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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魏晋、北朝时期的长安商业


第二章 东汉至南北朝时期长安商业的衰落 第三节 魏晋、北朝时期的长安商业
  东汉末年,经过三十余年的军阀混战,最后形成了魏、蜀、吴三国鼎立局面。太康元年(280年),西晋统一全国。西晋的统一仅仅维持了二十多年,便再度陷入更大的分裂和战乱之中。西晋灭亡后,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周边少数民族纷纷入主中原,在中国北方地区建立了不少小朝廷,这就是五胡十六国时代。南方则由东晋王朝统治。后来鲜卑族建立的北魏逐渐统一了北方,社会经济趋于稳定。北魏王朝后又分裂为西魏和东魏,最后这两个政权又分别被北周和北齐所取代。589年,取代北周的隋朝消灭了南方的陈朝,中国历史终于走向大统一、大发展的隋唐时代。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的分裂时期,这一时期社会经济各个方面无不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长安商业在这一时期的演变也是如此。在这三个半世纪分裂动乱时期,长安先后做过西晋惠帝和愍帝、前赵(319—329)、前秦(351—383)、后秦(384—417)、西魏(535—556)、北周(557—581)等政权的国都,从而使其成为当时屈指可数的重要城市和政治、军事中心。也许正因为如此,长安成了各个政权争夺的焦点、社会动荡的核心城市,以及各派政治势力厮杀和决斗的战场。这一切都使得长安商业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屡次遭到战乱破坏,时断时续,前进的脚步艰难曲折。总的说来,在漫长的三个多世纪里,长安商业时而恢复,时而破坏,有时发展,有时则出现倒退,经历了一个恢复、发展、破坏,再到恢复、发展的艰难曲折的演变过程。
  一、曹魏、西晋时期的长安商业
  经过东汉末年董卓之乱及数千年的军阀混战,长安和关中经济遭到空前剧烈的破坏,“自此长安城中尽空,并皆四散,二三年间,关中无复行人”①。当时物价飞涨,商品交换和货币流通陷于停滞状态,商业极其萧条。建安十六年(211年),占据关中的马超被曹操赶跑。几年后,曹操统一了北方地区。黄初元年(220年),曹操之子曹丕废汉献帝,自立为帝,国号魏,定都洛阳。不久,刘备、孙权也相继称帝,建立蜀、吴政权,三国鼎立自此开始。
  曹魏统治时,战乱比以前大为减少,社会经济逐渐恢复。曹操在北方广大地区实行屯田以恢复农业生产,当时长安就设有典农官。社会秩序稍见安定后,流民纷纷回归故里,从事生产。汉献帝建安初年,“关中百姓流入荆州者十余万家,及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无以自业”。卫觊认为,食盐专卖有利可图,遂建议曹操恢复昔日的旧制,实行食盐专卖,“以其直益市犁牛,百姓归者以供给之。勤耕积栗,以丰殖关中,远者闻之,必多竞还”。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遣谒者仆射监盐官,移司隶校尉居弘农”。结果,寓居他乡的流民纷纷回到家乡,“关中丰实”②。流民重返故里,有利于关中经济的恢复。曹魏还在关中兴修了若干水利设施。例如青龙元年(233年)开成国渠,自陈仓(今陕西宝鸡市东)至槐里(今陕西兴平东南);“筑临晋陂,引汧(今汧河)、洛(今北洛河),溉舄(xì)卤之地三千余顷,国以充实焉”③。魏文帝黄初年间(220—226),颜斐任京兆尹,命百姓闲月上山砍木材做车,“其无牛者令养猪,投贵卖以买牛。始者皆以为烦,一二年中编户皆有车牛,于田役省赡,京兆遂以丰沃”④,关中地区的经济明显恢复,长安地区猪、牛等牲畜交易逐渐活跃起来。
  随着社会逐渐安定,在农业、手工业有所恢复的基础上,长安的商业也比东汉末期有了起色。曹魏时,邺(今河南临漳)和洛阳商业最为繁盛,长安则与邺、洛阳、许昌、谯并列为五都之一,说明曹魏时长安商业已恢复到相当程度。当时,市场和住宅区(里)仍然分开设置,商品交易仍然按种类分区陈列,仍旧沿用汉代的旧制。两汉时,驻军之地往往设有“军市”,曹魏时也如此。长安在曹魏时经常驻有重军以对付蜀汉。曹魏明帝时,司马懿就曾在长安设置“军市”,由军市侯负责管理,以贸易所得供军中之需。不过“军中吏士多侵侮县民”。京兆太守颜斐便向司马懿告发这一情况,“军市侯”为此被司马懿杖责一百⑤,可见当时统治者对市场交易秩序尚能注意保护。在市场中,交易的经纪人仍然称为“侩”,如马侩、牛侩、市侩等,他们的社会地位似乎很低。长安市中曾有一个市侩,名叫刘仲始,“一为市吏所辱,乃感激,蹋其尺折之,遂行学问,经明行修,流名海内”⑥。当时商人的社会地位比士人低得多。
  曹魏政权在商业政策上有一个不同于东汉的地方,就是对一些主要商品恢复专卖制。如前所述,曹操时,关中就已实行食盐专卖,它对增加财源、安抚流民都有积极作用。后来铁器、酒,甚至胡粉、木材等货物的买卖都由政府控制。东汉末年,军阀割据,各地纷纷征收关税,漫无章法,税率很高。曹丕继位为魏王后,下令说:“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灾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其除池御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⑦这个命令将以前的关税合法化、制度化,不过将税率定为10%,比过去有所减轻,这有利于商业发展。曹魏后期,商税则不断增多,甚至连卖牛肉也要征税,即所谓“度支经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⑧。在各种杂税重压下,商品交换势必是每况愈下了。
