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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德太子墓壁画“宫女图”质疑

侯振兵

                                                                                            
  懿德太子墓是唐乾陵规模最大的一座陪葬墓,修建于神龙二年(706),墓主人就是唐中宗与韦后所生的李重润。1971年,陕西省博物馆、乾县文教局联合发掘了这座墓葬。三十余年来,学界发表了大量与懿德太子墓相关的论文,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然而,仔细检讨此前的论著,对整个墓葬关联问题的探讨仍有可资论证的问题。本稿对位于墓道第三过洞西壁上的壁画“宫女图”提出自己的看法,并请教于诸师友方家。
  懿德太子墓的墓道,自东南向西北,与地表呈28度的夹角,向地下延伸。上述“宫女图”,正位于此墓道第三过洞的西壁上。壁画的四边很宽,系用紫色颜料涂成,上下两边与墓道地面平行,左右两边则垂直于实际地表,因而这幅壁画的四边组成了一个平行四边形。其上面边框的内部,留出了几个连续的长方形空格,从而使视觉效果不再单调僵硬,如同宫廷的一座回廊,让人浮想联翩。画面主体表现的是两名站着的宫女,以中间的两株小树为界,她们分立左右。由于平行四边形的整体格局,左边即南边的宫女位置较高,她头梳螺髻,身穿红色小襦、红色长裙,着绿色披肩,足蹬绿舄;双手拿着丝织品包裹的圆形长柄器物,右手在上,左手在下;面朝墓室方向,双目平视,脸庞丰满,体态婀娜多姿。右边即北边的宫女所站位置较低,亦梳螺髻,身着紫色小襦、绿色长裙,戴红色披肩,脚穿红舄;手中器物一如前者;不过她面朝墓道,双目垂视,虽丰额广颐,却又略带忧伤[1]。
  这幅壁画,多次出现于各种介绍和研究懿德太子墓壁画的著作和论文中,但学术界尚未对它本身的细节做过深入研究。第一名宫女的左手,由于残损,已基本看不出其形状;但她的右手则比较清晰。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宫女的右手有六个手指头!按照平面图画的通常画法,拇指尖必定隐藏在所握器物之后,展示给观众的只会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此壁画虽不是按通常的做法,但也无可厚非,因为对于实际的人来说,握柄的时候将拇指露在外边也是可以办到的。然而图中的宫女除拇指露在外边不算,另有五个手指紧挨着亦露在外面,这是不正常的。此宫女肯定不是天生的六指残疾人,一定是由于画工的疏误才造成了这一现象,从而使画面极不协调。首先,这是一个画法技术上的错误,画工们把大拇指露在外面,使宫女显得很笨拙,失去了美感。其次,画工为了让宫女有一根兰花指,不惜在已经画好的基础上再多画一根手指头,导致图画出现讹误,显得粗俗。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让我们把目光锁定在宫女右手的虎口处,就会发现,其实宫女的大拇指上已经被画工画了两条直线,肯定是准备把手指放在柄后的,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把柄涂黑。由此可知,作此画时,勾画线条与上色的画工并不是同一人,而是各司其职,即勾画与上色者分工协作。二人作画时配合得不好,前者胸无成竹,胡乱构造;后者敷衍了事,粗心大意,在给长柄上色时,一见快涂到手了,就把深色的颜料远远地躲开了去。
  无独有偶,右边宫女的右手亦是如此。观者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上面那个翘起来的手指是拇指,它只有是食指,才能有那样的长度和曲度,在长柄后隐藏的必是拇指。但这样一来,食指下面又有四根手指,这如何能解释得通?可见,制作这幅宫女壁画的画工们其技术很不纯熟,对于人物画没有基本的造诣。
  另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右边宫女所穿的鞋。我们在画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足上穿的是由南北朝“高齿履”发展而来的“重台履”[2],十分高贵、庄重。这种鞋与其他宫女所穿鞋的形制不同,其他宫廷侍女只穿了一些简单的软底靴或胡靴。这显然是身份不同的表现。本图中所表现的宫女们应是一种女官,她们的服饰就是官职品级的象征。知道了这些,我们就会明白在懿德太子墓的壁画中,为什么凡是这种鞋,其形制必定很大、很夸张,因为它们的主人都是有地位的人。只有这样画了,她们才不至于丢失身份。但是,本幅壁画中右边的宫女,其左脚上穿着一个极大的“重台履”,并且伸得很远,使人看不出鞋在她的脚上穿着,反而感觉她像是踩在一只船上,十分滑稽。这种情况也发生在第三过洞洞壁右边的宫女身上,此处不再细述。但从她二人的相似程度来看,勾勒这两幅相对的壁画的作者应是同一个人。由于这位画工对人体各部位的比例关系把握不住,因而造成了图画的失真。相反,懿德太子墓其他壁画中穿“重台履”的宫女们并不存在这种失真现象。可见,在给这座墓制作壁画时,画工们是按单位承包任务的,有的人负责整个天井,有的人负责整个过洞,有的则负责整个前室或后室。
