西安市东北灞河弯曲处的东岸，正当汉代长安城之东。而《史记·樗里子列传》讲到樗里疾的住所和墓地在昭王庙之西，可知昭王庙同样在汉代长安城之东，应该离昭王的陵墓不太远。”①我们认为，昭王庙在汉长安城以东之说缺乏充分的根据，因为樗里子墓在西汉武库附近，长乐宫位于武库与汉长安城东墙之间，没有理由认为昭王庙就不在这里。按一般常理，樗里子墓地与昭王陵东西相距近四十里，文献记载以樗里子墓地为座标点，指出昭王庙相对位于其东时，人们会理解成昭王庙在樗里子墓东邻，而不会认为昭王庙在昭王陵西邻。否则文献就要以昭王陵为座标点，描述昭王庙的位置了。据上所述，我们认为，昭王庙大概就在樗里子墓东边的秦兴乐宫附近。秦兴乐宫，汉改名为长乐宫。长乐宫有钟室，宫西南的高庙中有四个特大铜钟。上述铜钟原在秦庙中，推测秦庙应在附近。庙中能有如此巨大的铜钟，并非一般庙宇，当为秦王庙，疑秦昭王庙就在其中。
　　杨宽先生还认为：“《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六年讲到‘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所谓‘诸庙’，当然不是指旧都雍和新都咸阳的祖庙，因为雍和咸阳都在渭水以北。这些在渭水以南的‘诸庙’，当即指造在王陵附近的秦昭王庙、秦孝文王庙、秦庄襄王庙等等。从《史记·秦始皇本纪》末段依据《秦纪》所讲的历代秦国君主葬地看来，秦昭王以后的王陵都建筑在渭水以南，因此这些在王陵附近建造的庙也都在渭南。”②我们首先要指出，司马迁在这里所说的“渭南”，不是指渭河南岸的所有地方，而是指与秦都咸阳南北相对的渭河南岸秦王室的离宫区，基本范围在汉代的长安城及其西南的上林苑。杨宽先生认为“诸庙”和秦王陵都分布在渭河南岸，从而得出二者在一起的结论。其实渭河南岸秦的宫观、宗庙和陵墓甚多，它们有的东西相距百里，怎么能因诸庙与秦王陵均在渭河之南就都在一起呢?“诸庙”和秦王陵的具体地望都是清楚的，前者在与秦都咸阳一水之隔的“渭南”(即汉长安城内)；后者在郦山下的芷阳，东西约距四五十里。
　　实际上，不只秦昭王及其以后诸秦王的庙与王陵不在一起，秦始皇的庙与陵墓也相距甚远。秦始皇虽在陵侧修了寝殿，但是其庙——“信宫” (后来改称“极庙”)仍在都城咸阳南邻，即后来的汉长安城内。
　　陵旁立庙应始于西汉。西汉初年，仍袭旧制，高祖长陵附近原来并未立庙。高祖死后，在长安城内的南部修了“高庙”。后来因为惠帝在“月游衣冠道”上修了复道，为了维护宗庙制度与皇帝的尊严，只好又在高祖长陵附近再营建一处庙宇——“原庙”。“原庙”并不是真正的“陵旁立庙”之始，其后的惠帝庙、文帝的顾成庙都不在“陵旁”，惠帝庙在长安城内高庙之西。《书道》所辑录的“西庙”文字瓦当，应为惠帝庙遗物。顾成庙是汉文帝四年为自己修的宗庙，据《长安志》卷十、休祥坊条记载，顾成庙在唐长安城休祥坊内，即今西安市玉祥门以西，在汉长安城以南。此庙虽然没在长安城内，但仍远离文帝霸陵。有人以为顾成庙就是文帝陵庙③，其实不然。文帝霸陵的陵庙是文帝死后，景帝前元元年(公元前156年)建造的。景帝中元四年(公元前146年)又在阳陵修建了德阳宫，即阳陵陵庙。此后，出现了武帝龙渊宫、昭帝徘徊庙等，帝陵旁立庙的制度，一直持续到西汉末。这个制度应是创于汉景帝，始于文帝霸陵。
　　①杨宽：《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4页。
　　②杨宽：《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4页。 
　　③杨宽：《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史研究》，第195页。 

西汉十一陵/刘庆柱，李毓芳．—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