  货币流通状况可以反映出一个时期商品流通的活跃程度。东汉末,董卓铸小钱,造成物价狂涨,“谷一斛至数十万”,钱货不行,原有的货币制度被破坏殆尽,社会上常常用实物交易。曹操任丞相后,废除董卓的小钱,仍使用五铢钱。然而当时五铢钱的铸造停废已久,被毁者又多;货币流通量本来就不多,加之曹操“又更无所增益”,新货币增加很少,所以形成了谷价跌落不止的局面。在物价狂跌声中,不久又废止了五铢钱。曹丕称帝后,于黄初二年(221年)三月初恢复使用五铢钱。到了十月,又因为谷贵而废除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⑨。谷帛作为交易媒介显然多有不便,难以适应日益恢复的商品交换的需求,其弊病很快就显现出来。几年后,“钱废谷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而不能禁”。在此情况下,大臣司马芝等人建议恢复五铢钱流通,魏明帝采纳了这个建议。太初元年(227年),“更立五铢钱,至晋用之,不闻有所改创⑩。实际上,当时货币流通中仍维持着钱、物并用的局面,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唐代才有所改变。曹魏时的货币流通状况表明商业已比从前有所恢复,但恢复程度仍很有限,因为这时实物经济的色彩比东汉时更浓了。东汉时期,以绢帛、谷物作为交易手段的现象就已出现,曹魏时这一现象更趋严重(南方的蜀、吴也大体如此)。当时,绢以匹计,谷物则以斗斛计,尤其是绢帛的“匹”更广泛地被用作交易和计算社会财富的数量单位,说明实物经济的地位有所上升,货币经济地位显著下降。
  曹魏时,长安为军事重镇,故曹魏政权一直比较重视经营关中和长安,从而使长安的社会经济有所恢复。在此基础上,商品交换也逐渐活跃起来,但商业的恢复则是有限的。之所以如此,主要是由于长安在董卓之乱中所受破坏特别严重,短期内难以完全恢复。直到西晋时,长安城仍破败不堪,十分萧条。晋惠帝元康二年(292年),长安县令潘岳在《西征赋》中描述了长安的萧条衰败景象。他说:长安“街里萧条,邑居败逸,营宇、寺署、肆廛、管库,蕞芮于城隅者百不处一。所谓尚冠、修成、黄棘、宣明、建阳、昌阴、北焕、南平,皆夷漫涤荡,亡其处而有其名”。可知当时长安的商业市场及官署集于城内一角,不及汉代的百分之一。街道仅知其名,而实际上已难寻其踪迹,一片荒凉景象。其次,长安和关中地区的社会经济基础仍然十分脆弱。由于长期战乱的破坏,关中经济已经衰退,使人民没有多少剩余产品可供交换。其三,金属货币流通量减少,不利于商品流通。由于受战乱影响,人们往往重实物而轻货币。为了满足战争需要、政府也仅仅重视农业生产,而对商业和商品流通重视不够,赋税制度的改变就是明证。曹魏时,赋税多征实物,很少征收货币,这与汉代有很大区别。这样一来,农民不必出卖农产品,农民与市场、商人、货币的关系大为减弱,商品交换的范围和规模也必然明显萎缩。另外,由于农民的贫困化,其购买力大为减弱,于是便尽可能不依赖于市场。在这种大环境下,长安商业当然难以迅速发展。
  景元四年(263年),曹魏消灭蜀汉政权。两年后,司马炎废掉魏帝曹奂,自立为帝,史称晋武帝,定都于洛阳,史称西晋。太康元年(280年),西晋又灭孙吴。自董卓之乱开始,经过九十年的分裂混战,至此中国又重新统一。
  西晋统一为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市场逐渐活跃起来,商业也有所发展。晋武帝下诏说:“豪人富商,挟轻资,蕴重积,以管其利。故农夫苦其业,而末作不可禁也。”为此,他专门下令告诫地方官员要“务尽地利,禁游食商贩”(11),说明当时富商大贾仍然很活跃,弃农经商的中小商人也不少,所以晋武帝专门告诫地方官禁止这些小商贩。不过,西晋时长安商业的发展还是很有限的。
  国家统一,社会安定,经济有所发展,这些都是促进商业发展的有利条件,但阻碍长安商业进一步发展的因素也不少。首先,西晋统一为时太短,真正太平的时间仅十余年,长安便陷入“八王之乱”的战火之中。西晋定都洛阳,对长安的经营用力很少,而且长安还远未从汉末的破坏中恢复过来。从潘岳《西征赋》可以看出,长安仍很萧条,至少商业市场的面积已大为缩小。其次,西晋时门阀士族拥有很大的政治经济特权,经营着不少规模庞大的田庄。这些田庄往往是农、林、牧、副、渔诸业俱全,自给自足的能力很强。士族田庄经济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自然经济的统治地位,限制了商品货币关系的发展。这是阻碍商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其三,东汉以来,长安多次遭到战乱破坏,具有较高生产技术的城市手工业者,或死于战火,或流散于他乡。有幸活下来的手工业者,则成为官营手工业作坊中的劳动者。他们的社会地位很低,不能自由地生产商品,不能在市场上自由营业,也不能自由地被人雇用。西晋时,官营手工业阵地扩展,私营手工业比重却有所缩小,这在相当程度上缩小了商品生产的范围(12)。另外,西晋时赋税的实物化趋势更趋明显,货币流通也未比曹魏时有多少改善。上述这些因素决定了长安商业不可能得到太大的发展。
  从另一方面看,当时商贾的社会地位很低,法令规定市侩要戴上头巾,头巾上写明姓名和所卖物品名称,并且一脚穿白鞋,一脚穿黑鞋(13),对商人故意加以丑化。然而大地主、大官僚经商现象却有增无减,从而使正当的私营商人日益受到排挤。例如曾任长安县令的潘岳就经营了一个不小的田庄,种植了梨、柿、枣、李、梅、桃、杏、石榴、葡萄等果树,以及葱、韭、蒜、芋、堇等蔬菜。他在《闲居赋序》中承认自己“灌园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腊之费”(14)。他既卖各种蔬菜,也卖鲜鱼、羊酪等,经营的商品还真不少。不仅官僚地主热衷于经商,就连皇太子也在宫中设立市场,学做商人(15)。这只能说明,官僚地主对商业利润的争夺比以前更加厉害。
  正当长安商业缓慢恢复时,“八王之乱”的战火又一次燃烧到关中,长安商业又一次陷入了历史的低谷。晋惠帝时,为了争权夺利,晋室八个诸侯王进行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大厮杀,这场大混战从291年一直持续到306年,达十六年之久,史称“八王之乱”。镇守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成为挑动事变的中心人物之一,战火也就由洛阳烧到了长安。304年,晋惠帝被俘至邺(今河南安阳北),洛阳空虚,司马颙部将张方乘机进据洛阳。后来,张方以武力逼迫元气大伤的成都王和晋惠帝一起到长安。从此司马颙大权独揽,坐镇长安,挟惠帝以号令天下。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司马越又起兵西进,攻打司马颙。经过一年激战,司马越军队攻入长安,司马颙逃入太白山,晋惠帝又被劫回洛阳。随后司马越毒死惠帝,另立司马炽为帝,是为怀帝。司马越独掌晋朝大权,“八王之乱”至此方告结束。