  制作懿德太子墓壁画的画工们,必定都学习过帝王陵墓所需的壁画题材。只有对皇室生活的场景有一定的了解,才能较真实地反映人物神态、生活场景。在出土的大多数唐墓壁画中,都可看出画工们作画时,是在极精致、极小心地描画和渲染,这才使我们至今还能欣赏到一千多年前的优秀艺术作品。因此我们应该尊重和感谢他们。但懿德太子墓的壁画瑕疵甚多,不独体现在上述的“宫女图”中。另如第一天井西壁的戟架上列了13根戟,与东壁上的12根戟极不对称,是唐代列戟图中的败笔。又如前室东壁北铺最后一名宫女和前室南壁东侧的两名宫女的头部只是用粗线条勾画出了轮廓,还没有着色,都是未完工的绘画作品,颇为粗糙。申秦雁、周柏龄二先生在《对懿德太子墓“宫女图”的一点看法》中认为,画面的粗糙,是墓被盗掘后从地表流下的淤泥对其腐蚀的结果[3]。但是,水、淤泥都是会流到下部的,也会侵蚀离地面较近的图画,为什么只破坏了宫女的头部呢?再者,淤泥既腐蚀了图画表层鲜明的墨线,但当初只是轻描上去的底线为什么会保留至今?因此,只能说这些壁画都是低等的半成品。当然,这些结果很可能与懿德太子墓修造的工期短有关。
  不过,本稿所说的“宫女图”,在懿德太子墓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这体现在它所处的位置上。第三过洞以南是青龙、白虎引导的阙楼、仪仗图;以此“宫女图”为界,墓道以北,直通到前后两室,都属于这座地下冥宫的内宅。宫女所占的位置正好是太子宫外与宫内的分界线,我们看到与她们相邻的宦官都面向南,而她们却都面朝北即可明白这一点。而内宅才是陵墓的主体部分,因而这幅宫女图就像一座影壁墙一样,使观者意识到空间的变化和延伸。在此基础上,这幅图中宫女所持的器物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在上文中,笔者只提到宫女手中所持之物为丝织品包裹的圆形长柄器物,并未点明其到底是何物。原因是学术界对此问题观点不一:沈从文先生说这是宫中所用的仪扇[4];也有的学者认为,这些应是宫女所持的捕蝶、捕鸟器。笔者在此做一点推测。《通典》卷107“皇太子卤簿”记载,在皇太子的军事仪仗之后,紧跟着“伞二、扇四,次腰*一、团扇二、小方扇八”[5]。这些文字虽不是在直接描写懿德太子墓的壁画,但第三过洞的四个长柄器物与“扇四”必有一定的关系。由此可知,图中宫女所持的东西应为扇子,而不应是捕蝶、捕鸟器,沈从文先生所说不假。再者,第三过洞以南是军事题材的仪仗图、列戟图,此处的宫女各拿一把扇子,也必是仪仗的一部分,二人就是《唐六典》中所说的“掌筵“[6],这正与《通典》记载吻合。同时,因为这是在室外,所以两名宫女之间要画树而不能画宫室内的场景。但扇子从用途的角度虽可以称之为仪扇,并不能体现出它的质地是什么。那么这些扇子在当时称作什么扇呢?
  唐代流行团扇,多为圆形,如“镂月成歌扇”[7];假如团扇是用丝织品制成的,则又叫做纨扇。后来又出现了长柄的纨扇,以作为奴婢服侍主人之用[8]。因此,懿德太子墓壁画中的扇子应称为长柄纨扇。只是它们都用丝织品包裹着,令人疑惑。沈从文先生解释说:“扇用绸帛包裹,似不当时令不使用规矩。因直到宋代,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中,各阶层各行业人拿的扇子,多还加以包裹。可知久已成为习惯。不当节令也拿扇子,用处不限于清暑,拂尘、遮面也用到。”[9]但既作为“仪扇”,又怎能拿来清暑、遮面?不清暑,怎么会有“不当节令”之说?既遮面,又怎会多余地用素面丝绸将其包裹,以致遮盖了美丽的扇面?因此,笔者认为,因为持仪扇的宫女们所站的位置是连接宫外和宫内的地方,可以说是露天的,因而不比在宫内服侍的仪仗,需要将扇子保护起来,以免沾上尘土,所以才将其包裹、遮盖。这也正是《清明上河图》中那些出行的人们用布包裹蒲扇的原因。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导师拜根兴教授的悉心指导,特致谢忱。)
  注释:    
  [1]本文所说的“宫女图”,是唐懿德太子墓的原版壁画,而今天游客在懿德太子墓道参观时所看到的,实际上是现代画家的临摹品。“宫女图”采自周天游编《懿德太子墓壁画》,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中国乾陵文物精华》,陕西旅游出版社出版;张鸿修《中国唐墓壁画集》第93页,岭南美术出版社1995年版。
  [2]见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第215、302页,上海世纪出版公司2005年版。
  [3]载《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第6辑,陕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4]沈从文:《扇子史话》第75页,万卷出版公司2005年版。
  [5]《通典》卷107,“开元礼类纂二·序例中”,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2786页。
  [6]《唐六典》卷26“太子内官”说:“掌筵,从八品。掌帷幄、床褥、几案、举伞扇,洒扫、铺设及宾客。”第673页,中华书局1992年版。
  [7](唐)李义府:《杂曲歌词·堂堂》,《全唐诗》卷27,第380页,中华书局1960年版。
  [8]见贞观时期阎立本所作《步辇图》和敦煌壁画《帝王行从图》。
  [9]沈从文:《扇子史话》第75页,万卷出版公司2005年版。
  [作者:侯振兵,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
  乾陵吟古
  黄光任
  章怀太子
  章怀太子的死因,有说他笺注《汉书》用吕后喻讽母亲,还有说他非武后亲生而遭其杀害,这些猜测至今未有定论。
  贤贤易色性聪颖,受宠父恩在东宫。笺注《汉书》显才智,研读《论语》见德行。
  未必吕后比武后,慎言亲子非亲生。自古皇室多杀戮,巴州疑案悬隐情。
  

乾陵文化研究(三)/樊英峰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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