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与戏——「审鬼」演出体会
薛学慧
《游西湖》是秦腔传统剧目之一。该戏主题鲜明,人物光彩照人,尤其是秦腔特有的传统技巧“吹火”更是令观众叫绝,兄弟剧种也经常学习、模仿。
“吹火”是戏曲传统艺术“火彩”中难度最高的特技,人常说“戏好唱、功难练”。通过排练“审鬼”,我深刻领会到先练功后排戏是戏曲排练不可逾越的法则。排练“审鬼”前,我先向我的母亲张燕学习“吹火”技巧,她是一名从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演了四十年《游西湖》的优秀秦腔演员,能一口气吹百口以上,即使在不惑之年,也能坚持连演《游西湖》一个月,足见功力之深厚。在“吹火”技艺上,母亲从不墨守成规,而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锐意创新,使该戏成为她的拿手剧目之一,省内剧团及川剧、蒲剧、豫剧、河北梆子、越剧等兄弟剧种都向她请教过这个戏的“吹火”技艺,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裴艳玲为了把“吹火”用在她排练的“钟馗”一剧中,曾专程亲临我家学习“吹火”。
知识是一门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学。我先跟每亲认真地学习“吹火”的基本要领,比如:如何包松香包子,包子的形状,包子放在口里的位置,吹时气息的运用,口的闭合等。掌握了这些基本要领之后,我便试着练习吹单口火、连口火、串火。从一口气吹完一个包,练到一包松香可吹三四十口,直到愿意吹多少口就吹多少口,才算达到了吹火的基本要求。经过反复刻苦练习,寻找窍门,我又吹出了台台火、引火、吹火翻身、火点燃烛、吹左蜡点右蜡的高难技巧。在实践的基础上激起我创新的意识,我又创出了“火外火”(就是不用火把引火吹火),演出后,效果特别强烈。
“吹火”的技巧,常常让观者既惊异骇怪又新奇刺激。所以,我力图以“巧”取胜,让观众在莫测高深的好奇心中,得到审美享受。“巧”就是松香包要放的巧、取的巧、噙的巧、吐的巧。要做到“巧”,必须动作干净利索,隐蔽不留痕迹,“吹火”和唱腔、道白交替使用,来一个“时间差”,使观众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变化,有一种神秘感,并且回味无穷。
通过排练“审鬼”,使我进一步体会到用程式表现人物是中国戏曲特有的艺术规律。技巧练好了并不等于把戏演好了,戏曲艺术是有情节、有人物的综合艺术,戏不离技,技不离戏,我们演戏是在演人物,而不是演程式技巧;我们唱戏是唱情,而不是唱声;程式必须死练活用,用程式时必须理解它的含义。当贾似道的爪牙们齐喊“带慧娘”时,我在烟雾的笼罩下大跳上场,飞快地跃至贾化身上,猛吹一口火,这口火吹得有劲、有力度、有长度、直冲半空,表示慧娘压倒了众恶奴的嚣张气焰。由于我把吹火和人物情绪紧密结合,吹出了慧娘的满腔怒火,用这一股“火”表白出了角色的内心世界,所以每次演出,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这里的“火”,代表着复仇之火,愤怒之火,向恶势力宣战之火,争取自由之火。我把这样的情感贯穿在每一口火和全剧的始终,使得剧情一浪高过一浪,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审鬼”这场戏在全本中只不过是五、六分钟的结尾戏,但我却把它作为一个独立的折子戏来演,觉得只用“吹火”不足以塑造李慧娘的形象,因而我又充分发挥唱、念、做、打的特长,增加了大段道白和唱腔,控诉贾似道的罪恶。在表演中,我又加强了手中扇子的舞蹈性,用举扇、托扇、旋扇、提扇、抱扇等程式以显示阴阳扇的威慑力,最后用扇子开打,跟斗荡子和贾化的双险倒扎虎,表现出李慧娘与邪恶拼死搏斗的英勇气概。
不同的艺术样式总是在互相借鉴中不断丰富和发展着自己。从姊妹艺术中吸取营养,是我在“审鬼”中又一大胆尝试。为此,我请来了原兰战舞蹈导演刘学柱老师,向他学习用歌舞的表现手法充实剧情,丰富人物造型。于是,在初出场中我们改变了原来站门上场的老形式,改用四家丁举着火把恶森林冲出,同时伴以杀气腾腾的动作,接着用刀在台面上用力拍三下齐喊:“带慧娘”。这一改动,烘托出整场戏的紧张气氛。接着,慧娘上场,用了舞蹈的大跳,亮相用五指遮面的造型,以示慧娘的满腔愤恨,再用了舞蹈的蹉步来表现鬼魂的轻盈缥缈,当见了贾似道怒斥“老贼”时,用了一个上步踹燕猛扑的动作,将全身扑向空中,家丁将我托起大旋转,有力地亮相,表现出慧娘见了仇人怒不可遏,恨不得猛扑过去将其碎尸万断的愤怒心情。
这里应予指出的是,我吹的“火外火”,并非没有火,而是用了魔术的手法。我时刻提醒自己:时代在前进,观众在变化,如果老戏老演,一成不变,必然要被时代所淘汰。在我的努力创新和不断尝试下,“审鬼”参加了1997年“陕西省优秀青年演员会演”,荣获一等奖,荣誉虽然得到了,但它只能说明过去,今后,我更要不断开拓进取,精益求精,把“审鬼”作为我的看家戏去对待,下功夫把它“磨”成精品,努力攀登艺术高峰。
出处:当代戏剧. 1999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