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辑录

嘉峪关魏晋古墓砖画中的驯鹰狩猎图像研究

作者: 田桂菊,李小惠


  一、前言
  1944年,西北科学考察团在甘肃敦煌佛爷庙湾墓地发掘了十几座魏晋古墓,并从中发现了彩绘画像砖。1979年,又在甘肃嘉峪关新城魏晋古墓群发掘了十多座墓葬,其中9座墓中共有彩绘砖760幅。狩猎内容是魏晋墓砖画的基本主题,因为,古代河西走廊的自然地貌环境除了戈壁和沙漠外,还分布有森林、河流、湖泊、山脉、绿洲等,动植物资源相当丰富,如生长着大量的野牛、野马、野鹿、黄羊、野兔、野驼、野鸡以及狼、狐等等动物。它为这一地带的游牧民族的生活提供了丰富的山珍野味,也成为各种宴饮的美味佳肴。
  研究过程中,首先是搞清楚魏晋时期墓葬画像砖发展演变的基本脉络和普遍规律,然后对彩绘砖画进行全面探索,并与历史背景进行联系,着力通过对驯鹰狩猎图像的分析,从一个特殊的视角来探讨放鹰抓兔的悠久历史和游牧民族的生活特点,以及狩猎与习射练武军事训练之关系等,以便更深入地对魏晋墓葬彩绘砖画像进行人文反思。
  二、画像砖中遗存的驯鹰狩猎图像调查
  自古以来,河西地区的游牧民族就喜好弯弓骑射,早在黑山地区的岩画中,就刻有不少狩猎的场面,这说明集居于这一带的民族有着悠久的狩猎传统。另外,河西位于西部边陲,邻毗西域各国,战争连绵不断,所以狩猎也是当地驻军练兵习射的一种重要军事手段。
  在魏晋古墓彩绘画像砖中,有大量狩猎生活的描绘,考古发现嘉峪关墓葬彩绘砖画中表现狩猎的画面形式多样,其中有射猎、鹰猎、犬猎,还有矛刺猎等。有徒步狩猎,也有骑乘狩猎;有单骑狩猎,也有结伴围猎。本文着重对驯鹰狩猎进行研讨。
  嘉峪关新城1号墓前室西壁北侧有一幅《鹰犬狩猎图》,编号为27。画面是三名猎者,一人放鹰追逐猎物,第二人右臂架鹰,正欲放飞,第三人正放出三犬追逐逃兽。
  嘉峪关新城4号魏晋墓前室西壁,绘有一幅《鹰猎图》,编号为40。画面表现两名猎人在奔跑,其中1名猎人手持鹰架,放鹰飞捕逃兽。
  嘉峪关新城5号墓绘有三幅鹰猎图。其中第一幅为前室北壁西侧的《驯鹰狩猎图》,编号为61。画面是一猎者骑马奔驰于田野林间,右臂上有一只鹰,前方有鸟惊逃,猎人正欲放鹰追逐。第二幅为前室西壁的《架鹰图》,编号为62。画面是一名猎者右臂架鹰,左手平上举,掌心向上,似乎正在训练架在右手上的鹰。第三幅是《放鹰狩猎》,编号为17。画面是一猎人左手持鹰架,放鹰捕捉3只野鸡。
  嘉峪关新城6号墓前室东壁,绘有一幅《猎鹰图》,编号为8。画面反映一猎人手持鹰架,放鹰抓兔。其他还有三幅相同的《狩猎图》,分别在前室北壁,编号分别为7、23、50。画面绘有飞逃的3只野鸡和逃窜的4只野兔。
  嘉峪关新城7号墓前室北壁绘有一幅《猎鹰抓兔》,编号为9。画面反映了一只猎鹰飞捕逃窜的野兔。另一幅,编号为14。画面是一猎犬正在追逐逃窜的狐狸。前室东壁绘有一幅猎鹰追捕飞鸟的画像,编号为15。
  嘉峪关新城13号墓前室西壁,绘有一幅《鹰抓兔》,编号为26~28。画面反映了一只飞鹰正在追逐一只惊逃的野兔。
  以上提供的彩绘狩猎画像砖,都是当时现实生活的写照。画面所反映的狩猎方式基本是对天上的飞鸟,或田野林间生长的小动物,如野鸡、野狐、野兔等。这些动物都是体形小而奔跑又快,猎人一般都采用射猎、放鹰抓捕、猎犬追逐的方法来获取。画面的构图简练,形象生动,运动感强,使内容和形式完全统一,表现出浓厚的生活气息。它为我们深入研究魏晋时期的体育文化提供了极其丰富和珍贵的形象资料。
  三、驯鹰狩猎的分析
  猎兔早在我国周代和春秋时期就有了,《诗经·小雅·巧言》载:“跃跃野兔,遇犬获之。”据说,当李斯丞相将要被处死时,就曾经谈到过他所珍爱的一只灰色的苍鹰。公元5~6世纪时,汉人和胡人的集居之地敦煌、河西一带,人们普遍喜爱放鹰走狗。兔子也是汉魏时期的主要食品,有“免斯首,炰之燔之”之说。在我国汉魏的画像砖庖厨画面中,有供烹饪用的兔。