  司马氏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不仅为晋室自掘坟墓,而且使得长安、洛阳等地惨遭破坏。东海王司马越攻克长安后,他的部将祁弘等“所部鲜卑大掠长安,杀二万余人”(16)。至于因战乱流离失所者,恐怕数量更大。经过这场浩劫,关中一片残破,满目荒凉。长安被烧杀抢掠后更加衰败,从而使正处于恢复发展中的长安商业再受摧残,这无疑使长安商业又一次遭受到严重挫折。
  “八王之乱”后,西晋王朝迅速走向末日。史称:“惠帝之后,政教陵夷,至于永嘉,丧乱弥甚。雍州以东,人多饥乏,更相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草木及牛马毛皆尽。又大疾疫,兼以饥馑,百姓又为寇贼所杀,流尸满河,白骨蔽野。”(17)政治腐败与自然灾害交相作用,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各族人民纷纷起兵反抗西晋的统治。
  魏晋时,西北各少数民族人民纷纷向内地迁徙,主要有匈奴、鲜卑、羯、氐、羌五族,旧史称为“五胡”。当时长安和关中人口中的少数民族所占比重很大。早在“八王之乱”中,匈奴贵族刘渊就乘机起兵反晋,建立汉国。永嘉五年(311年),刘渊攻克洛阳,杀王公百官及士庶三万余人,俘获晋怀帝。同年八月,刘聪之子刘粲攻下长安,“长安遗人四千余家奔汉中”(18)。这次战乱中,长安又遭兵火破坏,百姓流散他乡者不少。次年九月,前雍州刺史贾疋在关中人民支持下又赶走了刘粲,收复长安城。后来他们又迎司马业为帝,改元建兴,史称晋愍帝。
  晋愍帝以长安为都,并在此建宗庙社稷,但对城市建设根本无力顾及,所能做的仅仅是掩埋遗骸而已。建兴四年(316年)八月,刘曜率军攻打长安,内外联系完全断绝,将士多死。到了十月,天气寒冷,“京师饥甚,米斗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太仓有麴数十饼,麴允屑为粥以供帝,至是复尽”。十一月,晋愍帝在山穷水尽之际出城投降,西晋至此灭亡。这时长安的衰败更甚于以前任何时候,《晋书》卷五《孝愍帝纪》总结说:“属永嘉之乱,天下崩离,长安城中户不盈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朝廷无车马章服,唯桑版署号而已。众唯一旅,公私有车四乘,器械多阙,远馈不继。”宏大的长安城居然人口不到百户,公私仅有四辆车,简直连一个村镇的经济力量也不如,其衰败可谓到了极点,整个关中地区也是一派残破景象。当时关中诸郡“百姓饥馑,白骨蔽野,百无一存”(19)。在这种极端残破的情况下,商品交换和商业必然也极其衰败。
  二、十六国时期长安商业的剧烈波动
  西晋灭亡后,北方地区各族割据势力先后建立了十几个政权,史称“十六国”。十六国时期,整个北方地区战乱频仍,兵连祸结,百姓或死于锋镝,或流亡于他乡,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有时甚至出现倒退。长安在这一时期曾先后做过前赵、前秦、后秦等政权的国都,这对长安商业的恢复是一个有利条件,而且这些政权对长安和关中的经济建设也做过不少努力。在社会安定、经济恢复时期,长安的商业交换也有显著恢复。不过这一时期的长安商业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特征,就是它的恢复始终处于“时断时续”的状态。
  十六国时期第一个在长安建都的是匈奴人刘曜。刘曜是匈奴首领刘渊的族子。西晋末,刘渊起兵反晋,建立汉国。刘曜为其屡建战功,曾率兵攻克洛阳和长安,被提拔为相国,率兵镇守长安。刘渊死后,刘聪杀兄自立。汉昌元年(318年),刘聪荒淫而死,其子刘粲继位,荒淫残暴更甚于其父。后来外戚靳准发动政变,杀掉刘粲及刘氏全族。刘曜从长安起兵讨伐靳准,于途中称帝。光初二年(319年),刘曜改国号为赵,定都长安,史称前赵。
  前赵建国后,刘曜在关中的统治并不稳固。光初三年(320年),关中巴氐人起兵反抗,羌、羯等族也群起响应,人数达三十多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20)。刘曜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些反抗镇压下去。接着他又降服了南安(今甘肃陇西)的杨韬、仇池(今甘肃成县)的杨难当和陇右的陈安。在这些战争中,刘曜不断把人口迁到关中和长安。据统计,先后被迁往长安及其附近的氐、羌、汉等各族人民就达三十多万人(21)。长安及其附近人口显著增多,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对于商业的恢复无疑是有帮助的。
  刘曜很重视教育,在长乐宫东设立太学,在未央宫西设小学,“简百姓年二十五已下十三已上,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选择著名儒士教授儒学。为了恢复经济,他下令禁止杀牛,限制饮酒,禁止奢侈(22)。说明前赵时长安的社会经济秩序已较平稳,商业必然有一定程度的恢复。遗憾的是,这种恢复未能保持多久就被打断。
  光初十一年(328年)底,刘曜率大军与后赵石勒大战于洛阳,结果兵败被俘,不久被杀。刘曜之子刘熙等闻讯弃长安奔上邽(今甘肃天水)。次年,后赵将领石生不战而得长安。随后,后赵又把关中大族九千余人迁往襄国(今河北邢台)。前赵仅存在十年便亡国了。
  前赵亡国后,长安处于后赵统治之下。后赵石勒在位时,尚能注意劝课农桑,减轻租调,使社会经济有所转机,商品流通也有了一点起色。石虎在位时,还曾修过未央宫。东晋咸康六年(340年),石虎命令石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城长安未央宫”(23),可见这次修建的规模还不小。但石虎是个极端残暴的统治者,他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大兴土木,致使“百姓失业,十室而七”(24)。由于当时“众役繁兴,军旅不息,加以久旱谷贵,金一斤直米二升,百姓嗷然无生赖矣”(25)。349年,梁犊又率卫兵在关中起义,并攻克长安。石虎死后,诸子争位,厮杀不已。永宁二年(351年),后赵亡国。在这兵荒马乱、百姓失业的情况下,长安的商业自然很萧条。
  后赵灭亡后,前秦占据了关中地区,且以长安为国都。前秦统治时,长安和关中地区社会逐渐安定,经济明显好转,从而使长安商业经历了一个较为稳定的发展阶段。
  皇始元年(351年),氐族人苻健自称天王,定都长安,国号秦,史称前秦。苻健的父亲苻洪是临渭(今甘肃秦安)的氐族豪强,他曾接受过前赵、后赵的封号。石虎死后,他已拥兵十余万,自称三秦王。苻洪死后,苻健继位,率军从河南西进关中,赶走了占据长安城的京兆豪强杜洪。苻健在长安即位后,设置百官,修缮宗庙社稷,减轻百姓赋税,发展生产,优待士族,尊崇儒学,各方面都有一些起色。关中社会经济秩序逐渐安定。为了增加财政收入,还开放了与南方的关市贸易。苻健的弟弟苻雄在丰阳县(今陕西山阳)设置荆州,“以引南金奇货、弓竿漆蜡,通关市,来远商,于是国用充足,而异贿盈积矣”(26)。说明前秦统治者从一开始就比较注重商业的作用。苻健死后,儿子苻生即位。不久,苻健的侄子苻坚在汉、氐大臣支持下,杀掉残暴的苻生,苻坚做了大秦天王。
  苻坚即位后,励精图治,任用汉族士人王猛为相,治理秦国。在政治上,他能够虚心纳谏,任人唯贤,对王猛的任用就是最好的说明。王猛年少时贫贱,“鬻畚为业,尝货畚于洛阳”(27)。王猛虽系小商贩出身,却有着杰出的政治军事才能,为此苻坚对他大加重用,“军国内外万机之务,事无巨细,莫不归之”。在王猛辅佐下,苻坚坚决打击不法豪强势力,整顿吏治,“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风化大行”(28)。苻坚十分重视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派遣官吏劝课农桑,赈恤穷困,改进农业耕作技术,将西汉时实行的区种法重新在关中推广。区种法是一种适合于干旱地区的先进耕作技术,随着这一先进技术的推广,关中的农业获得了较好收成,关中的水利工程也得到了修复。自魏晋以来,由于战乱破坏,关中地区在战国秦汉时所修建的水利灌溉网已被严重破坏,难以发挥效用,农业生产深受影响。为此,苻坚着力兴修水利,征发“王侯已下及豪望富室僮隶三万人,开泾水上源,凿山起堤,通渠引渎,以溉冈卤之田,及春而成,百姓赖其利”(29)。水利设施的修复无疑有助于发展农业。由于前秦推行了许多有利于农业发展的政策,关中地区残破的农业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空虚的仓库里又装满了粮食,颠沛流离的百姓有了较为安定的生活,即所谓“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盗贼屏息”(30)。出现了“关陇晏清,百姓丰乐”(31)的兴旺景象。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国力的增强,前秦终于在370年消灭了前燕,夺取东晋的梁州(今陕西汉中)、益州(今四川成都),并于376年吞并前凉,统一了中国北方地区。
  前秦时,还多次从各地向关中和长安移民以充实关中,最多的一次竟达10万户,若按每户5口计,则有50万人之多(32)。关中农业的发展及人口的迅速增加,有利于长安商业的发展。苻坚即位不久就宣布“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偃甲息兵,与境内休息”(33)。秦汉以来,山林川泽常常是皇帝的私有财产,禁止私人樵采渔猎,前秦弛山泽之禁,显然有利于自然资源的开发,也有利于商品交换的活跃,因为山林川泽中的众多产品大多是深受人们喜爱的商品。苻坚允许私人开发山泽产品,必然能够增加市场上的商品供应,促进商业的活跃。
  前秦对长安城的建设也多所致力,各个宫殿的修建自不必说,城中居民住宅区和市场也都整饰一新。城内街道宽阔平坦,街道两旁栽种了杨树和槐树。苻生在位时还曾征发三辅百姓修建了渭桥(34)。经过前秦努力经营,长安的社会经济逐渐趋于繁荣,人民心情舒畅,于是百姓歌唱说:“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35)长安与外地的交通道路也大为改观,《晋书·苻坚载记》说,“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贸贩于道。”交通道路改善后,往来于长安和各地之间的商人明显比以前增多。长安与各地的商品交流也更加顺畅。
  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当时长安人口众多,社会安定,文化教育逐渐兴盛,经济迅速发展,交通发达,城市繁荣,这一切都为商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特别是交通道路的改善及北方地区的统一,极大地便利了商人往来。当时西域和中亚各族各国的商人也纷纷来到长安经商,为此前秦政府专门在长安平朔门设置了“来宾馆”“以怀远人”(36)。苻坚在位时,东北的肃慎、西域的鄯善王、车师前部王、康居、于阗,南亚的印度、西亚的大宛以及海东诸国,共有六十二个国家和国王遣使臣到长安贡献方物(37)。在此情况下,四方商贾云集长安和关中,据说那时“四夷宾服,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38),说明长安的少数民族商人和域外商人不少。这种盛况在魏晋南北朝时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随着商业的恢复和发展,长安中聚积了不少家累千金的富商大贾。这些富商大贾财力雄厚,政治上也相当活跃,与达官贵人过从甚密。例如长安商人赵掇、丁妃、邹瓮等人,“皆家累千金,车服之盛,似则王侯,(苻)坚之诸公,竞引之为国二卿”,足见商人势力之活跃。这种情况可能较为普遍,以至于引起一些官员不满。黄门侍郎程宪就曾向苻坚告状说:“赵掇等皆商贩丑竖,市郭小人,车马衣服僭同王者,官齐君子,为藩国列卿,伤风败俗,有尘圣化,宜肃明典法,使清浊显分。”于是苻坚把荐举赵掇等为国卿的人降低了爵位,并且为此专门下了一道诏令,规定:“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车马于都城百里之内,金银锦绣,工商、皂隶、妇女不得服之,犯者弃市。”(39)这一政策与传统的重农抑商政策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也有抑制奢侈之风的含意。商人的活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长安商业的兴盛。
  当前秦全盛之际,苻坚决心消灭南方的东晋政权,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太元八年(383年),符坚从长安启程,率秦军大举伐晋,“旗鼓相望,前后千里”,颇为雄壮。不料在淝水之战中一败涂地,苻坚狼狈逃回长安。原来在苻坚控制下的各族上层分子纷纷独立,建立起自己的政权。在以后半个世纪里,北方地区再度陷入分裂和混乱之中。