  在唐朝,这种驯鹰、狩猎活动的风气更加炽盛。例如唐太宗和唐玄宗就是醉心于放鹰走狗的典范。皇宫中的大鹰坊紧邻狗坊,鹰坊里养四种猎鹰,其中最珍贵的是金雕。当时的西部边陲地区,专门训练优秀的猎鹰作为贡品献给皇帝。据文献记载,咸通七年(866),沙州(敦煌)节度使张义潮献“青骹鹰四联,吐蕃女子二人,马四匹”①。
  鹰抓兔是魏晋猎兔的方法之一。在墓葬彩绘壁画砖中,既有猎人用鹰抓兔的场面,也有鹰抓兔的单个形象,在河西的魏晋古墓彩绘壁画砖上,我们可以看到猎人放鹰抓兔的过程。猎人手臂或鹰架上的鹰,是专门用来捕捉飞禽走兽的,这些鹰并非是野生的鹰,而是猎人专门喂养用来狩猎之鹰。这些画像表明我国自汉魏时期已有专门的驯鹰狩猎之举。
  鹰又谓鳩,亦称苍鹰,目光敏锐,性情十分凶猛,捕食能力较强。驯鹰难度很大,有一套特殊的驯养方法,需要一定的时间,因为鹰十分凶猛不易驯服。驯鹰一般从幼鹰开始,驯养时将鹰棲放在一丁字型的鹰架上,嘴上套上皮套,以防啄人。驯鹰之人守在鹰旁,拿一小棍棒,只要鹰一合眼就用棍棒敲打,不许它睡觉,要一天24小时守着,名曰“熬鹰”,直到鹰的性情温顺为止。同时不能一次喂饱,以防造成对主人的依赖,使它要有自己捕食的能力,然后再慢慢训练其捕捉猎物。在北朝时,驯鹰之人称为“鹰师”②。在隋炀帝大业四年,曾“征天下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人”③。可见我国古代驯鹰非常盛行。在嘉峪关魏晋4、5、6号古墓的彩绘壁画砖中均有手持鹰架或手臂架鹰的鹰师形象。
  除以上彩绘壁画砖有驯鹰狩猎的图像之外,在甘肃、陕西、山东等地的民间剪纸中,也有鹰抓兔的形象。在剪纸中有称鹰抓兔为“鹰踏兔”,踏与踩音意相同,有的动物交配称为踩,因而具有男女爱情的内涵,是生殖崇拜观念的体现。当然,把鹰抓兔现象纳入特定的爱情思想内涵,是民间艺人在美术创作中常见的现象。魏晋彩绘壁画砖用于墓室的鹰抓兔形象,在魏晋时代不具有爱情的内涵,它是古代河西一带狩猎生活的遗存和魏晋时期人们狩猎生活的写照。
  在古代,鹰一直被视作勇敢的象征。在武后统治时代,侍卫军的紫罗衫上都饰有鹰的形象。在唐代还把鹰运用于药,来治疗疾患。
  野兔至今仍然是人类食品中的佳肴,鹰抓兔的方式至今仍有存在,近年在我国的内蒙、新疆、甘肃及东北等地都发现有驯鹰的猎人,但人数不多。鹰师由隋代的万余人传到今日已为数不多。由于社会的发展,生态环境的变化,鹰的数量也大大减少,鹰抓兔的狩猎方式也逐渐在消失。
  四、结语
  狩猎是魏晋墓彩绘壁画中的主题之一,是伴随着我国丧葬习俗而出现的一种艺术形式,是古代人灵魂不灭观念的延续和发展。因此对其进行历史考察,进一步深入了解狩猎文化传统的内部时空传递和延伸,可以加深人们对于魏晋南北朝历史和古代体育史的认识,具有重要的历史和体育价值。
  嘉峪关魏晋古墓彩绘砖画驯鹰狩猎图像,是考古发现的珍贵资料,是历史现象的载体,它不仅体现了人类生存过程中的一种觅食方法,而且也体现了我国人民在寻求生存中所显示出的智慧。同时,通过对魏晋古墓彩绘狩猎砖画的研究,还可以发现,构成魏晋人对世界的认识,并不是自然性的,而是人文性的。人类借狩猎使虚无的生命获得生存的价值,而彩绘砖画的狩猎图像的朴实表现,也充分显示出魏晋文化的形象化特征。
  注释:
  ①李延寿,《北史·后妃上》第495页,中华书局,1972年版。
  ②魏徵寿,《隋书·炀帝上》第71页,中华书局,1972年版。
  ③刘昫等,《旧唐书》卷19上,第3135页,中华书局,1972年版。

丝绸之路体育文化论集 续/田桂菊,李小惠主编; 兰州理工大学丝绸之路史研究所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