  前秦的败亡,使长安商业的发展势头又一次被打断。苻坚从淮南败归长安后,鲜卑贵族慕容垂等起兵反叛,羌族人姚苌也叛于渭北。燕兴元年(384年),慕容冲率兵攻长安,不久攻占了阿房城(今陕西西安三桥镇南),并在此称帝,史称西燕(后定都山西长子)。长安久被围困,粮食奇缺,“时长安大饥,人相食,诸将归而吐肉以饴妻子”(40)。385年,苻坚率数百骑从长安逃奔五将山(今陕西岐山县境),留太子苻宏守长安。不久苻宏也从长安逃出,辗转投奔东晋。慕容冲攻入长安后,“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这次战乱对长安和关中破坏极大,史称慕容冲“毒暴关中,人皆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41),一派衰败凄凉景象。长安的繁华又一次无情地被毁灭了,商业又陷入了衰败状态。
  前秦败亡后,羌人建立的后秦政权又崛起于关中,后秦仍定都长安。后秦统治时,长安的经济有所恢复,商业又有一段短暂的兴复。
  后秦是羌族豪帅姚苌建立的。苻坚兵败淝水后,姚苌率兵叛走渭北,于384年自称万年秦王,攻占北地(今陕西耀县)、新平(今陕西彬县)等地,控制羌胡十余万户。后来他遣兵在五将山围杀了苻坚,又在新平大破西燕慕容冲五万人马,迫使慕容冲退出长安。不久,姚苌击败乘虚入据长安的卢水胡郝卢,占据了长安城。太元十一年(386年),姚苌在长安称帝,国号大秦,史称后秦。姚苌在位时,修德政,重节俭,重用人才,在长安兴建太学,使前秦末年的混乱局面有所改变。姚苌于建初八年(393年)病死,其子姚兴即位。
  在十六国时期的许多君主中,姚兴是较有才能的。他曾采取一些有利于社会经济的措施,使后秦迅速强大起来。姚兴为政较为宽明,能够知人纳谏,注重法律,甚至“立律学于长安,召郡县散吏以授之。其通明者还之郡县,论决刑狱。若州郡县所不能决者,谳之廷尉。(姚)兴常临谘议堂听断疑狱,于时号无冤滞”(42)。他也很重视儒学和佛教,在长安汇集了许多著名儒学家,如天水人姜龛、东平人淳于歧、冯翊人郭高等。他们在长安教授儒学,各有门徒数百人,“诸生自远而至者万数千人”,从而使长安儒风大盛。他还邀请佛教大师鸠摩罗什到长安,翻译了大量佛经。当时从各地来长安的和尚达五千多人,“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矣”(43),从而使长安成为佛教重镇。姚兴还注意缓和社会矛盾,曾下令“郡国百姓因荒自卖为奴婢者,悉免为良人”。消灭苻登后,又下令“散其部众,归复农业”。这些措施都有利于社会稳定和经济恢复,所以后秦在姚兴统治时曾一度相当强大,控制了西起河西陇右,东至徐、兖的广大地区。
  前秦末年,受战乱影响,长安和关中人口锐减。有的因战火而死亡,有的为了避乱而流散他乡,有的则是有组织地迁移外地,如西燕军队退出长安时,鲜卑人随之东去者甚众,以至于长安为之空虚(44)。为了充实长安和关中,后秦曾多次向这里移民。仅据《晋书·姚苌载记》和《晋书·姚兴载记》统计,后秦时向长安大规模移民就有三次,向关中移民两次。三次共向长安移民至少在4.5万户以上,若以每户5口计,则等于向长安迁入了23万人。由于长安人口逐渐恢复,商业也就必然逐渐趋于活跃。随着经商者日益增多,商税自然也越来越重要。后来,姚兴便以国用不足为名,“增关津之税,盐竹山木皆有赋焉”。
  长安商业恢复不久,便在后秦败亡时又一次遭到破坏。姚兴在位二十二年,长安和关中尚能安定。他死后,诸子争位,内讧不休,长安又陷入动乱之中。义熙十三年(417年),东晋刘裕率军北伐,乘乱攻入关中,攻占长安,后秦亡。刘裕消灭后秦后,将长安的织锦工等手工业者大量迁到建康(今江苏南京)(45),这必然会影响长安的手工业。后秦败亡时,长安人口也顿时减少。不久,刘裕匆匆由长安南归,留其十二岁的儿子刘义真镇守长安。次年,匈奴人赫连勃勃大举进攻关中,刘义真被迫撤出长安。临行时,刘义真和将士大掠珍宝子女,装满了一车又一车,因而行军速度甚慢,结果在青泥(今陕西蓝田)被赫连勃勃的军队追上,刘义真单骑逃走。赫连勃勃称帝于灞上,然后留其子守长安,自己回到大夏国的都城统万城(今陕西靖边白城子)。426年,北魏军队攻占长安。在这连年不息的杀伐攻战中,关中社会经济日益脆弱,长安的商业再度陷入萎缩不振的境地。
  三、北朝时期的长安商业
  北朝时期,长安与其他大多数城市一样,商业的总体发展水平不高,速度也较为缓慢。但相对于十六国时期来说,还是有所发展。
  北魏的建立者是鲜卑族拓跋部。登国元年(386年),拓跋珪乘前秦瓦解之机在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北)称代王,重建代国,同年改国号为魏,史称北魏。天兴元年(398年),北魏迁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北魏太武帝时,十六国时期的各个政权经过多年互相吞并,已所剩不多。经过八九年的征讨,北魏终于消灭了这些割据政权,于439年统一了北方。这时南方则由取代东晋的刘宋王朝统治。
  从商品交换规模、商品经济活跃程度以及货币流通、市场发展水平等方面来看,北魏时期特别是北魏初期,长安商业发展水平不高。这种状况主要是由于以下因素决定的:其一,长安及其周围地区久经战乱破坏,北魏时仍有几次大的战乱,致使长安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始终没有一个持续恢复的机会;其二,关中的农业及手工业由于长期破坏而陷入衰落状态。其三,在生产关系、社会经济制度等方面也还存在不少阻碍商业发展的制约因素,这些因素都严重制约了长安商业的发展。
  频繁的战乱几乎是制约长安商业发展最重要的因素。北魏时,长安及其周围地区的战乱虽不及十六国时那样频繁和酷烈,但战乱仍有好几次。北魏是从匈奴人手中夺得长安的。始光三年(425年),魏军大举西进,镇守长安的夏国将领赫连助兴弃城而逃,此年十二月,魏军占领长安。次年正月,赫连昌派其弟赫连定率兵两万向长安进发,欲夺回长安。北魏太武帝则派遣拓跋礼镇守长安。后经多次交战,魏军将赫连定的军队赶出了关中。北魏初期,民族矛盾也十分尖锐,反魏起义此起彼伏,其中尤以关中盖吴起义规模最大。太平真君六年(445年)九月,卢水胡盖吴在杏城(今陕西洛川西南)起义,“诸种胡争应之,有众十余万”,屡次击败魏军,起义军势力迅速扩大。不久盖吴自称天台王,设置百官。太平真君七年(446年)正月,太武帝亲率六万精兵进入关中,从渭南直扑长安。半年之内,魏军与起义军大小数十战,几乎“无日不战”,损兵折将,“伏尸蔽野”,仍未能取胜。北魏又从河北调来两万精锐部队驰援关中。八月,盖吴在作战中牺牲,不久起义失败。北魏末,关陇地区又爆发了莫折念生和万俟丑奴领导的起义。525年,起义军主力十几万人在黑水(今陕西兴平西)与魏军大战,结果起义军溃败,损失十万人,被迫退出关中。几个月后,起义军东山再起,接连攻克汧州(今陕西陇县)、岐州、北华州(今陕西黄陵)和长安,横扫关中,势不可挡。起义军直取潼关,威胁北魏首都洛阳,使北魏朝野震惊。528年,万俟丑奴自称天子,建元神兽。530年,尔朱天光、贺拔岳带兵入关中镇压起义。后来,丑奴战败被俘,起义失败。
  长安和关中地区自晋末、十六国以来就屡遭战火,进入北魏后,仍几次遭到战乱破坏,这就不能不使长安商业的恢复受到阻滞。频繁的战乱造成人口减少,农田水利设施被毁,关中农业已处于衰落状态,至于长安的手工业也因种种原因未能恢复。刘裕攻占长安后,就曾把长安的手工业者大量迁往南京。太平真君七年(446年),魏太武帝镇压盖吴起义后,又下令“徙长安城工巧二千家于京师”(46)。长安大量手工业者被迁往外地,致使手工业者人数下降,其技术程度和生产规模也就不能不受影响。与此同时,有些手工业工人死于战火,有的则因逃避战乱而流散异乡。另外,北魏从建国开始就竭力垄断手工业,对工匠严密控制。太武帝时就规定“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47)。工匠的社会地位也很低,如文成帝时规定:“皇族师傅王公侯伯及士民之家,不得与百工、伎巧、卑姓为婚,犯者加罪。”(48)孝文帝规定:“工商皂隶,各有厥分,而有司纵滥,或染清流。今户内有工役者,唯止本部丞以下,准次而授。”(49)北魏还禁止私人占有工匠,私造器物也被禁止。北齐时,大官僚毕义云“又坐私藏工匠,家有十余机织锦,并造金银器物,乃被禁止”(50)。可见直到北齐时,私藏工匠和私造器物还是违法的。北魏对手工业的垄断以及对工匠的严格控制,极大地妨碍了私营手工业和小型工业的发展。在此情况下,长安手工业生产的规模、水平等方面也就自然难以恢复。农业、手工业的衰落,决定了长安商业不可能有大的发展。
  从社会经济制度和生产关系方面来看,也有不少制约商品经济发展的因素。建立北魏的鲜卑拓跋部,社会发展程度较低。在社会经济领域内,既有原始氏族经济的残余,又有一定比重的奴隶经济,还有占主导地位的封建经济,人身依附关系趋于强化。当时除自耕农外,还存在大量的新民、农奴、杂户、隶户、奴婢,其社会地位都很低,受政府或豪强地主的严格控制,他们同市场的联系很少。北魏时期士族田庄经济比以前更加发展。关中士族地主以韦、裴、柳、薛、杨、杜、皇甫等为最盛。士族地主占有大量良田,他们的庄园既种植五谷,也栽培果树,还有蔬菜、家禽饲养、种桑养蚕等,“至能守其业者,闭门而为生之具已足,但家无盐井耳”(51)。这些士族田庄除了自己不能生产的食盐而必须依靠市场外,其他一切生活品都可以自己生产,从而达到“闭门而为生之具已足”。这里不大需要商人的介入,与市场的联系若有若无。在这样的经济结构里,商品交换的规模很难扩大。
  从货币制度、货币流通状况来看也是如此。北魏从立国之初到太和十九年(495年)长达一百余年中,竟然长期没有发行货币,故史书说:“魏初至于太和,钱货无所周流。”(52)直到495年才正式发行了“太和五铢”钱。但北魏政府又同时宣布“民有欲铸,听就铸之”(53),把货币发行权“下放”给了私人,这一现象正好说明当时货币经济水平低下。后来北魏又曾发行“永安五铢”钱。但是这两种货币发行后,京师洛阳及各州镇也是或铸或停,有的地方则一直专用古钱,而不使用新钱,形成新旧钱并行流通的混乱局面。这种状况致使货币流通不畅,引起“商货不通,贸迁颇隔”。货币流通不畅,商品交换也就难以通畅。北魏亦曾禁止旧钱流通,但在熙平初年,任城王元澄又上奏请将太和五铢等新钱与“古钱内外全好者,不限大小,悉听行之”,得到了魏明帝的批准。造成货币流通混乱的另一大祸根则是私铸之风盛行。由于私铸盛行,流通中有所谓“鸡眼”等劣钱,后来有的劣钱“薄甚榆荚,上贯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乃至风飘水浮,斗米几直一千”(54)。孝庄帝曾试图整顿货币流通,结果引起更大混乱。史称“利之所在,盗铸弥甚,巧伪既多,轻重非一,四方州镇,用各不同”(55)。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魏末。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北魏时期货币的职能大为降低,使用范围明显缩小,货币流通萎缩。北魏前期百余年间,“钱货无所周流”,在此形势下,绢帛谷物则成为主要流通手段,代替了货币职能。北魏发行太和五铢钱后,河北诸州“犹以他物交易,钱略不入于市也”(56),货币的使用范围明显缩小。秦汉时期,征收赋税、官俸、赏赐等方面都广泛使用货币,而北魏征收租赋则收实物,开始制定官禄时也是以布帛计算和支付。笨重的物品作为货币使用,显然不便于携带和分割换零,这就必然阻碍商品交换的扩大。
  上述事实说明,当时社会经济的大环境不利于长安商业的发展,也显示出北魏商业不发达。但随着历史的发展,这些不利因素或多或少有所改变,商业也就逐渐活跃起来。
  北魏在北方的统治逐渐稳定后,大规模的战事减少,社会秩序趋于安定。特别是孝文帝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社会经济迅速恢复。孝文帝即位后,实行三长制、均田制和班禄制,整顿吏治,迁都洛阳,并加速汉化。孝文帝的一系列改革,把北魏的社会经济推向一个新的水平。在农业显著恢复的同时,手工业状况也有所改善,北魏政府对手工业者的控制也稍稍有所放松。延兴二年(472年),孝文帝宣布:“工商杂伎尽听赴农。”太和十一年(487年),又下令“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四民欲造,任之无禁”(57)。制盐在北魏前期本来实行官营,酒也不允许私人酿造。但孝文帝时,盐池则允许民营,也允许私人酿酒。太和二十年(496年)十月,孝文帝下令“开池盐之禁,与民共之。”(58)手工业者有了较多自由,有利于手工业生产的发展。孝文帝时,随着商品交换的增多,也正式恢复了金属货币流通。太和五铢钱的发行,既说明商品交换已恢复到了一定水平,也促进了商品交换的发展。
  由于长安在政治、经济、军事诸方面的重要性,北魏也就不能不对其倍加重视。北魏在长安站稳脚跟后,也曾对长安城做过一些维修工作。早在北魏初期,太武帝于延和二年(433年)下令征发秦、雍二州兵士一万人,在长安城内筑了“小城”(59)。随着社会逐渐安定,流亡他乡的居民也陆续回到长安。例如延和三年(434年),杨难当攻克汉中后,“送雍州流民七千家于长安”(60)。不少流民在社会安定后重返故乡,这样长安的人口也就逐渐上升。
  随着社会逐渐安定及经济的发展,长安商业的环境大为改善:钱货无所周流的时代已经结束,城市已经维修,流民也已陆续返回,对手工业者的控制有所放松,于是商人们也已开始忙碌起来。就这样,商品交换逐渐活跃,商人获得的利润也越来越可观。北魏高宗在诏令中说,当时“大商富贾,要射时利,旬日之间,增赢十倍”(61)。商业利润的丰厚以及富商的活跃,足以说明商业已经恢复到相当程度。当时外国商人到北魏首都洛阳做买卖的络绎不绝,如《洛阳伽蓝记》卷3所说:“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到洛阳做生意的外国商人沿着著名的丝绸之路东行,必然要经过长安这座重要城市,在长安停留,在此做买卖,有的甚至干脆就住在长安而不再东行。所以这时长安的西域商人乃至外国商人恐怕也不少。
  北魏中期以来,商业最发达的城市有三个:即洛阳、邺城和长安。洛阳是北魏首都,人口繁多,交通便利,遂成为当时北方最大的商业中心;邺城是新兴的商业都会;长安则仅次于洛阳和邺城,成为当时重要的商业城市。
  北魏时,城市中仍然实行坊市制,即商业区(市)和居民区(坊)相互分离,市内不住家,肆中不住人(62),同时坊里(住宅区)也不设市。不过从洛阳的情况可以看出,商人和手工业者的住宅距市场较近,一般都在市场附近,这样便于商人和手工业者往返,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市内各行业仍然是按商品种类分地段经营,以便于顾客选购和官府管理。在市场里,交易时间有明确规定,开市、闭市均由市场管理人员发出号令。政府设有钟、鼓,用击钟、敲鼓的办法来宣布开市、闭市的时间。例如在洛阳建春门外的建阳里建有三丈高的土台,“上作二精舍,赵逸云:‘此台是中朝旗亭也。’上有二层楼,悬鼓击之以罢市。有钟一口,撞之闻五十里”(63)。这个土台就是西晋时的旗亭(市楼)。用击鼓、撞钟以开市、闭市,是自秦汉以来就有的旧制度。洛阳沿袭前代的旧制,当时长安也应如此。另外,市场设有市门,市的四周都筑有围墙,不经市门是无法入市的。而且每个市场还设有市官,负责征税,监督交易,维持交易秩序等事宜。北朝一般是有商税的,商人在市内使用的店舍都要向官府交税。孝昌二年(526年),北魏规定:“又税市,入者人一钱,其店舍又为五等,收税有差。”(64)按照这个规定,不管是买者还是卖者,凡进入市场者均要征税,每人交一钱;商人们的店舍(营业场地)则分为五等,按等级纳税,这种“税”其实应是商人支付的营业场地租金,而不是市场交易税。交易税大概按照交易额的大小而征收。在市内进行大宗或者特定商品交易(如马、牛、驴、骡等)还要立文券。北齐人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篇》说:“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这种文券相当于交易合同,也便于征收交易税。
  总之,自北魏中期以来,长安的商业已有明显恢复,当然还未达到汉代的盛况。到北魏末期,战乱又起,国无宁日,长安商业又走下坡路了。
  北魏末年,政治腐败,阶级矛盾尖锐,起义军遍布北方各地。这些起义虽被镇压下去,但北魏王朝却为之大伤元气。534年以后,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两个政权:高欢立元善见为帝(孝静帝),并迁都于邺城,史称东魏(534—550);535年,宇文泰立元宝矩为帝(文帝),以长安为都,史称西魏(535—557)。东、西魏对峙不到二十年,北齐取代东魏;北周则取代西魏,仍以长安为都,这样又形成了北齐与北周的对峙局面。
  西魏、北周政权与东魏、北齐政权割据近半个世纪,双方互为敌国,时有战争,商业活动大受限制,故史称“魏自永安之后,政道陵夷,寇乱实繁,农商失业”,“百姓愁怨,无复聊生”(65)。在分裂割据、战争不断的社会环境中,经济遭到破坏,交通受阻,商人经商缺乏安全保障,商业凋敝是必然结果。
  不过,西魏、北周皆以长安为都,发展商业的有利条件还是不少。长安再次作为国都,必然在经济、交通、人口、城市建设、市场设置诸方面有所改善。西魏、北周在政治经济等方面亦曾实行过一系列改革,如推行均田制和府兵制,大力向关中移民以充实关中,打击佛教势力,“取地于庙塔之下”,于是社会经济明显好转,西魏、北周也日渐强大起来,并超过了北齐。577年,北周灭北齐,统一了北方。北周还从南朝手中夺取了重要的商业城市益州(今四川成都)和江陵(今湖北江陵)。就在灭齐的同年,周武帝又整顿了度量衡,“议定权衡度量,颁布天下,其不依新式者,悉追停”(66)。北方的统一、度量衡的整顿都有助于商业的发展。再者,西魏、北周时虽有不少战争,但长安并未直接受战争破坏。而且由于它是国都所在,在城市建设方面肯定会有所改善,这与董卓之乱后长安屡遭兵火摧残显然有所不同。长安的人口也显著增加,这种增加一是由于流民重返故里,另外则是由于政府有目的的移民。大统十二年(546年),独孤信讨平凉州宇文仲和,“虏其民六千户,送于长安”(67)。若按每户5口计,则这次移民就有3万人之多,类似这样的移民还有几次。建德六年(577年),周武帝下令“移并州军人四万户于关中”(68),迁入关中的人口当有20万人之众。长安成为国都后,也吸引了各地的商人、手工业者甚至农民来此经营各种生意。
  长安及关中的交通道路也有明显改善。以前,雍州境内“路侧一里置一土候,经雨颓毁,每须修之”。废帝二年(553年),韦孝宽任雍州刺史后,命令境内在设置土候的地方种植槐树以取代土候,这样“既免修复,行旅又得庇荫”(69)。宇文泰对此大加称赏,于是命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70)。从此关中通往各地的道路皆有绿阴。西魏恭帝元年(554年),宇文泰又命崔猷等人“率众开通车路,凿山堙谷五百余里,至于梁州(今陕西汉中)”(71),从而使关中与汉中的交通更加便利。交通的改善有利于商人往来,商品流通也更为便利。
  在此情况下,长安的商业日渐活跃。据载,当时“有贾人持金二十斤,诣京师(长安)交易”(72)。这个商人到长安做生意,一次竟拿出黄金20斤,应是一笔很大的本钱。北周时,西域商人也有不少人来长安经商,史称北周“德刑具举,声名遐洎。卉服氈裘,辐凑于属国;商胡贩客,填委于旗亭”(73)。从商人势力的活跃亦可概见长安商业的发展。隋文帝杨坚代周前,他的心腹刘昉势倾朝野,官拜上大将军。刘昉“溺于财利,富商大贾朝夕盈门”(74)。长安不少富商都与这位权贵密切往来,商人势力的膨胀于此可见一斑。有的商人或其子孙甚至进入仕途,如富商王训的孙子王辩在北周时因军功授帅都督(75)。西域商人何妥也曾深受周武帝器重,并被任命为太学博士。何妥在周宣帝时还被封为襄城县伯(76)。在商人子弟做官的同时,官僚贵族也有经商牟利者。广陵王元欣在西魏大统时,曾任柱国大将军等,像这样的高官也在经商,史称其“好营产业,多所树艺,京师名果皆出其园”(77)。元欣大概经营着庞大的果园,所产水果品质优良,皆为京师长安名品,其收入自然不非。
  和北魏时相比,长安的市场设置和市场管理及商业的繁荣程度应有较大的改观。因为长安已是西魏的国都,自然不能停留在过去的水平而无所进步。同时代的其他城市,当然也无法和长安比拟。例如北魏中期以后以洛阳为都,洛阳商业之盛堪称第一。但西魏、北周时,长安再次为国都,而洛阳却失去了国都地位,并且洛阳还遭到战火破坏。这样洛阳大为衰落,长安则明显进步,长安商业之繁荣又一次超过洛阳,成为我国北方最负盛名的商业都会。为了加强长安的商业管理,北周设有“司市下大夫”一职,专门负责长安的市场管理。早在北魏时就有所谓“入市之税”,或称“市门税”,这种税在西魏时仍然征收。北周建国后,闵帝宇文觉为了表示刷新政治,于557年正月下令废除市门税(78)。周宣帝即位(579年),“复兴入市之税,每人一钱”(79)。不过这次恢复市门税仅两年,北周便被隋朝取代。581年,隋文帝即位后,又废除了入市之税(80)。入市之税的征收对象是进入市场的每个人,属于工商杂税性质。它的出现一方面说明统治者的贪婪,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进入市场的人很多,商品交易比较活跃,为此统治者想出了这个捞钱的好办法。
  西魏、北周时,长安的商业虽有一定发展,但商业领域仍存在不少问题。从当时的货币发行与流通状况即可清楚地说明这一点。西魏曾于大统六年(540年)、十二年(546年)两次铸造五铢钱,作为西魏地区的主要货币。北周初年,仍沿用西魏发行的五铢钱。周武帝保定元年(561年),北周才开始发行“布泉”钱,以一枚布泉当五枚五铢钱,二者并行流通。建德三年(574年),又铸造“五行大布”钱,以一枚“五行大布”当布泉十枚。周静帝大象元年(579年),又铸造“永通万国”钱。尽管北周发行的三种新钱皆为货币中的精品,然而这些钱均为虚价大钱。例如“五行大布”钱与“布泉”重量差不多,而北周政府却规定前者一枚抵后者十枚使用,这等于货币减重1/10。这是北周政府剥削百姓的一种手段,商人所受损失也很大,所以史称北周政府“大收商估之利”(81)。短短十八年间,北周居然发行了三种货币,平均六年发行一次新货币,而且各种货币并行流通,相互比价又极不合理,因而引起私铸货币之风盛行,货币流通混乱不堪,这种状况显然不利于商业的发展。
  ①《晋书》卷26《食货志》。
  ②③④《晋书》卷26《食货志》。
  ⑤《三国志》卷16《仓慈传》注引《魏略》。
  ⑥《三国志》卷22《裴潜传》注引《魏略》。
  ⑦《三国志·魏书》卷2《文帝纪》延康元年二月注引《魏书》。
  ⑧《三国志》卷25《高堂传》。
  ⑨⑩《晋书》卷26《食货志》。
  (11)《晋书》卷26《食货志》。
  (12)吴慧:《中国古代商业史》第二册,第232页。
  (13)《太平御览》卷8《资产部》八引《晋令》。
  (14)《晋书》卷55《潘岳传》。
  (15)《晋书》卷53《愍怀太子传》。
  (16)《晋书》卷4《惠帝纪》。
  (17)《晋书》卷26《食货志》。
  (18)《晋书》卷5《孝帝纪》。
  (19)《晋书》卷60《贾疋传》。
  (20)(21)(22)《晋书》卷103《刘曜载记》。
  (23)(24)(25)《晋书》卷106《石季龙载记》。
  (26)《晋书》卷112《苻健载记》。
  (27)(28)(29)(31)《晋书》卷113《苻坚载记》。
  (30)《资治通鉴》卷101,晋穆帝升平五年。
  (32)薛平拴:《陕西历史人口地理》第五章,第332~333页,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33)(35)《晋书》卷113《苻坚载记》。
  (34)《晋书》卷112,《苻生载记》。
  (36)《晋书》卷112《苻生载记》。
  (37)(39)《晋书》卷113《苻坚载记》。
  (38)《太平御览》卷363引车频《秦书》。转引自吴慧:《中国古代商业史》第二册,第244页。
  (40)(41)《晋书》卷114《苻坚载记》下。
  (42)(43)《晋书》卷117《姚兴载记》。
  (44)《晋书》卷116《姚苌载记》说:慕容冲“既率众东下,长安空虚”。
  (45)《太平御览》卷815《布帛部》引《丹阳记》说:“斗场锦署,平关右,迁其百工也。”
  (46)(47)《魏书》卷4《世祖纪》。
  (48)《魏书》卷5《高宗纪》。
  (49)《魏书》卷77《高祖纪》。
  (50)《北齐书》卷47《毕义云传》。
  (51)颜之推:《颜氏家训》卷1《治家》。
  (52)(53)(55)《魏书》卷110《食货志》。
  (54)《魏书》卷77《高祟传》附《高谦之传》;《北史》卷50《高道穆传》。
  (56)《魏书》卷110《食货志》。
  (57)《魏书》卷7上《高祖纪》。
  (58)《魏书》卷7下《高祖纪》。
  (59)(60)《魏书》卷7下《世祖纪》。
  (61)《魏书》卷5《高宗纪》。
  (62)《太平御览》卷828引《晋令》说:“坐垆肆者,皆不得宿肆上。”
  (63)《洛阳伽蓝记》卷2《城东》。
  (64)《魏书》卷110《食货志》。
  (65)《隋书》卷24《食货志》。
  (66)(68)《周书》卷6《武帝纪》。
  (67)《周书》卷16《独孤信传》。
  (69)(70)《周书》卷31《韦孝宽传》。
  (71)《周书》卷35《崔猷传》。
  (72)《周书》卷22《柳庆传》。
  (73)《周书》卷49《异域传》。
  (74)《隋书》卷38《刘昉传》。
  (75)《隋书》卷64《王辩传》。
  (76)《隋书》卷75《何妥传》。
  (77)《北史》卷19《广陵王诩传》附《元欣传》。
  (78)《周书》卷3《孝闵帝纪》。
  (79)《通典》卷11《食货典·杂税》。
  (80)《隋书》卷24《食货志》。
  (81)《隋书》卷24《食货志》。
古都西安 长安商业/薛平拴著.-西安: 西安出版社,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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